这些名字来自我的老家,是一处处我熟悉的地名,我的小时候被这些名字包围。
“凉桥”是我出生的地方,“头碾”是我上过几年学的地方,“小河”是种满玫瑰、甘蔗和蔬菜的地方,“撒莲”是有吊桥的地方,“丙谷”是有火车经过有芒果的地方,“攀莲”是有我暗恋的男孩的地方。
“垭口”是我从城里的学校回家要经过的地方,而“米易”,就是那座叫“安宁”的大河穿过的小城的名字。为什么叫米易呢?小时候我这么问过我爸,他回答:你什么时候饿过肚子嘛?我们这里吃米很容易。
“柳贤”是小城以北的另一个地方,是一个姑娘出嫁的地方,很小的时候我和妈妈、小贝壳、二姨一起去迎接那个出嫁的姑娘,那个姑娘作为新娘要离开柳贤的时候,妈妈说,你叫她表婶。通往柳贤的路上开满了一种我后来才知道叫雏菊的野花(我们当时就叫它柳贤花)。
除去这些时常把我包围的地名,还有很多常常在耳边听到心中想到的好听的名字,它们可能是我们常去野炊的河湾,可能是长满野蘑菇的小山,也可能是爸爸曾经工作过的小镇,或者是好伙伴那会做好吃的玉米饼的外婆的家,是我中学同学常提起的一个美丽的寡妇和人私奔的村庄……总之,它们好听的名字连同一段段故事、一张张表情、一个个传说永远定格在了我关于老家的记忆里,比如:草场、莫老海、海塔、坪山、弯秋、秀水沟、芭蕉箐、茶花箐、青皮……你要知道,当我在电脑上打出这些名字的时候,就像是拾起一颗又一颗美丽的果实,就像我的指间按下的不是键盘,而是,琴弦。
这些好听的名字有的并不出现在正式场合,有的从来没有变成过铅字,还有的在一段特殊时期里被从此改了名,“凉桥”变成了“新安”,“小河”变成了“新河”,“弯秋”变成了“团结”,但是当地人还是在私下里叫着它们本来的名字,直叫到我们这一代。
我上中专的那座城市以前也有个好听的名字:“渡口”,后来被人改成了“攀枝花”。攀枝花是一种植物的名字,这种植物的学名其实没有这么俗气,这种植物叫木棉,攀枝花就是木棉,不知道为什么在我们那儿就叫攀枝花了。我们那儿,小河边、公路旁、山脚下、校园里、街道上,所有你能想到的地方,都可以看到攀枝花,不,木棉。木棉花开的时候,叶子全落光了,树枝上只余下硕大的红花,每一朵花都被粗壮的树枝稳稳当当地托举起来。木棉树很高,小小的我们仰着头往上看,看到的是红花和蓝天组成的世界,那就是大自然给我们的最纯粹最美好的心意。
舒婷在《致橡树》那首诗里是这样写木棉的:
像沉重的叹息,
又像英勇的火炬。
我喜欢这两句话,也在想,舒婷一定像我一样仔细观察过木棉花,没错,木棉花开放的时候像英勇的火炬,每一朵都努力地向上生长着,而当花朵终于从大树上落下,掉在土里的时候,那沉重的落下的声音:叭——叭——叭——不就是沉重的叹息么?
舒婷把自己比作木棉呢,你说当她知道木棉又叫攀枝花的时候,心里会怎么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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