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热的太阳有些滚烫，沈含笑站在阳光下，手里拎着水壶，正细心的浇着花，虽然额头已经有零星的汗珠，可她手上的动作依旧很认真，似乎这些动作早已成了习惯。
她的花不多，看起来长势很不错，这是太妃徐氏留下的，在徐氏去世后，她仗着玉娆的宠爱，也将那些菊花给搬了回来。
转眼间，徐氏去世快接近一年，这些菊花在沈含笑这位新主人手里，并未绽放多大的光彩，仅仅熬过了一个冬季，也并未长高多少，甚至因为隆冬的寒冷，凋零许多，如今焕发新的生机，比在徐氏手上依旧显得颓废一些。
或许要不了多久，我就不能照顾你们了，也不知随后你们是死是活！
看着这些菊花，她内心暗叹，不久她就要离开了，到时是否有新的主人来接手，还未可知，徐氏留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又将被消磨许多。
心头揣着慌乱的晏开，脚步很凌乱，强作镇定的来到沈含笑的小院，心头跌跌撞撞，只是刚踏进门，看着沈含笑正在浇花，浇着她娘亲留下的菊花，一时间面色一愣，有些不知所措。
于沈含笑的冷战已经持续半年，半年多没见，沈含笑除了长高了一些，反而显得消瘦许多，看起来如同浆洗依旧的衣袍，透着一股子萧索，只是她手上的动作潇洒自如，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
该说什么？
晏开感觉自己有些词穷，生气太久了，他不知道如今的沈含笑是否介意，对他是否如原来那般。
只是就在他发愣时，却见沈含笑回过头来，看到自己，面上的惊讶一闪而逝，紧跟着露出灿烂的笑容，宛若邻家大姐似的，和蔼而亲切。
“姐姐，我完啦。”
他内心的委屈和彷徨，刹那爆发，想也不想，慌忙前冲进步，抱住沈含笑，眼泪扑簌直下，身子更是瑟瑟发抖，宛若遇到极为恐怖之事，颤声道：“姐姐，我要被派到南越当质子，你说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啊？”
这一刻的晏开如同置身野兽弥补的丛林中那迷路的羔羊，满是惶恐不安。
沈含笑看得出对方的恐惧和无奈，惊讶地道：“你怎么知道的？太后告诉你了？”
她也是方从晏无心那里得知消息，原本她以为晏无心和太后会隐瞒一些时日，毕竟过早表明真相，谁也不知晏开会做出什么傻事。
南越，对北珉人而言，无疑与龙潭虎穴，何况还是被当做质子，往后毕生都将陷入无尽的黑暗，无异于牢狱之灾，一般人岂会承受得住。
“我，我偷听到的。”晏开身子依旧瑟瑟发抖。
他太小了，而且对南越，整个北珉谈之色变，传扬的简直如同地狱一般。
“不就是被当做质子吗，怕什么，人家又不敢真的杀了你。”沈含笑笑着安慰，放下水壶，将晏开扶正，道：“进去说吧。”
晏开松开手，随着沈含笑进屋，依旧神色不安地道：“可那是南越啊，听说质子都会被看得很严，甚至最后都有死无生。”
“那你能眼睁睁看着北珉和南越继续交战吗？”沈含笑问。
晏开一愣，旋即沉默下来，身为皇子，从小他身上就被打上了守护北珉的烙印，这种念头早已植根与骨子里，议和的目的，就是为了双方不再交战，北珉免于战火。
“你若是愿意看着两国继续交战，北珉依旧处于南越的铁蹄之下，你可以选择不去。”沈含笑的声音清冷如秋风，与这炎炎夏日格格不入。
晏开摇头，她自然是无法坐视的，但旋即他又面带挣扎地道：“可为什么是我？”
“或许是你的殊荣，何况除了你，还能是谁呢？”
沈含笑说着，叹息一声，道：“知道狼吗？群狼猎食总是一拥而上，可若是遇到一群比他们更强的猎豹，就会拼命逃窜，为此不惜放弃年迈和幼小的狼，因为他们跑的慢，这是他们唯一的用处，也是最大的用处。”
晏开目光有些涣散，面色复杂地道：“当质子，也是我最大的用处吗？”
“不然呢，你没想过，太后为何要答应你娘亲，照顾你吗？”沈含笑反问，面色越发的平静。
晏开是最佳人选吗，是或不是，这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所有人都认定了，而他也无力反抗。
看晏开沉默，沈含笑安慰道：“就当是为了北珉的黎民百姓吧，死得其所。”说着看晏开依旧不甘，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过谁生谁死，如今还为时太早，你也别太悲观，不过有个消息，或许值得你高兴一番。”
“什么？”晏开下意识的开口。
这种对话，他早已习惯，这般开口，同样极为自然。
“我也会跟你一起去。”沈含笑目光清澈，面色平静如水，丝毫看不出半分恐惧和不安。
“你也去？”晏开一愣，显然没想到沈含笑也会一同前往，诧异地问：“问什么？”
“与你一样，身不由己。”
沈含笑说着，叹道：“身为一只兔子，住在蛇窟，同样又在老鹰的眼皮底下，如今也只有这一条路，这也是老鹰的意思。”
晏开沉默，他知道沈含笑说的是谁，当即语气低沉地道：“你的事我听说了，这次是皇叔逼你的吗？”
“恩。”沈含笑点头，安慰道：“既然身不由己，就随波逐流吧，远离这块是非地，也并非坏事，何况质子同样是贵宾，就是南越人，也不会轻易开罪你，担心什么。”
等历练几年，在回来，到时候天高任鸟飞，只是这句话被沈含笑吞回了肚子里，她对南越了解非寻常人能及，可这种话她却无法宣扬出口。
晏开见此，面色稍霁，看着屋外菊花绿叶环绕，生机勃勃，面带忧思地道：“那是母妃的菊花吧？”
“恩，我觉得好看，就顺手拿回来养着了。”沈含笑说着，内心暗叹，“你母妃，真的是很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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