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官们陆陆续续祭奠完。门口走进来一个太监，用尖细地声音叫道：“皇上驾到。”众臣忙跪下迎驾。皇上脸色凄然，走进来一连声地叫到：“莫爱卿，臣来晚了。”皇上悲伤的表情十分真切，莫微凉却知道，他这是猫哭耗子。莫微凉暗暗冷笑：好一副仁君的嘴脸。她把莫将军中毒这件事前后细细想了一遍，却发现莫将军身上只有可能是皇上派人投的。莫府守卫森严，要想到莫府里面躲过所有人眼睛，单独给莫将军下毒，又让和莫将军同吃同住的莫夫人安然无事，几乎不可能。而莫将军无数次来访于宫中，跟皇上相处的时候根本没有防备。皇上只要随便那一次，在跟莫将军商议国事时，往莫将军的茶里下点毒就可以了。这就能解释，为什么皇上明明知道雪域牛黄在李宛之那里，却还要莫微凉浪费时间去国库里面找。见莫微凉对他爱理不理，皇上脸上过不去，只能转向莫夫人。原本脸色苍白，几欲晕厥的莫夫人看见皇上来了，眼睛立刻发亮，扶着莫微凉的肩膀，勉强站了起来。莫微凉暗道不好。果然，莫夫人指着皇上，声音颤抖地说：“你来了正好！我有很多话要问问你。”莫夫人、莫将军与皇上从年轻起就认识。只是后来莫夫人嫁给了莫将军，便鲜有跟皇上见面。莫夫人这样说话，皇上也不敢计较，只能上前扶着她说：“我知道你很伤心。请体谅我的难处。”皇上话里有话，莫夫人却将皇上的手一推，冷冷一笑：“你有难处？我且问你，我夫君十八岁便为你出征，伴你左右。你当年在你的那些兄弟中并不起眼。若不是我夫君手里握着兵权，非要扶持你上位，你可有今天？”皇上面有愧色：“子龙待我恩重如山，我岂能忘记。”“好，很好。”莫夫人点着头，“你登基之后，他帮你扫清一切障碍，可曾有过半点居功自傲，目中无人？”“子龙从未有半点骄纵，几十年都是依旧兢兢业业，身先士卒。”“原来你都知道。那如今天下平定了，你为何却如此狠心，要毒死他！可怜他立下赫赫战功，却不得善终，昨夜吐了一夜的血！！”莫夫人咬紧牙关，目眦欲裂。皇上情急之下，一把拉住莫夫人的手，叫起了莫夫人的闺名：“蔓儿，我知道你生气，文武百官都在这里，你可不要乱说。”皇上说完带着威胁的意味，瞟了一眼莫微凉。呵呵，他这是在拿我男扮女装的事情要挟我娘，不准她再说。莫微凉气得咬紧了牙关。莫夫人点头：“好好好，现在人去了，万事休矣，我也不与你计较了。只是我与你认识也有几十年了。如今只有一件事情，望你务必答应我。”皇上松了一口气：“什么事情？只要朕能办到。”莫夫人拉过莫微凉：“我这个女儿，虽然犯了女扮男装的欺君大罪。请你看在她也为你做了不少事情，还有我和子龙的面子上，放她平安离去。”众臣一片哗然，面面相觑。莫夫人特意当着众人的面揭穿这件事情，便是想要让那些打算用这个要挟莫微凉的人的算盘落空。皇上在莫子龙灵前，原本就心虚，加上前面已经答应了莫夫人，如今众目睽睽之下，也只能应了。“好。朕允了。”皇上点头莫微凉握紧了莫夫人的手。“子龙，他答应了。”莫夫人放开莫微凉，走过去，摸着灵牌灵牌，喃喃地自语，然后转向皇上，“我也不为难你。欺君是大罪，总要一命抵罪。”莫微凉一听，心里一沉，忙扑上去救莫夫人。怎奈莫夫人早有准备。莫夫人从袖子里拿出一把短小的匕首对着自己胸口狠狠一刀。所有人都没有防备莫夫人会如此决绝，只能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刚烈的女人缓缓倒下，鲜血溅满灵堂。莫微凉凄厉地叫了一声“娘！”然后抱着莫夫人晕了过去。灵堂上乱作一团。皇上被人护送着匆匆离去。他不住回头看着莫夫人，眼角似有两行泪落下。众人皆叹息莫夫人刚烈，为了保女扮男装的莫微凉自绝于莫将军灵前，追随莫将军而去。莫府的一桩白喜事，如今却要送别两个老人，真是令人唏嘘。出殡这一日，莫微凉像是傻了一般，别人扶着她走，她便走。别人扶着她坐，她便坐。莫氏夫妇下葬的时候，她也面无表情。她曾视凡人如蝼蚁，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把这些人都放在了心上。失去一个，便像是从她心上剜掉一块肉，让她痛不欲生。这几日夜里，顾天扬都从密道过来看莫微凉，生怕她有什么想不开。那道暗门也早被他一掌打碎了。秦柔见莫微凉呆傻的样子急得嘴角起泡却无计可施。只能每日把粥熬得细细地，悄悄端到莫府，劝莫微凉喝几口。出殡回来后，有些疲惫的顾天扬回到顾府不敢休息，又从密道过来看着莫微凉。莫微凉不在卧房里。这个笨蛋莫不是？！顾天扬心里害怕，慌乱地冲到庭院里，却看见莫微凉一个人坐在寂静无人的庭院中发呆。一场秋雨之后，万物凋敝，整个世界都有了深秋的模样。凤凰木的叶子全部落尽，树枝光秃秃的，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霸气和活力。莫微凉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在冰冷的院子里坐了一夜，好像石化了一样。顾天扬便在她身后看了一夜。过去种种涌上心头。她虽然总折磨他，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对他不理睬。或许她真有她的理由，却因为什么原因不能向他明说。经过这几日，顾天扬对莫微凉只有心疼。他害怕自己贸然上前，会让她更加难受。只是莫微凉的背影孤寂得像那片曼殊沙罗花原上的树，让顾天扬看了心里好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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