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正是。”沈含笑额头着地，一身凌乱，礼仪却未有半点纰漏。
“抬起头来给本宫瞧瞧。”玉娆声似山谷清泉，熨帖人心。
脏兮兮的一张脸便落入的她的眼里，眉梢、眼下、鼻尖皆糊着一大块泥巴，正因脸上出奇的脏，倒是显得凤眸清亮无比。
“怎么弄得这么脏，这一双眼睛倒是能勾魂似的。”玉娆似笑非笑，柔弱无骨的手转而拖着白嫩的下巴，红唇微嘟，一颦一笑皆有深意。
倌儿倒是急了，跪下道：“娘娘饶恕，这丫鬟蠢笨，刚才进宫门摔了一跤，怕娘娘久等，便来不及梳洗污了娘娘的眼。”
玉娆似远山黛的细眉一挑，“哦？既是如此那便先下去梳洗一番再来。”
沈含笑来不及开口便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嬷嬷带了下去，扒了她的衣裳，就是一阵搓洗，洗得她身上没一丝污秽为止，还给她换了一身白色对襟绣银色祥云纹的锦缎衣裳，衬得她娇容玉貌，若在眉心点一颗小痣，便真像极了观音菩萨身边的童女。
见着洗干净的沈含笑，玉娆都被惊艳到了，片刻脸色讪讪，沈含笑虽好看，不过也是个下人，她便是细细询问起了白日里御膳房发生的事儿。
沈含笑按照倌儿所言作答，将其摘了出来，塑造成了一个欲被刘嬷嬷抓去当替罪羊的可怜形象。
“既然是如此，皇上处决是极为公正的。”玉娆提起晏华，面颊便似三月里的桃花，像是怀春的少女提起自己的心上人一般。
倌儿也是吁了一口气，赞赏的看了沈含笑一眼，觉得她倒也是识相。
“只是，你一个小小的丫鬟，皇上为何要接二连三的帮你，你说皇上是不是觉得你长得好看呢？”玉娆自春凳上站起，莲步款款移至沈含笑跟前，纤手勾起她的下巴。
沈含笑被迫与玉娆对视，只是她骨子里的是南越的皇后，澄澈的倒映出玉娆花容月貌的眸子里未有一丝慌乱。
与贵妃果然善妒，沈含笑一阵腹诽，话已出口，“奴婢薄柳之姿，每天在御膳房烧火弄得脏兮兮的，怎么会好看呢！像娘娘这般便是沉鱼落雁之姿，身有皓月之光，皇上喜欢的是娘娘这般的大家闺秀。皇上会为我做主，皆因皇上心善。”
“他，自是好的。”玉娆低头抿唇一笑。
沈含笑的回答显然让玉娆挺满意，不过片刻，她又眼神凌厉的盯着沈含笑，质问道：“本宫自然是知道皇上好，皇上那般好，你说，你可曾爱慕皇上？”
“奴婢不曾！”沈含笑脱口而出。
语毕，一张精致小脸又皱了起来，自己若是说爱慕皇上，必然会被玉贵妃当做眼中钉。这般说出心内实话，可玉贵妃爱极了皇上，又会觉得自己在撒谎。
沈含笑银牙一咬，语气坚定，“皇上真龙天子，奴婢只能瞻仰，奴婢心中另有他人，他在奴婢心里是最厉害的英雄。”
“哦，是何人？”玉娆又逼近一步，语气咄咄。
“是……是摄政王。”沈含笑说完就恨不得将脸缩进胸里去，眼下也只能将这个煞星拎出来抵挡玉贵妃的盘问了。
玉娆倏地一笑，风华尽展，犹如富贵牡丹，花苞尽绽。
“摄政王的确是青年才俊，本宫当初尚在闺中，摄政王战胜南越归来，黑衣黑马一杆长枪，碎了多少少女心。只是他煞气太重，本宫还是喜欢皇上这种温文尔雅的。”提起皇上，玉娆面上又浮起红云，一副仰慕之态。
晏无心大败南越，这是曾经盛海棠心中的一根刺，每每听人提起都怒不可遏。如今成了沈含笑，似乎没有那么的恨了，她辅佐苏澄夺位，就输了一次，便是败在晏无心手下。黑衣黑马长枪，倒也是被她铭记于心。
不是爱，而是杀意，昔日恨不得去取他首级！
玉娆又坐回了春凳上，懒懒的用胳膊支着脑袋，对着沈含笑眨了眨若蝶翼般的睫毛，笑语晏晏的，“想不到你个小丫鬟还挺有眼力见儿的，不过你也只能默默的喜欢摄政王了，他可是不近女色的，可能他不举抑或是爱好龙阳。”
说完，玉娆自己都笑了，笑得花枝乱颤。
沈含笑是必然不相信晏无心如同玉娆说的这般，可嘴里依旧顺从的说着：“奴婢知道了。”
“看你这丫鬟蠢笨的不行，留在御膳房可能还要受人欺负，不如留在我这清秋宫如何？”玉娆心情大好，红唇一张一合的。
“谢娘娘，奴婢愿意。娘娘和皇上皆是心善之人。”沈含笑跪下给玉娆真心实意的磕了个头。
她是要回南越手刃仇人的，若是继续当御膳房里的烧火丫鬟，那冰冷的宫门她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摸得到，在玉贵妃身旁小心些总也不会出什么差错，至少出宫的机会必然是大一些的，她只需静待时机即可！
“二丫这个名字有些不雅，换个吧。”玉娆的纤纤玉指勾弄着耳畔的发丝，她身边的人怎么能有个这么土的名字呢！
“奴婢可以叫含笑吗？”沈含笑一脸希冀。
玉娆点头，有些微倦的打发了沈含笑。
自清秋宫的宫门出去，沈含笑觉得她这一生的风浪才堪堪开始。
回到御膳房她原本居住的屋子里收拾衣服，却发现那个瞪着小圆眼睛的孩子还在等他，听说她要去玉贵妃的宫里当差了，小孩炸毛的跳起来戳着沈含笑的额头，稚嫩的声音里充满愤怒，“沈含笑，你怎么能这么笨呢，你以为宫里的主子都和我跟我母妃这么好相处啊！”
“你就当我是个攀附权势之人吧，我宁愿在玉贵妃身旁战战兢兢的活着，也不愿安逸的睡在柴火堆旁。”沈含笑此语掷地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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