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含笑早已换上了一身宫女的装扮，看着身边一身常服的晏开，道：“准备好了吗？”
这一步踏出，彻底没了回头路。
“准备好了，走吧。”晏开深吸口气，面色坚定。
沈含笑点头，二人当即动身。
秋日的清晨很冷，但无论是沈含笑还是晏开，都手心有着冷汗，这是极为重要的时刻，绕死以沈含笑的冷静，也同样有些忐忑。
一步天堂，一步地狱，完全就在别人的一念之间。
凉州城，沈含笑很熟悉，甚至闭着眼都不会迷路，但她已久品延事先安排的路径，前往邱华章途径的地点。
长街上，已经有不少人影来回穿梭，小贩走卒已经摆开了摊位，开始吆喝，这一切让沈含笑仿佛回到从前，但她强忍着内心的波动，平静的跟在晏开身后，亦步亦趋。
挂着一个“邱”字铭牌的轿子由远方缓缓接近，除了抬轿子的几名壮汉，仅有四名护卫，环视在侧。
晏开见此，与沈含笑相视一眼，都暗自点头，迎面逼近。
“做什么的，快让开！”
为首的两名护卫见此，面色微沉，清喝一声。
拦轿高官，这种事无论对错，都将受到责罚，一时间，一旁的百姓都纷纷扭过头，面带惊诧。
晏开想也不想，噗通一声跪下，沈含笑紧随其后，同样跪下，低声道：“北珉使臣，瑞王晏开，求见邱尚书！”
恩？
那两名护卫眉头紧皱，道：“什么北珉使臣，没听说过，让开。”
晏开额头青筋微跳，朗声道：“邱大人，再下如今为南越质子晏开，有事相求。”
“滚……”那护卫大怒，两个小屁孩，拦着路就罢了，说的什么他们都没听懂，信了才见鬼。
然而还不等护卫呵斥，突然轿子内传来呵斥声，“住口，停轿！”
“是大人。”
那护卫面色微变，当即就让人将轿子停下，掀起了帘子。
邱华章五十左右，两鬓有些白发，与沈含笑印象中的模样变化并不大，只是额头的皱纹略深了一些。
他下了轿子，目光就落到晏开身上，沉声道：“你是晏开？北珉六皇子？”
“是。”晏开毫不犹豫的点头。
“先起来说话，以何为凭？”邱华章眉头微皱，面色郑重了许多。
无论如何，就算是质子，晏开享有的也是使臣的待遇，为天子之臣，任何人也不敢轻漫，否则无端丢了自己人的脸。
“大人请看！”
晏开起身，说着由脖子上拿出一块金牌，交给邱华章，道：“以此为凭，此乃我父皇赐下，刻有一字，乃本王之名。”说着，晏开又镇定地道：“大人慧眼如炬，想必该认识本王。”
作为北珉的六皇子，别人可能不识，但他不信堂堂南越的二品大员也会不认识，毕竟身为礼部尚书，没道理不知道北珉皇子的长相，何况还是使臣，恐怕早就摸透了。
邱华章面色闪过惊讶，最终点头道：“确认无误，你此次拦住本官，意欲何为？”
“进宫面圣，还望大人引荐。”晏开一脸镇定，这都是早就想好的托词了。
“好。”
邱华章倒是很干脆，将金牌还给晏开，当即郑重地道：“瑞王爷请！”
“不能放他走！”
恰在此时，突然旁边响起一声厉喝，“你一个北珉的王爷，好大胆子，敢来我们南越放肆，别忘了你们杀了我们多少人！”
这一声呵斥来的极为突兀，饶是邱华章也同样被惊住了。
晏开更是吓得一跳，面色瞬间一白，沈含笑同样面色微沉。
她终究是大意了，没想到此举太过显眼，早知如此，还不如直接上门求见。
无论是邱华章还是他的几个侍卫，一时间都有些傻眼，但就在众人傻眼的档口，突然一棵青菜猛的砸了过来，直接砸在了晏开的身上。
“北珉的人，滚出南越。”
“北珉的小崽子，白眼狼，给我去死。”
宛若火星落入油锅，一瞬间不少人听闻动静，纷纷围了上来，紧跟着，都谩骂呵斥起来。
“住手！”
邱华章见此，气得脸色铁青，毫不犹豫的呵斥。
然而群情激奋之下，他虽然中气十足，可落在鼎沸的谩骂声中，依旧闲的苍白无力，甚至连个回音都没有。
“拦住他们！”
眼见几个百姓就要扑上来，邱华章面色大变，当即就吩咐护卫拦住，此时若是晏开有闪失，那恐怕不是交战的问题了，南越的名声恐怕也会因此而彻底成为笑柄。
菜叶子，破鞋等，纷纷扔了过来，绕是几名护卫拦的及时，依旧有不少落在了晏开的身上。
无尽的屈辱，宛若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让他突然间有种窒息的感觉。
承认自己是质子，已经足够屈辱，不曾想，走在街上，竟然会遭受这等讥讽和谩骂，一时间晏开整个身子气得瑟瑟发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奇耻大辱！
晏开很想放声大吼，甚至拔剑相向，可想起如今自己的身份，承担的重任，却又不得不强自忍受。
小小的身躯，宛若秋风中的落叶，落入沈含笑的眼中，让她内心一阵刺痛，这些百姓的谩骂，并未让她感觉多难受，因为在骨子里，她始终觉得自己是个南越人，可晏开不同，他要背负和忍受的也更多。
深吸口气，沈含笑扶着晏开的身子，小声道：“今日之辱，不过小儿科，昔日将会有更多的屈辱，你忍得住吗？”
“我没事。”重重喘息一声，晏开沉声开口。
沈含笑点头，扭头看着一群义愤填膺的百姓，目中闪过前所未有的戾气，什么时候起，南越的百姓连是非都分不清了！
当即她就怒喝道：“住口！”
她的声音异常尖锐，目中泛起浓浓的戾气，宛若由尸山血海爬过来的煞神，让人望之生畏。
渐渐的，众人的呵斥声停下了。
沈含笑见此，冷哼一声道：“什么时候，南越的百姓连是非都分不清了，你们自知战场死了人，却不知这次战争是谁引起的，别忘了，是你们南越进犯北珉，如今北珉主动议和你们还不满足，还想干什么。”
说着沈含笑面色越发阴冷，讥讽地道：“实话告诉你们，这位就是北珉的六皇子，瑞王晏开，你们有本事就杀了他试试，只要杀了他，就等着继续开战。”
也只有狂妄的苏澄相信可以真的灭了北珉，沈含笑与北珉交战不知多少次，岂能不知北珉的难缠，真的以死相拼，她不信南越真的能撑住。
沈含笑话音落下，瞬间，一众百姓纷纷沉默了，事实摆在眼前，饶是谁也不敢轻易否认，更有知晓厉害的，纷纷面带怯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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