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德紧张地走近门后面那个碗柜,轻轻地把它打开。不错,声音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他拨开了柜中的东西。突然,他目瞪口呆了。碗柜顶处有三个狭长凹口,三卷十六毫米的胶片从这三个凹口中分离出三根长条,向下进入一口深深的箱子中。
这口箱子位于那三个假的抽屉后面。箱子里面,三卷底片都已经差不多照了一半,盘旋在一起。邦德看着这讨厌的证据慢慢地卷成一堆,眼睛紧张得眯了起来。三部电影摄影机,鬼知道镜头安在哪儿——在客厅里、在停车场、在这个房间里——一直在注视着他的每一个动作。从金手指离开这幢房子打开客厅里耀眼的灯光之时起,摄相机就开始摄影,邦德的一举一动都被摄入镜头了。
邦德为什么没注意到这些耀眼的灯光呢?他为什么一开始就没想到这个陷阱呢?
自己还编了种种借口!他差不多花了半小时到处乱闯,借口又有什么用呢?更糟的是,他没有发现任何东西,没有揭露什么秘密,只是愚蠢地浪费时间,而金手指却已抓住了他的把柄。现在,一切都完了,有什么方式来挽救呢?邦德站在卧室里,聚精会神地注视着这些慢慢转动的胶片。
让我想一想!邦德思绪奔驰着,想到一些可能的退路和借口,但最后又把它们全部否定。呃,由于打开碗柜的门,至少部分底片已暴光了。那么,为什么不把它全部暴光?为什么不?可是,怎样处理呢?碗柜的门被打开了,可是除非他动手,门怎么会开呢?
这时,卧室的门缝里传来一种咪咪叫的声音,猫!猫儿为什么不可以把门扒开呢?理由很牵强。不过,它可以当作一个替罪羊,减少他的嫌疑。邦德将门打开,把猫儿捉起来,抱在手上,走回碗柜前面。他用手抚了抚它,猫儿满足地咪咪叫了几声。
邦德弯腰把底片箱中的底片捧起来,使它们全部漏光。然后,当他认为满意时,他又把它们丢回去,并随即把这只猫儿放在胶片中。这只猫要想跑出来是不容易的。它可能会静静地躺下来,在这儿做个窝睡一觉。
邦德把碗柜的门掩上,留下三寸的空隙,以便光线透进去毁坏那还在继续拍摄的底片。他把卧室的门也留了同样宽的缝,然后,沿着走廊跑去。在楼梯口,他减慢了脚步,轻轻地下了楼。
客厅里仍然是空荡荡的。他走到火炉旁边,又喝了一些饮料,然后,抓起一本《球场纵横》杂志,翻到伯纳·达尔文所写的那篇评论高尔夫球的文章,浏览着上面的内容。然后坐在一张沙发上,点燃了一支香烟。他发现了什么?唯一的发现是金手指患便秘症和有肮脏的心灵。他布下圈套来引邦德上套。他在这方面的确很在行。绝不是业余的爱好。完全达到了“斯莫希”的标准。
现在,将会发生什么事?由猫来做了替死鬼,那么金手指会相信猫拨开了两扇门吗?猫儿跑进了房间,对摄相机咔咔的声音感到迷惑,于是拨开了柜门。这几乎不可能,令人难以相信。金手指将会断定,这件事百分之九十是邦德干的——不过,只有百分之九十。仍旧还有百分之十是不能确定的。
那么他会比以前更了解邦德:一个狡猾、有策略的、好追根究底的贼。他可能猜想邦德走进他的卧室,可是,邦德其他的行动,不论它们有什么价值,由于摄影机底片已经曝光,都永远变成了一个迷。
邦德站起来,取出几本其他的杂志,把它丢在所坐的椅子旁边。现在,他唯一所要做的事,是厚着脸皮呆下去,为将来作一个打算。他最好保持警觉,不要再犯任何错误。世界上再没有一只猫来帮助他化险为夷了。汽车的马达声并没从车道上传过来,门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可是,邦德感觉到晚风吹在他脖子上,他知道金手指已经回到房间里来了。
韩国“怪郎”(1)
听到金手指的动静,邦德放下手中的杂志,站了起来。这时,前门忽然“咔嗒”一声关上了,邦德转过身来。
“你好,”邦德装出一副有些吃惊的样子,“事办好了吗?刚才没听见你走路的声音。”
金手指笑容可掬地答道:“啊,已办妥。我手下一个工人在一家酒店里和几个美国空军军官吵了起来,打了一架。事情起因是那几个美国人称呼他为‘杀人恶魔’、‘日本鬼子’。我跟警察局解释说,对于韩国人来说,被人称为‘日本鬼子’可是莫大的羞辱。然后呢,警察们训了我那个工人一顿后,就把他放了。我出去了这么久,实在是非常抱歉,希望您没有感到不耐烦。您再喝点什么吧?”
“谢谢。没多久,我等的时间似乎还没有5分钟。另外,在这儿我看到一篇达尔文先生写的关于高尔夫球规则的文章,观点非常有意思……”邦德开始不厌其烦地详述起这篇文章的要点,还附加上他自己的相关意见。金手指耐着性子听他说完,然后评价说:“是的。的确很复杂。当然,您的打法也许跟我有点不同,不过很有水平啦。按我的打法,是需要用上所有的球杆的。哦,现在我上楼去,洗洗手,然后我们再去吃饭。请等一会儿。”
金手指走后,邦德也没客气,端起杯子,倒了杯饮料。然后,他便坐下来拿起一本《乡村生活》杂志。他偷眼观察着金手指,只见他登上楼梯,随后便消失在走廊上。在自己的脑海中,邦德甚至可以想象金手指此时所跨出的每一步。猛然地,他发现自己手上的杂志拿倒了,于是赶忙把它掉转过来,然后心不在焉地瞧着一张白金汉宫的照片,看上去美轮美奂的。
楼上很安静。不一会,传来了一阵抽水马桶冲水和关门的声音。
邦德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然后又把杯子放在身旁的椅子上。这时,金手指走下楼梯来。邦德装作专心的样子把《乡村生活》杂志一页页地翻过去,同时,把香烟上的烟灰轻轻弹到面前的炉子里去。
金手指穿过客厅,向着他走过来。邦德放下手中的杂志,抬起头看,只见金手指手中抓着那只黄猫,略为粗鲁地将它夹在手臂下。他走到火炉旁边,低下头,按了一下唤人铃。
接着,他转身问邦德:“您喜欢猫吗?”说话的时候他凝视着邦德,目光变得很冷淡。
“非常喜欢。”
仆人的门打开了,那个司机出现在门口,头上戴着邦德见过的那顶高顶圆帽,手上也还戴着那双散发着黯淡光芒的黑手套。他目光冷峻,径直盯着金手指。金手指打了个响指,那人走了过来,如一座黑塔般矗立在火炉边。
看了眼这个司机,金手指转身对邦德说:“他是个很了不起的人。”他略微笑了笑,“怪郎,把你的手伸出来,给邦德先生看看。”
说完他又皮笑肉不笑地对邦德说:“我称他为‘怪郎’,这表明他在这里的地位和他所干的活计。”
韩国人慢慢地把手套脱下来,走到离邦德一尺远的地方,把手伸到邦德前面,手掌向上翻。邦德眼前的这双手十分巨大,肌肉也非常结实。令人感到奇怪的是,他十个手指几乎一样长,每个手指的指尖则非常粗钝,好像它们是用黄色的骨头做成的,散发着暗淡的光芒。金手指得意地下令:“再把手转过来,让邦德先生瞧瞧你手掌的侧面。”
骇人的是,司机的手竟然没有指甲,只有些黄色的硬茧!他把手转过来,两只手掌的边缘各有一道硬脊,如同坚硬的黄色骨头。
邦德抬起头来,脸上带着微笑,看着金手指。“现在我们让他来表演一下。”金手指说。
金手指了指着楼梯上厚厚的橡木栏杆——可以想像,四英寸厚、六英寸宽的栏杆横木非是的常结实,锃亮的栏杆闪出油漆的光泽。
韩国人遵照主人的吩咐,走到楼梯口,爬上几节楼梯。他双手下垂,直立在那儿,好像一只优良的猎狗把头横过来,看着金手指。金手指对他点点头。这个韩国人高高地举起右手,一直举到头部上方,然后像斧头一样砍向这根光亮、结实的栏杆横木。随即,邦德听到了木材折裂的声音。然后呈现在他眼前的是向下凹陷的横木,那个叫“怪郎”的人竟然从中间劈折了栏杆!这时,只见他又举起右手,随后迅疾地落下。这一次,他的手完全砍断了这根横木,留下了一个参差不齐的裂口。横木上的碎片四处迸射,甚至有的还弹到客厅里来了。
韩国人表演完以后,伸直腰站着,等待金手指下一道指令。他脸上并没有因用力而发红,也没有为如此出色的表现而感到骄傲。
金手指招招手,韩国人走下楼梯,回到客厅里。金手指说:“他的两只脚的功夫也毫不逊色。他脚板的外缘和手掌的边缘相同。怪郎,上壁炉台。”
金手指指着火炉上方沉重的雕炉架,离地大约有7英尺高,比他戴高顶圆帽的顶端还要高出大约6英寸。“脱衣服吗?”韩国人用一种含糊不清的语调问道。
“是的,脱下帽子和上装。”金手指转身对着邦德说,“这个可怜的家伙早年是兔唇。所以,他所说的话,除我之外,恐怕没有人听得懂。”听了金手指这番介绍,邦德心想:这是个多么中用的奴才啊。
是的,一个奴才只有经他这个主人进行“传译”才能够和世界上其他人打交道,这种效用甚至比哑巴还灵呢。可以想像,他会对主人更忠心,因此也显得更加安全可靠。怪郎摘下帽子,脱掉上装,将它们平整地铺在地上。接着,他把裤脚管卷起来,一直卷到膝盖上,然后退后两步,像一个柔道高手一样,稳稳地站在客厅里。看他的样子,即使有一头大象来攻击他,他似乎也不会失去平衡。
“邦德先生,您最好往后面站站。”金手指咧开嘴,牙齿闪闪发光,“凭他这一击,要踢断一个人的脖子就如折断一根水仙花一样容易。”金手指说着,把椅子连同饮料盘拖到一旁。
那个韩国人离高高的壁炉面台足有三大步远,他怎么能够得着呢?邦德看得出了神。
猛然地,怪郎那双倾斜的眼睛闪现出了凶恶的目光。见到此情此景,邦德心想:对于一般人来说,谁要是碰上了他,那只有跪下来等死了。金手指举起手来。
虽然脚上穿着雪亮柔软的皮鞋,这个韩国人却好像用脚趾牢牢抓住了地面——只见他屈起膝盖,向下深深地蹲了一下,然后一跃而起,旋转着离开了地面。在空中,他像一名出色的芭蕾舞蹈演员一样合拢双脚。当然,他跳得可比任何跳芭蕾舞的人都高。接着,他的身体向旁边和向下弯曲,右脚如箭一样地射了出去,发出的剧烈碰击声顿时传遍大厅。
接着,他一个倒立,两脚倒挂,然后肘子一弯,随即突然伸直,把身体向上一抛,又稳稳地站在地上。
怪郎立正站稳后,只见壁炉的台面被打出了一条约3英寸长的锯齿形缺口。他冷冷地盯着这个缺口,眼睛里流露着一种得意的神色。
邦德不禁满怀敬畏地瞧着这个韩国人——就在两天晚上以前,他还在致力于编写一本徒手格斗教材。而在他所读过的读物中,在他的经验中,对于他刚才所目击到的武功,没有物理定律能给出合理的解释。眼前此人的身体似乎已不是一具血肉之躯,而是一根活的木棒,也许,他才是地球上最危险的动物。
想到这里,邦德不得不敷衍一下,向这个非常可怕的人表示敬意——他伸出手来。
“怪郎,轻一点。”金手指的声调忽然高扬起来,像一根鞭子在空中发出的“噼啪”声。韩国人鞠了一躬,将邦德的手握在手上。他伸直手指,只把大拇指弯过来轻轻地抓了一下,好像握着一片木板。然后,他松开邦德的手,去拿他那堆叠得很整齐的衣服。
“邦德先生,请原谅。他也许把你手握痛了。”金手指得意洋洋地说,“不过,怪郎并不知道自己的力气。尤其当他受到鼓舞时,更是如此。他的两只手好像是机床,可以把你的手捏成肉酱,而没有什么感觉。那么,现在……”
这时,怪郎已经穿好了衣服,恭敬地站着。金手指对他说:“怪郎,你干得不错,我很高兴欣赏你练功。”金手指顺手把那只猫从腋下抓出来,抛给韩国人。韩国人急忙将它接住。金手指继续说:“我已讨厌看见这东西在身边跑来跑去,你可以用它去做晚餐。”韩国人的眼睛里忽然迸出了光芒。“同时,告诉厨房里的人,我们马上开饭。”金手指吩咐着。
韩国人迅速地鞠了一躬,转身走开了。
邦德对此感到十分厌恶。他知道这场表演不过是场杀鸡儆猴的把戏,通过这个,金手指要向他传递一个信息,或者说直接给他一个警告与一个粗鲁的奚落——总之,所有这一切好像在告诉邦德:“邦德先生,你看见我的力量了吧?我可以轻易地做掉你,或者废掉你。只要你妨碍了我和我的生意,怪郎完全会给你点颜色瞧瞧,而我呢,却完全不用去做犯法的事。现在,猫儿成了替罪羊,代你受罚,可怜的猫呀。”
邦德漫不经心地问道:“这个人为什么总把那顶高顶圆帽戴在头上?”
“怪郎!”
这时,韩国人已经走到了仆人室门口——“你的帽子,”金手指了指火炉边的木柴中的一块嵌板。
只见怪郎左腋夹着猫,转过身来,傻乎乎地向他们走来。刚走到一半时,他既没有停脚,也没有刻意瞄准,伸手把帽子摘下来,握着帽沿,用力向旁边一掷,随即发出了巨大的碰击声。让人吃惊的是,那顶帽子的帽沿居然砍进金手指刚才指的嵌板,足有1英寸深!接着,帽子掉了下来,“当”地一声掉在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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