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尉迟晔表面上看着漠不近情理,十分冷淡,难以亲近,不过也并非迂腐顽固之辈,为人稳重周全,很有礼数,还算好相处。
一路走来倒也没发生什么状况。
或许是因为近乡情怯,进了西照的都城以后,苏云墨的心情有些复杂,久久无法平息。好不容易历尽艰辛才重回自己熟悉的故土,这里的一切那么的熟悉又那么的陌生,谁都不会想到今日之苏云墨就是昨日之东方寐。
她回来了,以不一样的身份和不一样的面孔回来了。
夏侯渊,你我之间也是时候该有个了断了!
“你怎么了?”君白夜见苏云墨面色发沉,忍不住关切的问了一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大概是昨天晚上没睡好。”苏云墨摇了摇头,随口搪塞了过去。
“离西照的皇宫还有一段路,你累了的话不如先睡一会儿,到了我再叫你。”君白夜说着,顺势把自己的肩膀凑了过去。
苏云墨回头看了一眼,并没有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而是一手支着脑袋,倚靠在马车的窗口边上。
随着马车的前行,有风吹动着窗边的帘子,依稀可以看见外面热闹的市井和林立的建筑。这就是西照国最繁盛的城市,咋看之下光鲜夺目,绮丽无比,可一想到远在边境的西照子民流离失所,无衣无食,苏云墨的心情就莫名的有些沉重。
夏侯渊……
我把好好的一个西照交给你,你竟然糟践成这个样子……原本她还在想,若他夏侯渊是个贤明的君主,亲贤远佞,任用能才,把西照国治理得国泰民安,那么她可以考虑放自己个人的仇恨,但……这一路以来,她的所见所闻无不章示着夏侯渊的残暴无能。
所以,此刻,她的心中已经没有了一丝一毫的犹豫。
就在苏云墨兀自出神之时,前面引路的队伍猛地停了下来,车夫也跟着突然勒紧缰绳。苏云墨猝不及防,因为惯性,整个人向前扑去。
“小心!”君白夜反应及时,一手抓住窗户的边缘,一手拉住了苏云墨的手腕,才让她不至于从马车前面飞出去。
苏云墨定住了身体以后,对君白夜微微点点头:“多谢。”同时不动声色的挣开他的手。
君白夜没说什么,只问赶车的车夫:“前面发生什么事了?”
那车夫回答:“二皇子殿下稍安勿躁,尉迟大人已经上前去查看了,稍后定会和殿下禀报。”
苏云墨撩起帘子,微微探出脑袋往前看去,就见尉迟晔打马上前,走到前面带路的那位副将旁边,厉声质问:“这是怎么回事?”
那副将惶恐道:“启禀大人,刚才从杏花楼里突然跑出来一个不长眼的醉鬼,末将的马险些踩踏到他……”
尉迟晔闻言,回过头去看蜷缩在地上,一身酒气的男子。这时杏花楼里跑出来三五个护院模样的人,上来二话不说对着那个男子就是一顿拳打脚踢。那人也不还手,只是抱着脑袋,一声不吭的任人打骂。
尉迟晔冷眼看着,问:“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为首一人还算有眼力劲,抬头一看马背上的是尉迟晔,忙客气道:“启禀尉迟大人,这个男的天天来我们杏花楼喝酒,只赊账不给钱,今日我们掌柜的跟他要钱,他还大发脾气,把桌椅都给砸了。您说,哪有这么蛮不讲理的人?这分明就是个无赖!”
“喝酒不给钱,你们也不能打他,送官吧。”尉迟晔平淡道。
那护院连连摇头道:“没用的,我们掌柜的也不知送他去了几次衙门,可这小子也不知是什么来头,隔天就被放出来,什么事儿也没有,照样天天来我们酒楼喝白酒。要是再这么下去,我们杏花楼的生意都没法做咯。”
“还有这种事?”尉迟晔显然不太相信。
那护院苦不堪言,唉声叹气道:“可不是么,我们掌柜的也是实在气不过,今天才把他打了出来,没想到冲撞了尉迟大人的车架,真的抱歉,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尉迟晔倒是没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他对副将道:“你跟杏花楼的掌柜一起把这个人送去衙门,有什么事回来禀报。”
“是。”副将领命,一手揪起那酒鬼。
护院喜出望外,忙不迭的道谢。
“都让开吧,别挡着路。”
“是是是,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尉迟大人让路,耽误了尉迟大人的差事,你们谁担待得起!”
于是,几个护院包括周围看热闹的百姓全都退开两旁,让出了足以让马车通过的道路。
就在那副将揪着酒鬼的衣襟要把他押送去见官时,那酒鬼突然醉意醺醺的开口:“酒……给我酒……小二!再来一壶上好的杏花酒!”
护院在一旁看着幸灾乐祸的笑起来:“这酒鬼,都死到临头了还想着喝酒!这回我看官府还敢不敢包庇你!”
有了尉迟晔的副将亲自送他去见官,他就不信还能让这酒鬼出来继续耽误他做生意。
“等等!”尉迟晔骑着马刚走两步,听到那酒鬼说话的声音突然又回过头来,对那副将道,“把他的头抬起来。”
副将依言照办。
“酒!给我酒!老子要喝酒!不给我酒……信不信老子把你家酒楼拆,拆了!”酒鬼还在扯着嗓门叫嚣。
尉迟晔看到那酒鬼的容貌,蓦地怔住了,翻身下马,走过去,仔细辨认:“宋将军?”
原来这个酒鬼就是一直跟随东方寐开疆扩土,战功赫赫的镇边将军宋北辰。只不过,自从东方寐暴毙之后,他万念俱灰,不顾夏侯渊的挽留,毅然辞去了将军之职,整日流连烟花柳巷,醉生梦死。任谁看到他都不会想到,他就是当年那个器宇轩昂的镇北大将军。
听到尉迟晔这声“宋将军”苏云墨不由得一惊,只是距离有些远,依稀只能看见一个人影,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宋将军”是不是她的那位故人。
只是,如今她已非原来的面貌,就算相见也不相识,更何况,君白夜就在她的身边,她如果有异常的举动肯定会被他怀疑。
反正,她苏云墨已经回来了,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
“放开他。”认出了宋北辰的身份,尉迟晔改变了主意,对副将道。
副将有些愣,但还是服从了命令。
“这……这又是怎么回事?”杏花楼的护院蒙了,怎么好端端的又把人给放了?
尉迟晔道:“他欠你多少酒钱?”
护院伸出五个手指头:“五……五百……”
尉迟晔从怀里掏出钱袋直接扔过去:“这里是一千两,不用找了,以后他到你们店里喝酒全都算我的账上,不够了去我府上找管家要。”
“诶,好,好嘞!”怀里抱着沉甸甸的银子,护院嘴都笑歪了,忙不迭的道谢。不过心里暗暗在想,也不知道这个酒鬼上辈子积了什么德,连尉迟大人这么厉害的人物都护着他……啧啧啧,命真是好啊……
“副将,先把宋将军带去医馆,找个大夫给他醒醒酒,然后把他送回去。”尉迟晔把宋北辰交给了副将,这才重新骑到马上。副将于是扶着醉得东倒西歪的宋北辰找医馆去了。
尉迟晔折回来,停在马车边客气道:“抱歉二皇子殿下,皇子妃,方才路上遇到了点小状况,已经被微臣解决了,不知二位是否受惊。”
君白夜道:“没事,我们继续走吧。”
于是队伍在尉迟晔的带领下不紧不慢的向西照国的皇宫前进。
到了宫门口,按照惯例所有人都要下车步行,入宫之前还要接受搜身检查,以防有人心怀不轨,携带凶器进宫行刺。
北宫霁从马车里走出来的时候,脸色比之前又白了几分,看来这一路上的颠簸让他吃了不少苦头。可西照国的皇帝初次设宴为两位质子接风洗尘,于情于理他都不能不去,只能是咬着牙撑着了。
苏云墨看着他这样子不免有些担忧,若是待会儿在宴席上失仪可是对西照皇帝的大不敬,绝对不能有什么纰漏。
“别看了。”君白夜在一旁低声提醒道,“与其担心他还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羌国皇族的礼仪你都没有用心学,待会儿到了西照皇帝面前别慌得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放心,我不会给你丢脸的。”苏云墨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顾好你自己就够了。”
“这样最好。”君白夜心里有气,自己好心好意为她着想,她居然毫不领情,语气不由得冷了几分,“不过,等到了西照皇帝面前,你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羌国的二皇子妃!”
最后几个字君白夜说得很重,为的就是提醒苏云墨别到了西照皇帝面前还盯着北宫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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