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光之城-新月(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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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我没有。”我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自我辩护,但是我的确没想要自杀。即使在分手之初,死亡毫无疑问会是种解脱,但我想都没想过。我欠查理的太多了,而对蕾妮我则有种很强的责任感,我得想想他们。

    而且我答应过不会做蠢事或鲁莽行事的。因为这一切,我现在仍在呼吸。

    一想到那个承诺,我就感到一阵阵内疚刺痛着我,但是我现在正在做的事情真的不算什么,这和拿着刀要割脉的情形根本不是一回事儿。

    杰西吓得目瞪口呆,她关于自杀的问题是个反问句,我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太迟了。

    “去吃东西吧,”我向快餐店挥了挥手鼓励她往那儿走。我不喜欢她看着我的样子,“我一会儿就跟过来。”

    我转过身背对着她,重新朝那几个男人走去,他们饶有兴致、满眼好奇地看着我们。

    “贝拉,立刻停下来!”

    我的肌肉僵硬在原处,站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因为现在不是杰西卡的声音在斥责我,而是一个很愤怒的声音,那么熟悉,那么动听——即使很生气,还是轻柔得像天鹅绒一样。

    那是他的声音——我异常小心地不要去想他的名字——而我现在惊讶地发现这个声音并没有让我跪倒在地,也没有让我因遭受失去的折磨而蜷缩在人行道上。一点儿痛苦的感觉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我听见他声音的瞬间,一切都明了起来了,仿佛我的头突然从漆黑一片的池子中浮出水面一样。我更清醒地意识到这一切——视觉、声音,以及感觉到我之前没注意到的冷空气扑面而来,还有从酒吧敞开的门口传来的味道,这都是我先前没有注意到的。

    我惊讶地环顾了一下我的周围。

    “回到杰西卡身边去,”那个可爱的声音命令道,还是带着生气的口吻,“你答应过我的——不要做蠢事。”

    我一个人站在那里,杰西卡站在离我几英尺的地方,满眼恐惧地盯着我。那几个陌生人靠在墙上,迷惑不解地注视着这一切,搞不懂我一动不动地站在街道中央到底在干什么。

    我摇了摇头,想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知道他不在这儿,然而,他却离我那么近,自从……自从一切都结束以来,第一次离我那么近,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他生气的口吻是出于担心,同样的生气口吻曾经是那么熟悉——那是一种久违了的声音,我感到好像有一辈子没听见过了。

    “遵守你的诺言。”那个声音轻轻地滑过,仿佛收音机上的音量被调低了一样。

    我开始怀疑我是不是出现了某种幻觉,毫无疑问,它被记忆激活了——我已经明白了,那是对这种情景陌生的熟悉感。

    我在脑海里快速地想着种种可能性。

    选择一:我疯了。那是外行对脑子里听见声音的人的称呼。

    可能。

    选择二:我的潜意识给了我它认为我想要的东西。这使希望变成了现实——相信他还关心我是死是活的这种不正确的看法可以使我暂时从痛苦中解脱出来。我在脑海中投射着他可能会这样说的幻影:(A)他在我身边,(B)不好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时总会令他心烦意乱。

    或许。

    我想不出第三个选择,因此我希望是因为第二个选择,这不过是我的潜意识精神错乱了,而不是需要住院治疗的东西。

    我的反应几乎完全不明智,尽管如此——我还是心存感激。他的声音是我一直以来害怕失去的,因此,我无意识的思想紧紧抓住那个声音,它比我的意识抓得还要紧,为此,我心中充满着一种不可抗拒的感激之情,这种感情超越了其他一切。

    我不允许自己想起他,这是我努力恪守的原则。当然我也有松懈的时候,因为我只不过是个普通人。但是,我的状况好多了,所以,现在我有时候可以一连几天不会再有那种痛苦的感觉,取而代之的不过是永无止境的麻木感,在痛苦和毫无感觉之间,我宁愿选择毫无感觉。

    现在我等待着痛苦再次向我袭来。我没有麻木的感觉——我所有的感官在经过好几个月的浑浑噩噩之后变得异常敏锐——但是平时痛苦的感觉却迟迟未来。唯一的痛苦是我发现他的声音正在渐渐地离我而去时的失望。

    还有一秒钟的选择时间。

    明智的做法是远离这种可能有毁灭性的事情——毫无疑问,我的精神现在很不稳定——放任它这样发展下去。促使幻觉的产生是愚蠢的。

    但是,他的声音正渐渐地远去。

    我又往前走了一步,想试探一下。

    “贝拉,转身。”他咆哮起来。

    我欣慰地叹了口气。他的愤怒是我想要听见的——那是证明他在乎我的伪证,也是我的潜意识不可靠的馈赠。

    我只用了几秒钟的时间就想清楚了这一切。那个矮个子满心好奇地看着我,仿佛看热闹的观众似的。或许看起来我只是在犹豫是否该向他们走近。他们怎么可能猜到我站在那里享受着突如其来的疯狂呢?

    “嗨。”其中一个人向我喊道,他的语气很自信,也有些挖苦。他的皮肤很白,头发金黄,他的站姿让人觉得他有一种以为自己很好看的自信。我搞不清楚他是否真的很好看,因为我有偏见。

    我脑海中产生的反应则是一声强烈的怒吼。我微笑起来,那个自信的男人好像认为这是个鼓励的信号。

    “我能帮你什么忙吗?你好像迷路了。”他咧开嘴巴笑了笑,眨了眨眼睛。

    我小心翼翼地迈过排水沟,那里流淌的水在黑暗中也是黑漆漆的。

    “没有,我没迷路。”

    既然我离他们更近了——我的双眼古怪地盯着他们——我打量着那个皮肤黝黑的矮个子的脸。我对这张脸毫不熟悉,一阵奇怪而强烈的失望感向我袭来,这个人根本不是一年前差不多想要伤害我的那个人。

    我脑海中的声音现在平静下来了。

    矮个子男人注意到我在盯着他。“我能给你买杯喝的吗?”他有些紧张地搭讪道,我选择紧盯着他似乎让他很开心。

    “我年纪太小了。”我机械地回答道。

    他迷惑不解起来——搞不清楚我为什么接近他们。我觉得必须解释一下。

    “从对街看过来,你看起来像我认识的一个人,对不起,我认错了。”

    牵引着我横穿马路的威胁消失不见了,他们根本不是我记忆中的那些威险人物,或许他们为人不错,毫无恶意,但我毫无兴趣。

    “没关系,”那个自信的金发小伙子说道,“那么留下来,和我们一块儿消遣一下吧。”

    “谢谢,但是我不能。”杰西卡在马路当中犹豫不决,她的双眼充满愤怒和被出卖的神情。

    “哦,就一会儿。”

    我摇了摇头,转过身回到杰西卡身边去。

    “我们去吃东西吧。”我提议道,几乎没看她一眼。尽管有那么一刻我看起来似乎已经从僵尸的状态中解脱出来,但我还是很冷漠。我的思想被其他的事情占据了。那种安全、麻木的死一般的感觉没有回来。它一刻没有回来,就越发让我焦急不安。

    “你到底在想什么?”杰西卡突然问道,“你根本不认识他们——他们可能是精神病!”

    我耸了耸肩,希望她别再提这事儿了:“我只不过以为我认识其中的一个人而已。”

    “你真奇怪,贝拉·斯旺。我觉得我都不认识你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还能对此说些什么。

    我们沉默不语地走到麦当劳。我打赌她希望我们是开着她的车而不是走到离电影院这么近的地方的,那样的话她就可以借开车来度过这种尴尬的时刻。她现在就和我刚开始的时候那样,急切地希望今晚能早些结束。

    我们吃东西的时候,有几次我都想和她说话,但是杰西卡一点儿都不合作,我肯定真的触怒了她。

    我们走回去,上车之后她把立体声收音机调回到她最喜欢的电台,并且把声音开得很大,音量大得足以让我们没法谈话。

    我不必和之前一样努力挣扎着不去注意播放的音乐。即使只有一次,我的思绪一不小心没有麻木而空洞,我就有太多东西要考虑了,没空去听歌词。

    我等待着麻木的感觉或痛苦的感觉再回来。因为痛苦一定会来,我已经打破了自己的原则。我没躲避回忆,相反,我向它们走去,感受着它们。我听见他的声音了,在我的脑海中是那么的清晰。这会毁了我的,我肯定,特别是当我没法重新找回那种混沌的感觉保护自己的时候,后果就更会如此。我太警觉了,这令我感到害怕。

    但是解脱仍然是我身体里感受到的最强烈的感觉——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解脱。

    我没有努力忘记他,这和我努力不去想起他是一样的。我很担心——在深夜里,当失眠后的精疲力竭击溃我的防线——所有的一切都会溜走。我的心是一个滤网,会渐渐遗忘许多东西,有一天或许我会想不起他的眼睛到底是什么颜色,想不起他冰冷的皮肤带给我的感觉,也可能想不起他的声音有什么特质。我不能想起它们,但我必须记住它们。

    因为只有一件我不得不相信的事情,没有它我无法生活下去——我得知道他存在过,就这样。其他所有的一切我都能忍受,只要他存在过。

    那就是为什么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迷恋福克斯而无法自拔,为什么查理建议我改变一下的时候我会和他吵架。老实说,这无关紧要,没有人会回来。

    要是我去了杰克逊维尔,或者任何我不熟悉的阳光明媚的地方,我又如何能确定他是真实的呢?在一个我永远不会想象到他的地方,这种信念或许会逐渐消失……要是那样的话,我就没法忍受这一切。

    不许去回忆,害怕会遗忘,一路走来困难重重。

    杰西卡把车停在我家门口时,我有些惊讶。尽管开车的时间不是很长,而且似乎很短暂,我却不愿意去想杰西卡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

    “谢谢你和我出去,杰西,”我打开车门的时候说,“今晚……很开心。”我真希望“开心”用在这里很合适。

    “当然。”她低声说道。

    “我为……看完电影之后的事情……道歉。”

    “随你的便,贝拉。”她的眼睛盯着挡风玻璃的前方,没有看我。她似乎变得更加生气了,而不是原谅我。

    “星期一见?”

    “好的,再见。”

    我放弃努力,然后关上门。她开车走了,仍然没有看我。

    我还没进屋就把她忘记了。

    查理站在门厅中央等我回来,他双手握拳,胳膊环抱在胸前。

    “嘿,爸爸。”我躲开查理,心不在焉地打了个招呼,朝楼梯走去。我花在考虑他的感受上的时间太久了,在还没陷入这些思考之前我赶快跑到楼上去了。

    “你去哪儿了?”他询问道。

    我惊讶地看着爸爸:“我和杰西卡一起到天使港去看电影了。我早上好像跟您说过的。”

    他哼了一声。

    “我可以走了吗?”

    他打量着我的脸,两眼睁得很大,仿佛发现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一样:“好吧,可以,你玩得开心吗?”

    “当然啦,”我说,“我们看了一场关于僵尸吃人的电影,很不错。”

    他的眼睛眯了起来。

    “晚安,爸爸。”

    他让我走了,我则急匆匆地回到我的房间。

    几分钟后我躺在床上,放任这种久违了的痛苦吞噬着我。

    这已经到了临界点,这种感觉好像在我胸口打穿了一个洞,搅扰着我最重要的器官,只留下紊乱的一切,尽管随着时间的流逝,尚未愈合的伤口边缘继续抽搐着,流淌着鲜血。理智上我知道我的肺部还是健全的,然而,我大口地喘着气,头部眩晕,仿佛我所有的努力都无济于事一样。我的心脏一定也还在跳动,但是我的耳朵听不见它跳动的声音,我的双手冷得发青。我面朝里蜷缩起来,双手紧紧地抱住自己。我摸索着我对一切都毫无感觉的麻木感和否定自己的方式,但是它却逃避着我。

    然而,我发现我能活下去。我很警惕,感到痛苦——那种令人疼痛不已的失落感在我的胸中四散开来,射出毁灭性的光波,疼痛的感觉传遍我的四肢和头部——但是这还是能够控制的。我能够忍受这一切。这种痛苦的感觉似乎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弱,相反,我已经变得足够坚强能够承受了。

    无论今晚发生的事情是什么——不管是僵尸,还是肾上腺素,抑或是幻觉造成的这一切——它让我苏醒过来了。

    长久以来第一次,我不知道早上要有什么期待了。

    背叛者

    “贝拉,你为什么不请假呢?”迈克建议道,他的眼睛望向一边,没有看我。我不清楚在我没注意的时候,他这个样子已经持续多长时间了。

    在牛顿户外用品商店的下午时间过得很慢,这个时候商店里只有两个人,从他们说话的时候传来的声音判断,他们两个是忠实的自助背包旅行者。迈克在打烊前的最后一个小时,都在和他们讨论两个轻型背包品牌的利弊。但是他们会时不时地停下严肃的询价,沉浸在聊一些与此无关的最新谣传之中。他们谈论别的事情的时候,迈克有机会溜出来。

    “我并不介意留下来。”我说道。我仍然不能重新退回到麻木的保护壳之中去,而且令人奇怪的是,今天一切似乎离我都那么近,那么喧闹,好像我把塞在耳朵里的棉花摘掉了一样。我试图把两个徒步旅行者的谈笑风生挡在耳外,但没有成功。

    “我跟你说,”那个身材矮小、体格强壮的男子说,他的胡子是黄橙色的,和深棕色的头发一点儿也不协调,“我在靠近黄石国家公园[14]的地方看见灰熊了,但是它们和我们说的这种野兽毫不相干。”他的头发缠绕在一起,身上的衣服看起来已经穿了好几天了——他刚刚登山回来。

    “绝不可能,黑熊没有那么大。你看见的灰熊可能是小熊崽。”第二个男人个子很高,身材修长,皮肤晒得黝黑,风吹日晒使他的皮肤变得像绷紧的皮革,令人印象深刻。

    “说真的,贝拉,等这两个人走后,我就关门打烊。”迈克低声说。

    “要是你想走的话……”我耸耸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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