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入了秋，她们换上了秋装，坐在院子里那株很大的，树干如汤碗粗的银杏树下。夏荷沏了一壶茶，搁在刘夫人和刘玉珠中间。
刘夫人手端着茶盏，盯着一片被风吹落的银杏叶，吹着杯沿上的热气，白色的热气氤氲散去。
“再有六日，就是八月十五了。”刘夫人说。
刘玉珠没什么喝茶的心情，她的手抓到刘夫人的小臂，问：“难道八月十五，女儿也得一个人在这城郊别院里度过吗？”
“八月十五是阖家团圆的日子，于情于理，她们都不能让你一个人在这儿过中秋，你且放心。”
刘玉珠垂下眼去：“自从女儿搬到城郊别院里来，王爷莫说来看望了，一封口信都没有送来过，八月十五他是否会派人来接女儿回去，女儿真的没有信心。”
刘玉人抬眼看刘玉珠，见到刘玉珠的悲伤神情，不由地心疼起来。她宽慰道：“咱们的人已经送进摄政王府了，小院里前几天也送来了消息，说南钰看起来好转许多，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可以清醒了，你再忍耐一段时间，马上娘就能够让您回去了！”
“母亲，你可一定要尽快啊。”刘玉珠闻言，抓刘夫人的手不由地用力，祈求道。
“待会儿我去小院里一趟。”为了让刘玉珠安心，刘夫人说道。
刘玉珠连忙点头，母女俩在小院里说着话，忽然有人通传，摄政王府里的丫鬟来了。刘玉珠好奇摄政王府里的丫鬟突然到这儿来有什么事，她抬头朝大门口看，便看见一个提着盒子的小丫鬟东张西望地走进来。
“这个丫鬟怎么那么面生？”刘玉珠自言自语。
“当然面生了，这是今年新入府的丫鬟。”刘夫人露出笑容：“是我安排进摄政王府的人。”
小丫鬟终于找到刘夫人的身影，提着盒子赶紧一路小跑着走过来。到了刘夫人和刘玉珠面前，她放下盒子，恭谨地跪下去：
“见过侧妃娘娘，见过夫人。”
“起来吧，你今儿来有什么事？”刘玉珠问。
小丫鬟看向四周，刘夫人给夏荷递了个眼神，夏荷四处走了走，没有发现沈含笑的耳目，冲刘夫人点头。
“是我让她今天过来的。”刘夫人说完，看向小丫鬟，问道：“你和荷花自从进摄政王府之后，一点儿消息都没送出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丫鬟闻言赶紧又跪下去，解释道：“不是奴才不送出消息，而是她们盯得太紧了，奴才只要有一点儿异动就会被人注意，今儿不是奴才碰巧能够出府采买，也无法出来。”
刘夫人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她继续问：“荷花呢？为何她没有出来？”
小丫鬟“怯怯”地抬眼看刘夫人：“想必您还不知道，荷花一进府，就被王妃挑去做了贴身丫鬟，现在正在王妃跟前伺候，难以出府。”
“你说她成了沈含笑的贴身丫鬟？”刘夫人既惊喜，又惊讶。
见小丫鬟点头，刘夫人一拍巴掌，大喜道：“好！好！好！她成了沈含笑的贴身丫鬟，咱们行起事来也方便了！我问你，沈含笑待她如何？”
“奴才在洗衣房里做事，不常见到她和王妃，只是听说王妃似乎很喜欢她。前几日王妃的早膳都是荷花端过去的。王妃在饮食方面向来主意，不是小兰准备的东西，她从来都不吃，却吃了荷花端去的早膳，奴才猜测，王妃对荷花应该颇为信任。”
听到这个消息，刘夫人更加高兴！果然，她没有看走眼，荷花这个丫头是能够成事的，也不枉她花了大笔银子把她救活了她那病涝父亲。
“好！很好！”刘夫人从袖兜里摸出来二两碎银递给小丫鬟，小丫鬟立刻两眼放光，从刘夫人手里接过碎银，赶紧塞进怀里。
她又从怀里摸出来一个香包来，递给小丫鬟，吩咐道：“你回去之后，找个机会把这个香包交给荷花，让她每天戴着，知道沈含笑滑胎为止，明白了吗？”
小丫鬟接过香包，把香包也装好了，应道：“奴才明白了。”
这个香包里面装的香料是刘夫人精心调制的，其中麝香的气味又被其他香料巧妙地盖了过去。不是对熏香十分敏感，经常接触麝香等物的大夫，是难以发现的。
刘夫人本打算直接让人在沈含笑吃的东西里放堕胎药，后来转念一想，堕胎药的痕迹太过明显，不如这个法子隐秘稳妥。
“你下去吧，回去之后如果有人问起你为何会到这里来，你就说是有人让你到这儿来送东西的。”
她来的时候，提着的那个盒子，便是借口。
小丫鬟恭谨地退下去了，望着她远去，刘玉珠不放心地问道：“母亲，这个法子真的能行吗？”
“莫公子不在沈含笑身边，她旁边没有懂香料的人，我给她的那个香包里，麝香的量虽然足，但是麝香的气味却很淡，不会出事的。”
刘玉珠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我就怕东窗事发。”
“怕什么，这回不成，咱们还有下一回。你在城郊别院里好好地待着，难道这事她们还能够算到你头顶上去吗？”
“那个叫荷花的丫鬟可靠吗？我怎么之前从来都没有听您提起过？”刘玉珠又问。
“那丫鬟是我在路边上碰见的，她卖身给她的父亲治病，我正好看到，瞧她模样长得还不错，就把她的父亲送到了医馆里，没想到她能够成为沈含笑的贴身丫鬟。”
刘夫人不由地笑起来：“无心栽柳柳成荫啊。你放心，她父亲还在我手里，这丫鬟看起来是个孝顺的，就算是为了她父亲，她也不会背叛咱们的！”
伴随着刘夫人这一句话，又一片银杏叶从她头顶上被风吹着，打着旋儿落下来，不偏不倚，正落到刘夫人的碗里。
叶是青绿的，正是生命力最旺盛的时候，本不该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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