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侯府地处两国交界处附近,常年动荡不安,土地也很难种出庄家,多次向朝廷请求赈灾,折子还没到皇帝的御书房就石沉大海了。
眼看苏家和镇北侯就要因此没落下去,苏聂才想到借着徐慧莲和贵妃秦柳若那点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攀上秦若阳这门亲事,至于苏云墨嫁到那边是福是祸,是好是歹根本无关紧要。
但苏云墨却把事情搞砸了,非但没有和秦家结成亲,还就此下落不明。
要是她真的失去了踪影,那他也不管她的死活,权当没生过这个女儿,可现在她又突然出现,并且还是以羌国皇子妃的身份。
镇北侯府处在羌国和西照的边境地带,私下里不少商人之间有利益上的来往,他从中赚取一些分红,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件事上头并不知道。但若是他的女儿嫁给了羌国的皇子,难免会因为生性多疑的夏侯渊的猜忌。
更让苏聂忐忑的是,来的路上他听说夏侯渊已经派人前去镇北侯府调查这件事的原委,如果真的被人查出一点什么,那他丢官丢职是小,很有可能会掉脑袋,牵连九族。
一想到这一切全都是因苏云墨而起,苏聂心中就气不打一处来。
苏云墨目光波澜不惊,淡淡的看了苏聂一眼,开口道:“苏侯爷,是吧?想必你也听说了,我在羌国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失去了记忆,不记得自己还有什么家人。既然苏侯爷问我怎么到了羌国,还成了皇子妃,那我也想先问苏侯爷一件事。”
若是换做之前,苏云墨敢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苏聂早就一个巴掌呼过去了,但此刻,看到苏云墨漠然的眼神,他心里莫名有一丝敬畏。
“什么事?”苏聂回过神来,语气冷硬的道。
苏云墨不慌不忙的开口:“苏侯爷,我身为镇北侯府的大小姐,怎么会成亲大喜之日莫名失踪?难道是我自己一个弱女子跑掉的?这件事苏侯爷事后追查过没有?还有,我失踪以后,苏侯爷派人寻找过我,打探过我的消息么?如果我是落到了歹人的手里怎么办?苏侯爷是不是嫌我惹麻烦,根本不关心我的死活?”
面对苏云墨这一连串的质问,苏聂的脸色不太好看。
其实苏云墨失踪的时候,他最关心的是自己的计划落空了,攀不成秦家这棵大树,苏家没了依靠。一开始得知苏云墨失踪,他担心会因此得罪秦家人,确实派人到处搜寻过,但找了一天一夜没找到,他也就放弃了。
镇北侯附近有不少难民和土匪出没,若苏云墨是被掳走,并且在土匪窝子里过了夜,这样的女子在西照人眼里就已经是不洁之躯了,就算能找回来,以后恐怕也没有人敢要她了。更何况,这件事若是传扬出去,家丑外扬,他镇北侯的颜面何在。
与其这样,还不如一死了结,对她对镇北侯府都是一件好事。
“看来,苏侯爷是不打算回答我的问题了。”苏云墨看了他的面色就能猜出,他十有八九是没有了。
为人父母者都不能做出父母的榜样,不爱护子女,那她也没要认这个所谓的父亲了。整个镇北侯府,唯一能让她感觉到亲情的就是一母同胞的弟弟,苏云起了。除了他,她不认任何人!
“既然这样,我想苏侯爷应该也没有资格怒气冲冲的跑来质问我。”苏云墨语气不冷不淡道,“我在羌国是死过一次的人,所以我现在已经不是你的女儿,我不欠你什么,我的事和你和苏家都没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苏聂冷笑一声道,“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么?就算我们断绝了父女关系,你若是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势必会牵连我镇北侯府!我告诉你,你要是拖累了苏家上下老小,你母亲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的。”
看来苏聂是真的想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了,竟然连死了的人都搬出来说事。
苏云墨笑了笑道:“那苏侯爷,你在不管我的死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娘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苏云墨!你这个孽障!”苏聂到底是做了不少亏心事,被苏云墨这么一说,不免恼羞成怒,“我可是你父亲!我生你养你这么多年,你竟然对我如此不敬!”
父亲?这种不顾女儿死活的人也有脸自称是父亲?苏云墨一想到自己前世,父母亲对自己那般疼爱,兄长也处处维护,不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一家人的生活是那么的相亲和睦,再看看这位苏家小姐,母亲早逝,二娘专权,父亲冷漠,处处受尽欺辱,还要保护年幼的弟弟,身不由己。她的心中不由得涌出一股怒意。
她不是真正的苏云墨,不会一味的忍耐,逆来顺受。
有些人就是欺软怕硬,你越是服软越是纵容他欺压你的气焰,倘若你奋起一搏,狠狠的打压他一次,叫他知道你的厉害,知道你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下一次,他就不敢再把你当狗一样欺负了。
“生我的是我母亲,至于养我,这些年难道你不知道我在镇北侯府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就算我吃了你的穿了你的,那我今日全都还给你!”苏云墨从怀里掏出两张一千两的银票啪一下扔在苏聂的脸上,“你放心,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会连累你和镇北侯府,但如果你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是怕被人发现的话,最好把屁股擦干净。”
“孽障!孽障!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孽障!”苏聂气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指着苏云墨的手微微颤抖,“好!以后我苏家没你这么女儿!”
“多谢。”苏云墨语气淡淡说完,转身便出去了。
走出门以后,沿着御花园走了一段路,被冷风吹得头脑稍稍冷静了下来。
其实,如果苏聂一开始进来如果不是劈头盖脸的质问,哪怕是虚情假意的关心她两句,她都不会第一次见面就跟他撕破脸皮。或许是因为前世的她很幸运的遇到了一对不错的父母,她一直以为所有的父母都是一样愿意为子女无私的奉献全部的,但现在她才发现,有些人永远都是以自己为中心,为了利益能牺牲任何东西,包括骨肉亲人。
所以面对苏聂,她才那么的愤慨,觉得他根本不配做一个父亲。她不能完全理解真正的苏家小姐那些年是如何忍受下来的,但她做不到。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这是她在很多年前跟随师父游历诸国的时候领悟到的,所以她在帮助夏侯渊坐上西照皇位的时候,才会推行一系列的仁政,安抚受灾受难的百姓,反对重税重赋,得到了广大百姓和朝臣的拥戴。
不过,也正是这样,她才被某些以压迫剥削百姓为利之人所记恨,也引起了夏侯渊对她的猜忌,最后断送了她自己的性命,也连累了东方家。
当然,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在这件事上她坚信自己没有错。只是她看错了人,信错了人,夏侯渊绝不是那个心胸宽广,任人唯贤的明君,如果是夏侯景的话,可能就是另外一番海清河晏的景象了。
回到留香园,苏云墨趁着四下无人,拿出了从藏卷阁偷出来的卷宗翻看。
快速的浏览过一遍以后,苏云墨发现这份卷宗对当年的谋反案记录得十分的模糊。
案子是夏侯渊亲自审问的,具体的细节不祥,只说了东方家的人对谋反的罪行供认不讳,还亲自画了押。而他们所掌握的罪证,仅仅只是从书房中搜寻出来的一封密信。
上面记录着,信是皇后东方寐亲笔所写,里面有十多个文武官员的名字,这些人都是暗中和东方寐达成共识,同意参与谋反的人名单。于是夏侯渊用这份名单将所有人都抓了起来,严刑拷问之下,不少人都认罪画押。
东方家意图谋反的罪名因此坐实,东方家被抄,家产充公,上下百十来口人被斩首示众,血流成河。
看到最后,苏云墨的眼里已经有泪水溢出。
除了家书之外,她根本就没有写过什么亲笔信给父母,更没有联合朝中官员意图谋反,这封书信毋庸置疑是有人伪造的。夏侯渊连查证都未查证,就抓了东方家的人严刑逼供,这分明就是屈打成招。
人命关天的案子,堂堂皇帝却处理得如此草率,可见东方家是不是含冤受屈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正是要借此机会除去心中的大患。
可怜了父亲一代忠臣,最后却落得一个谋反的骂名,九泉之下也不得安息。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