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妃不承欢-作品相关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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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瑟起身,却没去求签,而是向后面走去。

    寒梅庵并不大,前院供着神佛,两边厢房是尼姑们修行听课的地方,中院是一出大院落,错落有致排列着几处精舍,是为求签夜宿的施主借宿之处。院中栽种着几株寒梅,正是早春,寒梅开的正盛,院内暗香浮动。

    一个青衣小尼迎面走来,瑟瑟迎上去,求见庵堂主持。

    小尼姑双手合十,极是客气地带着瑟瑟穿过月亮门,来到主持的厢房。

    主持月缘是一个端庄沉静的女尼,手捻佛珠,静静凝视着瑟瑟。

    “施主找贫尼,可是有事?”月缘淡淡问道,或许是做尼姑久了,声音不带一丝世俗的悲喜,空空静静地。

    “小女子来找主持,是要出家为尼!”瑟瑟语气平淡,轻声说道。

    月缘闻言,倒是没怎么惊异,却把青梅惊得不轻。

    “小姐,你怎地要出家?”青梅焦急地问道,声音里带着哭音。看来此次事件,对小姐影响甚大,想想哪个女子,能受的如此打击,纵然小姐自小比一般女子坚韧,毕竟也是黄花闺女。

    青梅再也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

    瑟瑟望了一眼青梅,没说话,再次面向月缘,坚定地说道:“小女子适才遭遇不幸,已然心死,只想遁入空门,每日念经礼佛,了却残生,望主持成全!”

    月缘凝视着瑟瑟,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寒梅弄香苦寒处。红颜劫难,望施主坦然面对。施主尘缘未了,不如在此暂居几日,静心礼佛,若是过些时日,施主还是执意要出家,贫尼再为施主剃度不迟。”

    瑟瑟点头同意,她并非真的出家,只想造成出家的假象,好让皇家将婚事顺利取消,堂堂王爷总不会来娶一个尼姑的。

    事情已走到了如今这一步,世人眼中,她早已不再是贞洁女子。此时回家,只会令不明真相的爹爹娘亲伤心。是以暂居庵中,是上上之策。这是瑟瑟上山时,早就盘算好的。

    瑟瑟谢过月缘,拉过仍在呜呜抽噎的青梅,在小尼姑的引领下,向中院最后一排精舍而去。

    屋内收拾的极是洁净,瑟瑟坐在简陋的屋内,看着晴光一点一滴消退,直到冷月升起,夜色来临。

    瑟瑟回首看青梅早已哭累,趴在榻上睡熟了。她略略妆扮,已是纤纤公子的模样。披衣步出房门,穿过梅枝扶疏的中院,身姿翩翩跃上屋顶,姿态轻盈曼妙,青色袍带在风中激荡开来,端的是风流倜傥。

    瑟瑟居住尼庵,还有另一个好处,那便是出去更自由。

    今夜,她要出去,去找风暖算账。在风暖常去之处,瑟瑟没找到风暖,还以为他被夜无烟擒住了。待找到了北斗和南星,才得知了他的去向。

    南星见了瑟瑟,双眼放光,告诉瑟瑟,她交代的事情已然完成。

    北斗却呐呐地说道,其实不是他们完成的。

    事情的经过瑟瑟自然知晓的一清二楚,此时也懒得理他们,只问风暖的去向。

    “风暖去了胭脂楼。”南星怪叫着说道。虽然他也对胭脂楼很感兴趣,但是自从跟了瑟瑟,就被瑟瑟严令不可去风月场所。今夜,风暖胆大包天去了胭脂楼,他自然要告上一状。

    “胭脂楼?”瑟瑟冷冷笑了笑,今日,风暖可是给了她诸多惊奇啊。

    “你们两个,跟我到胭脂楼见识一番!”瑟瑟冷声道。

    北斗和南星,瞬间瞪大了双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在确定没错后,南星兴奋地一跃而起。北斗却疑惑地望着瑟瑟,感觉今日,老大和风暖都有些怪异。他们明明已经成功坏了江家小姐的贞洁,老大此刻不是应当出现在江小姐身边,用真情感化她吗。怎地要带着他们去逛风月场所?不过疑惑倒是疑惑,他们还是乖乖地陪着瑟瑟去了胭脂楼。

    胭脂楼是一座楼的名字,却不是一般的楼,而是帝都贵家公子寻欢作乐的场所。

    一湖碧水,湖旁花树罗列,一道曲折虹桥,蜿蜒通到湖心岛上,岛上伫立的高檐阁楼便是胭脂楼。

    湖水潋滟,星河影动,水月映寒烟。

    丝竹声声,魅影盈盈。

    夜,是酣眠之时,可在胭脂楼,却正是热闹之时。

    一楼的大厅里,宾客满堂,高台上,一位彩衣丽姝,正随着丝竹声声,浅语曼唱。

    临江仙 011章 玉掌雷霆

    瑟瑟一进楼,便有四五个姑娘齐齐拥了上来。

    这些风月场所的女子,惯会识人。一见瑟瑟身上的衣衫便知她是贵家公子,兼之瑟瑟生的清俊贵气,不由得令她们心动。

    这些花团锦簇的女子拥着瑟瑟,莺声燕语,好不热闹。瑟瑟却无暇理会她们的前呼后拥,清冷的视线在厅内环视一周,不见风暖的身影,想来必是在二楼雅室。

    “各位姐姐,可曾看见一位穿黑衣的公子,面貌生的极其冷峻。”南星早嘴上抹了蜜,问道。

    “穿黑衣公子倒是有,面貌冷峻的也有,但可不止一位,姐姐我可不知你们要找的是哪位?”一位红衣女子见他们不是来寻欢而是来寻人的,意兴阑珊地说道。

    “他是一位生客!”北斗道,边说边忍不住连连打了几声喷嚏。面前一阵香风四溢,他有些消受不起。

    “好像是有这么一位,生的倒是俊气,就是神色太冷。我看他进了秋容姑娘的房。”一位绿衣女子曼笑着道,“公子,不如就让夏荷陪你去。”

    绿衣女子说着便来牵瑟瑟的手,瑟瑟不着痕迹地拂了拂衣衫,闪开她的碰触。浅笑道:“那有劳夏荷姑娘了!”

    夏荷没牵到瑟瑟的玉手,略有失望,怔怔地想,这么俊的哥儿,却不能碰触。

    瑟瑟随着夏荷来到二楼,夏荷指着一间雅室道:“公子,那便是秋容的闺房,可是,眼下,秋容和那位公子可能正在……我们这样进去,搅了人家好事,未免不好,不如公子随奴家去,奴家定会令公子快活的。”夏荷说着,温玉素手已经向瑟瑟衣襟探去。

    瑟瑟执扇挡开,笑语道:“夏荷姑娘,别急,一会儿本公子自会去寻你。”

    使了个眼色,命北斗和南星前去叩门。这两个家伙倒也不含糊,伸足使劲,将好端端的门踹开了。

    瑟瑟淡笑着向室内瞧去,笑容却忽然在唇边凝住了。

    室内的光线极是黯淡,充满着暧昧的气息。一张红木大床,垂着粉红的纱幔。在琉璃灯微弱的光线下,粉红色的纱幔上,清清楚楚映出两道缠绵的影子。

    瑟瑟呆了呆,玉脸上忍不住一片羞红。

    她原以为风暖在雅室内和秋容姑娘在品茶听曲,看来她的想法还是太过纯洁了。一个男子到欢场自然不是纯粹要听曲的。

    瑟瑟羞恼地低头,目光在触到自己脖颈上一块浅浅的吻痕时,神色忽然一冷。这个白日才在她脖颈上印下吻痕的男子,此时正在别的女子身上欢畅。

    风暖啊风暖,真是错看你了。

    床上人听到屋内的动静,忽然掀开了纱幔,声音粗噶地问道:“什……么……人?”

    只不过是掀开一道窄窄的缝隙,便觉的里面的无边春色蔓延而出。

    从瑟瑟站立的角度,恰巧清清楚楚地看到鸳鸯绣被翻红浪,看到仪态慵懒的风暖。此时的风暖和白日里轻薄瑟瑟的风暖又有着不同的风情。

    彼时,他对她是冷漠无情,纯粹是要蹂躏她侮辱她。此时,他却是一脸的享受和惬意,享受着温玉软香抱满怀。

    这---这还是她认识的风暖吗?

    他衣衫半敞,清俊的脸上一片潮红,墨发凌乱披散着,一向冷冽冰寒的俊目中透着迷乱的神情。

    瑟瑟只觉得心中一阵烦乱,她愤怒地瞪着他。

    饶是南星再机灵,还不曾见过这种场合,一时间呆在那里。北斗更是一副愣愣的表情,尤其是从纱幔缝隙里瞅见女子光裸白皙的大腿,更是目光惶惶。

    正在僵持之时,胭脂楼的老鸨走了进来,娇笑着道:“公子,怎地站在别人房中,莫不是瞧上了我们秋容,可是眼下她正忙着。我们楼里多的是出色的姑娘,个个水灵!”言罢,一使眼色。

    本来侯在门口的几个姑娘扑了进来,将瑟瑟团团围住,这次也没漏下北斗和南星。南星倒还罢了,北斗却被香气熏得喷嚏连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些姑娘七手八脚,试图将瑟瑟拉扯出去。

    忽听瑟瑟冷声道:“放开我!”语气冷澈似冬夜寒冰。

    北斗南星心一抖,抬头看去,却见瑟瑟面上一副从未有过的冷澈表情。

    “哎呦,这位公子,您若是来此寻欢的,妈妈我欢迎,若是找茬,可休怪我不客气。”老鸨狠狠说道。

    瑟瑟瞧也不瞧她,只将眸光扫向拉扯着她衣衫的几位姑娘。那几个姑娘在她清冷目光注视下,微微松了手,却被老鸨的一生咳嗽吓得再次使力,向外拽着瑟瑟。

    瑟瑟银牙一咬,忽然举袖,一掌拍向身侧的红木柱子,只听得啪啦一声闷响,柱子碎裂,木屑纷飞。

    那些姑娘瞬间吓傻了眼,一时忘了动作,待到瑟瑟目光再次扫来,才尖叫着松手。老鸨更是神色剧变,她没想到这么文弱的公子,竟然也有武功。而且,看样子她楼里的侍卫也不是他的对手,当下,小心陪着不是,向外退去。

    瑟瑟却也不理她,长袖再次纷飞,好似一道青光,袭向床榻上的风暖。

    风暖闷哼一声,便从床榻上摔落。粉色纱幔被瑟瑟袖风带起,飘飘荡荡垂落下来,露出了榻上女子衣衫不整的身影。那女子以为瑟瑟要取她性命,吓得只披一件纱衣,便从屋内冲了出去。

    瑟瑟低眸瞧去,见风暖懒懒躺在地上,内里纨裤穿的还算齐整,看来和那女子还不曾成事。

    她盯着风暖迷蒙的黑眸,才知他醉的不轻。室内桌上,摆着几个酒坛,看来风暖灌了不少酒。习武之人,若是不想醉,喝再多的酒,也可以用内力逼出。而风暖,醉的如此厉害,看来他是故意买醉。

    是什么事,竟让一向冷情的他如此失态,瑟瑟猜想,那一定和情有关。

    “给他穿好衣服,带他走!”瑟瑟冷声吩咐道。

    北斗和南星依言,两人一左一右架着风暖从室内走出来。

    临江仙 012章 暗器千千

    一出走廊,瑟瑟就知今日他们不会轻易脱身了,因为她清眸流转间,已发现楼下大厅里,坐着夜无烟。

    胭脂楼底层为大厅,厅中间安置大小圆桌一百台有余。西边略微靠墙角的地方,还有专门搭建的戏台,是为楼里姑娘们展示才艺而备。此时,戏台上,正有一位姑娘在弹着琵琶曼唱。

    夜无烟便坐在距戏台最远的靠窗处圆桌上。

    因胭脂楼大厅四面皆垂挂着滑如凝脂的蜀锦,淡粉,朱红,鹅黄,尽是香艳之色,是以,一身深紫色锦袍的夜无烟便格外抢眼,瑟瑟一眼便瞥见了他。

    一瞬间,瑟瑟心思疾转。

    很显然,夜无烟的出现,绝不是巧合。

    这么说,今日在香渺山,风暖虽明里从他手中安然逃逸,但实际上,却被他派人跟踪了。他也许想要放长线钓大鱼,看看风暖背后之人。而她,竟然自投罗网。看来,她还是低估了夜无烟的心机和实力,这个男人不好对付。

    瑟瑟回首看去,见风暖醉的一塌糊涂。就算她再恨风暖,断不会丢下他不管的。当下,瑟瑟回首低声对北斗和南星道:“小心,夜无烟来了!”

    不能退缩,只能迎敌。

    今晚,她要会一会这个战功赫赫的璿王。

    不过,之前,倒要先妆扮一番,免得被他认出来。如何妆扮呢,瑟瑟正发愁,却不想到了走廊拐角处,一身绿衣的夏荷姑娘正在等着她,见了她袅袅婷婷走上来,娇笑道:“公子,您要走吗,夏荷还没好好伺候公子呢!”

    “夏荷姑娘,本公子这不是来陪你了么?”

    瑟瑟淡笑着用扇子托起夏荷的玉脸,惹得夏荷一阵娇笑连连。她趁机滚到瑟瑟怀里,和瑟瑟一番耳鬓厮磨,并不时在瑟瑟玉脸上偷吻一下。

    待到瑟瑟从走廊转角出来时,已是一脸红色唇痕,就是光洁的额头上也未能幸免。此时,就算是爹娘站在她面前,怕也认她不出。

    夏荷瞧见瑟瑟一脸唇痕的样子,忍不住掩唇而笑,从袖中掏出帕子,踮脚要为瑟瑟擦拭。

    瑟瑟执住夏荷的皓腕,浅语道:“留着吧!”

    她早就瞧见夏荷红唇上胭脂极厚,是以才和她亲热的,为的就是这些唇痕,这就是天然的面纱。如今,怎能再擦去。

    夏荷姑娘自然不知瑟瑟的心思,听见瑟瑟所言,心中一阵爱意翻腾。只是简单的三个字,“留着吧”,就让她欣喜若狂。

    瑟瑟搂着夏荷,漫步从大厅中走过,瑟瑟身量比一般女子要高,男装扮相风流倜傥极是出尘。

    北斗和南星紧紧跟在瑟瑟后面,架着不断呓语的风暖向门口走去。

    “这位公子,我家公子很想和您交个朋友,请公子赏脸。”胭脂楼门口,璿王府的金总管拦住瑟瑟,沉声说道。

    瑟瑟微微一笑,清眸迅速扫了一眼外面,感觉到远远近近不少埋伏的精兵。看来,夜无烟对他们是势在必擒了。

    瑟瑟挑眉笑道:“请问你家公子是哪位?”她故作不知问道。

    金总管一指窗边圆桌上的夜无烟,道:“请!”

    瑟瑟搂着夏荷的细腰,一边和她肆意调笑着,一边向夜无烟走去。

    身后的北斗南星撇唇心想,还以为老大不近女色,所以才不许他们进青楼。敢情他们猜错了,此时的老大,整个一好色之徒!

    瑟瑟放开夏荷,姿势优雅坐在夜无烟对面的雅座上,悠然淡笑道:“在下一无名小辈,不知这位公子何以要见在下?”

    “公子方才一掌劈碎屋内红柱,功力深厚,绝非一无名小辈可以为之的!”夜无烟挑眉道。

    一头墨发在脑后松松束着,斜斜插着一支白玉簪,狭长凤目眼角斜飞,唇角随意悠然地敛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此时的他,不似回城时的战袍加身,也不似夜宴上的盛装宫服,此时的他,只是随意的一件衣衫,看上去依旧风采卓然。

    瑟瑟黛眉一挑,故作惊异地问道:“不想在下方才在屋内粗俗的一面,也被公子打听到了,真是惭愧!”

    “本公子很是仰慕公子的武功,很想和公子交个朋友!”夜无烟悠然道。他的眸光从瑟瑟玉脸上掠过,看到瑟瑟满脸的唇痕,眸中闪过一丝异样。

    “交朋友,怕是在下高攀公子了。”瑟瑟淡笑道。

    “公子客气了,本公子敬你一杯!”夜无烟话音未落,手指向面前的杯子轻轻一弹。

    瑟瑟但见眼前寒光一闪,通透的琉璃盏带着绯红色美酒直直向她袭来。

    瑟瑟不想夜无烟出手如此迅捷,两人距离本近,这酒杯来势极快。瑟瑟不禁微微变色,她自知自己武艺精在轻功和暗器,定是不如夜无烟的内力。此番若是硬接,纵然接住了,也势必会洒的一身残酒,她可不想如此狼狈。

    心思忽转,已是有了计较,她伸袖在酒杯上轻轻一拂,笑吟吟道:“公子客气了,可惜的是,在下从不饮酒,不如转让给在下这位小厮吧。”

    那琉璃盏在瑟瑟一拂之下,不禁转换了方向朝南星而去,速度比之先前更是慢多了。方才瑟瑟已经暗中化解了那杯中所携的大半内劲。

    南星不白机灵,以样学样,伸出手指,在来势已慢的琉璃盏上轻轻一弹,道:“谢公子盛情,不过小的今日有些不适,美酒在前,却是不能喝的,可惜可惜!”

    他连叫可惜,借着一弹之机,借机化解酒杯上的内力。

    那酒杯中的内力在瑟瑟和南星两人手中接连化解,已大不如之前凌厉,到了北斗面前时,北斗伸手在来势已慢的杯底轻轻一托,暗中使力,酒杯中所余内力已然化解的荡然无存。

    北斗轻轻巧巧地端着酒杯,一饮而尽,道:“谢公子好意!”

    夜无烟眼见得瑟瑟如此取巧,一杯酒,竟被他和手下联手化解,很是佩服瑟瑟的应变灵活。

    “在下谢公子好意,回赠一碟桃酥!”瑟瑟低眸瞧见圆桌上一碟子桃酥,笑吟吟说道。她伸袖轻卷,将碟子掩住。手底却丝毫不闲着,玉指夹起桃酥,一个接一个飞执而出。

    她言笑盈盈,出手却狠辣无情,自然是为了今日在香渺山上他对她的无情出一口气。她出手速度奇快,角度极其刁钻,每一块桃酥都向夜无烟身上大穴飞去。

    她“暗器千千”的名头可不是白得的,若要比暗器,她倒是真的不怕。

    临江仙 013章 银针无毒

    夜无烟见一碟子桃酥从不同的角度和方向向他袭来,心中一凌。他没想到对方这么快还击,起身躲闪,倒也能躲开,但是未免有些狼狈。只得伸袖一甩,迎了上去。

    “暗器千千,阁下莫不是名满京师的纤纤公子?”夜无烟双手左右开弓,用袖子将那些桃酥尽数笼住,悉数倒在圆桌上。桃酥在两人之间一来一往,已被真气荡为碎末。再看夜无烟纯白的袖子,已经沾染了一片片的油迹。

    瑟瑟倒没想到远在边关的夜无烟也听过她纤纤公子的名头,微微笑了笑,挑眉道:“不错!”

    夜无烟冷冷拂了拂袖子,所幸桃酥非利器,若是换做其他暗器,他这般躲法,他势必会受伤。刚思及此,便觉得右掌一阵刺痛,低头一看,右掌指尖上隐有寒芒闪耀。

    夜无烟脸色一寒,厉声道:“原来你在桃酥里嵌了银针?”这桃酥明明是早就摆在桌上的,他是何时将银针嵌入的,莫非就是执起桃酥的瞬间?速度如此迅捷,看来眼前之人是精于暗器之道的。

    “是又怎样,是你太大意了!”灯光流转下,瑟瑟淡笑道。她自知这个男人不好对付,是以,在执起桃酥的瞬间,便向里嵌入了银针。她知夜无烟今夜势要擒她,她若想安然离去,必须有要挟他的条件。

    夜无烟身后的金总管见状,正要出手,却被夜无烟伸手挡住。他倒也不恼,挑眉笑道:“你以为如此便能制住本王吗?”夜无烟直接挑明了身份。

    双方不用再躲躲闪闪,瑟瑟浅笑盈盈地说道:“这银针上浸有剧毒,璿王不会没有发现吧。三个时辰后,毒便会发作。若是你放过我们,解药我自会派人奉上。”其实那银针上并没有毒药,瑟瑟不是心狠手辣之人,不会用毒。此刻,瑟瑟只是在赌,她赌夜无烟不敢运功。

    “主子……”一侧的金总管闻言,脸上早已没了血色。

    夜无烟冷笑道:“本王怎么没听说过,纤纤公子也精于用毒?”这话时明显的怀疑银针是否有毒。

    “虽然不擅于用毒,但是,也会视对象偶尔用之,像璿王这样的大人物,小小的银针怎能伤得了你,当然要用毒了。璿王若不信,不妨运功试试?只是一运功,毒就无解了。”瑟瑟哀叹着说道。

    夜无烟负手立于瑟瑟身前,深幽如墨的目光静静地注视着瑟瑟。

    瑟瑟在他冷冽的眸光注视下,隐隐感到一股浓烈的杀意将自己笼罩,压的她心中极不舒服。眼前这个男人,再不是方才的云淡风轻,整个人似乎已经化成了一把冰冷的利剑,随时都会要了她的命。

    瑟瑟仰着头,保持着唇边那抹淡淡的笑,但是,内心深处却早已笑不出来。但是,她也明白,此时自己不能露出一丝胆怯之意,否则,一旦被他识破,事情必会不可收拾。

    似乎是僵持了好久,瑟瑟终于听见夜无烟冷冷的声音淡淡的说道:“好,我放你们走!”

    周遭杀意顿散,瑟瑟心中一松,隐隐感到额头冒出了细汗,这个男人,倒真是令人难以招架。

    “多谢,待我们安全后,我自会派人将解药送到这里来!”江瑟瑟带领北斗南星和风暖向门外退去。

    夜无烟双眉紧锁,目光如炬般盯着他们,忽而开口道:“你记住,本王生平最恨人挟持,而你们已然挟持了本王两次,下一次,本王不会再放过你们的。”上一次是风暖挟持了伊盈香,这次是瑟瑟给他下了毒。这两件事,大约是他回京后,最令他愤怒的事情了吧。

    胭脂楼门外的埋伏已然撤去,瑟瑟在大门口拦了一辆马车,直向京城外驰去。

    风暖酒意还不曾醒,靠在榻上睡得正香,喷出的气息里,酒意浓烈。

    瑟瑟心中有气,大伙儿为了他,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他倒是睡得挺香。伸掌抵在风暖后背,运功将他体内酒意逼了出来。

    不一会儿,风暖悠悠醒转,睁眼看到瑟瑟唇痕满面的脸,一时有些怔忡。

    “你……你是谁?”风暖指着瑟瑟冷声问道。

    瑟瑟从鼻孔里冷哼道:“风暖,你还以为在你的温柔乡么?”

    风暖瞪大了眼睛,才知眼前之人竟是瑟瑟。见他提及温柔乡,才想起之前一切,双颊不禁微红。

    “你为何要这么做?为何要真的轻薄江小姐,为何要到青楼买醉?”瑟瑟绷着脸,低幽的声音里寒意弥漫。

    “公子,暖对不起你!”风暖抿嘴,却是再不出声。

    “为何不说话!”

    “公子,暖此刻心里很乱,日后必会向你说明一切!”

    “你恢复记忆了?”瑟瑟不依不挠地问道。

    “是!”风暖轻声道。

    瑟瑟见他平日原本幽深犀利的黑眸此时一片黯淡,知他昔日的记忆必定很不愉快。也一定是和夜无烟有关系的,莫非他和夜无烟有深仇大恨,所以当时才会那样对作为夜无烟侧妃的她?若真是如此,真是侥幸。方才在胭脂楼,风暖一直醉意熏熏地垂着头,没被夜无烟看到真容。不然,今日他们肯定逃不出来的。

    马车不一会便出了京城,到了郊外。

    前方是一片黑压压密林,瑟瑟叫车夫停车,四人下了车,给了车夫一把碎银,将车夫遣了回去。

    瑟瑟回首望着紧随其后的金总管道:“这是解药,金总管接好。”

    素手从袖中掏出一个锦囊,向着金总管的方向投去。

    金总管唯恐囊中再有暗器,没敢伸手接,刀鞘一伸,将锦囊挑住,跌落在宽袍之上。他小心翼翼打开锦囊,却只见里面只有一张纸,用画眉的黛青写着四个字:银针无毒。

    金总管微微一愣,待他抬头,前方四个人影早已隐没在密林之中。

    临江仙 014章 面具

    密林完全被黑暗所笼罩,月色挣扎着从枝叶的缝隙间挥洒而下。四人在林中缓步走着,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很奇怪,金总管似乎并未带人追来,瑟瑟这才松了一口气,和风暖一道,将北斗和南星送到了安全之地。

    一番折腾下来,天色已到了亥正时分,眼前一片月华朦胧。

    瑟瑟不觉望向眼前那道瘦高的身影,酒意一醒,此时的风暖,已恢复了一贯的冷然和淡定。她真难以想象,那个在香渺山上挟持她的那个人和眼前之人竟是同一人。

    风暖似乎感应到了瑟瑟的注视,回身望了她一眼,忽从袖中拿出一块帕子,递到了瑟瑟面前。

    瑟瑟有些愣然,良久才反应过来,自己脸上还遍布着唇痕,顿时失笑,不晓得风暖是如何看她的,不会真将她当成了好色之徒吧。

    她抬头望着他,月色透过疏枝碧叶打下重重阴影,一时看不清他的表情。她伸手接过他递来的帕子,擦净了面上的胭脂唇痕,露出一张清水芙蓉般的容颜。

    她将污了的帕子仍还给风暖,调笑道:“抱歉,弄脏了。”

    风暖不以为然地收起来,却忽然从贴身的衣襟里又掏出一件物事再次递了过来。

    淡淡月色下,瑟瑟隐隐看出那是像布一样薄薄的东西,接到手中,才看清是一块面具。

    “这是面具?暖,你怎么知道我想要一个面具呢?”瑟瑟惊异地问道,欣喜地摸着手中软软滑滑的面具。

    很早以前她就想要一个面具,因为妆扮成男子总不能像女子一样戴面纱吧。可是,据说这玩意制作起来很麻烦,是以极其珍贵,市面上买不到。不知道风暖从哪里得来的这玩意儿。

    瑟瑟欣喜地将面具戴在脸上,寻到一处溪流,临水照影。但见静静的溪流中,映出一张陌生的容颜,很普通的面貌,略带一丝英气。不过,面具终究是面具,表情很是僵硬,若是明眼人,还是会一眼看出她是戴着面具的。不过,瑟瑟已经很满意了。

    “暖!真没想到,你能找到这样的宝贝儿。”瑟瑟一边整理着被风吹乱的头发,一边微笑着说道。望着风暖双眉间的郁结,瑟瑟知道,风暖虽然没有戴面具,但是她却一直没有看到真实的他。

    她站起身来,在山崖之上,眺望绯城。

    此刻的绯城正在沉睡之中,黑暗之中,偶尔闪过几点灯火,好似从天上跌落人间的星辰。护城河犹如一道华丽的玉带,倒映着两岸的屋舍人家。

    很少从这样的角度俯瞰绯城,瑟瑟心中涌起一丝别样的感觉,这样美丽的都城,或许,几日后,她便要离开这里了。

    “暖,我们一起去游荡江湖,可好?一起去观苍山雾海,一起去塞外踏雪,一起去沧海泛舟,怎样?”瑟瑟回身问道。她想好了,退掉婚事后,她要出去见识一番。如若有风暖在身边,不管面对什么样的危险,她都不怕了。

    不想风暖听到瑟瑟的话,极是诧异,似乎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

    “你不是要娶江家小姐吗?怎得还有功夫到江湖去闯荡?”风暖沉声问道。

    “娶是自然要娶的,但是不急,反正她现在贞洁已毁,璿王不会要她,别人也不会要她的。我到江湖上历练一番,再回来娶她也不迟!”瑟瑟似笑非笑地说道。

    原以为风暖会欣然同意她的建议,不想他皱了皱眉,良久开口道:“公子,风暖怕是不能陪你去了!不如,让北斗和南星陪你去吧!”

    “为什么?你还有别的事情吗?”瑟瑟清声问道。其实她心里早就猜到,恢复记忆的风暖,他是不会跟她走的。在那段失去记忆的日子里,她或许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可如今,她再也不是了。

    这是她认识风暖后,他第一次拒绝她的要求。瑟瑟很好奇,风暖到底有着怎样的过去,只是他不愿意说,她也没有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如同她,她是江府小姐的事,也是她不愿意说的。

    “好,可是,暖,你答应我,日后不再喝酒。你可知,今晚何其凶险,我们都差点落到璿王手中。”瑟瑟真心地说道。

    “好,我听公子的!”风暖沉默了一瞬,又沉声道:“公子,日后我不能跟随你了,你的救命之恩,只能来日再报了。”

    风暖说这话时声音里满是歉疚,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瑟瑟望着他高大俊挺的身影渐渐没入在幽深的林子里,一时之间心头满是怅然。

    她感觉到风暖似乎是有什么事情要去做,她日后要再见他,怕是不易了。也罢,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只是,她心头还是涌上来一阵淡淡的失落。

    眼见得月影西斜,瑟瑟施展轻功,直接向香渺山寒梅庵而去。

    临江仙 015章 洞房夜

    回到寒梅庵,天色还未亮,折腾了一夜,瑟瑟觉得有些困,便倒在床榻上,睡了过去。或许是心事已了,这一觉睡得很香甜。

    醒来时,天已放亮,庵里的小尼送来了早膳。瑟瑟用过早膳,正想到院外走动走动,没想到小尼姑领着紫迷走了进来。

    紫迷是瑟瑟娘亲的贴身大丫鬟,性子较沉稳,一直伺候娘亲。瑟瑟没想到她一大早从江府赶了过来,待小尼姑走后,瑟瑟忙问道:“紫迷,你怎么来了?娘亲没事吧?”

    “夫人没事,小姐,夫人让紫迷来接小姐回府!夫人说,小姐你失策了!”紫迷眉目之间,一片焦急。

    “出了什么事?”瑟瑟早知娘亲会看透她的伎俩,却不知此刻紫迷说的失策是何意思。

    “昨日出了事后,夫人便猜出小姐是故意那么做的,原以为这计策或许管用。不想过了午后,璿王府中的金总管带了礼物来拜访,金总管一直安慰老爷和夫人,并未提退亲之事。”紫迷道。

    “哦?”瑟瑟愣然地挑眉,这事情很出乎她的意料。夜无烟竟然派金总管到江府去安慰爹娘,这真令人难以置信。在山道上待她那般冷狠,竟会派人到她府中去。

    “那就再等等吧!”瑟瑟清声道,皇家总不会娶一个失贞的女子的。或许璿王也是为了顾及他自己的名节,不想落个无情无义的名声。

    可是,瑟瑟没想到,她的计策竟然真的失策了。

    几日后,到了皇帝定下的嫁娶之日,夜无烟还是派人去娶她了。瑟瑟执意赖在庵中不回府,着人回话,说是自言配不上璿王,要常伴孤灯。她想着,璿王或许是作作样子,她这样一说,给了他一个台阶,他自然会下的。

    可是,瑟瑟万万没想到,迎亲的轿子竟然到梅庵来接她。

    瑟瑟瞬时傻了眼,早知这样,前几日就叫主持给她真的剃度了。如今,她只能无奈地被人披上嫁衣。

    那日的天很暖,微醺的日光洒在头顶上,很暖和。梅庵里的寒梅开始凋零了,片片花瓣迎风飘落,洒落在瑟瑟的红色喜服上,鼻间全是寒梅馥郁的冷香。

    瑟瑟忽然发现,寒梅是最后一次绽放,冬天是真的过去了。

    从香渺山到璿王府,路途不算远,但毕竟是山路,一来一往,足足要两个多时辰。待瑟瑟的轿子到了璿王府,璿王早已和伊盈香拜堂完毕,而她,已经错过了拜堂的良辰吉时。

    是以,瑟瑟便被轿子一路直接抬进了洞房,而拜堂的礼节,便直接免掉了。

    青梅老大不高兴,可是瑟瑟却不以为然,她觉得这样很好。没拜堂,在她心里,他便不是她的夫君。

    瑟瑟在丫鬟的惊愣中,自己扯下喜帕,摘下凤冠。她知道夜无烟今夜是不会来的,所以她不会傻得等着他来揭喜帕。

    “你们出去吧,我这里不用伺候。”瑟瑟轻声道,几个小丫鬟识趣的退了出去。

    瑟瑟打量着这间所谓的洞房,倒是布置的极是喜庆,被褥繁华锦簇,耀人眼目,瑞兽吐祥,袅袅淡香。

    夜很快来临,有丫鬟来屋内布饭,瑟瑟方用罢饭,便听得院内一阵脚步声,青梅早翘起了唇角,忙着去开门。

    瑟瑟心中却一阵紧张,不会是夜无烟吧?她是侧妃,就是轮,今夜的洞房花烛也是轮不到她的吧!何况,在他们眼里她还是一个失贞的女子。

    房门开处,进来的人果然不是夜无烟,而是一个小宫女领着一个老嬷嬷。

    老嬷嬷冲着瑟瑟福了一福,道:“拜见江侧妃,老奴是宫里的验身嬷嬷,奉了太后之命,前来为江侧妃验身!”

    验身?

    瑟瑟先是一愣,待到明白了话里的意思,不禁一愣。她微微笑了笑,道:“不用验了,你去回太后,就说,我不是完璧之身!”

    “老奴奉命行事,请江侧妃莫要生气!”老嬷嬷言语冷硬地说道。

    “我并没有生气,我是说真话,嬷嬷不用验了。照我的话回禀太后即可,验身,我是不会答应的!”瑟瑟冷冷说道。

    “但是,老身一定要验身,才可以给太后回话。”老嬷嬷也很固执,一点也没有退让的意思,甚至,盯视着瑟瑟的目光里隐含着一丝鄙夷。

    瑟瑟心下冷冷一笑,转身坐到椅子上,微笑着道:“既然如此,那嬷嬷你来吧。”右手却早已抓起了桌案上的花瓶,有意无意地欣赏着。如果她敢来,她就用花瓶砸她。

    她就算不是完璧之身,也不容别人这么侮辱她。

    老嬷嬷望着瑟瑟,只觉眼前女子一双丽目清澈如水,眼波流转间,仿若冰河破堤而出,带着沁凉的寒意,令她不敢直视。再看她纤细玉手中不断转动的花瓶,她怔愣着没有动,一时之间,心中竟然萌生惧意。

    验吧,不敢!不验吧,太后那边无法交差。

    双方正在僵持之时,房门开了,夜无烟踏着夜色走了进来。

    “嬷嬷你退下吧,本王会给太后一个交代的!”夜无烟的声音低柔宛转,可是隐约之间却有一种凛然的威势。

    老嬷嬷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朝着夜无烟和江瑟瑟福了一福,随着小丫鬟转身退了出去。

    青梅见夜无烟来了,也喜滋滋地走了,转瞬间,屋内的人退了个干干净净,只余瑟瑟和夜无烟两人一坐一立。

    两人都是一身喜服,在红烛照耀下,红艳艳的,很喜庆,但是,瑟瑟心中,却没有一丝喜气。或许夜无烟有,但是,那也不是因为她江瑟瑟。

    夜无烟凝立着,瞧着瑟瑟懒懒坐在椅子上手中握着花瓶的样子,淡淡笑了笑。他倒是没想到瑟瑟这么大胆,敢违抗太后的命令。

    她似乎不像他之前认为的那般胆小。

    在宴会上因紧张弄断了琴弦,香渺山上,面对贼人,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瑟瑟没明白夜无烟要如何给太后一个交代,烛火下,看到他渐渐逼近的身影,心中莫名的一阵紧张。

    临江仙 016章 同榻不同眠

    他在她面前几步远站定,喜庆的红色吉服,衬得他整个人美如冠玉。浓墨般的发用金冠紧紧箍住,展露住一张俊美的容颜。

    瑟瑟望着他,禁不住在心底赞叹,这是个连上天都要妒忌的男子。寒星般璀璨的黑眸,温润如玉的脸庞,浅唇紧抿,构成一抹优美的弧线,唇角末端挂着一丝笑意。

    他俯身,伸手,从她手中将花瓶抽了出来,轻轻放在桌案上。

    他俯身之时,一阵陌生男子的幽淡香气沁入鼻尖,瑟瑟有一瞬的恍惚。

    他怎么来了?

    今夜虽然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但是瑟瑟不会忘,她只是侧妃,他今夜应该陪的,不是她。何况,她在他眼里是一个不贞洁的女子,他更不可能留宿在她这里了。

    香渺山上的遭遇,让她见识了他的冷血无情,所以她不会傻得以为他会同情她这样一个遭到欺凌的弱女子的。

    “早点歇吧!”他开口说道,声音醇厚温雅,却带着一丝淡淡的疏离。

    他不看她,缓步朝着床榻走去,很是优雅地将大红的外衫脱去,只余内里纯白的亵衣。然后,他从袖中掏出来一块白布,铺在了床榻上。

    “你……做什么?”眼睁睁地看着他宽衣解带,瑟瑟的声音里隐有一丝颤抖。

    很快她就知道自己是白问了,因为他回首瞥了她一眼,反问道:“你说呢?”

    他云淡风轻的样子让瑟瑟很不安,漆黑的双眸更是深不可测,瑟瑟只得盈盈浅笑着道:“王爷,你还是到王妃那里去吧。”

    夜无烟长眉微挑,回首望了一眼瑟瑟,声音冷凝地说道:“你在撵我?”

    瑟瑟识趣地垂头,轻声道:“妾身不敢,可是,妾身是侧妃,况且……”她想说,况且,她已非完璧,可是抹黑自己的话,她说着还真不是滋味。

    聪明如璿王,自然知晓瑟瑟的意思,他淡淡扫了一眼瑟瑟,见她如水芙蓉般的雪腮上浮出淡淡的红晕,心内一阵恍惚。

    似乎直到此时,他才清楚地看清了她的容颜。黛眉纤长,明眸清澈,红唇小巧,她整个人如芙蕖初绽,高洁淡雅。这样一张清丽容颜,根本就不用胭脂水粉,他不明白她在香渺山上要那样装扮自己。

    “按规矩说,本王是应当到王妃那里去的,只是,本王不是要给太后一个交代吗?”他漫不经心地说着。

    瑟瑟想起方才他说的交代,是的,他是因为要给太后一个交代才留在她这里的。只是,如何交代,他不会真的打算以身试试吧!

    她不相信他会那样做,毕竟男人虽然可以有三妻四妾,却不会容许自己的妻妾有一丝的瑕疵。夜无烟他看上去不像不在乎的那种人。

    夜无烟凝视着瑟瑟不断变换的面庞,如夜空一般深邃的黑眸眯了起来。

    “放心,我不会动你。只要明日在这块帕子上留一块红即可!”不管她是不是遭到了凌辱,他都不会动她的。不过眼前的女子,一脸紧张似乎极怕他碰她一样。

    瑟瑟听到夜无烟的话,心中顿时一松。

    他知道夜无烟这样做,不仅是为了给太后一个交代,同时也是为了挽回他自己的面子。

    有了同睡的事实,有了落红的帕子,他便可以对外宣称他的侧妃是清白的。

    果然是高明,大约是他来之前,就早想好了吧。

    瑟瑟拢了拢衣服,便要和衣上床,夜无烟却拦住了她,冷声道:“脱了!”

    瑟瑟一愣。

    “这样会有人怀疑的!”他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瑟瑟顿时了然,若是不脱衣衫,明早丫鬟进来伺候,看到她衣衫整齐,势必会怀疑。可是要她在他面前宽衣解带,她不愿。

    “王爷,妾身先熄灯吧!”层层珠帘后,那粗如臂膀的龙凤红烛,此时,烛焰正忽明忽暗地跳跃着。

    见夜无烟没有反对,瑟瑟转身将红烛吹灭,室内顿时一片暗黑。

    瑟瑟轻解罗裳,露出凝雪般的肌肤,披散着瀑布般的长发,她的美丽和妩媚,绽放在黑暗里。

    她躺下,两人盖得是同一张大锦被,睡得是同一张床榻,只是却是背对背躺着,中间隔了一段不算长也不算短的距离。

    可是,那一点距离,却是那么遥远,好似不可逾越的鸿沟。

    这鸿沟,瑟瑟从没想要逾越。

    虽然没有如愿退亲,但至少保住了清白之身,以后的日子里,夜无烟不会碰她。总有一日,她会逃脱这个牢笼。

    黑暗里,瑟瑟淡淡微笑着,进入了梦乡。

    临江仙 017章 郎无情妾无意(一)

    朝云疏散,薄雾消退,点点金光透出云层。

    廊下高挂的红灯笼在晨风里飘荡着,昭示着昨日的喜庆,大红的喜字在晨色中显得如梦似幻。

    日光透过格子窗一点点地驱散了室内的昏暗。层层纱曼后,镶金大床上,瑟瑟从睡梦中苏醒。但,她没有睁眼。

    她听到身侧夜无烟绵长的呼吸声,感觉到他覆在她纤腰间的一双臂膀,温热而有力,闻到他身上好闻的男子气息,她惊诧地发现,不知何时,她竟钻到了他的怀里。她竟在他的怀里睡了一夜,这也罢了,竟然还睡得那么香,那么甜!

    该死!瑟瑟暗暗咒骂了一声,本想一掌将他推开,但是,还不及动手,她感觉到面前这个怀抱动了动,夜无烟似乎要醒了。

    果然,瑟瑟清楚地听到头顶上传来抽气声。

    夜无烟这一夜睡得很安稳,醒来时,感觉到怀里温温软软,极是舒服,正想再搂一搂。他孰地睁开眼,有些懵懂地望了一眼。

    他看到怀里抱着的,是他的侧妃。

    微蒙的晨光中,她如同小猫一样,乖巧地偎依在他的怀里,只露出半张侧脸,肌肤白皙的宛若白玉雕成,墨发披散在他怀里,他一动,便被那柔软的发丝撩拨到。更要命的是,手底下的肌肤,细腻娇软的似一捧雪,好像随时都会化去。

    他感觉到心似乎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撩拨了一下,他发现自己似乎很贪恋眼前的缱绻,身体骤然间滚烫起来。

    他倒抽了一口冷气,凤眸一眯,他无情地推开瑟瑟,忽地坐了起来。他不耐地皱了皱眉,他又不是缺少女人,怎会对这个女子感兴趣了。

    瑟瑟被她一把推开,头埋在锦枕上,她自嘲地笑了一下。

    好啊,她还没推他,他倒是将她推开了。

    “你怎么钻到本王怀里!”他冷冷质问道,早知道她这么不知廉耻,他就不该娶她。

    瑟瑟缩在锦被中,看他对她那避如蛇蝎般的样子,倒像是他吃了亏一般。什么叫她钻到他怀里了,她还没质问他,他倒先发制人了。

    好啊,既然他以为是她钻到了他怀里,以为是她要试图勾引他。那她就不让他失望,男人,都是越得不到的越是珍惜。她越是黏着他,他铁定会越讨厌她。

    当下,瑟瑟放柔了声音,娇声道:“王爷,妾身昨夜……昨夜是……是被王爷所迷,才情不自禁……还请王爷怜惜妾身,成全妾身。”言罢,她再次向夜无烟偎依而去。

    夜无烟修眉皱了皱,毫不掩饰眸中那深深的厌恶,他再次毫不留情地将瑟瑟推开,冷声道:“滚开!江瑟瑟,别说你已经失身,就算你没有失身,本王也不会碰你的。原本本王还怜惜你等了本王多年,又失了身,年龄也不小了,怕是无人再娶你了,是以才勉强娶你回府。可你也太不自恋了,竟然试图勾引本王。你别做梦了,本王这一辈子都不会宠幸你的!”他撂下这句话,穿衣而起。

    瑟瑟呜地一声,趴在锦枕上,抽噎了起来。

    夜无烟看她肩头耸动,显然是难过之极,面色缓和了些,放轻了声音道:“你不用哭,只要你安分守己,本王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是不会休你的。这侧妃的位子,也永远是你的。”

    他走之前,不忘将床上那块白布拿起来,从靴子中抽出一把小巧的匕首,刺破了手指,在白布上滴了两块落红。

    听到他的脚步声远去,瑟瑟才从锦枕上抬起头了。一张玉脸平静无波,根本就没有泪。她自然没有哭,方才的抽噎也只是为了配合夜无烟。

    王爷发了火,她自然要难过才是。不过她一点也不难过,自从在香渺山见识了他对她的无情,她对他之前仅存的一点好感已经消失殆尽了。

    不过,他说是因为可怜她才会娶她,倒是让她小小的震惊了一把,他也会可怜人?要是真是因为可怜,那瑟瑟那出失身的戏码算是白唱了。

    她多希望他休了她啊,若是她天天去黏着他,不知他会不会休了她。看方才的情况,她还是有希望被休得。

    他以为娶了她,供给她吃穿,给她一个王爷侧妃的位子,她就会满足了,就会感恩戴德地呆在王府里了。她就偏不如他的意,每日在他面前晃一晃,直到他终于休了她。

    主意打定,瑟瑟心情大好。

    青梅端着洗漱水走了进来,瑟瑟洗漱完毕,坐到妆台前,她要精心妆扮一番,绝对会让夜无烟再次“惊艳”。

    瑟瑟的发乌黑顺滑,以往她只梳简单别致的发髻,看上去灵动飘逸。今日她特意让青梅为她梳了比较贵气庄重的凌云髻。

    “小姐,这个发髻看上去太老,夫人才梳这样的发髻吧,小姐我还是为你梳别的吧。”青梅端详着瑟瑟,左看右看说道。

    “青梅,我已经出嫁了,已经是夫人了,只能梳这个发髻。”瑟瑟淡笑着说道。

    “是这样的吗?”青梅怀疑地问道。

    “青梅,你看外面有没有盛开的花,去折一枝来。”瑟瑟将青梅支了出去。

    她趁机从首饰盒子里,拿出来一支金灿灿的步摇插在发髻上,再在鬓间的发上贴了许多花钿。又拿起黛青,将眉描呀描地,描成浓黑。然后便敷粉,将好好一张玉脸敷成了红红白白的,才算满意。

    青梅折了花回来,看到瑟瑟的模样,“啊”了一声,疑惑地问道:“小姐,你这是做什么?要去唱戏?”

    瑟瑟瞧着青梅,头上绑着两个可爱的丫鬟发髻,一张讨喜的小脸上,满是惊愣。再看看自己,乍然发现,她和青梅,倒像是贵妇和童子。

    “是了,青梅你这丫头越来越聪明了,竟然猜对了。快过来,把你手中的花插到我头上,我们这就去唱---戏。”瑟瑟拉长了话音,调笑道。

    主仆两个,一前一后出了屋,瑟瑟向丫鬟打听了璿王此时的去处,便一路寻了过去。

    临江仙 018章 郎无情妾无意(二)

    璿王府是这次夜无烟回京后,皇帝才赐给他的。出征之前,他未封王,自然也没有府邸。

    这府邸在帝都是有些名头的,据说是前朝遗下的。一路走来,画栋雕梁,玉宇琼阁,果有些前朝遗韵。比如那铺路的青石板,还有那略显暗淡的影壁,绿纱窗上寒梅傲雪的图样……

    照理说,夜无烟应当对其休整一番,但是他没有,叫人不得不怀疑,他是否没打算在此长住。

    云粹院是伊盈香的居所,院门前有一处湖泊,湖面上架着一座雕栏玉砌的石桥。

    瑟瑟伫立在石桥上,看湖面碧波荡漾,湖中无数红色锦鲤,一群群,一簇簇,似一团团红色娇花,映衬着碧水白石,说不出的亮丽美艳。

    湖面上飘荡着铜钱大的睡莲,可以想象,到了盛夏,这莲叶田田,锦鲤穿梭的美景,是何等的惬意。只可惜,她是无福欣赏的,她那院落外,只有两株老桃树。

    两人到了云粹院门口,早有眼尖的丫鬟进去禀告了,瑟瑟也不等回复,便踩着婀娜的步子,进了院去。

    伊盈香是正妃,按规矩,是应当来请安的,何况,瑟瑟还打听到夜无烟在此处用早膳,她自然不能不来了。但,她也知自己是不受欢迎的人,瞧那挑门帘的小丫鬟的一张臭脸。

    不过,瑟瑟可不吃这一套,她还是恬着脸,唇角挂着妖娆的笑容,缓步走了进去。一进屋,瑟瑟就感觉到屋内气氛有些不好,隐隐听到抽噎的声音。

    瑟瑟没见到夜无烟和伊盈香的身影,她站在厅内,一边浅浅笑着,一边暗自打量着这屋内的摆设。

    屋内两边摆着红木镶金架子,上面摆放着珍玩玉器,样式色泽都极其典雅精致。正厅的中央,铺着块红色地毯,摆着一张红木桌案,上面摆满了佳肴小吃,只是桌旁无人,只有两个小丫鬟手中端着盘子,等着布菜。

    那两个小丫鬟偶尔撇向瑟瑟的眼神,都鄙夷外加嘲讽。瑟瑟知晓她们是不满洞房夜璿王没在她们主子这里留宿,却留在她这个侧妃那里了。

    瑟瑟似乎此时才醒悟,她夺了伊盈香的洞房之夜。听内室那隐隐约约的抽噎声,怕是伊盈香在垂泪吧,瑟瑟心中未免有些歉意外加不忍。若是那样的话,此时自己来,是否会令伊盈香更加伤心?

    但眼前形势似乎也不容她退却了。内室帘子被小丫鬟打开,夜无烟携着伊盈香的手,并肩走了出来。

    夜无烟早已换下了那身大红吉服,只着一身深紫色锦袍,腰间悬着一块白玉龙凤玦,他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看上去风神俊秀。打扮的清媚可人的伊盈香小鸟依人一般倚在夜无烟身畔,两人看上去那样亲密,又那样般配。

    瑟瑟心头莫名一滞,表面却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夜无烟看到凝立在厅中的瑟瑟,云淡风轻的面容,忍不住波动了一瞬,唇角抽搐了两下。

    此次回京,他便听闻定安侯的千金是帝都才女,琴棋书画皆通,他一直半信半疑,此时便更加确认,那不过是谣传罢了。

    一袭鲜亮的淡绿缎子上衫,颜色本还粉嫩可爱,却偏偏绣了一朵朵绽开的粉红桃花。下面是一条淡黄色裙子,却用各色丝线绣了许多花,花色极多,热闹的让人头眼晕。

    这样色彩斑斓的衣裙,鲜亮也就罢了,却梳了一个贵妇人的发髻,很老气,这没什么,却偏偏还在鬓边插了一朵怒放的牡丹。

    这也能忍,让人无法忍受的是,脸上妆容太浓,令人几乎看不出原来的肤色。

    夜无烟想起香渺山上见到的瑟瑟,更加笃定,眼前这个女子,大约就是这个品味。想想也是,爹爹当年是征战多年的将军,娘亲昔日是叱诧东海的海盗。这样的人,生出的女儿怎会是帝都才女?就算是花容月貌,大约也会出落成庸脂俗粉。

    记得夜宴上她的妆扮还过得去,不知是谁帮她打扮的,不过,当时他心思不在她身上,也没怎么注意她。昨日晚间的惊鸿一瞥,那清新的面容似乎也没眼前的脂粉面庞盖住了。

    夜无烟冷冷嗤了一声,便将目光调到别处,他可不想污了自己的眼睛。

    瑟瑟将他的样子暗暗看在眼里,心内偷偷一笑。

    伊盈香一双眼本来哭的红肿,此时见到瑟瑟的妆容,倒是毫不掩饰地笑成了弯弯的月亮。

    “姐姐,你怎么来了,快些坐吧。伊那,快去沏茶!”

    瑟瑟望着伊盈香那张绝丽清新的脸庞,摆手道:“王妃不用客气,虽然瑟瑟比王妃年长些,但终究是正侧有别,王妃还是直呼瑟瑟名字吧。”

    “姐姐客气了,在盈香心里,只当您是姐姐。姐姐用过早膳了吗?若没有,不如一起用些。”伊盈香极客气地邀请道。

    “今早起的晚了,惦记着来给王妃请安,是以没来得及用早膳,既然王妃不嫌弃,那瑟瑟也就不便推辞了!”瑟瑟言罢,便主动拉开椅子,坐在桌案前。

    她本就是来招人嫌的,自然不客气了。

    瑟瑟也确实饿了,昨夜还没吃饱,便被宫里的嬷嬷打断了,今早也没吃东西,此时看到美味佳肴,自然大快朵颐起来。

    夜无烟立在那里,有些错愣。嘴角虽然依旧挂着不变的微笑弧度,周身却散发出冷冽的气息。

    他一言不发地坐下,神色冷然地用着饭,漆黑的眼瞳深不见底,好似能将人的灵魂吞噬。

    瑟瑟却无视他的冰霜脸,不禁自己吃的津津有味,且不忘给伊盈香和夜无烟夹菜。

    伊盈香客气地接过来,可是夜无烟就不那么好伺候了。眼见得碗内被瑟瑟送来的菜冒出了尖,他将玉箸一拍,起身走了出去。

    “烟哥哥,你……你吃饱了啊?”伊盈香慌忙起身相送。

    夜无烟淡笑着拍了拍伊盈香的头,极其宠溺地说道:“香香,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转身而去,临走之前,冷冷瞥了瑟瑟一眼,眸中暗含一丝狠色。

    临江仙 019章 厉色

    夜无烟的临走一瞥,让瑟瑟没了做戏的心情。她低头用饭,直到吃饱喝足,才放下精致玲珑的玉箸,望向对面的伊盈香。

    说实话,伊盈香确实是一个美人,她就像朝阳里绽开的蔷薇,娇艳中透着明媚。这样赏心悦目的女子,南越并不多见。

    “姐姐,当日在香渺山,姐姐真的被那个贼人……轻薄了么?”伊盈香忽抬首问道。

    瑟瑟一愣,难道北鲁国的人说话都这么直接么?瑟瑟眯眼打量着伊盈香,可是这个小姑娘似乎并不以为自己的话有何不妥。一双黑眸就像清晨的露珠,带着纯和真。只是,黑眸中有一丝闪烁不清的复杂之色,令瑟瑟有些看不懂。

    她是真的在关心她吗?

    “自然没有,也多亏王爷和王妃到的及时,妾身才免于一劫。”忆起晨起时,夜无烟在白布上留下的那所谓的落红,瑟瑟如是答道。

    “哦……”伊盈香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清亮的黑眸中闪过一丝欣喜,“那就好。姐姐不知,那日盈香真的担心死姐姐了,真的怕那个……那个人真的污了姐姐的清白呢。”

    瑟瑟讪笑,世人眼中,她的清白早就污了。不过伊盈香的关心,还是令她心中有几分暖。她对她,似乎并没什么敌意。这样一个纯真玲珑的女子,也怪不得夜无烟对她珍爱。

    从云粹院出来,瑟瑟和青梅便直接回了如今所居的桃夭院。遥遥便看到门前伫立着两个黑衣侍卫,那冰雪般冷冽的气势,瑟瑟认得,那是夜无烟从边关带回来的兵将,不知为何做了她这里的门神。

    莫不是夜无烟在她这里?瑟瑟心情忐忑地走进屋,果然看到夜无烟挺拔俊逸的身影。

    他望着她,深邃犀利的眸光,似两簇刀光,说不出的锋利。

    一瞬间,瑟瑟好似被冰雪冻到了一般。她想,这样的目光,在战场上,当他望着敌人时,也不过如此冷厉吧。

    “江瑟瑟,你好大的胆子!”夜无烟冷冷开口,声音冷酷而寒冽。

    看来,她是真的惹怒他了。不过是到他的正妃那里用了一餐饭,不过是打扰了他和他正妃的卿卿我我,他至于这样吗?如此小气,该不会这就要休了她了吧!瑟瑟有些期待,但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只得装出摆出一副小心翼翼兼无辜的样子。

    “妾身不懂王爷在说什么?”瑟瑟依旧笑意盈盈,有些无辜,有些茫然。

    夜无烟闻言,深不可测的眸光中,跳跃着冷厉的怒意。

    瑟瑟迎着他的目光,感觉到自己脸上的笑容渐渐快要僵掉了。其实,她还真不是做戏的高手。

    “好一张无辜的脸!”夜无烟冷嗤道,忽然抬手,捏住了瑟瑟的下巴。

    “既然你不懂,那本王不介意解释给你听。以后不准到云粹院去找王妃,更不准打王妃的主意,如若让本王察觉到你要对王妃不利,本王会让你生不如死!”

    他的话,狠,冷,厉。

    瑟瑟的心,惊,羞,怒。

    他对伊盈香,倒真是呵护的紧啊!

    只不过不识趣地在王妃那里用了一餐,他就这般声色俱厉地警告她。难道她生就了一副恶人的容颜吗?难道她看上去像一个歹毒的女人吗?

    她什么都没做,夜无烟便紧张成这样,若是伊盈香真的因为她有什么差池,她焉有命在。

    “既然王爷认为妾身是歹毒之人,何不休了妾身,免得王爷提心吊胆,以为妾身会对王妃不利!”瑟瑟唇边挂着飘渺的笑意,淡淡说道。

    夜无烟瞧见瑟瑟唇边那抹飘渺的笑意,心中莫名一阵烦躁。

    今晨她对他的勾引,他笃定她是一个爱慕虚荣居心叵测的女子。当她打扮的花枝招展,到云粹院寻他时,他几乎可以想象,这个女子若是要和香香争夺正妃之位,香香那样纯粹剔透毫无心机的人儿,怎会是她的对手。

    按理说,正妃之位原是她的,她有怨念也不为过。但是,她绝不允许任何人有伤害香香的举动,甚至想法。

    不过,方才,她说要他休了她,是真心,还是欲擒故纵,他没心情深究。休了她是不可能的,怎么说,她也是定安侯的千金。

    “本王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不妄想贪图王妃之位,安分守己,本本分分,这侧妃的位子永远是你的。听清楚了吗?”夜无烟撂下这句话,松开了捏着她下巴的手。

    “王爷教导,妾身铭记在心。”瑟瑟敛下睫毛,轻声说道。

    是她傻啊!

    即使他认定她是不贞之身,他还是娶了她,怎么可能因为厌烦她不喜欢她就休了她呢!他堂堂璿王,自然不介意养她这样一个闲人的。

    罢了罢了,自此后只在王府宁静度日,休书也别奢望了。要想出府,只能另寻他法了。若不是怕连累爹爹和娘亲,她真想一走了之。

    夜无烟瞧着瑟瑟低眉敛目的模样,知晓他的话终于起了作用。薄唇边勾起一抹冷笑,他从袖中掏出一块帕子,擦拭着曾经捏过瑟瑟下巴的手指,毫不留情地转身而去。

    瑟瑟摸了摸被他捏过的下巴,只觉得疼痛难忍,但是她还是吩咐青梅,去倒了热水。

    他嫌她脏,她就不嫌他脏吗?

    掬起水,细细清洗着被他捏过的脸。

    临江仙 020章 夜无涯

    春意渐浓,夜风吹在身上,也不算多么冷。

    瑟瑟躺在桃夭院一株枝繁叶茂的银杏叶树上,抬头望着顶上的夜空。无数颗星星挂在澄碧的夜空上,闪烁着无比瑰丽的光芒。如今美景,可叹无人共赏。

    瑟瑟忧叹一声,忍不住想起曾经听过的一首曲子:“玉雪庭心夜色空,移花小槛斗春红。轻衫短帽醉歌重。彩扇旧题烟雨外,玉箫新谱燕莺中。阑干到处是春风。”

    淡淡的忧愁,舒曼的歌声,悠忽飘然,在院内如梦如幻流淌。是自由被禁的寂寥,也是身不由人的无奈。

    自从听了夜无烟的警告过后,瑟瑟便安分守己地在桃夭院住了一个月,没事很少出院。也无人来打扰她,日子过的倒自在。只是这样的日子,着实烦闷的很,她毫不怀疑,若是再这么待下去,她怕是要被憋疯了。

    想出府却也不易,璿王府守卫森严,她也不想冒险。只能在夜色掩护下,在这棵树上,仰望夜空。

    可就这点奢望今夜似乎老天也不愿成全,她才刚哼完小曲,就听得院门外响起一阵击掌声。透过枝叶繁茂的树杈,瑟瑟看到一个飘逸的身影缓步走了进来。

    只不过哼了两声,就被人听见了么,瑟瑟不禁抚额低叹?

    “今晚不知哪辈子修来的耳福,竟听到如此空灵曼妙的嗓音!……啊哈哈哈……”那人已经走到树下,仰头调侃道。

    那是一个年轻的公子,衣衫华丽,容貌俊逸,只是瑟瑟并不认识他。看他的气势,也不是王府的侍卫,瑟瑟躺在树上没作声,璿王府的后院何时也准外人随意进出了。

    “还不下来!倒是要看看,有这样美妙嗓音的人,生就怎样一副花容月貌!”调侃的声音继续。

    瑟瑟在树丫上换了一个姿势,抬头看星星继续。

    不料那人却是不屈不挠,自发地飘身上树来,瑟瑟眼见得他飞身上来,似也要栖身在她这倚着的这个枝桠,忍不住伸脚去踢。

    那人闪身避过,双脚勾住上方树枝,顺势倒下身子,与她面对面相望。一股温热的男性气息合着幽凉的清香朝她脸上袭来,瑟瑟忍不住皱了皱眉。

    “咦?是你?”那人发出一声惊叹,翻身上去,斜靠在瑟瑟对面的枝桠上。

    瑟瑟心头一惊,难道此人认识她?

    借着月光,看到一张温雅俊朗的面庞,一双乌黑透澈的黑眸,紧紧盯着她的脸,一寸不移!

    “原来是你,没想到你竟是一个雌儿!哈哈哈……”那人一阵狂放不羁的笑。

    瑟瑟脑中灵光一闪,乍然想起此人来。

    她和这人并不相识,只不过见过一面,可是那一次会面,却是极尴尬的,因为他们会面的地点---是茅房。

    去岁,瑟瑟曾一身男子装束,出外去游荡。

    那一次她没带着青梅,一个人在公众茅房自然比较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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