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于得利在街上走，忽然有个汉子拍拍他的肩头，说他印堂发亮，近日一定会发大财。于得利平时相信这个，所以被汉子这么一说，立刻来了兴致，拉着他报上自己的生辰八字，让他给自己算算。
那汉子眯着眼，掐着手指算了一阵，说于得利是土命，这财自然也就发在土上。于得利一听“发财”两字，哪肯放过，忙将一张大票塞到汉子手里，求他再给自己点拨点拨。
汉子于是便凑到于得利耳边，轻声道：“在洛阳铲上下功夫吧！”
汉子这一说，于得利听懂了：这是叫我盗墓挖古董呀！他眼前不由一亮：现在古董行情看涨，一个破罐碎瓶都能值几万，只要干它一回，自己不就发财了？于得利突然想起，小时候就听村里的老人说起过，清代有个姓张的总督，就葬在村子附近。他狠命捶自己脑袋：“哎呀呀，发财机会就在身边，怎么自己早想不到哪？”
辞别汉子后，于得利就去市场上买了一把洛阳铲，借着青纱帐的遮掩，偷偷摸摸地在村前村后这边刨刨、那边挖挖，找起那个张总督的墓来。一连三天，于得利找得脚掌都磨破了，刨得腰也快直不起来了，但是劲儿却一点不减。为了发财，他这回可是一点不怕苦，简直把命都豁上去了。
就在玉米叶子快要变黄的时候，这天傍晚，于得利终于在村西一片洼地上挖到了一个墓洞。但这时他手里的洛阳铲已经钝得不行，没法再用了，于是第二天赶早就奔农贸市场又去买了一把。
可是于得利刚付了钱，就有人拍他的肩头，于得利一看，又是先前那个汉子。汉子笑嘻嘻地问他：“要发财了吧？”
于得利一声不吭，拿过铲子就走。为啥？这不明摆着的嘛，自己好不容易找到墓洞，可不能让这汉子占便宜去。
于得利买罢铲子回家，白天不敢动手，好不容易熬到晚上，他扛着铲子跑到西洼地上，挖了大半夜，终于把墓洞挖通了。他开心哪，心里大叫着：“财神爷啊财神爷，我总算遇上您啦！”
墓洞足有三四米深，于得利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绳梯放下，然后顺着梯子下到墓里。墓穴很大，但让于得利扫兴的是里面并没有什么青铜器、瓷器之类的东西。于得利不甘心，打着手电趴在地上一个劲地扒，终于在墓角处扒到一堆朽骨，在朽骨里找到一块比巴掌大点儿的牌子，拿到墓砖上一磨，立刻变得金晃晃的。这下于得利兴奋啊，激动得直喘粗气，他小心翼翼地把金牌往兜里放好，随后就准备爬绳梯出洞。
就在这时候，突然从墓洞口传来轻轻一声喊：“喂，听着，你先把宝贝挂在绳子上，宝贝上来后你再上来，要不我就用塑料布捂紧洞口，让你永远和张总督做伴儿去！”
于得利听出喊话的就是那个汉子，这才明白自己被他当枪使了。可于得利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对那汉子说：“我在洞里快要憋死了，你先让我上来换口气，要不，我就把这里的瓶瓶罐罐全砸了。”
这招儿挺灵，汉子一听“瓶瓶罐罐”，以为下面东西不少，立刻不敢再逼于得利了，答应让他先上来，条件是墓里的东西四六分成，于得利拿四，汉子得六。于得利这会儿当然不会说不同意，于是汉子就让于得利爬了上来。
于得利爬到墓洞口一看，汉子拿着亮晃晃的刀子直对着他，就连忙对他说实话：“我告诉你，这墓肯定被盗过，要不就是这姓张的是个他娘的清官，再不就是让皇帝老子抄过家了，洞里什么都没有，不信你自己下去看。”
此时汉子怎敢下去？他操起刀子浑身上下抄于得利的身，那块金牌立刻就被他从兜里抄了出来。汉子拿过金牌使劲擦拭，擦了一会儿，打着手电细细一看，立刻大骂于得利：“你这个笨蛋，这是铜的！”
于得利一听，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滚倒在地上。
可汉子不甘心，因为他事先听说过，葬在这一带的这个姓张的总督，曾得到过康熙皇帝的御赐腰牌，如果这铜牌就是那块腰牌的话，这可比金牌还贵重呢，汉子于是继续狠着劲地擦。
擦了好久，铜牌上的字迹终于清楚了！汉子一看，正中是两个大字“借牌”，旁边还有一行小字，“为乞长寿，从灵言寺无碍大法师手中借徳赎罪，三年偿还”，最后署名“张德仁，乾隆三十二年秋”。
汉子现在知道了，这个姓张的总督大名张德仁，可他搞不懂这借牌到底值不值钱，一时愣在那儿，把牌子拿在手里反复掂量。
突然，汉子发觉借牌反面密密麻麻还有字，一看，内容大意是：张德仁巧取豪夺一生，聚财万贯，但是虽然家财富有，家门却是不幸，先是妻妾相继离世，接着两个儿子先后亡故。张德仁此时悟出一个道理：缺德败家短寿。于是便广做好事，尽散金银，可家门依然不太平，小儿子最后也暴病而去。张德仁于是就去向灵言寺大法师借“徳”，承诺为乡民修桥铺路三年，以苦力偿还。谁料只过了两年，张家就遭大火，烧得片瓦无存，张德仁也在大火中丧身。如此，张德仁所借三年徳债就还欠了一年。借牌上说：日后挖坟盗墓得此牌者，即为续债之人，如不偿还，将得同样下场。
汉子看完吓得魂飞魄散，立刻把借牌扔给于得利。
于得利看了之后，对汉子说：“你扔也没用，你得了这牌子，就该是还债的人，哪怕逃到阎王老子那里，你也得还，还不如按事先说定的四六比例，咱俩老老实实一起还吧！”
汉子哭丧着脸，说不出一句话来。
从那以后，市场上就再也见不到于得利和那汉子的身影了。
（亢瑞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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