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光之城-新月(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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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越下越猛,风越刮越凶。雨滴似乎不是从天而降,而是从西面飘过来,风中夹杂着海水的咸味。我的头发拍打着脸庞,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和睫毛粘在一起。我等待着。

    终于,门开了,我欣喜地走上前。

    比利滑着轮椅出来了,就他一个人而已。

    “查理打来电话,贝拉,我告诉他你在回家的路上。”他用同情的眼光看着我。

    他用同情来表示一切就此打住。我什么也没说,机械地转过身,钻进了车里。我之前没有关车窗,坐椅已经被雨水浸得透湿。无所谓,反正我已经浑身湿透。

    不算太糟!不算太糟!我安慰自己。的确,事情还不算太糟,至少不是世界末日,只不过是结束了原本就很短暂的宁静生活,仅此而已。

    不算太糟,我承认,但是,也已经够糟了。

    我原以为杰克能治愈我胸口的洞——至少能填补这个空缺,不让它继续伤害我,我错了。他在我的胸口又凿开了一个洞,现在的我已经千疮百孔,就像是一片瑞士干酪,总有一天我会碎裂开来。

    查理在门廊上等我,一看见我停车,他就奔上前来。

    “比利打来电话,他说你和杰克吵架了——说你非常伤心。”他边说边给我打开车门。

    他瞧了瞧我,脸上立刻露出震惊的表情。我真想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看看到底是什么让他如此诧异。我能感觉到脸上的茫然和冰凉,一定是这种表情又让他回想到什么。

    “事情不是这样的。”我低声说道。

    查理搂着我的肩膀,将我从车里扶出来,他也没问我怎么会弄得像只落汤鸡。

    “发生了什么事?”一进屋他就问道。他拉下沙发靠背上的一条阿富汗毛毯盖在我的肩上,我发现自己还在打着冷战。

    我有气无力地说道:“山姆·乌利说雅各布不能和我做朋友。”

    查理疑惑地看着我:“谁告诉你的?”

    “雅各布。”虽然他原话不是这么说的,但这是明摆着的事实。

    查理紧皱着眉头:“你真觉得山姆有问题?”

    “真的,但是雅各布不肯告诉我是怎么回事。”我听见衣服上的水滴落在地毯上的声音,“我去换件衣服。”

    查理若有所思。“好吧。”他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

    我冷得要命,决定先洗个澡,但是热水似乎也不能让我感到暖和。我仍然浑身冰冷,干脆关掉水不洗了。四周安静下来,我听见查理在楼下说话,我裹着浴巾悄悄地走出浴室。

    我听出查理很生气:“我才不会相信呢,根本就不可能。”

    四周又安静下来,我意识到他是在打电话,一分钟过去了。

    “不要把责任推到贝拉身上!”查理突然叫起来。

    我吓了一跳。他再次说话时,尽量压低了嗓门,担心让我听到。“一直以来,贝拉都很清楚地表示她和雅各布只是朋友……好吧,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为什么不早说?不,比利,我认为她是对的……因为我了解我的女儿,如果她说雅各布之前受到惊吓——”他的话被中途打断,过了一会儿,他又控制不住嚷了起来。

    “你说我不了解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意思!”他停了下来,听着电话那头的人说话,接着,他用我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道,“你想让她回想起以前的事情,别想了。她刚刚熬过了所有的痛苦,我知道雅各布帮了不少忙。如果雅各布和山姆搞出什么名堂让她又回到从前的样子,我绝对饶不了雅各布。你是我的朋友,比利,但是这件事伤害了我的家人。”

    他又停下来听比利说话。

    “你听清楚——那帮小子做任何事我都会知道。我们会盯着他们,这一点你不用怀疑。”他不再是查理,而是斯旺警长。

    “好吧,就这样,再见。”他狠狠地挂上电话。

    我踮起脚快速地穿过走廊回到房间,查理在厨房里气呼呼地自言自语。

    比利肯定会责怪我,是我误导了雅各布,令他越陷越深,终于忍无可忍。

    但我觉得有些奇怪。以前我也这样担心过,但是,即使雅各布说了很多绝情的话,我仍不相信这是真的。这件事远非单恋这么简单,而且比利也没有必要出面说是雅各布一相情愿。我敢肯定,他们是在保守什么秘密,而且这个秘密远远超出我的想象。不管怎样,查理现在站在我这一边。

    我穿上睡衣爬到床上。此刻的生活阴沉黑暗,而我自欺欺人,那个洞——如今应该是两个洞——正隐隐作痛,怎么会不疼呢?我回忆着过去发生的点点滴滴——不是那些深深刺痛我的过去,而是下午出现在我脑海中的爱德华的声音——我的脑子就像录音机一样反复播放着他的声音,直到我渐渐入睡,泪水仍止不住地滑落脸颊。

    晚上我做了一个不同以往的梦。天下着雨,雅各布在我身边不声不响地走着,而我的脚步声却嘎吱嘎吱作响。他不是我的那个雅各布,这个新雅各布,面露愁容,动作优雅,他轻盈平稳的步态令我联想到另一个人。渐渐地,他的容貌开始改变,深褐色的皮肤退了色,脸上苍白如骨;眼睛是金色的,一会儿又变成了血红色,一会儿又恢复成金色;头发缠绕在一起,在微风吹拂下变成了青铜色。他的脸蛋十分俊俏,让我怦然心动。我朝他伸出手,他却向后退了一步,抬起了双手像盾牌一样拒绝我。然后,爱德华就消失了。

    当我在一片漆黑中醒来时,眼角满是泪水。我不清楚自己是梦醒哭泣还是哭到梦醒,我盯着黑糊糊的天花板,此刻已经是深夜时分——我半梦半醒、昏昏欲睡。我疲惫地闭上眼睛,祈求一个无梦的夜晚。

    就在这时,我听到一阵声响,刚才一定就是这个声音打断了我的梦境。我房间的窗户被尖锐的东西刮出刺耳的响声,就像是手指甲在玻璃上划过的摩擦声。

    闯入者

    尽管此刻我已经精疲力竭、头脑昏沉,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在现实中还是在梦境里,我仍然惊恐万分地睁开了双眼。

    窗户上又一次响起了尖锐刺耳的声音。

    我笨拙地从床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朝窗台走去。我眨了眨含泪的双眼,让视线变得更加清晰。

    一个高大的黑影在玻璃窗外摇晃,它朝我这边倾斜过来,好像要破窗而入。我吓得往后一个趔趄,几乎要尖叫出来。

    维多利亚。

    她来找我了。

    我死定了。

    查理不能死!

    我强忍住堵在喉咙口的尖叫。我必须保持安静,不管发生什么,不能把查理卷进这个危险地带……

    黑影发出熟悉的嘶哑的声音。

    “贝拉!”他叫道,“哎哟!见鬼,开开窗!哎哟!”

    我过了一会儿才从惊恐中回过神来,快速走到窗台边,推开了玻璃窗,窗外微弱的亮光足以让我看清楚黑影的模样。

    “你在这里做什么?”我喘着粗气说。

    雅各布趴在前院栽种的云杉上,树枝被他压得倒向房子这边,他在树顶上来回摆荡——他的双脚悬在离地二十多英尺的半空中——离我不过一码的距离。纤细的树枝摩擦着房子的墙壁,发出刺耳的声音。

    “我来履行”——他气喘吁吁地说着,在树顶上不断调整着姿势——“我的诺言。”

    我眨了眨湿润的眼睛,突然间确信自己是在做梦。

    “你什么时候承诺过要从树上掉下来摔死?”

    他哼了一声,样子非常严肃,不停地摆动着双腿保持平衡。“让开。”他命令道。

    “什么?”

    他前后摆动着双腿,为自己增加冲力,我终于明白他想干什么了。

    “不,杰克!”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我闪到一旁,他憋足劲朝着敞开的窗户跳过来。

    我几乎又要叫出声来,我会眼睁睁地看着他摔死——或者看着他撞到墙壁上受伤。出乎意料的是,他敏捷地跳进了我的房间,脚掌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响。

    我们同时朝房门望去,屏住呼吸,看看查理会不会被这噪声吵醒。一阵沉寂过后,我们隐约听到查理的鼾声。

    雅各布咧嘴一笑,他似乎十分满意自己的身手。那不是我所熟悉和喜爱的笑容——这是一张不同的笑脸,在这张属于山姆的脸上已经看不到以往的真诚。

    我受够了。

    我整晚以泪洗面,因为这个男孩儿而辗转难眠。他冷酷地拒绝了我,在我胸口又开了个洞。他留给我的噩梦挥散不去,就像伤口引发的感染——就像遭人侵犯后感到的羞辱。而现在,他在我的房间里看着我傻笑,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更糟糕的是,尽管他闯入时的动静很大、动作笨拙,还是让我想起了爱德华,他也曾在深夜时分穿过窗户来到我的房间。回忆又一次狠狠地刺痛了我尚未愈合的伤口。

    想到这些,再加上沉沉的倦意,我的心情就好不起来。

    “出去!”我愤愤地说道,语气中满是怨恨和不满。

    他眨了眨眼睛,露出吃惊的表情。

    “不,”他坚持道,“我是来道歉的。”

    “我不接受!”

    我拼命把他往窗外推——反正这是梦境,他不会真正受伤,但是,我的努力是徒劳的,他仍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我放下双手,退到远离他的位置。

    吹进房间的冷风让我打了个冷战,而他连衬衫都没穿。我的手碰到他胸膛时的感觉很不舒服,他的皮肤像在燃烧一样发烫,就跟我最后一次触摸他前额时的感觉相同,难道他还没退烧?

    他看上去不像生病的样子,身体壮实得很。他朝我弯下身子,几乎挡住了整扇窗户,对我暴怒的反应他一言不发。

    突然间,我再也撑不住了——好像所有不眠之夜的疲乏都在这一刻向我袭来。我觉得天昏地暗,整个人就快要崩溃倒地。我左右摇摆了两下,挣扎地睁着双眼。

    “贝拉?”雅各布焦急地喊着我。他抓住我的胳膊肘,扶我回到床上。我刚到床边腿就软了,一头倒在软绵绵的床垫上。

    “嘿,你没事吧?”雅各布问道,担心地皱起眉头。

    我抬头望着他,脸上还挂着泪水:“我怎么可能没事呢,雅各布?”

    他倔犟的脸上露出一丝痛苦。“对,”他赞同道,然后深吸一口气,“我问了句废话。好吧……我——我对不起你,贝拉。”他的道歉是真心的,这点毫无疑问,尽管他的脸上仍带着些许怒色。

    “你来这里做什么?我不想听你道歉,杰克。”

    “我知道,”他低声说道,“但是我不能原谅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简直太伤人了,对不起。”

    我疲倦地摇摇头:“我什么都不明白。”

    “我知道,我想对你解释——”他突然停了下来,张着嘴巴,好像有东西止住了他的呼吸。过了一会儿,他又深吸一口气。“但是,我不能解释,”他气愤地说道,“我也希望自己能解释。”

    我把头埋入手掌心,说话声变得模糊不清:“为什么?”

    他沉默不语。我扭过头——实在没力气抬起头来——看着他,他的表情让我惊讶。他半眯着眼睛,咬紧牙关,眉头紧锁。

    “怎么了?”我问道。

    他大口地喘着粗气,我这才发现他一直都凝神屏息。“我不能说。”他心灰意冷地说道。

    “说什么?”

    他不理会我的问题:“贝拉,难道你就没有不能说的秘密吗?”

    他看着我,眼神中带着某种暗示,我一下子就想到了卡伦一家,但愿他没有察觉到我的心虚。

    “难道你就没有瞒着查理、瞒着你母亲的事情?”他追问道,“甚至是不愿对我提及的事情?即使到现在也不愿提及的事情?”

    我睁大眼睛,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我知道他把沉默当做认同。

    “我现在也有同样的……处境,你能理解吗?”他断断续续地说着,似乎在寻求最恰当的字句来表达,“有时候,诚实反倒会坏事。有时候,你保守的也许不是你一个人的秘密。”

    我没法同他争辩,因为他说的完全正确——我隐藏的不是我一个人的秘密,我必须守住它,而他似乎已经对我的这个秘密了如指掌。

    我始终不明白这跟他、山姆还有比利有什么关系。既然卡伦一家已经走了,他们又何必在意这件事呢?

    “如果你来是为了让我猜谜,而不是澄清问题,雅各布,我认为你根本没必要来这里。”

    “对不起,”他轻声说,“实在是叫人难受。”

    我们在黑暗的房间里对视许久,两个人都心灰意冷。

    “最要命的是,”他突然说道,“其实你早就知道了一切,我曾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了你!”

    “你说什么?”

    他猛吸一口气,然后朝我靠过来,脸上又重燃起希望。他直勾勾地盯着我的眼睛,说话声迅速、急切。他正对着我的脸,我能感受到他的呼气就和他的皮肤一样火热。

    “我想到一个办法解决所有问题——因为你什么都知道,贝拉!虽然我不能对你说,但你自己可以猜到!这样我也能摆脱困境!”

    “你想让我猜?猜什么呢?”

    “我的秘密!你能猜到——你知道答案!”

    我眨了眨眼,让头脑保持清醒。我太困了,根本想不通他说的话。

    他注意到我一脸茫然,努力振作起来。“等等,也许我能帮帮你。”他说道。我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只听到他急促的喘息声。

    “帮我?”我硬撑着睁大眼睛,拼命抵抗着睡意。

    “对,”他喘着粗气说道,“给你一些线索。”

    他用那双厚实、温暖的双手捧起我的脸,直视着我的眼睛,压低嗓音就好像暗示我他的话里有话。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吗——在拉普西的海滩上?”

    “当然记得。”

    “跟我说说。”

    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集中精神:“你问了一些关于我的卡车的问题……”

    他点点头,鼓励我往下说。

    “我们谈论你的‘兔子’车……”

    “接着说。”

    “我们在海滩边散步……”我的脸在他的手掌下越来越热,几乎和他滚烫的皮肤一样热,但他一点不在意。我回忆当初邀请他同我一道散步,还为了从他那里获取更多的信息,笨拙地同他调情,结果相当成功。

    他又点点头,焦急地等待下文。

    我的声音几乎轻得听不见:“你给我讲了恐怖故事……奎鲁特传奇。”

    他闭上双眼,然后睁开。“对。”他紧迫而激动地说道,好像正等着做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接着,他放慢语速,让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还记得我说了些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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