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金发吸血鬼——引人注目的那个罗莎莉——弯腰挡在她面前,挡住了我的视线,保持着一种奇怪的保护性的姿势。
这有问题。我知道贝拉对几乎一切事物的感觉——她的想法太明显,有时候就像它们印在她的额头上一样。所以,她没必要告诉我某种情况的一切细节,我就能明白。我知道贝拉不喜欢罗莎莉,我看见过她谈到罗莎莉时嘴唇的动作。并不仅仅是她不喜欢她,她怕罗莎莉,或者她曾经害怕她。
现在贝拉抬头看着她的时候不再有恐惧了,她的表情……似乎是在道歉。接着罗莎莉从地上抓起一只盆子,把它放在贝拉的下巴下方,贝拉大声地往盆子里面呕吐着。
爱德华跪在贝拉的身旁——他的眼神饱受折磨——罗莎莉伸出手,警告他退后。
所有这一切都毫无道理。
贝拉能抬起头时,虚弱地冲我笑了笑,有点儿尴尬。“很抱歉。”她轻声对我说。
爱德华呻吟起来,声音非常轻,他的头突然垂落到贝拉的膝盖上。她把一只手放在他的脸颊上,仿佛在安慰他一样。
我没意识到我的腿使我向前走,直到罗莎莉嘘声警告我,她突然出现在我和长沙发之间。她就像电视屏幕上的人一样。我不在乎她挡在那里,她似乎不真实。
“罗斯,别,”贝拉轻声说道,“没事儿。”
金发女郎从我身边让开,尽管我看得出来她讨厌这么做。她生气地对我皱着眉头,蹲在贝拉的头旁边,紧张得随时准备一跃而起,她比我曾经想象过的更容易忽视。
“贝拉,怎么啦?”我轻声问道。我想也没想,也跪了下来,倾身向前探过沙发靠背,越过她的……丈夫。他似乎没有注意到我,我几乎也没看他一眼。我把手伸向她的另一只手,双手握住它,她的皮肤像冰一样冷。“你还好吗?”我问。
这是个愚蠢的问题,她没有回答。
“你今天过来看我,我真高兴,雅各布。”她说道。
尽管我知道爱德华无法听见她的想法,他似乎听出我没听到的意思。他又对着盖着她的毯子呻吟起来,她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颊。
“这是怎么回事儿,贝拉?”我追问道,用我的双手紧紧地握住她那冰冷虚弱的手指。
她没有回答,向屋子四周扫视了一遍,仿佛她在寻找什么一样,她的表情既像请求又像警告。六双忧心忡忡的黄色眼睛回望着她。最后,她转向罗莎莉。
“扶我起来好吗,罗斯?”她问道。
罗莎莉的嘴唇向后拉扯,露出牙齿,她恶狠狠地仰视着我,好像她要撕裂我的喉咙一样,我确定情况就是如此。
“求你了,罗斯。”
金发女郎露出一脸苦相,但是又向她靠过去,俯身靠近爱德华,他纹丝不动。她小心翼翼地把胳膊放在贝拉的肩膀后面。
雅各布(4)
“不要,”我轻声说道,“别起来……”她看起来如此虚弱。
“我在回答你的问题。”她打断我,听起来有些像她平时跟我说话的语气。
罗莎莉把贝拉从沙发上扶起来。爱德华待在原处,头向前垂下去,直到整张脸埋在垫子里。毯子落在贝拉脚下的地面上。
贝拉的身体肿胀起来,她的身躯像球一样奇怪而病态地鼓起来。这使她身上那件退色的圆领长袖运动衫绷得很紧,衣服的肩膀和胳膊对她而言都太大了。她身体的其他部位似乎更消瘦,仿佛大大的突出部分是从吞噬她身体的东西里面长出来的一样。我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变形的部分是什么——我不明白,直到她温柔地把手合抱在她那肿胀的肚子上,一只手放在上面,一只手放在下面。就像她在捧着它一样。
就在那时我明白了,但是我还是不能相信,我在一个月前才见过她,她不可能怀孕,不可能已经怀孕到这个程度。
除非她的确怀孕了。
我不想看这些,不想想这些。我不想想象他进入她身体的那一幕,我不想知道我如此憎恨的东西已经深深地植根于我挚爱的身体里了。我的胃一阵作呕,我不得不吞下去。
但是这比那样还糟糕,糟糕那么多。她变形的身体,骨头从她脸上的皮肤上突出来。我只能猜测她看起来是这样——怀孕到这个程度,病得如此严重——因为不管她身体里面的是什么,都在夺走她的生命以滋养他自己……
因为这是个魔鬼,就像他的父亲一样。
我一直都知道他会害死她的。
听见我脑海里的话,他的头猛地抬起来。那时我们都跪在地上,接着他站了起来,高高地耸立在我面前。他的眼睛非常黑,眼窝处的黑眼圈呈深紫色。
“出来,雅各布。”他咆哮道。
我也站了起来,现在我俯视着他,这就是我在这里的原因。
“我们就这么干吧。”我同意道。
那个大个子埃美特冲上前来到爱德华的身旁,另一个露出饥饿表情的贾斯帕紧跟在他身后,我真的不在乎,或许我的狼群会在他们结果我之前来收拾这个乱摊子,或许不会,这无关紧要。
我飞快地扫了一眼站在后面的两个人——埃斯梅、爱丽丝,娇小而容易分散人注意力的女人。好吧,我确信其他人会在我对他们采取任何行动之前杀死我。我不想杀女孩……哪怕是吸血鬼女孩。
不过我可能会对那个金发女孩破例一次。
“不要。”贝拉惊呼道,她跌跌撞撞地往前走,身体失去了平衡,想要抓住爱德华的胳膊。罗莎莉搀着她一起走,就像有根链子把她们锁在一起一样。
“我只是需要和他谈一谈,贝拉。”爱德华低声说道,只是在对她说话。他伸手抚摸她的脸,轻轻地爱抚着。这使房间变成红色的,使我看见了火——就在他对她做过那一切之后,他居然还被允许这样碰她。“别让自己太紧张,”他继续说道,他是在恳求,“求你休息吧。我们俩过一会儿就会回来。”
她盯着他的脸,仔细地端详着他。接着她点点头,朝沙发上倒了下去,罗莎莉搀扶着她躺回到垫子上。贝拉盯着我,想要注视着我的眼睛。
“乖一点儿,”她坚持道,“然后回来。”
我没有回答,我今天不作任何保证。我不再看她,然后跟着爱德华从前门走出去。
一个混乱的支离破碎的声音在我脑海里响起,把他和他的一群人分离开来并不是那么难,是不是?
他一直在走,没有留意一下我是否会冷不防从他后面一跃而起。我猜他没必要留意,他会知道我何时决定进攻,那意味着我得非常迅速地作出那个决定。
“我还没准备好让你杀死我,雅各布·布莱克,”他轻声说道,迅速地走着,离房子越来越远,“你得有一些耐心。”
好像我在乎他的计划一样,我低声吼道:“耐心可不是我的专长。”
他一直在走,或许已经沿着远离房子的车道走了几百码,而我则紧随其后。我全身燥热,手指在颤抖。到了边缘,已经准备好了,等待着。
他毫无预兆地停下来,转身面对我,他的表情又让我一动不动了。
有那么一会儿,我就像个孩子——一个只在同一个小镇里生活了一辈子的孩子,只是一个小孩。因为我知道我还有更长的人生要活,还要经历更多的痛苦,才能了解爱德华眼里灼热的痛楚。
他举起一只手,仿佛要拭去额头上的汗,但是他的手指使劲地刮擦着他的脸,仿佛就要撕下他那花岗岩般的皮肤一样。他的黑眼睛在眼眶里燃烧,模糊不清,看见的不是眼前的东西。他张开嘴巴,好像要尖叫一样,但是却没有喊出任何声音。
这是一张男人在生死攸关的一刻心如火焚时才会有的脸。
有一会儿,我无法言语。这太真实了,这张脸——我在房子里看见过这样的阴影,在她和他的眼里都见到过,但是这使一切都那么不可更改。这是给她的棺材上钉上最后一颗钉子,一切都结束了。
“这会害死她,对吗?她快死了。”我知道当我这么说的时候我的脸就是他的脸打了折扣的翻版,更加脆弱,而且不一样,因为我仍然很震惊。我的思想还没绕到这里——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他有时间明白这一点。这不一样,因为我已经失去过她那么多次了,那么多回了,在我心里。这不一样,因为她从来都没有真正属于过我,也谈不上失去。
这不一样,因为这不是我的错。
“都是我的错。”爱德华轻声说,他的膝盖垮掉了。他在我面前突然倒下,非常脆弱,是你能想象到的最容易拿下的目标。
但是我感觉像雪一样冰冷——身体当中没有了火。
“是的,”他对着地面呻吟着,就像他在对地面忏悔一样,“是的,这会害死她。”
他崩溃的无助使我感到烦躁。我想要打架,而不是处决。现在他那得意扬扬的优越感去哪里了?
“那么为什么卡莱尔不采取措施呢?”我吼道,“他是医生,对吗?把他从她身体里拿出来。”
就在那时他抬起头,声嘶力竭地回答我,就像给一个上幼儿园的小朋友解释第十遍一样:“她不让我们这么做。”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理解这些话的意思。天哪,她的行为一如既往。当然,她会为恶魔生孩子,贝拉就是这样。
“你很了解她,”他轻声说,“你那么快就明白了……我没明白,没有及时明白。她回家的路上不愿跟我讲话,真的不愿。我以为她是害怕——那是自然的。我以为她在生我的气,让她经历这样的事情,让她的生命受到威胁,再一次。我没想到她到底在想什么,她下定决心要干什么。直到我的家人在机场接我们,她径直跑到罗莎莉的怀里。罗莎莉!接着我听见罗莎莉的想法。直到听见那些我才明白过来,然而,你了解,后来……”他像在叹息,又像在呻吟。
“别再说后来她不让你那么做。”我讽刺的语气非常刻薄,“你就没注意到她的顽强不过和一百一十磅重的人类女孩一样吗?你们吸血鬼到底有多愚蠢啊?使她屈服,用药使她昏迷。”
“我这么想过,”他轻声说道,“卡莱尔本来可以……”
什么,他们太高尚了,不愿意这么做吗?
“不,不是高尚,她的保镖使事情变得复杂了。”
噢……他的话之前没多大意义,但是现在都一一应验了,这就是那个金发女孩要做的事情。不过,参与其中对她有什么意义呢?那个美女王后就那么渴望贝拉死掉吗?
“或许吧,”他说道,“罗莎莉并不这样看待此事。”
“那么首先除掉那个金发美女,你们的族群不是过后还可以恢复原样吗?把她大卸八块,然后照看好贝拉。”
“埃美特和埃斯梅都支持她。埃美特决不会让我们……而卡莱尔也不会帮助我反对埃斯梅……”他的声音逐渐变小,然后完全消失了。
“你本应该把贝拉让给我的。”
“是的。”
不过,现在这样说有些太迟了,或许在他使她怀上那个吞噬生命的恶魔之前就该想到这一切。
他从自己的炼狱中抬起头来看着我,我看得出他同意我的观点。
“我们不知道,”他说道,那些话像呼吸一样轻,“我从来没有奢望过。以前没有发生过像贝拉和我这样的事情,我们怎么知道人类能够怀上我们族类的孩子?”
“在这个过程中,难道人就该在什么时候被撕成碎片吗?”
“是的,”他紧张地轻声认同道,“他们都存在,那些施虐狂、梦淫妖、女淫妖,他们存在,但是引诱只不过是一顿大餐的序幕,没有人会幸免。”他摇着头,就像这个想法令他厌恶一样,就像他和他们不同一样。
“我没意识到他们对你们这类东西还有特别的称呼。”我恶狠狠地说。
他抬头看着我,脸看起来有一千年那么老。
“就连你,雅各布·布莱克,对我的恨也抵不过我对自己的恨。”
错了。我想道,我愤怒得说不出话。
“现在杀死我救不了她。”他平静地说道。
“那么怎样才救得了她?”
“雅各布,你得为我做一件事。”
“他妈的我才不会,寄生虫!”
他一直盯着我,眼神既疲倦又疯狂:“为她呢?”
我紧紧地咬着牙齿:“我做了我能做的一切让她远离你,每一件事情,太迟了。”
“你了解她,雅各布。你和她之间有种我根本无法理解的联系。你是她的一部分,她也是你的一部分。她不会听我的,因为她认为我低估了她。她认为她足够强壮,能够面对这一切……”他哽咽了,接着忍住说道,“她可能会听你的。”
“为什么她会?”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眼睛里的火焰比以前燃烧得更明亮,眼睛瞪得更大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疯了,吸血鬼也会精神错乱吗?
“或许吧,”他回答了我心里的疑问,“我不知道。感觉就是这样。”他摇摇头,“我不得不在她面前掩饰这一切,因为紧张会让她的病情更严重,她不能承受任何这样的压力。我不得不保持镇静,我不能使情况更糟糕,但是现在都不重要了,她必须听你的!”
“我无法告诉她你没告诉她的事情。你要我做什么?告诉她,她很蠢?她可能已经知道这一点了。告诉她,她可能快死了?我打赌她也知道这一点。”
“你能给她她想要的。”
他在胡说八道,他这么疯狂是部分原因吗?
“只要能让她活着,我什么都不在乎,”他说,他的注意力现在突然变得集中起来,“如果孩子是她想要的,她可以生,她可以生半打孩子,不管她要什么都可以。”他停顿了一拍,“她可以有小狗,如果需要付出这样的代价的话。”
他和我疑神对视了片刻,接着他的表情在轻轻一碰就会失控的伪装之下变得狂乱了。他的话驱散了我的愁容,当我明白他说的这些话的含义时,我吃惊得嘴都合不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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