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春草闭着眼睛,她并没有看见,吟唱的声音也没有停下来。
大殿里头很安静,安静的只有轻缓的铃铛声,和她轻柔的嗓音。
大殿内的旌幡无风而动,像是有莫名的力量将它们鼓起,又缓缓落下。
宁春草围着玄阳子舞动的脚步停了下来,铃铛声也停下。吟唱声在一片安静之中,缓缓如尘埃落定的收住。
她睁开眼睛,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玄阳子。
玄阳子身上还带着血迹,脸上还带着惊愕的死不瞑目,可他脖子上的伤痕已经全然不见了。
完好的皮肉,丝毫看不出被割破的痕迹。
宁春草手上的伤口也已经愈合。
她将铃铛挂回到腰间,将玄阳子拖回他适才跪坐的蒲团之上,他的身子还没有冷硬,她费劲的将他摆出盘腿打坐的样子,用他前头的矮几支撑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
有个词叫“死沉……”,就是说,人死了以后会特别的沉。此时的玄阳子就异常的沉重。
宁春草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已经累得满身大汗了。
她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衣着。幸而她动作很快,在割开玄阳子咽喉之时,她迅速便撤远了,玄阳子的血,并没有洒在她身上,她身上干干净净,只略有些凌乱。
她整理好衣摆,端正跪坐在玄阳子对面,好似恭敬聆听教诲讲道的模样。
再端详自己并无不妥之后,她猛然间扯着嗓子,尖声惊恐的大叫--“啊!来人呀!”
院中的道士闻声奔来,一片凌乱的脚步声在殿门外响起。
没有师父的吩咐,道士们却是不敢贸然闯入,只在门外焦急问道:“怎么了?怎么了?师父,弟子们能进去么?”
“快,快进来……不好了……”宁春草的声音里带着惊恐和略微的哭腔。
“师父,师父?弟子们进来了啊?”门外的道士们还有些犹豫,但听闻里头宁春草的哭腔隐含惊惧,定然是出了什么事。
轰隆一声,殿门被众人大力撞开。
最前头的几个道士跌跌撞撞的向前冲了好几步,被后头人推着,险些栽倒在殿中地毯之上。
宁春草缩在她跪坐的蒲团上抹眼泪,单薄的肩膀一抖一抖的,好似受了什么惊吓。
“师父,弟子无状……”众位小道士瞧见玄阳子还好好的在蒲团上盘腿坐着,便有些局促紧张。
师父同人讲道解惑之时,向来不喜欢受人打扰,他们这次,竟贸然冲进来了,师父定然要发脾气的吧?
宁春草指了指玄阳子,不知是紧张还是害怕,竟有些泣不成声,“他,道长他……”
小道士们这才发觉不同,师父虽坐着,可对他们闯进来,对他们说的话,都不置一词,无动于衷,甚至连头都没抬一下。
小道士们这下也都多多少少紧张畏惧起来。
有个稍年长些的道士小心翼翼的迈步靠近玄阳子,他微微咬住下唇,脚步迈的十分迟疑,“师父?师父?弟子来看看您,您是哪里不舒服么?”
说话间,他终于来到玄阳子身边,伸手搭在玄阳子的肩膀上。
玄阳子依旧坐着不动。
后头眼尖的小道士忽而惊叫道:“有血,师父身上有血!”
众人被他尖叫的声音都吓得一愣,适才太紧张,或许都没有留意,此时擦发觉殿中透着隐隐约约的血腥之气。
宁春草捂着嘴,仿佛被吓傻,哭都哭不出声来,眼泪挂在她白皙无暇的脸上,看起来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扶着玄阳子肩头那道士,手上猛的一用力,本想是叫玄阳子抬头来看他。
可也许是他手劲儿太大,原本靠着跟前矮几支撑的玄阳子,仰面向后倒了下去。
殿中传来一阵惊呼之声。
惊呼过后,是一片肃杀的安静,静的诡异,仿佛众人心跳皆可闻。
此时此刻,众人才算看清楚了玄阳子的形容,双目圆瞪,目中有错愕,面庞发白,唇无血色。
眼看之下,不见伤口,可他胸前身上,都落有斑驳血迹。
站在他身边的道士颤颤巍巍的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这一探之下,双腿发软,跌坐在地。也是面无人色。
众人看他模样,都不敢上前,目光犹疑的在宁春草身上打转。
虽然谁都没开口说话,宁春草却已经感觉到了怀疑的视线。她只哆嗦着肩膀,捂着口鼻,一副被吓傻的样子。
“来,将她带出殿外!”那年岁少长的道士,勉强稳住心神,吩咐道,“速去请师叔来。”
宁春草被小道士们请到殿外,看管起来。
绿芜得了消息寻找过来,原本担心娘子处境,眼见小道士们只是看管着娘子,并未对娘子不利,她才长舒了口气。
“娘子,娘子,出什么事情了?这是怎么了?”绿芜焦急问道。
宁春草连连摇头,眼泪却好似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一旁的小道士有些于心不忍,上前劝道:“这位娘子不要问了,小娘子这会儿心中必然也害怕担忧。”
说完还安抚的看了一眼宁春草,宁春草冲他点头致谢,小道士叹息一声,退到一边。
延庆观的二师父被请来,一群道士在殿中忙活了好一阵子,似乎是在为玄阳子检查尸身,毕竟隔着衣服并未瞧见他哪里有伤口,可身上的血迹却是十分醒目新鲜的。
殿外等着的小道士们都十分好奇,走出殿中的道士们脸上却揣着疑惑不解。
“怎么样?师叔怎么说?”殿外的小道士急切问道。
出来的道士却是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宁春草低着头,耳朵却是竖起着,殿门前一丝一毫的动静她都不曾错过。
忽听殿门前有些喧闹,她连忙抬头去看。瞧见众人簇拥着一个年岁比玄阳子小不了多少的道长缓步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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