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藕救了晏无心的命，南钰又和清藕情同手足，时值十五佳节，沈含笑去探望南钰一番，却也算勉强说得过去。
天色却如此晚了，放沈含笑一个人去往凉风寨，沈放之如何也不安心。沈含笑拗不过他，只得叫醒了沈府的车夫，由沈放之作陪，带上了一盒酒菜，去了凉风寨。
养在凉风寨里的人，无一不是那些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的罪人的家眷。这些人多是女眷，男丁或是被发配充军，或是当做苦役发配边疆。
能够被留在凉风寨里的男丁也有，不是老叟，便是孩童。
这些人自知自己逃不出去，留在这儿，尚能留一条命，苟延残喘地活着，若是生出逃的心思，怕逃的一瞬间，便会人头落地，便也算十分安分。
像元宵、中秋这样的佳节，和他们也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沈含笑到时，凉风寨已经陷入沉寂中，只有稀稀疏疏的几点火光还亮着。亮明自己的身份后，她和沈放之顺利走进凉风寨。
一个十分年轻的小兵走在他们前面，为他们领路。小兵把她们带到南钰等人的住处前，便识趣地退到一边。
沈含笑从车夫手里接过食盒，对沈放之说道：“哥哥，你也在外面等着吧，我想进去单独和南钰说两句话。”
沈放之点头：“好，如果出了什么事，你就喊我，我立刻冲进去。”
沈含笑点头，提着食盒独自走进去。
南钰、苏澄和池瑜儿三人住在一个单独的院落中，一扇木栅栏门半掩着，挡不住任何往来的人。
除了沈含笑手提的那盏灯，院子里看不见任何的火光。她不紧不慢地来到房门前，轻轻一推，门竟然就开了。
一阵冷风灌进去，冻得睡在里面的人打了个寒颤。他眼皮也没有抬一下，不耐烦地说道：“池瑜儿不知道出去和哪个野男人鬼混去了，你想找她啊，别处请吧。”
是苏澄的声音。
这个曾经高贵无比、傲慢无比的男人，不知道究竟经历了多少类似的事，经历了多少屈辱，才能够如此麻木地，不带任何感情地说出这句话来。
沈含笑接着朝里走，沙沙脚步声惹得苏澄心烦，他一下子从稻草铺成的床上坐起来，大吼道：“都说了不在了你听不见啊！”
突如其来的吼叫声让沈含笑一愣，漆黑的夜色中她看不清任何东西，只听得紧接一声“啊”的惨叫声，癫狂的女人的声音响起，咿咿呀呀的虽听不清说的是什么，却能听出，是不满的声音。
“啊——！你松口！你松口！”
听声音，应当是南钰咬了苏澄一口。
苏澄好不容易挣扎开，一抬眼，发现门口站着的，不是素日里和池瑜儿苟且的那些男人，竟然是沈含笑，他一愣神，随即恢复了一贯的，令人可笑的高贵。
“是你。”
南钰顺着苏澄的视线望过去，她见到沈含笑，立刻抱起地上用稻草扎成的小人站起来，赤脚欢喜地朝沈含笑跑去：
同样是咿咿呀呀的声音，却愉悦许多，从她的动作上看，她或许是让沈含笑看自己怀中的稻草小人，看自己的“儿子”。
苏澄三人在凉风寨里过得如何，没有人告诉过沈含笑，沈含笑也没有询问过。她只晓得，南钰疯了，彻彻底底的疯了。
先是自己的儿子在自己面前被他的父亲亲手杀死，紧接着是清藕惨死、中域沦陷，自己也沦为阶下囚，甚至成为军妓，被割去舌头受人凌辱。
一连串的事情，对南钰造成的打击是巨大的。
她承受不住打击，变成失心疯，也在情理之中。
沈含笑配合地看了南钰怀中的假人两眼，抬脚朝里走，只听苏澄冷冷地问：“你来做什么？”
“今儿是十五。”
她把食盒放到一边破烂的桌子上，找到油灯，点燃油灯之后，吹熄了自己的灯笼。
苏澄依旧靠着墙坐着，一动不动，倒是南钰闻见食盒中飘出的饭菜香味，立刻跑过去，盯着摆到桌上的一桌饭菜，口述都要流出来了。
她用眼神询问沈含笑，得到沈含笑同意后，她立刻用手大把抓着桌上的菜往自己嘴里塞。菜已经完全冷掉了，但吃到南钰口中却是无比美味。
她已经许久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饭菜了。
在凉风寨中，吃的虽然不是馊掉的饭菜，但比馊掉的饭菜也强不到哪儿去，都是又冷又硬的馒头，白萝卜腌制的咸菜疙瘩。
苏澄不自觉地吞了一口口水，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沈含笑想找个地方坐下来，但她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任何能够坐着的地方，只好站着，给苏澄倒了一杯酒，酒刚送到苏澄面前，便被苏澄抬手打翻。
“少在这儿假惺惺了！”
冰冷的酒泼在手腕上，泼湿了沈含笑的袖子，冷极了，沈含笑却不恼。她又倒了一杯酒端到苏澄面前，说道：
“你虽然做了很多对不起我的事，但我这条命，好歹也是你从南钰手里救出来的，这点儿恩情，我还算记得。”
“呵。”苏澄冷笑一声：“你若真记得，就不该把我关在这种地方。”
“正是因为我记得，才没有要了你的命！”沈含笑直勾勾地盯着苏澄的眼睛：“不然你以为，你还有命活在这个世界上吗！”
苏澄紧抿着唇，不甘示弱地回瞪着。他们对视许久后，到底是沈含笑先收回目光，她把酒杯撂到苏澄手边，冰冷说道：
“我很快就要和晏无心成亲了。”
“你今日来，就是来说这个的？”苏澄心里没来由地一紧，再盯着沈含笑，沈含笑冷笑：“不然呢？”
“好，很好！话你也说完了，我也知道了！你可以滚了！”压抑不住的怒火从苏澄胸膛里冒出来，他恨，他好恨啊！
面前这个女人，这个曾经和他同床共枕的女人，现在对他竟然是如此无情，好！很好！他知道了！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