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拍了拍他的大口径火枪,他钟爱于它,尽管这些天来它的准头不怎么靠谱。也有的人说不靠谱的是老脏鬼佩蒂,而不是他的枪。这可真是不厚道,他叹了口气。这一轮的放哨马上就要结束了,到时候,就可以打开那桶他一直存着的樱桃酒……
丛林中突然一阵沙沙作响,老矮人用一种大多数人都难以置信的速度站了起来。这里所有会动的东西都可能会发动进攻,迅猛龙、陆行鸟,以及那些讨厌的大花和苔藓……
突然,一名穿着一件金色船锚纹章战袍的女性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无助地看着他,然后连支撑身体的力量也失去了。佩蒂赶紧接住了她。
“缇甘!”佩蒂大吼道,“我们出事儿了!”
几秒钟之后,一名卫兵已经开始为受伤的年轻斥候包扎伤口,但是佩蒂悲伤地意识到这位小姐显然是撑不过去了。当汉娜·布瑞哲沃特朝她俯下身子的时候,她近乎疯狂地抓住了汉娜的手臂。
“部……部落,”斥候气若游丝,“牛……牛头人,打开了巨门。继续向东……我想……目标是北望城堡。”
她的眼睛闭上了。漆黑的长发上还带着血迹,瘫倒在佩蒂宽阔的胸膛上。佩蒂有些笨拙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为我们带回了消息,小姐,”他说,“你做得很好。现在好好休息吧。”
听到呼喊的缇甘这时赶了过来,他恼怒地看了矮人一眼。“她已经死了,你这个笨蛋。”
佩蒂轻轻地回答道:“我知道,老弟,我知道。”
两分钟以后,汉娜已经迈着她修长强壮的双腿,用最快的速度朝着北望城堡飞奔而去。她是他们之中跑得最快的人。圣光保佑,但愿一切没有太晚。
海军司令塔伦·奥布里像往常一样在黎明之前醒来。他迅速起身,往脸上泼了泼水,然后穿戴整齐,拿起了剃刀。精心打理的胡须一向是他对于外表引以为傲的地方,但是今天当他对着镜子准备例行修整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的双眼上顶着两个黑眼圈,这让他皱起了眉头。在过去的几天里,残存的暴吼氏族正在重新集结,一些小规模的冲突已经爆发。据前线回报,有些兽人在战斗中大声叫嚣着诸如联盟将会付出代价这样的话,又或是在临死的时候高喊着“有人会为我复仇的”。
这看起来跟往常差不多,没什么特别的。在奥布里的印象里,几乎每个兽人都是这样的自信和傲慢,而暴吼氏族尤其如此。但是,若非对所有可能的危险都保持着警惕,他也坐不到今天这个位置。现在的疑点在于,暴吼氏族为什么在被击败之后还能重新集结反攻,他需要知道这其中的缘由。他已经派出了间谍去确认部落是否正在准备挑起战争--尤其是针对北望城堡的战争,但是现在还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对于下结论来说也就为时尚早。
奥布里迅速解决掉了他的早餐--一根香蕉和一杯浓茶,然后按着平时路线开始巡逻。尽管天色朦胧,通信官纳森·布兰恩还是潇洒地冲他敬了个礼。他点点头以示回应,然后两人一起望着大海。黎明已至,朝阳升起,浩瀚汪洋与这小小码头一同被漆上了一片玫瑰、嫣红与绯红的色调,头顶之上飘飘散散的白云也被描上一道道金边。
“朝霞一片红彤彤,水手心里紧绷绷。”奥布里若有所思地喝着茶,突然想起了这句谚语。
“晚霞一片红彤彤,水手心里乐融融。”纳森接上了下半句,“但我们今天不出海,长官。”他给了海军司令一个龇牙咧嘴却不失尊敬的笑容。
“的确,”奥布里说,“但我们总归是水手。保持警惕,纳森。”海军司令稍稍眯起了眼睛,“有些什么东西……”
他紧闭着嘴唇,摇了摇头,话语未完便迅速转身走下了楼塔。
“他现在也变得有点儿迷信了,是吧?”一个矮人卫兵对纳森说道。
“也许吧,”纳森转身面朝着海湾,“但我敢打赌,你直到现在也还是每次都先迈右脚登船,是不是?”
“唔,”矮人的脸上稍稍红了一下,“好吧,我们没必要去招惹坏运气嘛,对吧?”
纳森咧嘴笑了。
有如一片绿色与棕色的海洋,兽人军队正稳步沿着黄金之路穿过北贫瘠之地,往棘齿城而去。大部分兽人都是步行,只有大酋长、玛科洛克,以及包括库卡隆在内的一些精英们乘骑着座狼。还有一些则坐在科多兽身上,擂打着巨大的战鼓,震天的轰隆声让大地也为之震颤。
当然,命令早已提前下达,所以沿路每一座城镇都有更多的人聚集起来加入队伍。只有少数人不会参加这次战斗--长者、小孩,以及仍在哺乳的母亲。但是他们也都跑了出来,为加尔鲁什和他不容置疑的胜利欢呼。
加尔鲁什昂首挺胸,神色高傲地坐在他那头健壮的黑色座狼上,高举起血吼,回应人群的欢呼。
部落的人潮沿着道路奔流向前,声势浩大的步伐让这支军队在足够远的地方就能被人发现,那些战士、法师、治疗者,以及萨满们也就能够提前做好准备,从而在加入队伍时不致拖慢前进的速度。当他们经过十字路口之后,人潮的数量已经大为增加。玛科洛克骑着他的坐骑跟到了加尔鲁什身旁。他捶胸以示敬意,加尔鲁什点了点头。
“有什么要说的?”加尔鲁什问道。
“就目前来说,看起来贝恩仍然忠于我们。”玛科洛克说道,“他和巨魔们一起做掉了莫高雷巨门外的联盟斥候,现在正朝着北望城堡进军,正如他们应许过的那样。”
加尔鲁什转头对着玛科洛克。“我对你的尽职表示赞赏,玛科洛克。”他说,“现在你看到了,贝恩始终在我的掌控之中。他始终把他的族人放在首位,不会为此冒任何风险。他知道,在必要时我对于做掉牛头人不会有任何犹豫。他守护族人的心意既值得钦佩又值得鄙夷。而且……”他补充道,“也值得利用。”
“即便如此……他还是太口无遮拦了。”玛科洛克低吼着。
“确实,”加尔鲁什说道,“但他还是在需要的时候赶来了。沃金、洛瑟玛、希尔瓦娜斯也是如此。”
“还有加里维克斯。”
加尔鲁什做了个鬼脸。“这个家伙就像暴怒的科多兽一样难以琢磨。不过反正也不用跟他谈感情,谈钱就好了。只要待在部落还有利可图,他就会保持忠诚。”
“要是我们的盟友都这么简单直接就好了。”
“别管贝恩了,现在别管。”加尔鲁什说道。
“可这是你赋予我的职责,伟大的酋长。”玛科洛克说道,“铲除那些藐视您领导,甚至于从而背叛光荣部落的人。”
“但是如果我们太过猜疑自己的盟友,他们的容忍也就会越来越少。”加尔鲁什反驳道,“不,玛科洛克,现在不是对付自己人时候,我们的敌人是联盟,而且这将会是一场恶战。”
“但是如果贝恩或者沃金,或是其他人对您图谋不轨呢?”
“如果你已经有了证据,而不仅仅是看他们不爽,那么,就和往常一样,放手去干吧。我很清楚你在这方面的经验。”听罢,玛科洛克灰色的嘴唇上露出了一个丑陋而恶毒的笑容。
船只--被遗忘者、血精灵和地精们的船只都已经早早地抵达,在棘齿城的海港里满满地堆积着。看到这景象,加尔鲁什也难以遏制内心的激动,但是当他意识到把军队和补给从船上全部卸载下来得花上不少时间的时候,血洗联盟的热望又逐渐冷却了下来。这是酋长工作中无聊的部分,对此他也没什么办法。
尽管港口中一片忙碌,兽人的到来还是被立刻注意到了,并且欢呼声随之而起。三个身影朝着加尔鲁什走了过来,他挥手示意,然后跳下坐骑。这三人里其中一个加尔鲁什认识--肥胖而狡诈的贸易亲王加里维克斯,而另外两人--相貌陌生的血精灵和被遗忘者--让他皱起了眉头。
“大酋长加尔鲁什!”加里维克斯热情地喊道。他贪婪的双眼闪着光芒,表示欢迎的同时张开了双臂。先祖在上,这厮该不会是想抱我吧?加尔鲁什厌恶地想。
他赶在地精走近之前转向了那名血精灵。她有着金色的头发和如雪的肌肤,而明亮照人的铠甲穿戴在身,说明她是一名辛多雷的圣骑士。“洛瑟玛在哪儿?”加尔鲁什直截了当地问。
她有些恼怒地扁了扁嘴,不过当她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却出奇地平静和动听。“他指派我负责统帅血精灵的部队。我的名字是克兰蒂尔·血刃,我受训自女伯爵莉亚德琳,效力于哈杜伦·明翼将军麾下。”
“但他俩谁都没来,”玛科洛克站在一个能够保护加尔鲁什的距离,口中说道,“反倒派了这么个不入流的小崽子。”
克兰蒂尔冷静地转向玛科洛克。“以及两艘战船,满载着愿意为部落流血牺牲的血精灵勇士。”她说,“除非你们已经有了完全充足的战力和补给,使我们微薄的支持变得毫无必要。”
加尔鲁什向来不怎么关心血精灵,而这名女性正好说到了他的心里。“在今天的战斗中你将有机会证明自己族人的价值。”他说,“小心点儿,可别错过了。”
“战火、争斗与牺牲,这些都是铭刻在我族人血脉中的词汇。”克兰蒂尔厉声说道,“大酋长加尔鲁什,你将会在吾族身上看到这一切的。”然后,她便转身回往码头而去,身上的板甲随着步伐铿锵作响。如此柔弱的身姿竟能撑起这样的重负,加尔鲁什一时也为之惊讶。
“大酋长……”加里维克斯想要插话,但玛科洛克冷眼一瞥便让这个聒噪的地精闭上了嘴。加尔鲁什将注意力转到了那名被遗忘者身上,他谄媚地将腰弯到了尽可能低的程度,与刚才高傲的血精灵形成了鲜明对比。他“骨感”的腰间挂着一把带鞘的利刃,看起来似乎应该是名战士。他没有头发(嗯……早就腐烂掉了),周身皮肤都呈现出一种淡绿的颜色(嗯……正在腐烂中)。
“在下弗兰迪斯·法雷船长,长官。以希尔瓦娜斯之名,我负责统帅此次参战的被遗忘者部队,为部落以及您本人服务。”他的声音嘶哑而低沉。虽然说话的时候看起来一切正常,可一旦停下来,他的下巴就会定格在一个目瞪口呆的表情,永远也合不上。
“那么你的黑暗女士在哪儿呢?”加尔鲁什问道。
法雷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绿色的光芒。“怎么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惊讶,“她正在打理后勤,为亲自上阵指挥做好准备。北望城堡何足挂齿,她可等着在这之后与您一起去塞拉摩放烟火呢。”
这回答大胆而狡猾,加尔鲁什仰头大笑了起来。“也许我们应该派你去和吉安娜女士喝杯茶聊聊,然后她就会打开城门自愿投降了。”
“我的大酋长,这可太抬举我了,不过要真是这样,部落反而失去了一次正当而光荣的胜利,不是么?”
“如果你的刀刃和嘴皮子一样厉害,弗兰迪斯·法雷,那你的大酋长就会很高兴了。”
“我会尽力的。”一些腐烂的液体出现在他松弛的下巴一角,然后滴落到烤干的土地上,“如果您允许,现在我要去卸下那些我的黑暗女士送来的货物了。”
谐谑的对话让加尔鲁什高兴了一下,不过希尔瓦娜丝和洛瑟玛两人都没有亲自前来这件事,让他直到现在都还有些恼怒。最终,他转向了加里维克斯。这个地精正闷闷不乐地叼着雪茄,高大的帽子滑落到了眉头的位置,而通常用来取悦别人的那副嘴脸现在并没有“激活”。
“你,贸易亲王,看起来是唯一一个亲自来到棘齿城指挥族人战斗的首领。我会记住这一点的。”
那张用来取悦他人的嘴脸立刻被激活了。“与领导族人投入战斗相比,我更擅长的其实是监督他们定居下来开动工作,为您需要的各种战争物资提供充足供应。如果您能理解的话……”
加尔鲁什心不在焉地拍了拍加里维克斯的帽子,然后向下面的码头走去,以便能获得更好的视野看看那些船只和货物。
这看起来像是个奇怪的安排。除了将会投入战场的有生力量以外,船舱里被填满的不是刀剑、弓矢或护甲,而是用绳子捆绑好仔细堆叠起来的木材和装满石块的推车。
加尔鲁什对货物感到满意,但他随即不耐烦地叹了口气,然后指示一些高大强壮的兽人过去码头,帮助苗条的血精灵和“骨感”的被遗忘者们加快卸载速度。
很快,也许在几小时以内,北望城堡就会沦陷。
胜利,终究是部落的天命。
当汉娜·布瑞哲沃特被一名在西路巡逻的北望城堡卫兵拦住的时候,她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双腿也精疲力竭地不住颤抖。她带来的消息立即被传达给了海军司令奥布里。他咒骂出一个简单而难听的词汇,然后立即恢复了镇定,对那个给他送来消息的卫兵说:“通知所有人准备战斗,牛头人和巨魔正从西面接近,加强那边的防御,还有……”
“长官!”一声尖叫传来。奥布里顺着声音望去,下方的码头上,通信官布兰恩正在疯狂地挥动着信号旗,“部落的战船从棘齿城开过来了,一共六艘!全副武装!”
“六艘?”
“是的,长官。”布兰恩紧张地读取着更多消息,“船只上的标记看起来是……是地精、被遗忘者,还有血精灵!”
奥布里沉默了。先是牛头人和巨魔,现在又是被遗忘者、辛多雷以及地精,还没有出现的只有……
“兽人!”他厉声说道,“让码头管理员刘易斯派一些斥候去棘齿城,沿路得躲过暴吼氏族的残部,这是他们擅长的。”在刚刚听到“牛头人”的时候他就应该明白这些家伙不会独自前来。牛头人的部队之前也曾来犯过一次,但自从已故的霍索恩将军让陶拉祖营地的平民安全离开之后,就再也没发生过了。这不像他们的作风。
他早该明白真正的威胁是来自北方,来自奥格瑞玛。
至于其他种族的战舰……“告诉炮兵维桑恩和斯密瑟,一旦部落的船只进入射程就可以自由开火。我们必须阻止他们的军队登陆。”
“遵命,长官。”
奥布里在心里飞快地思索着。兽人们的战略是怎么样的?牛头人和巨魔从陆地上靠近,是的。其他部落种族从海上而来,是的。但成百上千的兽人可没有办法直接从北面扑过来。暴吼兽人一直以来都是北望城堡的眼中钉,但部落也从来没办法为他们投入增援。他们的据点不过是北望城堡与棘齿城之间的零星小岛,可没办法让一整支军队……
他的思绪被一阵声音打断,甚至在耳朵听到之前他就感觉到了,这不是火炮的声音。以圣光之名,他们已经连续听了好几个月的火炮轰鸣。而这个声音,并不一样……这是大地深深的震颤。一瞬间,奥布里和许多对大地的裂变心有余悸的人一样,以为这是又一场地震,但这声音太有规律,太有……节奏。
这是……鼓,战鼓!
他伸手拿起挂在身后的望远镜,冲到塔壁望向北方。在这之前,总是可以看到暴吼氏族的零散部队在附近游荡,有时甚至会鲁莽地对城堡守卫发起进攻,然后付出惨痛代价,但是现在,已经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不用派斥候了!”他冲布兰恩喊道,“暴吼氏族回撤是为了加入部落的兽人大军,他们将会……”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敌人已经出现在视野中了,越过山顶蔓延而来。这道兽人洪流的穿着完全杂乱无章,有术士与萨满样式的布甲,也有拼凑剪裁的皮甲,以及气势逼人的板甲。他们吃力地用推车运送着木材和石块,毫不意外的,暴吼氏族也混在其中。强壮的绿色蛮子怒吼着将一块块石头丢进浅滩,水花飞溅不断。地狱般的鼓点还在敲打着,敲打着……奥布里和其他人甚至可以听到不断逼近的兽人口中吟唱着激昂的战歌。跟在兽人身后的是投石车、攻城槌,以及其他巨大的战争机器。可他们难道以为这样就能……
但是当兽人们开始往石块上铺设木板的时候,奥布里突然意识到了这战术的阴险与狡黠。
“加固城门!”他高喊道。看起来情况不妙,他心想。“准备好应付三个方向的攻击,海港、北面,还有西面!”
他们能够搞定暴吼氏族,他们能够搞定鲜血旷野上零散的牛头人攻势。
但是这……
“圣光保佑。”他低声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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