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让人没法好好休息,学姐这行程安排的也太紧了。
我不知道学姐为什么会这一天走,更不知道学姐为什么会告诉我错误的日期,也不知道学姐会在七月六号的什么时候走,是坐火车还是飞机。
这些,等我见到学姐再问就好了。
杨子告诉我的,我唯一知道的事,就是学姐会在正式出国之前,先去一趟日本,所以她这次出发去的地方会是日本。
那我,大概能猜到学姐会坐什么走、会什么时候走了。
所以,我现在站在车站里,站在凌晨六点的车站里。
我并不是靠着惊人的毅力难得在放假时期早起了一次,而是我昨天晚上压根儿就没睡,看时间差不多就骑车子出门了。
这其实也是我想要赌一赌的结果,如果我猜错了,自然也就再也见不到学姐了。
于是,我见到了学姐。
学姐见到我的时候,大概是发自内心地惊讶了一下,愣在原地站了几秒钟,才慢慢恢复了原有的样子。
她并没有说话,而是拿出手机,点了几下,并用很随意地声音说道:
“带身份证了吗?”
“带是带了……要去开房?”
“距离开车只有二十分钟了,你有那么快吗?”
“……”
好吧,我就随意污了一下,她还真是污力过人。
“好了。”学姐放下了手机指着检票口说道,“先进去吧。”
“进去?”
“我才你大概有些话要对我说,但我也怕误了车,所以有话就在火车旁边说吧,要开车了我也可以马上上去。”
“哦,好……”
“既然你能进到车站,应该也是自己买了张票吧?”
“嗯……”
还是杨子出的钱。
火车站要求进站必须要有火车票,我没办法只能掏钱买了一张进到车站等学姐。学姐在看到我的一刻,估计也能想到这些。
跟着学姐,过了检票机。
“是杨子告诉你我今天走的?”
“嗯。”
“果然是她。”
“哈……这个嘛。”
杨子反复跟我强调不要让我把她告诉我学姐的事说出来,但见到学姐后,虽然我表面没有表现出来,实际上心里还是一团乱,有太多想说的话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一时没有注意到就给说出来了。
算了,反正那是杨子的事了。
“我倒是好奇,你怎么知道我是这趟车的,我应该谁都没告诉吧。难道是李李瑶?那家伙占卜倒是挺准的,但你会去问她?”
什么鬼,李李瑶还会占卜?
现在不是在意细节的时候。
“没有,是我自己猜的。”
“猜的?”
“嗯,我猜,学姐肯定会选这趟车。”
这趟车,就是当初动研社一起去日本的时候,坐的那趟车。
坐这趟车去帝都,再坐飞机去日本,完全一样的路线,我猜学姐一定会再走一次。
至于为什么会这么想,我自己也不知道,结果来说,我猜对了,学姐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我更想知道学姐为什么会这么做。
下了电梯之后,我们来到了上车的站台,一辆子弹头和谐号正在铁轨上静静地卧着。
“好吧,既然被你猜到了,我也只能束手就擒了。”学姐双手微微一张,仿佛真的表示“束手就擒”了一样。
才不是吧,如果你真的束手就擒了,还会走吗?
学姐并没有带太多行李,只是拿了一个手提包,看上去里面装着电脑之类的东西。
学姐的表情好像很轻松地样子,让我感觉就算我在火车站堵到了学姐,也只是在做无用功而已,一切都于事无补了一样。
事实上,也是这样。
“为什么,告诉我假的日期?”我低声问道。
我可没法像学姐那样轻松地晃来晃去,我现在是很认真地在问学姐。
“嗯……这个吗?”
“当然,学姐你告诉我日期,就是想让我们送你的吧?错误的日期还有详细的时间,学姐还真是说谎话一点犹豫都没有啊。”
“不,我只是告诉你日期了而已,并没有说过要让你送我吧?”
“什……”
学姐并没有说错。
实际上,学姐似乎也只跟我一个人说过关于出国以及出发日期的事,其他的事一概没说。我本来以为学姐是在暗示我什么,也许是想让我一个人来送她。
但我并没有单独送走学姐的勇气,本来还准备利用今天的时间联系一下其他人,准备叫上大家明天一起去送送学姐。
现在,因为时间有限,我只能一个人来了。
一个人,和学姐,站在站台上。
这场景,是否是学姐所期望的呢?
不知怎么,我现在的心中,更多的是愤怒。
因为学姐现在摆出的这一张“正面上我啊”的嘲讽脸。
“学姐你到底为什么……不说真话。”
为什么不告诉我真正的日期?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要出国的事?
为什么明明就要一别许久了,还装作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
“……”
“学姐你到底……”
“因为,就是不想走之前再看到你啊。”
“……”
我抬头看向学姐。
而学姐则是扭过头看向火车。
不,如她所说,她只是不想离开前看到我而已。
“如果告诉你我今天就走,你肯定会来火车站找我的吧。”
“当、当然了啊……”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还没准会叫上一帮人来送我。”
“呃……”
似乎被学姐说中了。
我一瞬间突然有了“学姐这么做就是为了逼我只能一个人来见她”的错觉。
“唉……”
学姐默默看着我,没有说话。
学姐这是什么意思?之前学姐也是,把我拉到没人的地方就是把我教育了一顿,最后却是突然告诉我要出国的事,结果当时学姐教训我的话我一句也没听进去。
“好吧,既然你来了,”学姐一摊手,“你来干什么?”
“我来……”
学姐这么一问,倒是把我问住了。
是啊,我来干什么?
我来是为了见到学姐。
然后呢?见到学姐之后,我要做什么,说什么?
我并没有真正思考过这个问题。
只是觉得,自己应该来,身体就自己动起来了,以至于我现在顶着两个黑眼圈,浪费了一张火车票钱,站在学姐对面。
广播已经开始提醒乘客上车了,而我和学姐还“对峙”在火车旁。
见我没有说话,学姐则是自己开口了:
“如果你只是在知道真正的日期后,什么都没想就跑来来送我的话,那你也算是完成任务了。差不多也该回去了吧?难不成你还想跟我再坐一段火车?那你这个送人送得很棒哦。”
“不、不是……”
学姐略带戏谑的话,好像对我不痛不痒了。
我知道,如果我现在都无话可说的话,就算跟着学姐去了日本也依旧没有意义。
其实,我自己心里应该很清楚,我为什么,会追着学姐跑到这里。
因为,我的整个高中,都是在追着学姐。
我无法相信,一直追随的学姐,就这么要从我身边消失了。
“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你也赶紧回去睡个觉吧,看你这样子估计一晚上都没睡吧。”学姐说着,拎着手提包就走向车门。
我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学姐走向车门,看着学姐的脚踏进了车门……
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把自己心里所想的说出来就好了。
管它丢人不丢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学姐走上车的动作,虽然干净利落,却像是在放慢动作。又或者是因为我的脑子在杂乱无章地飞转,就像是崩坏的画风一样,才让我感觉现实世界的时间过得无比缓慢。
“学姐!”
在学姐的身影即将完全消失在门中的时候,我喊了出来。
果然还是很丢人。
还好,这趟列车并没有多少人,我的一声喊也只是稍微引起了零星几个人的注意,很快大家都回到了自己的节奏。
我能看到,学姐的身体停住了,没有继续往前走,也没有转过身退出来。
我忽然感觉,这样的场景,有些似曾相识。
就像在贾伟家那次一样。
既然学姐没有继续往前走,意思应该是会听我把话说完吧?
“学姐,对我来说就像太阳一样!”
“……”
“我一直追随着学姐,一直憧憬着学姐!”
“……”
“我知道,我在学习上没有多用功也没有多少天分,运动方面也资质平平,总有人劝我锻炼身体我也全都用懒惰应对,这样的我,这样平庸普通的我,是没资格站在学姐身边的。”
“……”
“但是,也正是学姐,发现了这样普通的我!就在我准备一人度过灰暗的三年高中的时候,是学姐将我拉进了完全不同的世界!”
学姐强拉我入社的场景,到现在还能清晰记得。
我就像是在深夜中无处可去、只能蹲在原地抱着自己、等待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来的黎明的人。
是学姐,让我看到了破晓之后的光景。
正是因为学姐,才让我没有独自前行。
到现在,真正到了学姐要离开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如果学姐离去了,我就会再次变成那时的我。失去太阳的我,会再次陷入黑暗中。
“因为学姐,因为学姐的动研社,才让我认识了更多的人,经历了完全不同的……有趣的校园生活!”
但是,没有人能够替代学姐。
我的生命中,不会再出现这样拥有炙热双眼的太阳了,不会再出现这个眼睛永远注目着未来的人了。
也许我并没有追着学姐,因为我知道我永远也不会追上,我只是单纯地享受着在这阳光之下温暖的世界而已。
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情?
这种温暖中还带有刺痛的感情,到底是什么?
我说不清楚。
我唯一能说出口的话,只有这些。
“学姐,我……需要你!”
很软弱的一句话。
不管学姐跟我说几次,要自己选择自己的道路,要靠自己的努力,但学姐对我来说,真的是无可或缺的存在。
“所以,学姐,你能不能……”
当然,根本不可能。
后面的话,我并没有说出口。
一方面,我知道答案,我也知道,这话对学姐来说也是带着刺,毕竟学姐出国本身也非她所愿。她只能这样接受,也一直想让我明白和接受。
而另一方面——
学姐忽然迅速一转身,走到我面前,伸出另一只空闲的手,用力按住我的脑袋,强行用蛮力把我压弯了腰。
然后,学姐的脸忽然靠了过来,嘴唇正好印在了我的额头。
……
为什么,是额头?
我当然不知道学姐这么做是为什么,只是刚才一团糟的内心,被这一吻瞬间清空了。
这种亲吻方式……就像是长辈亲吻晚辈一样。
学姐这是把我当什么了?
“真是的,这不是长高了不少嘛?”学姐轻声说道。
“啊?”
说起来,我的身高应该一直和学姐差不多才对,而现在我确实要弯个不小的腰,学姐还要轻微踮着脚尖,才能碰到我的额头。
“别说那种‘需要你’的话,我不过是你的一个学姐而已,无论如何都会离开。我们并非圣贤,没有谁真的离不开谁,除非……”
“……”
除非什么?
学姐松开了按我脑袋的手,但我并没有直起身子。
因为我还处于大脑一片空白的状态,身体做不出什么像样的反应。学姐打开手提包,从包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一个信封。
“这个,给你。”
我只是机械地接过了学姐递给我的信封。
“我想说的话,都在这里面了,有对你说的话,有对动研社说的话。你回去看看就好。”
我从没有听过学姐这种说话的口吻,温柔地不像是那个好像随时会变成战斗机器人毁灭地球的学姐。
“本来我是……不想给你这封信的。”
学姐一提醒,我赶紧看了看手中的信封。
一个非常朴素地,土黄色的信封,上面除了一些出厂印刷的字样之外,没有写一个字。信中似乎是塞了几张纸,不厚不薄,内容似乎也不是很多。
“现在不能看,起码等我到了日本再看,知道吗?”
“嗯、嗯……”
没有多余的脑力去思考学姐这句话的意思,我只是点头答应。
“好。”学姐拍了拍我的肩膀,向后退了几步。
接着,她又走向我,这次没有拍肩膀,而是用力拍了拍我的后背。
“给我挺胸抬头。”
“是、是……”
一句长辈经常说我的话,我却照做得比往常都要用力。
“哼,那我走啦。”
“哦、哦,再见……”我只是恍惚着挥手道别。
“嗯。”
学姐先是面对我后退了几步,轻轻一笑,接着迅速转身,跑进了火车中。
我呆呆地望着学姐突然隐去的身影。
接着,又透过窗户,看到了进入车厢的学姐,正好坐在了靠着我这侧窗户的位置。
学姐走进火车没多久,火车就发动了,我在工作人员的指挥下后退了好几步,但依旧能够看到坐在车窗旁的学姐。
我也不知道学姐有没有注意到我,她一直没有看向窗外,而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着坐在窗边的学姐,慢慢向前移动,我忽然有种想要跟着火车跑起来的冲动。当然,这种狗血的剧情还是算了,这种火车也没办法把窗户打开什么的。
就在学姐即将完全从我的视线中消失的时候,学姐忽然把脸转向了车窗。学姐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威严气场,可以说是面无表情,也可以说是带着心思。
学姐就那样随意地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并慢慢闭上了眼睛。
只是,此时我忽然想起了那首歌。
那首,李李瑶告诉了我歌名,还自己将其改编成了钢琴曲的那首歌。
《从电车的车窗所见的景色》。
现在,我是车窗外的景色,而学姐则是看景色的人。
学姐从火车的车窗看到的,是怎样的景色,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看着这样的景色呢?
我本应该永远也不会知道那种心情——直到我读完了学姐给我的信。
不过那是这个暑假快要结束时才发生的事了。
读完这封信的我,心中得到了一些慰藉,也明白学姐为什么会通过“写信”这种形式来告诉我这些。
而我不知道,我真正的陷入了“漆暗深渊”,也是从我读完这封信开始。
毫不夸张地说,郝放曾经的“预言”,确实成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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