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淮南不许出现任何宋朝的士兵!
……这有点儿难,赵构想要和平不假,但也知道战场上打得爽,谈判桌上才有资格开腔的基本常识。其实这也正是他派岳飞北伐的原因所在,现在很好,金国疼了,对后面的事情有利。
完颜宗翰一看赵构没了下文,没像印象中那样痛哭流涕、浑身发抖、承认错误、赔偿损失,他大怒,决定彻底解决赵构。
大太子从历次战争中得出一个结论,即金军在陆地上打得再漂亮,也没法抓住赵构,这人会下海。那么就不走陆路,而是从海道南下,先攻打昌国县,转攻明州,夺取赵构一直停放在那儿的御船,之后直攻钱塘江口,把赵构堵在杭州城。
一旦成功,将彻底解决南宋。
必须承认,完颜宗翰的想法非常独到,非常狠辣。这一招不仅出其不意断其逃路,更重要的是绕过了所有宋军防线,把吴玠、韩世忠、岳飞等威胁都抛到了一边。
令人击节的创造性思维!
可是却胎死腹中,在金国内部的军事会议上就被枪毙了。这简直不可思议,完颜宗翰是谁,金国的创始人之一,金国军方十几年来无可争议的第一人,其权柄比之金国皇帝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么牛,为什么被毙了呢?
因为完颜吴乞买再也不想忍了。这些年来他被欺负成了一个笑话,混得仅比在押的辽国皇帝、宋朝皇帝强那么一点儿,永无止境的憋屈把他能空手撕裂虎豹的身体折磨得越来越差,最近他都感到了死亡在临近!这是什么样的人生啊,为什么就不能反抗呢?
难道完颜宗翰敢谋朝篡位不成?!
还真差不多,知道他病了之后,完颜宗翰都在替他确定接班人了。也就是说,大王子殿下已经未经讨论直接剥夺了他儿子的继承权!
动我家的世袭宝座,我就动你最宝贵的东西。
抱着这个怨念,金国皇帝在老家黄龙府截留了金国总司令在山西大同的海上进攻计划。总司令惊讶,看来之前的20棍子打得太轻了,二叔没记性。
紧接着传来下一条消息。
皇帝陛下没跟总司令通气,直接下达了一道新的军事命令。灭南宋不走海路,由金军、伪齐组成联军,由陆路跨长江直接扫平江南。
完颜宗翰大怒,这是明显的公报私仇,拿国家命运开玩笑。这个在开国期间啥用也没有的二公子真的要败坏祖业了!
可他向完颜吴乞买的身边看了一眼,立即又安静了。吴乞买的身边站着完颜昌,这在意料之中。还有完颜宗弼,这有点儿意外,四弟弟开始时还是很乖的,没奈何总打败仗,还把大哥的女婿、侄儿都扔在战场当了俘虏,大哥狂怒之下过分毒打,生生把四弟逼成了冤家。
这时后悔也晚了,这个小四儿以后会变成啥样他想了很多,可怎样也料不到小四儿会是一把皇室屠刀!
还有两个人,先是完颜讹里朵。这位曾在富平之战中亮过相,没啥戏,身份却在完颜娄室、完颜宗弼这些名人之上。
为什么呢?因为他是金国的三太子!
三太子又叫完颜宗辅,叫宗辅时他很低调,低到履历表里只能写他长得有威严,性格很宽厚……第一代金国人的特征是宽厚,这应该是当面骂人。
可之后他又改名叫完颜宗尧!
每一个字都不是白取的,翰、望、弼,哪一个都是臣子的符号,而尧,是帝皇,是传奇伟大的帝皇。他做了什么呢,这时只是开始,他静静地站着,像是啥事都与他无关。
最后一个人是齐国皇帝刘豫。
这本是个奴才,没人会注意他,更懒得搭理他,这时却极度敏感。因为他有土地,从开封到淮边;他有兵,不管精锐与否,三十几万不在话下。他倒向谁,谁就会有主动权。这让赵构都对他很客气。
要命的是,倒归倒,不能随时随地乱倒,从政人员虽然很任性、很杂乱、很荒芜,可必要的节制也得有一点点。
刘豫倒起来完全没有节制。
他先是完颜昌的人,这没办法,他在山东当官,完颜昌是金国山东战区总司令,他只能认这个爹。后来好运当头,完颜昌想立他当傀儡皇帝。
这很令人兴奋!
却被完颜宗翰抢了先,搞民意测试把刘豫强推上台。刘豫瞬间就从了,大殿下我从此就是你的人了!这也没什么,但对以前的爹为什么不能保持一些起码的敬意呢?
不,之后完颜昌亲自上门视察工作,刘豫居然只派儿子出去迎接,自己稳稳当当地坐着,把完颜昌晒得很凉。
这时岳飞收复襄阳六郡,刘豫慌了,向金国紧急求援。第一人选自然是更亲的爹大殿下,大殿下很上心,海上出击。接着被否决,从前的爹完颜昌告诉他金国对这事儿有了最高指示,刘豫转身就趴在完颜昌脚下,喊了声最亲的爹。
转脸又开始鄙视完颜宗翰……这人的心理疾病有多严重啊。
不管怎么说,南宋得到了一个确切的情报,金、伪联军将在九月发动强大攻势,刘豫已经放出了话,扫平江南,使“六合混一”。
赵构知道火候到了,立即派人带着巨大的诚意去金国谈条件,这回越过了完颜宗翰,直接找金国皇帝,要怎样才能放过江南?
临行前,赵构郑重强调行动气氛,一定要亲切友好,“卑辞厚礼,朕且不惮”。连俺这个皇帝都不在乎脸面,你们也别太计较了。
众使者请示最高价格是多少,一位直学士走上前来,很有传统地像澶渊之盟里那样在胸前竖起了5根手指头。宋朝的官儿们心领神会,50万。
这个价比当年给萧太后的多多了。
可金国的回应是,价格勉强凑合,帝号是没有的,最多是个王位。地盘嘛,你们继续向前,福建、两广足够你们生活了!
……比完颜宗翰还狠,之前还只是要求淮南不得有宋军呢。
宋使们绝望中,突然又听见了一句话。金国人又问:“秦中丞安乐么,此人原在自家军中,煞是好人。”
消息传回,宋廷举朝震恐。百官们异口同声,要求赵构“散百司而他幸”。说白了就是,你老兄要死要活自己想办法,离开杭州闪远远的。俺们这些当官的也自谋生路,休想大家陪你一起死。
树还没倒,猢狲先散。
赵构沉默不语,成熟的皇帝从来不会被臣子们煽动,他在静静地想着自己的心事。使者们带回来的消息诚然恶劣,看来金、伪齐联军必将进犯,可里面又夹杂着一丝微妙的转机……秦桧是金人的好朋友吗,时隔这么久仍然保持友谊?
这在当初只是隐约地被感到过,却从来没有在金国一方得到过证实。
他继续安静地等待,任凭朝堂之上风来雨走,仿佛无论出现什么,都跟他没有关系。不久,他终于等到了一个不同的声音。
首相赵鼎力主迎战,并且提议把战争直接提升到最高规格,由皇帝赵构亲征!淮河区域即是决战地,长江防线是生命线,绝不允许战火再次烧进江南腹地来。
宰相为百僚之首,一言而定九鼎,他这样说没人再敢有异议,只是合伙提出了一个貌似很实际的难题。请问首相,想打可以,由谁去打,难道要皇帝既亲征,还自将吗?
这话很刁钻,南宋自从富平之战后就再没有一个军事上的总统帅,在每个敏感地区,都是由某位大将全权负责,自负盈亏。实际上南宋已经对各战区失去了控制,只能坐视成败。
这时想找个人出来当总司令,谈何容易。
赵鼎却直接点将——张浚。他是富平大败的主要责任人不假,把西军百年荣耀的牌子毁掉也是真的,甚至于搞得西北、西南同时危险,差点儿波及江南,覆灭宋室,可这时只有他才能承担重任。因为,毕竟他是有经验的。
张浚复出,重新成了军事一把手。这时他无限感激赵鼎,没有这个人,他不知要熬过多久才能重回权力中心。
这位首相真好!
这时怎么也得介绍一下赵鼎了,可却没什么好说的。他生于1085年,解州闻喜(今属山西)人。4岁丧父,由母亲抚养长大,进士出身,在升任首相之前没有任何可以记录的政绩。
在如此风起云涌、天地变色的大时代里,他跟着大队人马从开封逃过长江,居然啥事也没参与,这人得低调到什么程度,或者说懒惰到什么程度呢?
这样一个人,居然成了首相,并且是独相。发生这种状况,只能说他是一个幸运的替代品。到赵构宋朝已有10位皇帝,论帝位之不稳,他高居第一位。比不孝、非嫡出的宋英宗,篡位自立的赵光义都飘摇,导致他换宰相的速度也是宋朝第一。
据实而论,赵鼎只是他随意选的一个轮换棋子。以上,是站在官场看赵鼎,从事实出发,他给人以这种印象。
如果以赵鼎本身看事情,就会得出截然相反的答案。他是建炎南渡以来最强硬的一位首相,之前每位宰相都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智慧,无可否认,连黄潜善、汪伯彦之流也能算得上生存智慧高深的人。更不用说朱胜非能把敌人玩残的斗争智慧。
可对外敌有勇气的却只有赵鼎一人。由此而论,他才、德、智、勇兼备,以前之所以沉默,必然有他自己的理由。
很可能是他不想露头。
这时赵鼎以首相之权力压官场,第一决策抗战;第二复职张浚;第三……请太监吃饭。太监集团在苗、刘事变中大受摧残,可底气还在,赵构仍然是那么爱他们、信他们,搞得是否亲征都得回宫、出宫,和太监们亲密协商之后才会生效。
赵鼎在都堂摆了一大桌,和十几个顶级太监聊了好半天,才算让太监们点头答应在某些问题上闭嘴。之后赵构大振神武,发表亲征宣言:
朕为二圣在远,生灵久罹涂炭,屈己求和,而虏复肆侵凌。朕当亲总六军,往临大江,决于一战!
说得非常好,既孝顺,把之前所有的妥协退让懦弱无耻都归于怕囚在远方北国受苦的父母兄长等亲人受苦,又彰显了自己的决战气度。
这是他百试百灵,可以向当时、向后世、向所有崇尚孝道的中国人交代的理由,无论遇到了什么,他都在这个大前提下说事。
接着,他下令摆驾向北移动至前线平江府,他要亲自指挥,与仇敌决一死战。后宫家眷们从陆路到温州,再坐船去泉州避难。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他缓缓地在杭州城的皇宫里坐了下去,恢复到最舒服、最平稳的状态,他觉得这样很好。
战争的事,由首相大人负责。
这次,金、伪齐联军的目标是淮南。淮是一个很大的区域,在宋朝先划分成淮北、淮南。其中淮南分为东西两路。
金、伪齐联军计划先从开封的汴河直趋泗州渡过淮河。入淮南之后,兵分三路攻打滁州、和州、扬州,再向西从采石矾渡长江攻建康府。
从这个计划上看,首攻方向是淮东,在南宋一方是韩世忠的防区。这很好,韩世忠不拒绝任何挑战,他接到战报之后直接带人过江进驻扬州城,厉兵秣马,只待厮杀。
可身边突然间空了。
在淮南一带,也就是长江中下游区域,南宋集结了三大将15万以上的兵力,在这次战争来临前,赵构甚至把自己的宿卫、最亲信的私人将领杨沂中都派了过来,可以说这是自富平之战后,宋军集结兵力最多的一次。可敌兵将近,韩世忠却发现身边没有一个友军!
大衙内刘光世按照他的老传统,临战先退,远远地躲回到长江南岸,进南宋第二大城市建康城里享受高档人生了。
张俊没说不进军,只是给中央写了封信,向首相报告说,我先到平江府去给皇帝打前阵,并且向全军提出了抗战倡议,他说,躲有什么用呢,只有向前一步,才有生存的转机。现在应该聚集天下精兵汇集平江府,保卫此城。
全天下喝了声好,张将军赤胆忠心!
张俊说到做到,他带着大队人马赶赴平江府,速度那叫一个快。在进城耀兵提升民心士气的紧要关头,突然间意外发生了。
久经战阵,马骑得非常好的张将军突然间马失前蹄,摔了下来,当时场面惊悚、真实,摔得非常果断,让无数目击者震撼。
张俊站起来时,一条胳膊明显断了……于是他很抱歉地再次给首相写信,报告他的伤情,说他真的很疼,请求就地在平江府休假。
赵鼎的鼻子差点儿气歪了,平江府,和杭州离得近,离长江还很远,在那儿忍着能对战争有什么用?联想张俊之前提出聚天下之兵守平江,这时才品出来真正的意思。明明是想聚天下之兵守卫他张俊!
赵鼎眼睛里不揉沙子,发公文把张俊的伎俩一一拆穿,让全天下人看清这位中兴名将的嘴脸,接着命令他立即率军渡江,到北岸去打仗,尽一个军人起码的本分。
奈何首相言辞如刀,将军脸皮似铁,张俊啥反应也没有。胳膊就是疼,没法办公。首相的命令很高档是吗?要么你撤我职吧。
于是在开战之初,淮南的淮西部分一下子空了,只有韩世忠顶在了淮东扬州一带,面对30余万金、伪齐联军。
韩王临阵,勇悍绝伦。论作战风格,他是南渡名将之中最锋锐难当的,尤其是在开战的最初阶段,他所过之处完全是一片尸山血海。
他第一步,就是在自己的后方伐木立下了一大片的栅栏路障,把自己的退路切断了。之后,他给金军的前锋部队设了一个埋伏,这个埋伏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把敌人引诱到一个利于围攻的包围圈里,而是把兵力分散在这个圈子里,等敌军进入之后,悄悄地插进敌军的各部分,一声令下,自己打自己,谁强谁杀人,弱的就去死!
那一天在江北的大仪镇一带,战火突然爆发,金、伪齐联军几乎在不知所措的情况下血肉横飞,等他们反应过来之后,眼前的情景已经不适合人类观看了,这帮人只知道逃跑。
这样的事在鸦口桥、承信等地又发生了几次,金、伪齐联军的前锋部队真的被吓着了,导致行军速度严重受阻。
但是要注意,只是前锋部队。韩世忠的打法实事求是地说,不是帅才,而是一位极强的将领,他可以突击,可以埋伏,可以顽强地防守,却始终没有展示出纵横捭阖睥睨当世、在广阔战场上控制一切的实力。
这是他个人的短板,其实也是中国历史上的一条铁律。几乎在每个民族危亡时期,能独撑大厦的人,都只有一个。
从来没有实力、战绩可以相匹的双子星。
这时他搞定了敌方的前锋部队,等后面的大兵团接近后,明智地选择了后撤。他渡江回南岸,在镇江府驻扎。
如此一来,南宋三大将全部回到南岸,刘光世在建康府、韩世忠在镇江府,至于张俊,他牢牢地“防守”在平江府,忠实地、长时期地给皇帝打前阵。
淮南两路全部空空荡荡。
当此时,赵构在深宫里察看地图,在长江北岸只有岳飞的襄阳六郡兵马。那很少,但是岳飞的驻地在鄂州,也就是现在的湖北一带,在那片土地上金、伪联军并没有出现。
他提起笔来,亲自写信给岳飞,要他立即火速增援,亲自率军赶赴淮西。信里写道:“……卿夙有忧国爱君之心,可即日引道,兼程前来。朕非卿到,终不安心。”
此时倚飞何重!
这条命令迅速产生了效果,很多人赞同,毕竟慷他人之慨,救朝廷以及自己之危,有何不好?
持不同意见的是前首相李纲。
李纲说,这是个前所未有的机遇,不仅是宋朝有危险,实际上伪齐的风险更大。让岳飞直接去淮西与金、伪联军死磕,是扬汤止沸,说白了是一种添油战术,拿己方珍贵的有生力量去和敌军对耗,让敌军无力渡江,从而保证安全。
与其这样,为什么不让岳飞趁伪齐军倾巢出动之机,发动突袭去攻打其后方呢?以岳飞野战实力,他很可能会一路突进,收复开封!
哪怕攻不下来,也是围魏救赵之策,比在淮西添油好得多。
此议一出,朝野震动,赵构本人也表示出了浓厚兴趣,他公开声明支持李纲这个想法。可是岳飞在鄂州接到的命令,仍然是——“援淮西”。
岳飞闻命即动,一边集结兵力渡江,一边先期派出徐庆、牛皋率领2000人去援救最危急的庐州。此时的庐州已经成了一个标志,它孤立在一片金、伪联军的汪洋里,不仅不倒,反而敢派兵出城阻击,尽管出城的人都战死了……
徐庆和牛皋率领一部分骑兵抢先抵达庐州,还没有坐稳,就有5000名金国骑兵逼近。两人立即出城迎战。
这把一直抗战的庐州人都吓了一跳,兵力严重不对等,岳飞的部下都是些什么人,这是勇敢还是狂妄?在城外,淮西深冬的寒风里,敌骑逼近。牛皋单骑出阵,他身后立起了一面绣有他姓氏的大旗,他大呼自己姓名,冲了过去。
这有点儿像小说演义里的牛将军了,很多人一定在笑他莽撞,可5000名金骑居然掉头就跑,根本不敢与他交锋,这是怎么回事呢?
牛皋是聪明的,他在江淮一带征战多年,威名显赫,谁信他会冒险?这种找死行为怎么也不会发生在他的身上,光是这个思维误区,就足以吓跑敌人。
岳家军迅速接近淮西,金军方面的统帅一如既往还是完颜宗弼。眼看这对老冤家要大打出手,金军却突然撤退了。
这是毫无预兆的,金军退却的速度非常果断,连一向善于逃跑的伪齐军都被抛在了身后。搞得岳飞很纳闷,这不是个陷阱吧?!这个忧虑成了南宋在这段时间的主旋律,宋廷动用了一切手段去探听虚实,没有多久终于搞清了内幕。
金国内部出事了,金太宗完颜吴乞买病危,金国面临再一次的权力重组。这一次远比完颜阿骨打死时激烈,那时是要保持平衡,保住金国急剧扩张的势头。所以各方面的大佬们都选择了退让。可这回狠了,首先大殿下完颜宗翰要借题发挥。
上次他海路进攻南宋的计划被否决,严重动摇了他军方第一人的地位,这次侵宋战争更把他抛在一边,被彻底挤出了决策层。这让他忍无可忍。
老天照应,吴乞买病危,简直是送给他出手的机会。
完颜吴乞买还是死了,死时郁闷悲凉,像他生前一样身不由己。回顾他的一生,从即位成为金国第二位皇帝开始,他就是政治牺牲品。
用来搞平衡的。
奈何他自己心比天高,总想在各个旋涡之中火中取栗,当个名副其实的皇帝。可是他错了,实力决定一切。女真建国的初期,民族内核还是野蛮至上,根本没有政治家施展手段的土壤。在这个大前提下,他就注定了混不成赵光义第二。
在死前,他输掉了最后的一点点筹码。他的成年儿子完颜宗磐的继承权被剥夺,皇位回到了完颜阿骨打的直系血脉手里。
上位者名叫完颜亶,本名完颜合剌,父亲是景宣皇帝完颜宗峻。这位一直很沉默的人在低调中赢得了一生中最宝贵的胜利。
在这时,每个女真人都把完颜亶当成了完颜吴乞买第二,也不过就是个平衡器,之所以选他当皇帝,看中的就是他的无能!
连同完颜宗翰本人在内,都不会知道上台的这个人是什么变的。这人……不对,是这孩子,完颜亶这一年才15岁。这孩子会改变金国的一切,比如金国人从上到下都会玩政治了。
这是淮西之战对金国的影响,这次战争在表面上看近乎一个儿戏,怎么看它都会造成宋、金两国之间一切决定国运的大决战,却不料雷声大雨点小,啥事也没有,突然间就熄火了。
这不准确,淮西之战是一道分水岭,两个民族之间,尤其是南宋这边,因为这次战争而引起的变数一点儿都不比金国的小。
首先是张浚,这人瞬间飞黄腾达,从一个战败罢职的罪人,一跃成了雄霸江上的军方代表。其实看过程,他啥事也没办,没去前线没有督战没有训人,什么也没有,比首相赵鼎做得少多了。可战后论功行赏,他成了副相。
这人真的回到权力中枢了。
从这一刻起,张浚又可以在南宋搞风搅雨,以自己的“赤胆忠心”来给宋朝挖坑,给岳飞挖坟,给他自己留下“刚毅”的美名。
之后是赵构,他在金军后撤时迅速起身,从杭州赶到平江府,亲临前线,展示出一代中兴雄主的风采!这让全天下惊艳,他……不萎了。
最后是将军们。
刘、张、韩三大将各拥重兵,各有表现,本来是问心无愧的。比如刘光世,他的确是按照本心做事,何愧之有?
可岳飞这个该死的小兵兵,前几年还是个提不起的小裨将,居然敢扫我们大将的颜面!刘、张两人不必说了,未战先逃,发挥联想搞各种创意地既避战还有荣誉地逃跑,本身是很无耻的,可岳飞为什么那么耀眼,他怎么敢在我们退回来时过江?
简直是打脸嘛。
韩世忠脸上一直热辣辣的。这么多年以来,自从开封失守宋室南逃,他一路征战,是公认的军中霸王,是人见人怕、无可挑衅的军中第一强者!这次他在淮南东路杀得血流成河,本来是很符合形象、很激动人心、很楷模的,可天杀的岳飞突然间搞事……岳飞手里的兵力还不如他多,岳飞能带着这点人马杀过江去赶跑金军,而他却带着人被金军赶回南岸,这一出一进的反差太大了,让人怎么看他?!
嫉恨之火在三大将的心里熊熊燃烧,搞得岳飞不知怎么办才好。
其实岳飞对这股无名嫉火是有所提防的,军队里论资排辈的现象比官场里还要严重,他从一个大兵一路登上巅峰,拥有属于自己的强大部队,这期间什么没见过?他知道招人嫉了,一直在找机会弥补。
平时太忙,没法见面吃饭,更没法沟通感情。岳飞只好频繁地给张、韩两人写信。在信里他姿态摆得很低,这也是现实,在这个阶段,他的军衔比两人低,年岁比两人小,既是下级又是弟弟,低点儿才有利于团结。
却不料这样也出事。
写信就要写字,提到这事让人沮丧,三大将都是老粗出身。韩世忠要到晚年才突然爆发出文采,诗词翰墨独具一格。至于张俊,某次他和刘光世陪着赵构到一座庙里玩,方丈凑趣请他题字,只见张俊的老脸憋得通红,半天不落笔。
这哥们儿根本不会写。
刘大衙内总算好点儿,拿笔跟拿刀似的,弯弯曲曲地留下了自己的签名。而岳飞的字体风骨凛然,书法追慕北宋第一大家苏轼,单以书法论就是一代高手。这样的字拿在三位老粗的手里,会是啥效果?
……直娘贼,这厮写的到底是什么,为啥俺看不懂!
这些信在三大将的妒火之中注入了新燃料,他们自卑了。双方的矛盾在加深,淮西之战后,矛盾在赵构的干涉下,变得更深了。
实战得出结论,岳飞的军队是宋军中最强的,也是最听命令的。赵构考虑到以后的安全问题,决定派岳飞新任务。
去剿灭洞庭湖匪患。
三大将一听这事,立即火冒三丈。说实话,在收复襄阳之前,宋廷如果派岳飞去办这事儿,他们肯定站在一边笑嘻嘻地等着看热闹,乐得让岳飞去栽跟头。可这时不行,八百里洞庭湖里杨么、钟子仪势力庞大,不仅让南宋灰头土脸,难以收拾,连伪齐那边都把他们当盟友看。
如果岳飞真的成功了,其实力会立即上升到与他们水平相当的程度,甚至超过他们。
洞庭湖的事要从靖康之难时说起,在开封陷落,赵构外逃到南京应天府称帝时,他曾经下令天下兵马勤王,真是惊喜,当时有一支300多人的小部队,从遥远的长江边克服重重困难来到了他身边。可是他查了一下这些人的阶级成分,立即失望了。
领头的人叫钟子昂,荆湖北路鼎州(今湖南常德)人,政治上是一介白丁,他爹钟相是一位资深的乡村巫师。
搞什么嘛,政治是少数上层人的游戏,什么时候轮到闲杂人等参与了?赵构下令把这些人遣散回乡,老实当农民去。
钟氏父子也盼望平安来着,可随着赵构过江,南方的生活比花石纲那会儿还要悲惨。作为一个资深的、号召力强大的基层巫师,钟相很快就确定了新的方向——起义。在行动之前,他提出了口号,该口号和李顺、王小波起义时的口号很像。
都是“不分贵贱均贫富”。
通俗易懂,利于传播。被压迫的人蜂拥而来,很快他的部队形成规模,在短时间内占领了洞庭湖周围的19个县。
这时是1130年,宋建炎四年。当时,整个江南处于三不管时期,赵构自顾不暇,就算想剿他们,也无兵可派。钟相觉得形势大好,于是建国号楚、年号天载,自封为楚王,立钟子昂为太子,从此当上了皇帝。
这么干,从理论上看他很安全,但从实际来说,他麻烦大了。当时天下大乱,盗匪横生,有实力的人太多了,在他身边不远处就有一位。
孔彦舟。
这位兄台是一个典型的游寇,从江北一路游到荆湖。吃、抢、壮大,深得游之要素。到达洞庭湖边上时,他已经是见多识广久经战乱了。
他看了钟相一眼,满心鄙视。一个家门口都没出过的乡巴佬,居然当上皇帝了……一时兴起,他带人过去把大楚国灭了,钟氏父子全被活擒。孔彦舟很会做人,起义军的钱粮他都留下,把钟氏父子送给了赵构。
赵构承他这个情,一边杀了钟相、钟子昂,一边给孔彦舟转正,成了宋朝的国家干部。之后人事纷乱,孔彦舟在宋朝干得不顺心,渡江到伪齐,当上了刘豫的官。赵构逐渐稳定,在金国的压迫下渐渐羽翼丰满。两人各有各的忙,迅速把这事儿扔到了脑后。
别管后来的教科书怎么说,在当时孔彦舟的心里,这事儿只是游寇生涯的小插曲,过耳就忘。于赵构而言,这事儿很好定性,是外来游寇与本埠土寇的火并,外来的更强些,如此而已。
对洞庭湖来说,事情没有完。压迫在继续,反抗要加力,他们推出了新的首领。带头的还姓钟,是钟相的另一个儿子钟子仪,实际权力掌握在一个叫杨太的人手里。
杨太年纪很小,当地人管小叫“么”,顺口叫他杨么。
杨么的能力很强,运气非常好。他“出山”大约是钟氏父子死后半年,那时赵构刚刚结束上山下海的狼狈生涯,宋廷的全部精力都集中在陕西富平方向,关注并支持着张浚进行的国运之战。洞庭湖再闹,也只是一片小浮云。他们翻看了一下官职花名册,派去了一个同样从江北过来的实力派人物。
程昌寓。
从生平简历来看,程昌寓比孔彦舟要强很多。
首先,程昌寓是政府官员,过江之前的最后职务是蔡州知州。金兵南下时,他的行为很另类,没有率众死守,演绎英烈人生;也没有急着逃跑,保命第一。
他把蔡州洗白了。
所有的钱财带着,所有的兵带着,搬空了蔡州,他还在汹涌的难民潮里精挑细选给自己的逃亡生涯增添了些许的浪漫色彩。一个叫小心奴的欢场女子被他发现,两人走到了一起。
如此渡江,投入新宋朝的怀抱,让建炎集团从上到下都高看一眼。瞧瞧人家这官儿当的,回忆一下赵构过江时都衣衫不整,人家全须全尾两袖金风地来了。这就是素质!
考虑到程昌寓手中既有钱又有兵,赵构决定把剿灭洞庭湖水匪的事交给他。
逃跑时很另类,程昌寓进兵时也不简单。他把手下分成水陆两路。陆路是将军带着士兵,水路由他、他老婆、小心奴、大批家丁侍从幕僚组成。他是北方人,江南水乡的传说就像梦境一样,他决定从公安县的油河出发,沿鼎江、经龙阳县转往匪区,一边顺水漂荡,一边完成工作。
想得很好,但没有考虑到现实状况。
这一路上风景真的很美,可是战乱时期物资极度匮乏,这么长的船队一天下来食水供应就是个大数字,沿岸全是匪患交战区,人都看不到几个,有钱也买不着东西。
好不容易临近鼎州,出现了几个小村镇,船上的贵人们看见了几只活的鸡鸭鹅,立即派人上岸去抓。接着就出事了,洞庭湖的水匪蓬勃发展,业务范围越来越广,这帮外来人刚一靠近就被盯上了,经观察,很肥、没兵,抢!
悲剧就这样发生了,剿总司令部在开战前被打劫,整支船队只逃出去程昌寓的坐舰,原因是他的船行驶在最后,见势不妙,迅速掉头逃跑。
其他的全落在了洞庭湖水匪的手里,其中包括艳女小心奴……逃出生天的程昌寓大怒,迅速与陆路上的大部队会合,决定向水匪开战。
开战前得到一个最新消息,小心奴进入钟子仪的后宫,地位提升,已经是嫔妃级了。程昌寓反而冷静了下来,他决定把杨么一伙儿斩草除根。
为了这个目标,他拿出了从蔡州不远千里带来的钱财,没收了周边所有木材商人的货物,再征集大批工匠,日夜赶工造出了大批“车船”。
这种船能载兵千人,或两千人。船身是车形,小的20车,大的23车,这种装备安置在船头和船尾,踏车使船前进后退。
说白了和现在人工湖里的脚踏船有点儿像。
如此巨大型的脚踏船进入芷江(今沅江上游),配合步兵进攻位于夏诚的水寨。如此器械,这般兵力,区区水寨一定手到擒来。结果坐等好消息的程昌寓再一次遭遇悲剧。
航道水浅,巨大型车船搁浅了,横在水里进退不得,被水匪们连船带人抢劫一空。程昌寓悲愤,为什么会这样?!
后来也有人问他,为什么会这样,他回答说出门没看日子,在屋里造了艘航空母舰,没想到开不出去。
程昌寓落幕,下一位是纯军方人物王(火燮)。这人在宋史里是个过客,之所以搞成了路人甲,原因就是洞庭湖和杨么。
原本王(火燮)很有大人物的雏形,征杨么时他是荆南府、潭州、鼎州、澧州、岳州、鄂州制置使,手下的兵是神武前军的番号,总兵力达5万。
这股力量放眼南宋,别说是当时,就算四大将鼎盛时期也不过如此。当然,兵力不等于实力,可5万这个数字是令人震撼的。
派出王(火燮),足以证明南宋的决心,王(火燮)也非常努力,亲自率领最强的精锐近1500人坐着小船去剿匪。从这一点可以看出,他吸取了前任的教训,小船总不会搁浅了吧?
小船更悲摧。
程昌寓的大船没法接近敌人,轮到他时,洞庭湖水匪让他接近,直到进入深水区……车船等着他。当天王(火燮)创造了一个纪录,神武前军的精锐全军覆没,“一日之间,万人就死!”他本人满脸是血地逃了出来,从此一蹶不振。
杨么的声势更加浩大,直到有传言刘豫跟他约好瓜分南宋天下。
这里要强调一下,关于杨么与刘豫勾结的事,经各种考证,纯属诬陷。不管刘豫是怎么想的,杨么从来没有答应过什么。
这是宋王朝的惯技,要搞倒一个人,先搞臭他的名誉。对王安石如此,对岳飞如此,对杨么以及所有异类都一样。
杀杨么前,先把他定位在刘豫的层次上。金国走狗,民族罪人。
临到岳飞剿匪,最活跃的人不是他,而是军方总指挥张浚。张大人自从富平战败以来,每天生不如死。他是那样骄傲,那样伟大,是中兴的救世主,是时代最明亮的太阳!
可是却成了最大的笑柄……这让人情何以堪啊。好不容易这次重出江湖,他立即全盘接手军事事务,在每个领域、每条战线都插上一腿。
这时他挂着江防总指挥的名义,跑到岳飞身边担任这次剿匪的监军,并且提出了行动的总前提。他说,之前程、王两人都犯了一个大错误。洞庭湖水匪靠的就是水,官军征讨首先想的是没船,于是总想着趁秋冬两季水落潮时进兵。
这是错的。
水匪也是人,也得吃饭。他们是在春夏两季分散出去种地,秋冬则收粮回寨聚在一起。秋冬进兵正好赶上对方兵力集中时。
这一次要反其道而行之,偏偏就在春夏之交时进攻。于是岳家军的征期定在当年的五月左右。实事求是地说,张浚的眼光很准,至少他看清了一个事实,洞庭湖水匪的确在这个季节里没法全部集中,而岳飞到达之后发现,运气也好到了没话说。
五月间洞庭湖的河岸居然比冬季时还浅。
岳飞却没急着趁旱进攻,他想得很清楚,杨么一伙儿不只有实力,更有信仰,当年钟相打下的底子很深,想瓦解得从内部来。
他带来了10份金字牌旗榜,可以给为首者安排正式工作。还给杨么、钟子仪两人带来了委任状,只要投降,可以立即在湖南地区就近上班。
为首者对此表示感谢,同意投降,并且申明一直都在准备投降,只是需要做点儿准备……
《水浒传》里的宋江还是很有原型的,此人一门心思地搞招安,和官兵打得死去活来之后才招安,都很符合当时的实际。
向施耐庵前辈致敬,写得非常成功,只是有一点我一直没有搞懂,就是关于招安这一段,梁山好汉的成员很复杂,来自各行各业,里边有无业游民、职业惯犯,也有富家贵人、朝廷命官……
这时说招安就招安,人家本来就是朝廷的官,你逼着我当山贼,这时又逼着我重回官场,你当我是弟兄了吗?!
涮人玩啊?
那不是一句什么“天罡地煞自然相投”就能说得过去的。
跑题了,回到洞庭湖。岳飞从匪徒的工作做起,他把之前程、王两人抓到的几百个匪徒都放了,这帮匪徒走上久违了的大街时发现商品充足,一律跳楼价。这帮匪徒如在梦中,东西多还便宜,谁还当匪徒啊!
这个消息传进了匪巢里,引起了巨大的反响。春天刚刚过去,夏天干旱,人都快饿死了,外面那么多吃的用的……可就是拿不着。官兵重重围困,有钱也没法去买。饥饿是人生第一需求,很快匪帮内部松动,投降的情形不断出现。
这时距岳飞抵达洞庭湖差不多过去了半个多月,某天张浚突然找了过来。他说秋天快到了,见鬼,才五六月就快到了秋天,他要去江边巡视,金、伪齐敌情才是最重要的。
岳飞拿出一张图给张浚看,对他说了一句话。您不忙走,8天之内我将平定洞庭湖,那时也不耽误您巡视江防。
张浚愣了,见过吹牛的,哥哥我就经常吹,没想到你更狠。好一会儿他才回了一句——“王四厢两年尚不能成功,乃欲以八日破贼,君何言之易耶!”
你说得太轻松了吧。
8天之内别说造船只,选器械,就算纯进兵走路都很紧张。毕竟这是八百里方圆沟壑参错的洞庭湖,范围太大了。
岳飞没再废话,事实胜于雄辩,他在六月二日逼使杨么军中悍将杨钦出降,俘获老小精壮万余人,舟船400多只。以这支水军力量,岳飞各部向位于龙阳县江水北岸处的杨么大寨进攻。战斗的细节很单调,充分显示了杨么等人贫瘠的战术素养。
岳飞命令全军少带武器,尽量收割岸上的杂草,进入战区之后全扔到水里去。杨么的车船踏板被杂草缠住,没法前进后退,之后水战就变成了陆战……岳飞的军队能在野战中击败金军主力部队,区区水匪算得了什么。战斗迅速结束,杨么、钟子仪见势不妙跳水逃跑都没成功。
一战定洞庭。
还剩下一座依山临溪的大寨,以夏诚为首。这时牛皋提议屠寨,把夏诚大寨上下都杀个干净。
这么做是当时的惯例,说得好听是为国家着想,为了长治久安。私下里嘛,谁都清楚,刘光世、张俊的钱都是这么来的,抢光之后杀光才能毁灭证据。
岳飞坚决反对,他强调“杨么之徒,本是村民……只是苟全性命,聚众逃生。既已出降,并是国家赤子,杀之岂不伤恩,复有何利。”
他连说:“不得杀,不得杀!”
洞庭湖之战以岳飞仁厚的信念结束。我不是说他杀造反的穷苦人是仁厚的,而是说兵危战凶,在那个时代里随便换哪个已知的将领来,结局都不会这样仁厚。
参与造反的数十万湖湘百姓放归田里,重新耕种生活。之后,这片区域一直很平静,再也没有出现过动荡。我无法查到当时岳飞是怎样安置他们的,但既然不是以杀戮来威胁,就只有一个结论。
仁厚。
中国的老百姓只要能有口饭吃,能妻小平安,就没谁去造反。很显然,岳飞给予了他们这一点。
杨么叛乱时的作战力量有6万余人,岳飞把他们都收编了。从此岳家军达到了10万人的编制。这在当时超越了韩世忠、张俊,仅次于刘光世。
三大将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各人反应各不相同,有咬牙切齿的,如刘、张,有苦笑摇头,如韩世忠。拳头大才是真理,岳飞已经压在了他们的头顶上。没多久,张俊和韩世忠各自收到了一份礼物。从湖湘寄来的一条车船,船上器械人员齐备。
这是岳飞的一份敬意,他以此向老大哥们表示友善,他没忘记张俊给他的提携,更没漠视韩世忠的赫赫战功,他想获得他们的友谊。
他得到了韩世忠的友谊,老韩呵呵大笑,很高兴地收下了,从此交了岳飞这个朋友。张俊却更加愤怒,在他来看,岳飞这是在向他示威,向他展示战功!
张俊回忆、对比这几年里他和岳飞交集的各个片断,包括这份礼物在内,岳飞的每一步都映衬着他的无能、怯懦、失败。这在他的心底缓缓地生成了一股怨毒,在之后的岁月里,随着岳飞不断创建伟大功绩,这怨毒也愈加深刻。
直至他做出人神共愤的错事。
张浚就更不用说了,他的“领导”作用被岳飞10天左右剿灭洞庭湖水匪的传奇战绩戳得千疮百孔,想抢、想掩盖根本不可能。他只好酸酸地赞美了一声——“岳侯殆神算也!”之后在心里提醒自己,岳飞是强大的,这是好事。
他的雄心壮志必须有岳飞这样的臂助才能实现。而他的骄傲也时刻掺杂着高尚,他提醒自己必须高尚,这导致了他每做一件事,都以伟大事业为目标,以抬高自己去实现,失败后又总表现得大义完美。
对了,忘了说大衙内刘光世,从过程上看,他应该是最恨岳飞的。岳飞不给他写信,送礼也没他的份儿,而他拥有最多的兵力。他本该暴跳起来去教训岳飞。可惜啥也没有发生,他非常平静。这人一直是南宋顶层人物中的软骨头,谁都拿他不当回事,只是个乐儿。
他的兵再多又怎样,都是雄狮又怎样,他是只乖乖的绵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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