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应该把思绪理清一下。”金迪说道,“首先,假设这个蓝发的帅小伙--卡雷苟斯--比任何一名凡人种族的法师都更为强大。那么根据记载,至少在我们掌握的记载中,完全没有任何法术能把一件物品隐藏起来而不让他感应到。这是一条死路。请您原谅,女士,但是当我们这么坐着摆弄手指冥思苦想的时候,北望城堡随时都可能被部落攻陷!”
“我们从没轻视过这个威胁,金迪。”卡雷苟斯说道,“但是如果我们不夺回聚焦之虹,整个世界都可能会深受重创。与之相比,北望城堡的陷落就像是在棋局中丢掉一个棋子。”
金迪的眉头皱了起来,目光向远方望去。
“我们都有些心烦意乱,”吉安娜说道,她正努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但卡雷说得对。越早弄清楚这些窃贼是如何隐藏聚焦之虹的,我们所有人也就都会更安全。”
金迪点点头。“我知道,我懂的。”她说,“可是……这很难。”
吉安娜注视着她的学徒,想起了最后一次见到自己的老师安东尼达斯的那个时刻。他们一同站在他杂乱而舒适的书房中,她要求,或者说……恳求,留下来帮助他保卫达拉然,帮助他对抗阿尔萨斯·米奈希尔。阿尔萨斯已经到来了,就站在城外,叫嚣着求战。他的声音就像利箭一样刺进吉安娜心口。她是如此拼命地想要保护这座美丽的法师之城;而同时又如此地苦痛,因为阿尔萨斯--她的阿尔萨斯--正是一切威胁的源头。最终,安东尼达斯还是拒绝了她的请求。“在这里多留一个人少留一个人……都没什么区别了。”他说,“你还有别的职责,吉安娜·普罗德摩尔。保护好那些你允诺要保护的人。”
吉安娜毫不怀疑她和卡雷苟斯能够扭转北望城堡的战局--如果他们能及时赶到的话,但就算他们真的成功了,接下来呢?科尔戈黄金烈酒是奢侈品,他们有;鱼子酱是奢侈品,他们也有;但时间这种奢侈品,他们没有。直到现在他们都还不知道究竟是谁窃走了那件被诅咒的法器,更不知道他,或者她,打算用其来做些什么。所以,她不得不相信,正如离开安东尼达斯,任由达拉然陷落是正确的抉择--尽管是悲痛而正确的抉择,现在留在这里寻找聚焦之虹同样也是一个正确的抉择。
吉安娜感觉到泪水又一次在眼中泛起,即使那些往事已过去了如此之久。她伸出手捏了捏金迪柔弱的小手。“背负许多的责任,学着做出艰难的抉择,这些都是成为法师所必须经历的部分。我理解你的感受,金迪,但我们现在正处在最需要我们的位置上。”
金迪点了点头。和大家一样,这个侏儒女孩已经累了。她的头上还是那团胡乱扎起的粉红马尾,大大的眼睛外面是两个更大的黑圈。特沃什看起来比他的实际年龄又老了许多。就连卡雷苟斯也紧紧地把嘴唇抿成了一条线。而吉安娜,她现在完全不想看到自己的模样,她想着法子避开一切有镜子的地方。
她皱着眉头查看又一张卷轴。然后,突然之间,她放下卷轴望向他们所有人。“金迪是对的,记载中没有任何法术能够实现这种效果,但是显然有人想出了解决的办法,因为这已经确确实实地发生了。有人藏匿了法器,用一种连卡雷苟斯都无法感应到的方式,可我就是不信这个邪!”她双手使劲拍了桌子一下,所有人都转过头来吃惊地看着她。吉安娜从没像这样发过火。“如果我们能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法术,或者,哪怕只要是猜中类型,我们就能确定该怎么破解它。”
“但是……”金迪刚一开口就咬住嘴唇把话吞了回去,因为吉安娜用一道锐利的眼神瞪向了她。
“没有但是。没有借口。”
没人知道该怎么接话。卡雷苟斯好奇地看着她,嘴角露出一丝担忧。不过吉安娜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我为刚才的语调抱歉。但是肯定的,我们肯定能找到解决的方法!”
沉默中,金迪起身去为大家重新沏上新茶。最终,卡雷苟斯以一种踌躇、猜测的语调开口说话了。
“让我们先对这一点达成共识--没有任何已知的法术能够将一件强大的宝物藏得如此彻底,甚至于以我的法力都无法感应,尤其是在我和聚焦之虹之间还有着特殊羁绊的情况下。”吉安娜呷了口茶,熟悉的味道让她安下心来,点点头示意卡雷苟斯继续。“因此,合乎逻辑的是结论是,要么有个足够聪明的法师创造了一种新的法术,要么……事情并不是看起来的那样。”
“‘事情不是看起来的那样’是什么意思?”金迪叫了起来,“它还能是怎么样的?”
吉安娜抬起一只手来,它微微颤抖……因为她重新拾起了希望。“等一下,”她说,“卡雷……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他笑了,双眼散发着喜悦的光芒。“我就知道你会的。”
“它并不是真得被藏起来了。”吉安娜站了起来,来回踱着步子。在卡雷苟斯的鼓励下她已经推理出了想要的结果,“我们一直这么认为只是因为感应不到它。”
“而我们感应不到它是因为……它已经不是我们感应时所具备的那个样子。”
“是的!”
“有谁能给我们这些可怜的凡人讲解一下么?”特沃什干巴巴地说道。他往后靠了下去,椅子被压出一个仰角,两条前椅腿跷离了地面,“我完全跟不上你们的节奏。”
吉安娜转向了他。“去年万圣节你变的是什么?”她问道,同时强忍着不让自己因为某个特别的万圣节而悲痛。那一年,阿尔萨斯邀请她到洛丹伦去参加点燃稻草人的传统活动。烧掉假人象征着烧掉人们心中希望摆脱的东西。吉安娜用一个法术让稻草人燃了起来,围观的人群都跟着一起乐在其中。也就是在那天的夜晚,吉安娜感觉自己和阿尔萨斯之间也像是中了魔咒一般。在稻草人燃烧的火光下,吉安娜拉着阿尔萨斯的手,把他带到了床前--那个他们第一次成为恋人的地方。
“我……请你再说一遍?”特沃什看着她,就像是觉得她已经完全疯了一样。吉安娜把思绪又强拉回了现在--拉回到他们手中那个很可能即将迎刃而解的问题。
“为了参加庆典你变成了什么?”她再次问道。
特沃什瞪大眼睛,突然醒悟了过来。他俯身向前,两条悬空的椅子腿也砰的一声回到了地面。“那个看起来挺普通的小魔杖施了个傻乎乎的法术,就把我变成了一个海盗。”他说道。
“我试图通过魔力去感应一样东西,但它已经被变成了别的东西。你所说的‘傻乎乎的法术’制造了足够的误导,让我没法追踪聚焦之虹。”卡雷苟斯说道。他的目光向着远处,并向更远之处伸展开去,然后他笑了,“或者说……以前没法追踪。”
“而你现在可以了?”金迪兴奋地叫了起来。
他点了点头。“是的,不过也不尽然,这感应时有时无。”
“不管是谁施放了这种傻乎乎的变形法术,他,或者她,都得保持每隔一段重新变形一次,因为法术的效果总是会不断减退。”吉安娜说。
“正是!”卡雷苟斯站起身来迈着大步靠向吉安娜。吉安娜以为他会拥抱自己,不过卡雷苟斯只是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这手掌强壮而温暖,让她感到安心。
“吉安娜,你真是聪明。”他说道。
她感到自己脸颊微微发烫。“我只是顺着你的点子推理而已。”她说。
“我只是想到了大致的方向。”他说,“而你精确还原了事情的全貌,还找到了破解幻象的方法。我得走了,现在我知道它的方位了。”他犹豫了一下,“我知道你很担忧北望城堡,但是……请你留在这里。我可以追踪到聚焦之虹,但是在夺回它之前,我可能还需要你的帮助。”
吉安娜悲恸地设想着那些北望城堡可能会面对,或者是已经发生的事情。她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下了决定。
“我会留在这儿。”她说。
“谢谢。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有多不容易。”
“祝你好运,卡雷。”特沃什说道。
“我希望你能赶快找到它。”金迪说。
“谢谢。我现在有把握多了。你们都给予了我莫大的帮助,我也希望能尽快带着好消息回来。”
卡雷苟斯迈着大步走向楼下,吉安娜跟他在身后。他们顺着蜿蜒漫长的楼梯下到底层,谁都没有开口,谁都没感觉这沉默有何不适。卡雷苟斯走到了阳光里,转过身来又望了吉安娜一眼。
“你会找到它的。”吉安娜语调坚定。
卡雷苟斯温柔地笑了。“你说得这么肯定,那我想一定会顺利的。”
“小心点儿。”她说,然后觉得这话挺傻。他是一头巨龙,曾经的守护巨龙,不是什么三脚猫的小龙。这片大陆上有什么能威胁到他的吗?不过她马上又想到了聚焦之虹失窃时被杀死的五头巨龙,突然间觉得这话也没有那么傻。
“我会的。”他认真地说,然后露齿一笑,看起来心情好了很多,“为了那些美味的下午茶点心,我会回来的。”
吉安娜也笑了。
他又停留了一会儿,一小会儿。为了什么?她不知道。然后他鞠了一躬,向后远离她几步。
接下来的变化之快,让她倒吸了一口气。一名英俊的半精灵男子转瞬之间就化为了一头庞大的蓝色巨龙,依然英俊,但却是另一种不同的英俊,同时是如此的强大与威严。简单地将他称之为“蓝”龙,事实上对这绚烂繁复的色彩来说是一种侮辱。天蓝、钴蓝、蔚蓝,以及独特的冰霜之蓝,在卡雷苟斯身上勾显出了灵动的层次。他将双翼完全地伸展开来,显然是在享受这久违的身姿。美丽、致命、危险,并且辉煌。吉安娜回想起自己曾对他说过的那些过火言语,脸色突然变得苍白起来。
还好,他读不到她的思想,又或者只是不想去读。卡雷苟斯甩动着布满冰凌般钩刺的尾巴,将蜿蜒长颈项上长着龙角的巨大头颅转了过来,和她目光相交。而她,发现自己竟不能把视线移开寸许。
他冲着她眨了眨眼。是的,他是卡雷苟斯,强大的龙族,曾经的守护巨龙;但他也是卡雷,一个幽默而又见识超卓,让她认识到了奥术的宏大与美丽的朋友。
方才的敬畏有如霜雪一般在阳光的照射下消融散去。吉安娜感觉自己就像是脱掉了一件厚重的斗篷,全身都放松了下来。她笑了,朝着他挥了挥手。他点头回应,然后转身望向天空,四肢微微收拢了起来,像一只巨猫正准备凌空跃起。
然后他飞了起来,雄伟的双翼拍打出一阵轻风,往更高之处爬升。吉安娜抬起一只手为双眼遮住太阳,注视着他越飞越高,变成天空中的一个小圆点,最终消失不见。
她又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走回要塞。不知道为何,她心里一阵失落。
万圣节伪装……呵呵。
卡雷苟斯一面飞着,一面哼了一声,忍不住责骂自己为何早没注意到这么简单的东西。不过,吉安娜能注意到这咒语是因为这和他们的传统节日有关,而万圣节并非龙族的节日。并且龙族们并不习惯于伪装自己……好吧,人类形态除外。但严格来说这其实是他们的另一种形态,并不是用于迷惑他人的幻象或伪装。
或者也可以算是?毕竟,就曾有过一些龙族利用变换形态的能力轻易混到了凡人种族中去。因此,尽管说起来不太好听,这也可以算作是伪装的把戏,但是卡雷苟斯从没有觉得自己是伪装成卡雷。卡雷……就是卡雷苟斯,只是看起来不同而已。
年轻种族们习惯于如此轻松随意地使用魔法,这让他感到费解,但吉安娜正是因为对这些基础小法术的了解,才对这次的事件做出了最终的推断。这再一次说明了,在暮光审判已经被阻止的新世界里,龙族们需要学会去聆听那些曾经因为傲慢而忽视的声音。
现在他已经知道了一切的缘由。正如他告诉吉安娜的那样,他现在可以找到它,通过对聚焦之虹本质的感应来搜寻到它--去感受它真正的奥法精华,而不是敌人通过小把戏把它变化的模样。不过即便如此,卡雷苟斯对它的感应也没有它被盗走之前那般强烈,但它就在那里,如同一股微弱的气味萦绕心间。好几次,在挺长的一段时间里,它似乎又消失了。而在这种时候,卡雷苟斯就会拿出龙族的耐心,在天空中单纯而淡定地盘旋。他现在对于自己该寻找什么已经有了清醒的认识,他深信聚焦之虹必将对他展露身影。
但是有一点让他深为困惑和担心,那就是这件受诅咒的法器的移动速度。它看起来……在以一种凡人种族不可能达到的速度飞行着。这怎么可能?什么东西才会有这样的速度呢?如果能想出这一点的解答,那么离解开整个谜团也就更近了一步。
一个念头,既诱人又痛心的念头划过心间:如果他还拥有守护巨龙的能力,是否就能更快地找回聚焦之虹呢?
他有些恼怒地摇了摇头。这是个危险的想法,最后能换来的只有绝望。这个世界没有立足之地留给那个既庞大又渺小的字眼--如果。它就像是塞壬女妖的歌声,只会让你满怀希望地走到失败中去。想要避免这一切,想要阻止灾难,就要调动自己所有的智慧、冷静,以及信心,而不是去指望什么“如果”。
吉安娜有些惊讶地发现,自己总是怀念着卡雷苟斯还在的时候。记忆中的他才思敏捷、温柔和善,更有着超凡的洞察力。作为蓝龙一族的首领,找回聚焦之虹他责无旁贷,对此他也从不盲目乐观,但他还是为这个原本黑暗而可怕的任务注入了许多轻松的气息。他知道什么时候该休息,什么时候该寻求突破。他总是能找到新的视角,新的思路,让他们四人即使在绝望的边缘仍能坚持前行。
而且吉安娜不得不承认,他的半精灵姿态实在是无可挑剔的英俊。然后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许久未曾允许男性陪在身边,如此安静平和地交谈了。不过相比之下,能让她不设心防敞开胸怀和人共事的那些经历,则要更加久远。那些苦涩的过往让吉安娜明白,要成为一名合格的外交家,就永远不能让自己放松警惕,或是随随便便就亮出所有的底牌。这样只会暴露自己,让自己不堪一击。一名外交家当然可以做出信任的姿态,可以为了共同的利益开诚布公,但他绝不能太过放松,因为那只会导致一败涂地失去一切。当阿尔萨斯坠入黑暗的时候,吉安娜曾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了一切。虽然后来发现倒也没有那么糟糕,但她还是从此保持着小心谨慎,作为外交官的时候如此,作为普通人的时候同样如此。
她突然意识到每当卡雷苟斯在场的时候,自己总是毫无防备,总是在不经意的交谈间就完全进入了放松的状态。这可真是奇怪,她想,这条龙竟然可以让我感到安全,她不禁翘起嘴角笑了起来。话说回来,她和古伊尔--曾经的兽人大酋长--在一起时也会感到安全,但她还是会让自己保持警惕。或许,这就是一个人内心深处觉得可以依靠和不可以依靠的区别吧。
现在卡雷苟斯已经能够再次感应到聚焦之虹,大家也都希望接下来一切顺利,但是他们也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为万一丢掉它的踪迹而做好下一步准备。特沃什开始研究范围抑制法术,金迪则去到了达拉然图书馆的深处寻找一箱卷轴。“你会羡慕死我的,”金迪透过魔镜对吉安娜说道,“这可是块尘封之地。”
在微弱的希望和残酷的现实面前,吉安娜、特沃什和蓓恩不得不开始探讨,如果窃贼决定使用聚焦之虹来发动进攻,那么他们应当如何去疏散那些联盟的重要城市--不管是用常规手段还是魔法手段。吉安娜还想到或许应该通知一下部落,但是蓓恩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我的女士,”她说,“我们必须考虑到,这事很可能一开始就是部落整出来的。”
“但是我们也必须明白,这件事联盟同样有嫌疑。”吉安娜说,“部落会魔法,联盟也会,蓓恩。克尔苏加德就曾经是肯瑞托的成员。又或者这根本就是其他种族所为,卡利姆多可大得很。”
“那我们也替部落考虑一下嘛,”特沃什说道,他长期以来都在这两个女人之间充当和事老,“想一下又不会怎么样。”
“如果遭到袭击的是部落,那我们得迅速援助他们,这能帮助我们彼此建立信任。”吉安娜站在外交官的角度说道。蓓恩做了个鄙视的表情,不过也没再说什么。
这么长一段时间以来,吉安娜都感觉自己像是在对着空气摔跤,毫无头绪、毫无目标。相比之下,规划如何疏散卡利姆多主要城市这种实质性的工作简直就是一种解脱。这种按部就班、逻辑分明的工作让她感觉如鱼得水。卡雷苟斯曾经告诉她魔法就是数学--事实上这一点她之前就已经明白,只是没有意识到而已。万事皆有其因,亦有其解。嗯……如果没有,那只是你还没有找到而已。
天色渐晚。起早贪黑了这么多天以后,吉安娜终于能够好好休息了。她差不多是在太阳刚下山的时候就钻进了被窝。卡雷苟斯现在能够定位聚焦之虹,而他们的烦恼看起来总归是能解决的。她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我的女士。”
迷迷糊糊中,吉安娜还以为这急切的声音来自梦中。她挣扎着眨眨眼睛,借着窗口透进来的微光看到一个有着尖尖耳朵的高大身影。“蓓恩?”她低声问道。
“我们截住了一名信使,”蓓恩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儿疑惑,“一名部落的信使,他坚持要和您见面。”
吉安娜这下完全醒过来了。她溜下床,披上一件外衣,划了一个手势点燃灯火。蓓恩还是穿着往常的那副盔甲。“他自称是来自北望城堡,而那里……已经被部落攻陷。”
吉安娜一时间屏住了呼吸。或许,或许该在卡雷苟斯离去后就赶往北望城堡的。她苦涩地叹了口气,对蓓恩说:“我很欣慰你们留了活口。”
“他大摇大摆地走近守卫,”蓓恩说道,“手里拿着这个作为信物。他向卫兵保证你会认出这东西并且接见他。卫兵觉得至少该向您确认一下。”
蓓恩递过来一个白色包裹,吉安娜接到手里。这东西着实有些分量。她轻轻地解开缠在外面的麻布,然后瞪大了眼睛。
这是一柄单手战锤,精致绝伦,显然出自矮人工匠之手。头部由白银铸就,下面缠着黄金的缎带,通体遍布着细小的宝石,并且还铭刻着符文的印记。
吉安娜盯着它仔细看了好一阵,然后才抬起头向着蓓恩。“带他来见我。”她只说了这一句。
几分钟后,这个部落的信使被卫兵们带了进来。吉安娜看起来也不再怀疑他是间谍。
他的身形异常高大,并且被一件同样异常巨大的斗篷包裹着全身,和旁边的卫兵对比起来就像是铁塔一般。吉安娜心想,只要他乐意,随时都可以轻松干掉这两名卫兵,但他还是任凭卫兵粗暴地把他带到了此处。
“退下吧。”吉安娜说道。
“我的女士,”其中一名卫兵说道,“你打算单独会见这个……生物?”
她严厉地看着那卫兵。“他带着善意而来。你们不得无礼。”
那卫兵脸上略有愧色。他们两人一起向着吉安娜鞠躬示意,然后退了出去,并关上客厅的房门。
那高大的身影站起身来,从斗篷下伸出一只手揭开兜帽,于是吉安娜发现自己正凝视着一名面色镇定且自豪的牛头人。
“吉安娜·普罗德摩尔女士,”他埋下头说,“我的名字叫做佩里斯·雷蹄。我奉牛头人酋长之命前来,他让我把这战锤交付于你。他说……这东西会让你相信我所言不虚。”
吉安娜紧握着战锤。“我绝不会弄错,这是破惧者。”她说道,然后回忆起自己与贝恩和安度因·乌瑞恩在这个房间里相聚的那个时刻。当时贝恩痛失至亲,并且为自己是否能担起先父的头衔而犹豫着,安度因小王子于是冲回自己的房间,将这战锤拿来送给了贝恩。要知道,这可是麦格尼·铜须赠送给安度因的礼物,吉安娜满怀感动地目睹了男孩将它转赠给贝恩的过程。他们,一个是未来的联盟国王,一个是牛头人一族的酋长,礼物美丽而珍贵,但这情谊更是真挚与热诚。当贝恩双手将它接过的时候,破惧者在牛头人宽厚的手掌中泛起了柔和的光芒,表示着对新主人的认同。
“他知道你不会弄错的,吉安娜女士。贝恩酋长一直都对您报以尊敬和感激。也正是因为那天晚上收到破惧者的那份回忆,他才特意派我带来警告。部落已经攻陷了北望城堡。”他的声音中并没有高兴,相反,完全是阴冷和悲伤,“但更让他伤心的是,这场战役是因为投入了黑暗的萨满法术而取胜的。他唾弃这样的行为,但为了保护自己的族人,贝恩酋长不得不同意让牛头人继续为部落效命。他希望我向您强调,对于这义务他丝毫没有喜悦之情。”
吉安娜点点头。“我相信这一点,但无论如何,他还是参与了一场针对联盟的暴行。北望城堡……”
“北望城堡仅仅只是个开始,”佩里斯打断了她,“地狱咆哮想要的远不止一座城堡。”
“什么?”
“他的目标是征服整片大陆。”佩里斯说道,即便是出自这沉着的牛头人之口,这话语也让人深感冷酷且可怕,“他很快就会下令部落向塞拉摩进军。请记住我的话,他们声势浩大,以你们目前的状况必将陷落。”
这陈述并非为了恐吓,它只是简单而直率地……说出了事实。吉安娜倒吸了一口冷气。
“贝恩酋长从未忘记你的恩情,所以让我警告于你。他不希望看到你措手不及。”
吉安娜深受感动。“贝恩酋长,”她满怀感激地说道,“是一名真正值得尊敬的牛头人。我很荣幸受到他的重视。我感激他及时送来警告。请回报他,这将拯救许多无辜的生命。”
“他很遗憾自己能给的只有警告,我的女士。此外……他希望你收下破惧者并归还给其原本的主人。贝恩酋长感觉自己已经不该再持有它了。”
吉安娜点了点头,泪水从眼眶中滑落。她多么希望那个夜晚能修补彼此的关系,能成为互相理解的开端。可最终事与愿违,贝恩用他一贯温柔而坚定的方式告诉她,他们的友谊到此为止了,他过去不是联盟的一员,并且以后也不可能是。他终究会与部落并肩战斗。她表示理解。她完全清楚如果牛头人站出来反对加尔鲁什会有什么后果,她也不想看到有人承担这样的伤害。
“我会确保破惧者物归原主的。”寥寥数语,诉说着吉安娜百转千回的忧伤。
作为经验丰富的信使,佩里斯立即心领神会,并深深鞠下一躬。吉安娜走到房间尽头的那张小桌前,找出羊皮纸、墨水、羽毛笔和封蜡,写下一封简短的手札。她撒上一些干燥粉,然后卷好信纸,滴上封蜡,并盖上自己的私人戳记。她站起身,把信交给等在一旁的牛头人。
“这封信能确保你被安全送出联盟领地……如果你在路上被抓的话。”
牛头人笑了。“您多虑了,不过感谢您的好意。”
“也请转告贝恩酋长,从没有牛头人远行者来过我这里。我的情报都是来自一名从北望城堡侥幸逃脱的联盟斥候。你就稍作休息,然后安全返回吧。”
“愿大地母亲向您微笑,女士。”佩里斯说,“见到您之后,我更加理解贝恩酋长的决定了。”
她苦笑道:“也许有一天,我们能共同战斗吧。”
“也许吧,但恐怕此刻还不行。”
吉安娜点头承认这个事实。“佩里斯·雷蹄,愿圣光与你同在。”
“愿大地母亲护佑着你。”
她看着他离去。她几乎,几乎就想把他叫回来,告诉他塞拉摩将会为他,为贝恩,为所有牛头人提供庇护,但她终究忍住了。她不想在战场上面对贝恩,不想念出咒语杀死这些善良而聪慧的生命,但牛头人是天生的猎人、战士,他们绝不会逃避自己的责任。贝恩已经尽其所能,甚至远比吉安娜所期望的更多。他很有可能会因这次警告而背上叛徒的罪名。
她希望今天的事情不会给这名牛头人酋长带来灾难。
吉安娜双手合掌,捂在面前,给自己以坚强。然后,她恢复了镇定,叫来蓓恩。
“叫醒特沃什,召回金迪,让他们到图书馆见我。”
“我能问问发生了什么吗?”
吉安娜满脸倦容,看着自己多年的侍卫及好友。“战争。”她言尽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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