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库全书精编2-春秋左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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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伯克段于鄢

    【原文】

    初,郑武公娶于申,曰武姜。生庄公及共叔段。庄公寤生,惊姜氏,故名曰寤生,遂恶之。爱共叔段,欲立之,亟请于武公,公弗许。及庄公即位,为之请制。公曰:“制,岩邑也,虢叔死焉,佗邑唯命。”请京,使居之,谓之“京城大叔。”

    祭仲曰:“都,城过百雉,国之害也。先王之制:大都,不过参国之一;中,五之一;小,九之一。今京不度,非制也,君将不堪。”公曰:“姜氏欲之,焉辟害?”对曰:“姜氏何厌之有?不如早为之所,无使滋蔓。蔓,难图也。蔓草犹不可除,况君之宠弟乎?”公曰:“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

    【译文】

    当初,郑武公娶了申国国君的女儿为妻,叫做武姜,生下了庄公和公叔段。庄公脚在前倒生下来,使姜氏受了惊吓,所以取名叫“寤生”武姜因此讨厌庄公。武姜宠爱共叔段,想立他为太子,多次向武公请求,武公都没有答应。等到庄公当上了郑国国君,武姜为共叔段请求把“制”作为他的封邑。庄公说:“制是个险要的城邑,从前虢叔就死在那里,如果要别的地方,我都答应。”武姜又为共叔段请求京邑,庄公就让共叔段住在那里,称他为“京城太叔”。

    祭仲说:“都城超过了三百丈,就会成为国家的祸害。按先王的规定,大的都城面积不能超过国都的三分之一,中等的不超过五分之一,小的不超过九分之一。现在京邑的大小不合法度,违反了先王的制度,这会使您受不了。”庄公回答说:“姜氏要这么做,我怎能避开这祸害呢?”祭仲说道:“姜氏有什么可满足呢?不如早些一处置共叔段,不让他的势力蔓延。如果蔓延开来,就难对付了。蔓延开的野草都除不掉,更何况是您那受宠的兄弟呢?”庄公说:“干多了不仁义的事情,必定会自取灭亡,您暂且等着看吧。”

    【原文】

    既而大叔命西鄙、北鄙贰于己。公子吕曰:“国不堪贰,君将若之何?欲与大叔,臣请事之;若弗与,则请除之,无生民心。”公曰:“无庸,将自及。”大叔又收贰以为己邑,至于廪延。子封曰:“可矣。厚将得众。”公曰:“不义不昵,厚将崩。”大叔完聚,缮甲兵,具卒乘,将袭郑。夫人将启之。公闻其期,曰:“可矣!”命子封帅车二百乘以伐京。京叛大叔段。段入于鄢。公伐诸鄢。五月辛丑,大叔出奔共。遂寘(zhì同“置”)姜氏于城颍,而誓之曰:“不及黄泉,无相见也。”既而悔之。

    【译文】

    不久之后,太叔命令西边和北边的边邑也同时归他管辖。公子吕说:“一个国家不能容纳两个君主,您打算怎么办?如果您想把国家交给太叔,就请允许我去侍奉他;如果不给,就请除掉他,不要使百姓产生二心。”庄公说:“用不着,他会自食其果。”太叔又把双、万共管的边邑收归自己,一直把邑地扩大到了廪延。公子吕说:“可以动手了。他占多了地方就会得到百姓拥护。”庄公说:“做事不仁义就不会有人亲近,地方再大也会崩溃。”太叔修造城地,聚集百姓,修整铠甲和武器,准备好了步兵和战车,将要偷袭郑国国都。武姜打算为他打开城门作内应。庄公得知了太叔偷袭的日期,说:“可以动手了!”于是,他命令公子吕率领二百辆战车去攻打京邑。京邑百姓背叛了共叔段,共叔段逃到了鄢地,庄公又攻打鄢。五月二十三日,共叔段逃奔去了共国。于是庄公把武姜安置到城颍,并向她发誓说:“不到地下黄泉,水远不再见面。”事后,他又后悔这么说。

    【原文】

    颍考叔为颍谷封人,闻之,有献于公。公赐之食。食舍肉。公问之,对曰:“小人有母,皆尝小人之食矣,未尝君之羹。请以遗之。”公曰:“尔有母遗,繄我独无!”颍考叔曰:“敢问何谓也?”公语之故,且告之悔。对曰:“君何患焉?若阙地及泉,隧而相见,其谁曰不然?”公从之。公入而赋:“大隧之中,其乐也融融!”姜出而赋:“大隧之外,其乐也泄泄!”遂为母子如初。君子曰:“颍考叔,纯孝也。爱其母,施及庄公。《诗》曰:‘孝子不匮,永锡尔类。”其是之谓乎?”

    【译文】

    颍考叔当时是颍谷管理疆界的官员,他听说了这件事,就送了些礼物给庄公。庄公请他吃饭,他却把肉放在一旁不吃。庄公问他为什么,颍考叔回答说:“我家中有母亲,我的饭食她都吃过,就是从未吃过君王的肉羹,请允许我拿去送给她。”庄公说:“你有母亲可以送东西给她,唯独我没有!”颍考叔说:“我冒昧问一下这话是什么意思?”庄公把事情的缘由告诉了他,并说自己很后悔。颍考叔说:“君王何必担忧呢?如果掘地见水,打成地道去见面,谁能说这不是黄泉相见?”庄公听从了颍考叔的话,照着做了。庄公进入地道,赋诗说:“隧道当中,心中快乐融和!”武姜走出隧道,赋诗说:“隧道之外,心中快乐舒畅!”于是,母子关系又与从前一样了。君子说:“颍考叔真是个孝子。爱自己的母亲,还扩大影响了郑庄公。《诗·大雅·既醉》说:‘孝子德行无穷尽,永久能分给同类。’大概说的就是这样的事吧!”

    臧僖伯谏观鱼

    【原文】

    春,公将如棠观鱼者。臧僖伯谏曰:“凡物不足以讲大事,其材不足以备器用,则君不举焉。君,将纳民于轨物者也。故讲事以度轨量谓之轨,取材以章物采谓之物,不轨不物,谓之乱政。乱政亟行,所以败也。故春蒐、夏苗、秋猕、冬狩,皆于农隙以讲事也。三年而治兵,入而振旅,归而饮至,以数军实。昭文章,明贵贱,辨等列,顺少长,习威仪也。鸟兽之肉不登于俎,皮革齿牙、骨角毛羽不登于器,则公不射,古之制也。若夫山林川泽之实。器用之资,皂隶之事,官司之守,非君所及也。”公曰:“吾将略地焉。”遂住,陈鱼而观之。僖伯称疾,不从。书日“公矢鱼于棠”非礼也,且言远地也。

    【译文】

    春天,隐公准备到棠这个地方看捕鱼。臧僖伯规劝说:“凡是物品不能用来讲习祭祀和军事的,材料不能用来做礼器和兵器的,那么君主就不用自己去办理。君、王是把人民纳入‘轨’‘物’的人。所以用讲习祭祀和军事的大事来衡量法度,叫做‘轨’,选取材料用来装饰祭祀和军事的器物,叫做‘物’。做事不合法度,滥用不关礼器和兵器的物采,管它叫做乱政。屡次实行乱政,是国家败亡的原因。所以春、夏、秋、冬、四季的打猎,都要在农闲的时候进行,并用来作为军事训练。每隔三年要整治军队,大演习后进入国都,要整顿好队伍,到宗庙祭告祖先,设宴庆贺,清点军用器物和俘获的东西。练兵中表明车服旌旗的不同文采,分明贵贱,辨别等级,排列少长的顺序,这是讲习部队的威仪。鸟兽的肉上不了宗庙的祭器,它的皮革、牙齿、骨角、毛羽用不上礼器和兵器,因而君主不去猎取,这是古代的制度。至于山林河泽的产品,是器皿用具的材料,是仆役做的事情,有关官吏的职守,不是君主所要过问的。”隐公说:“我准备去巡视边境。”于是他就去了,让捕鱼的人陈设捕鱼的器具,加以观赏。僖伯推说有病没有跟着去。《春秋》说:“鲁隐公在棠邑陈设捕鱼器具。”这是说隐公这种行为不合礼法,并且指出他跑到远离国都的地方去。

    季梁谏追楚师

    【原文】

    楚武王侵随,使蘧章求成焉,军于瑕以待之。随人使少师董成。斗伯比言于楚子曰:“吾不得志于汉东也,我则使然。我张吾三军而被吾甲兵,以武临之,彼则惧而协以谋我,故难间也。汉东之国,随为大,随张必弃小国,小国离,楚之利也。少师侈,请赢师以张之。”熊率且比曰:“季梁在,何益?”斗伯比曰:“以为后图,少师得其君。”王毁军而纳少师。

    少师归,请追楚师,随侯将许之。季梁止之曰:“天方授楚,楚之赢,其诱我也,君何急焉?臣闻小之能敌大也,小道大淫。所谓道,忠于民而信于神也。上思利民,忠也;祝史正辞,信也。今民馁而君逞欲,祝史矫举以祭,臣不知其可也。“公曰:”吾牲脂肥栓,粢盛丰备,何则不信?”对曰:“夫民,神之主也。是以圣王先成民而后致力于神。故奉牲以告日,‘博硕肥脂’,谓民力之普存也,谓其畜之硕大蕃滋也,谓其不疾瘀蠡也,谓其备备脂成有也。奉盛以告日,‘洁粢丰盛’,谓其三时不害而民和年丰也。奉酒醴以告日,‘嘉栗旨洒’,谓其上下皆有嘉德而无违心也。所谓馨香,无谗慝也。故务其三时,修其五教,亲其九族,以致其棰祀。于是乎民和而神降之福,故动则有成。今民各有心,而鬼神乏主,君虽独丰,其何福之有!君姑修政而亲兄弟之国,庶免于难。”随侯惧而修政,楚不敢伐。

    【译文】

    楚武王侵犯随国,先派薳章去求和,同时驻军瑕地等待。随国人派少师、王持和谈。斗伯比对楚王说:“我们在汉水东边是不能达到目的的,这是我们自己造成这样的。我们扩大三军,整顿武装,用武力威胁他们,他们害怕了,就联合起来对付我们,所以我们就难于离间他们了。汉水以东的国家,随国是最大的。随国若狂妄自大,必然会抛弃那些小国。小国和随国离心,对楚国有利。少师很骄傲,请君王故意使我们的军容表现出疲弱的样子,用这个办法,使他更加骄傲起来。”熊率且比说:“季梁在随国,这有什么用?”斗伯比说:“我用这个办法是为以后打算,现在少师正得到他的国君的信任。”于是楚王故意把军容弄得不像样子而迎接少师到军中。

    少师回去,请求出兵追击楚军。随侯打算答应他,季梁劝阻说:“上天正帮助楚国,楚军疲弱,恐怕是骗我们的,您何必这样急于出兵呢?下臣听说小国所以能够抵抗大国,是由于小国有道而大国淫虐。所谓‘道’就是对人民要忠而对神灵要诚。国君常想到使人民有利,这是忠;祝史的言词真实,这是信。现在人民受饥挨饿而国君一味追求个人私欲,祝史祭祀时用虚报功德的言词,下臣不知道这样做能否成功。”随侯说:“我祭祀用的牲口,毛色纯正,膘肥肉壮,祭器里的黍稷也很丰盛完备,为什么不能取信于神灵?”季梁回答说:“人民,是神灵的主人。因此圣王总是先做好人民的事而后致力于对神灵的祭祀。所以奉献牺牲的时候向神灵祝告说:‘牲口又肥又大。’这是说人民的物力、财力普遍存在,那牲畜又肥又大,繁殖生长很快,没有得病,各种肥壮的牲畜全有。奉献黍稷的时候向神灵祝告说:‘洁净的黍稷非常丰盛。’这是说春、夏、秋三个务农季节没有妨害生产,人民和睦,收成丰足。奉献甜酒的时候向神灵祝告说:‘又清又美的酒。’这是说上上下下都有美德而没有异心。所谓祭品芳香,就是没有邪恶。所以他们致力于三时的农事,修明教化,亲近亲族,用这些一实际行动来祭祀神灵,于是人民和睦,神灵赐福给我们,做什么事情都会成功。今天人民各怀二心,鬼神也没有了主人。您虽然一个人祭品丰盛,又会有什么幸福呢?您还是暂且去修明政治,亲近兄弟国家,也许能够避免祸患。”随侯害怕,就去修明政治,楚国也就不敢来攻打了。

    曹刿论战

    【原文】

    十年春,齐师伐我。公将战,曹刿请见。其乡人曰:“肉食者谋之,又何间焉?”刿曰:“肉食者鄙,未能远谋。”乃入见。

    问:“何以战?”公曰:“衣食所安,弗敢专也,必以分人。”对曰:“小惠未偏,民弗从也。”公曰:“牺牲玉帛,弗敢加也,必以信。”对曰:“小信未孚,神弗福也。”公曰:“小大之狱,虽不能察,必以情。”对曰:“忠之属也,可以一战。战则请从。”

    公与之乘,战于长勺。公将鼓之,刿曰:“未可。”齐人三鼓。刿曰:“可矣。”齐师败绩。公将驰之。刿曰:“未可。”下,视其辙,登轼而望之,曰:“可矣。”遂逐齐师。

    既克,公问其故。对曰:“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夫大国,难测也,惧有伏焉。吾视其辙乱,望其旗靡,故逐之。”

    【译文】

    鲁庄公十年的春天,齐国军队攻打鲁国。鲁庄公将要出兵应战,曹刿请求见庄公。他的乡里人说:“做大官的人会谋划这件事,你又何必参与呢?”曹刿说:“做大官的人见识短浅,不能深谋远虑。”于是他入朝拜见庄公。

    曹刿问庄公:“您凭借什么去同齐国作战?”庄公答道:“衣食一类用来安身的物品,我不敢独自享用,必定要分一些给别人。”曹刿说:“这种小恩小惠没有遍及每个民众,他们不会跟从您去作战的。”庄公说:“祭祀用的牲畜、宝玉和丝绸,我不敢夸大,一定要忠实诚信。”曹刿答道:“这种小信不足以使鬼神信任,鬼神是不会赐福的。”庄公说:“大大小小的官司案件,虽然不能一一明察,也一定要处理得合乎情理。”曹刿说:“这是尽心尽力为民办事的表现,可以凭这个同齐国打仗。打仗的时候,请让我跟您一同去。”

    庄公和曹刿同乘一辆战车,在长勺同齐军交战。庄公正想击鼓进兵,曹刿说:“不行。”齐军已经击了三通鼓,曹刿说:“可以出兵了。”齐军被打得大败,庄公准备驱车追击。曹刿说:“还不行。”他下了车,察看齐军车轮的印迹,然后登上车,扶着车轼嘹望齐军,说:“可以追击了。”于是开始追击齐军。

    鲁军打了胜仗之后,庄公问曹刿取胜的原因。曹刿回答说:“打仗凭的全是勇气。第一次击鼓时士兵们鼓足了勇气,第二次击鼓时勇气就衰退了,第三次击鼓时勇气便耗尽了。敌方的勇气耗尽时,我们的勇气正旺盛,所以会取胜。大国用兵作战难以预测,我担心他们设兵埋伏。后来,我看出他们的车轮印很乱,望见他们的旗帜倒下,所以才去追击他们。”

    齐桓公伐楚

    【原文】

    四年春,齐侯以诸侯之师侵蔡,蔡溃,遂伐楚。

    楚子使与师言曰:“君处北海,寡人处南海,唯是风马牛不相及也。不虞君之涉吾地也,何故?”管仲对曰:“昔召康公命我先君大公曰:‘五侯九伯,女实征之,以夹辅周室。’赐我先君履:东至于海,西至于河,南至于穆陵,北至于无棣。尔贡包茅不入,王祭不共,无以缩酒,寡人是征;昭王南征而不复,寡人是问。”对曰:“贡之不入,寡君之罪也,敢不共给?昭王不复,君其问诸水滨。”师进,次于陉。

    夏,楚子使屈完如师。师退,次于召陵。齐侯陈诸侯之师,与屈完乘而观之。齐侯曰:“岂不谷是为?先君之好是继。与不谷同好,如何?”对曰:“君惠徼福于敝邑之社稷,辱收寡君,寡君之愿也。”齐侯曰:“以此众战,谁能御之!以此攻城,何城不克!”对曰:“君若以德绥诸侯,谁敢不服?君若以力,楚国方城以为城,汉水以为池,虽众,无所用之!”屈完及诸侯盟。

    【译文】

    鲁僖公四年的春天,齐桓公率领诸侯国的军队攻打蔡国。蔡国溃败,接着又去攻打楚国。

    楚成王派使节到齐军对齐桓公说:“您住在北方,我住在南方,即使牛马发情相逐也到不了双方的疆土。没想到您进入了我们的国土,这是什么缘故?”管仲回答说:“从前召康公命令我们先君太公说:‘五等诸侯和九州长官,你都有权征讨他们,从而共同辅佐周王室。’召康公还给了我们先君征讨的范围:东到海边,西到黄河,南到穆陵,北到无棣。你们应当进贡的包茅没有交纳,周王室的祭祀供不上,没有用来渗滤酒渣的东西,我特来征收贡物;周昭王南巡没有返回,我特来查问这件事。”楚国使臣回答说:“贡品没有交纳,是我们国君的过错,我们怎么敢不供给呢?周昭王南巡有返回,还是请您到水边去问一问吧!”于是齐军继续前进,临时驻扎在陉。

    这年夏天,楚成王派使臣屈完到齐军中去交涉,齐军后撤,临时驻扎在召陵。齐桓公让诸侯国的军队摆开阵势,与屈完同乘一辆战车观看军容。齐桓公说:“诸侯们难道是为我而来吗?他们不过是为了继承我们先君的友好关系罢了。你们也同我们建立友好关系,怎么样?屈完回答说:“承蒙您惠临敝国并为我们的国家求福,忍辱接纳我们国君,这正是我们国君的心愿。”齐桓公说:“我率领这些诸侯军队作战,谁能够抵挡他们?我让这些军队攻打城池,什么样的城攻不下?”屈完回答说:‘如果您用仁德来安抚诸侯,哪个敢不顺服?如果您用武力的话,那么楚国就把方城山当作城墙,把汉水当作护城河,您的兵马虽然众多,恐怕也没有用处!”后来,屈完代表楚国与诸侯国订立了盟约。

    宫之奇谏假道

    【原文】

    晋苟息请以屈产之乘与垂棘之璧,假道于虞以伐虢。公曰:“是吾宝也。”对曰:“若得道于虞,犹外府也。”公曰:“宫之奇存焉。”对曰:“宫之奇之为人也,懦而不能强谏。且少长于君,君昵之。虽谏,将不听。”乃使苟息假道于虞,曰:“冀不为道,入自颠轮,伐鄍三门。冀之既病,则亦唯君故。今虢为不道,保于逆旅,以侵敝邑之南鄙。敢请假道,以请罪于虢。”虞公许之,且请先伐虢。宫之奇谏,不听,遂起师。夏,晋里克、苟息帅师会虞师,伐虢,灭下阳。

    【译文】

    晋国大夫荀息请求用屈地出产的良马和垂棘出产的美玉去向虞国借路,以便攻打虢国。晋献公说:“这些东西是我的宝物啊!”荀息回答说:“如果能向虞国借到路,这些东西就像放在国外库房里一样。”晋献公说:“宫之奇还在虞国。”荀息回答说:“宫之奇为人懦弱,不能够坚决进谏。况且他从小同虞君一起长大,虞君跟他亲近。即使他进谏,虞君也不会听从。”于是,晋献公派荀息去虞国借路,说:“冀国无道,从颠軨入侵,攻打虞国鄍邑的三面城门。冀国已经被削弱,这也是为了君王的缘故。现在虢国无道,在客舍里修筑堡垒,以侵袭敝国的南部边邑。我们敢请贵国借路,以便向虢国问罪。”虞公同意了,并且请求让自己先去讨伐虢国。宫之奇劝阻虞君,虞君不听,于是起兵伐虢。这年夏天,晋国大夫里克、荀息领兵会同虞军攻打虢国,灭掉了下阳。

    【原文】

    晋侯复假道于虞以伐虢。宫之奇谏曰:“虢,虞之麦也。虢亡,虞必从之。晋不可启,寇不可玩。一之谓甚,其可再乎?谚所谓‘辅车相依,唇亡齿寒’者,其虞、虢之谓也。”公曰:“晋,吾宗也,岂害我哉?”对曰:“大伯、虞仲,大王之昭也;大伯不从,是以不嗣。虢仲、虢叔,王季之穆也;为文王卿士,勋在王室。藏于盟府。将虢是灭,何爱于虞?且虞能亲于桓、庄乎,其爱之也?桓、庄之族何罪,而以为戮,不唯佰乎?亲以宠倡,犹尚害之,况以国乎?”公曰:“吾享祀丰絮,神必据我。”对曰:“臣闻之:‘鬼神非人实亲,惟德是依。”故《周书》曰:‘皇天无亲,惟德是辅。’又曰:‘黍稷非馨,明德惟馨。’又曰:‘民不易物,惟德繄物”’如是,则非德民不和,神不享矣。神所冯依,将在德矣。若晋取虞,而明德以荐馨香,神其吐之乎?”弗从,许晋使。宫之奇以其族行,曰:“虞不腊矣。在此行也,晋不更举矣”。

    冬,十二月丙子朔。晋灭虢。虢公丑奔京师。师还,馆于虞,遂袭虞,灭之。执虞公及其大夫井伯,以媵秦穆姬,而修虞祀,且归其职贡于王。

    【译文】

    晋献公再次向虞国借路去攻打虢国。宫之奇进谏说:“虢国是虞国的屏障。虢国灭亡了,虞国必定会跟着被灭掉。晋国的野心不可助长,对外敌不可忽视。借路给晋国一次就算是过分了。怎么可能有第二次?俗话说:‘面颊和牙床骨是相互依存的,失去了嘴唇,牙齿就会受冻。’这话说的正是虞国和虢国的关系啊。”虞公说:“晋国是我们的同宗,怎么会谋害我们?”宫之奇回答说:“太伯和虞仲都是太王的儿子,太伯不从父命,因此没有继承周朝的王位。虢仲和虢叔都是王季的儿子,当过、又王的执政大臣,对周王室立下过功勋,记载他们功绩的盟书在盟府里保存着。晋国虢国都要灭掉,对虞国还能有什么爱惜?再说晋国爱虞国,这种爱比桓叔和庄伯的后人对晋国更亲近吗?桓叔和庄伯的后人有什么罪过,而晋献公把他们都杀掉了,不就是因为他感到他们是一种威胁吗?至亲的人因为恃宠而威胁到献公,而且还要把他们杀掉,何况一个国家对他的威胁呢?“虞公说:”我的祭品丰盛洁净,神明一定会保祜我。“宫之奇说:”我听说过,鬼神不随便亲近哪个人,只保佑有德行的人。所以《周书》上说:‘上天对人不分亲疏,只帮助有德行的人。’还说:‘五谷祭品不算芳香,只有美德会芳香四溢。’《周书》上又说:‘人们的祭品没有什么不同,只有有美德的人的祭品神才会享用。’照《周书》这么说,君、王没有德行,民众就不会和睦,神明也不会享用他的祭品。神明所依凭的,在于人的德行。如果晋国夺取了虞国,用他的美德向神明进献祭品,难道神明会不享用吗?”虞公没有听从宫之奇的劝告,答应了晋国使者借路的要求。宫之奇带领他的家族离开了虞国,并说:“虞国不能举行年终的腊祭了。这一次虞国就灭亡了,晋国用不着再发兵了。”

    冬、季的十二月初一,晋国灭掉了虢国。虢公丑逃到京师。晋军返回途中在虞国驻扎,趁机袭击了虞国,把它灭掉了。晋军抓住了虞公和大夫井伯,把他们作为晋献公女儿秦穆姬的陪嫁,但没有废除虞国的祭祀,并把虞国的贡物归于周王室。

    鲍叔谏用管仲

    【原文】

    夏,公伐齐,纳子纠。桓公自莒先入。秋,师及齐师战于乾时,我师败绩。公丧戎路,传乘而归。秦子、梁子以公旗辟于下道,是以皆止。

    鲍叔帅师来言曰:“子纠,亲也,请君讨之;管、召,仇也,请受而甘心焉”。乃杀子纠于生窦。召忽死之。管仲请囚,鲍叔受之。及堂阜而税之。归而以告,曰:“管夷吾治于高傒傒,使相可也。”公从之。

    【译文】

    鲁庄公九年夏天,鲁国国君庄公率兵征讨齐国,护送公子纠回齐国为君。齐桓公小白从莒国先回到了齐国即位。这一年秋天,鲁军与齐军在齐国乾时地方战斗起来,结果鲁军大败。鲁庄公抛弃了自己乘的兵车,转乘别的战车逃回鲁国。鲁庄公的东御秦子、车右梁子为了掩护庄公逃走,打着庄公的帅旗故意从别的道路逃跑,引诱齐军追赶他们,因此秦子、梁子全被齐军擒获。

    鲍叔牙乘胜率领齐军来到了鲁国,威逼鲁庄公说:“公子纠是齐君的哥哥,请鲁君为我杀掉他;管仲和召忽是齐君的仇人,请鲁君将活人交给我,送给齐君亲手杀他们以快心意。”于是,鲁庄公就在生窦地方将公子纠杀死。召忽为公子纠的死难而自杀了。管仲请求就缚,鲍叔牙就押了管仲回齐。到了齐地堂阜,鲍叔牙将管仲释放了。鲍叔牙回到齐都,把这件事告诉了齐桓公,并劝谏说:“管仲治理政事的才能,胜过齐国上卿高侯,可以用他为相。”齐桓公采纳了鲍叔的建议,拜管仲做齐国的国相。

    晋公子重耳之亡

    【原文】

    晋公子重耳之及于难也,晋人伐诸蒲城。蒲城人欲战,重耳不可,曰:“保君父之命而享其生禄,于是乎得人。有人而校,罪莫大焉。吾其奔也。”遂奔狄。从者狐偃、赵衰、颠颉、魏武子、司空季子。

    狄人伐啬咎如,获其二女叔隗、季隗、纳诸公子。公子取季隗,生伯鯈、叔刘。以叔隗妻赵衰,生盾。将适齐,谓季隗曰:“待我二十五年,不来而后嫁。对曰:我二十五年矣,又如是而嫁,则就木焉。诸待子。”处狄十二年而行。

    过卫,卫文公不礼焉。出于五鹿,乞食于野人,野人与之块。公子怒,欲鞭之。子犯曰:“天赐也!”稽首,受而载之。

    【译文】

    晋国的公子重耳遭受危难的时候,晋国军队到蒲城去讨伐他。蒲城人打算抵抗,重耳不同意,说:“我依靠君父的命令享有养生的俸禄,得到所属百姓的拥护。有了百姓拥护就同君父较量起来,没有比这更大的罪过了。我还是逃走吧!”于是重耳逃到了狄国。同他一块儿出逃的人有狐偃、赵衰、颠颉、魏武子和司空季子。

    狄国人攻打一个叫啬咎如的部落,俘获了君长的两个女儿叔隗和季隗,把她们送给了公子重耳。重耳娶了季隗,生下伯鯈和叔刘。他把叔隗给了赵衰做妻子,生下赵盾。重耳想到齐国去,对季隗说:“等我二十五年,我不回来,你再改嫁。”季隗回答说:“我已经二十五岁了,再过二十五年改嫁,就该进棺材了。还是让我等您吧。”重耳在狄国住了十二年才离开。

    重耳经过卫国,卫文公子不依礼待他。重耳走到五鹿,向乡下人讨饭吃,乡下人给了他一块泥土。重耳大怒,想用鞭子抽他。狐偃说:“这是上天的恩赐。”重耳叩头表示感谢,把泥块接过来放到了车上。

    【原文】

    及齐,齐桓公妻之,有马二十乘。公子安之。从者以为不可,将行,谋于桑下。蚕妾在其上,以告姜氏。姜氏杀之,而谓公子曰:“子有四方之志,其闻之者,吾杀之矣!”公子曰:“无之。”姜曰:“行也,怀与安,实败名!”公子不可。姜与子犯谋,醉而遣之。醒,以戈逐子犯。

    及曹,曹共公闻其骈胁,欲观其裸。浴,薄而观之,僖负羁之妻曰:“吾观晋公子之从者,皆足以相国;若以相,夫子必反其国;反其国,必得志于诸侯;得志于诸侯而诛无礼,曹其首也。子盍蚤自贰焉?”乃馈盘飧,寘璧焉。公子受飧反璧。

    【译文】

    重耳到了齐国,齐桓公给他娶了个妻子,还给了他八十匹马。重耳对这种生活很满足,但随行的人认为不应这样呆下去,想去别的地方,便在桑树下商量这件事。有个养蚕的女奴正在桑树上,回去把听到的话报告了重耳的妻子姜氏。姜氏把女奴杀了,对重耳说:“你有远行四方的打算吧,偷听到这件事的人,我已经把她杀了。”重耳说:“没有这回事。”姜氏说:“你走吧,怀恋妻子和安于现状,会毁坏你的功名。”重耳不肯走。姜氏与狐偃商量,用酒把重耳灌醉,然后把他送出了齐国。重耳酒醒之后,拿起戈就去追击狐偃。

    到了曹国,曹共公听说重耳的肋骨长得连在一起,想看看他的裸体。重耳洗澡时,曹共公走近了去看他的肋骨。曹国大夫僖负羁的妻子对她丈夫说:“我看晋国公子的随从人员,都足以担当治国的大任。如果让他们辅佐公子,公子一定能回到晋国当国君。回到晋国当国君后,一定能在诸侯中称霸。在诸侯中称霸而讨伐对他无礼的国家,曹国恐怕就是头一个。你为什么不趁早向他表示自己对他与曹君不同呢?”于是僖负羁就给重耳送去了一盘饭,在饭中藏了一块宝玉。重耳接受了饭食,将宝玉退还了。

    【原文】

    及宋,宋襄公赠之以马二十乘。

    及郑,郑文公亦不礼焉。叔詹谏曰:“臣闻天之所启,人弗及也。晋公子有三焉,天其或者将建诸,君其礼焉!男女同姓,其生不蕃。晋公子,姬出也,而至于今,一也;离外之患,而天不靖晋国,殆将启之,二也;有三士足以上人而从之,三也。晋、郑同侪,其过子弟固将礼焉;况天之所启乎?”弗听。

    【译文】

    到了宋国,宋襄公送给了重耳二十辆马车。到了郑国,郑文公也不依礼接待重耳。大夫叔詹劝郑文公说:“臣下听说上天所赞助的人,其他人是赶不上的。晋国公子有三件不同寻常的事,或许上天要立他为国君,您还是依礼款待他吧!同姓的男女结婚,按说子孙后代不能昌盛。晋公子重耳的父母都姓姬,他一直活到今天,这是第一件不同寻常的事。遭到流亡在国外的灾难,上天却不让晋国安定下来,大概是要为他开出一条路吧,这是第二件不同寻常的事。有三位才智过人的贤士跟随他,这是第三件不同寻常的事。晋国和郑国是同等的国家,晋国子弟路过郑国,本来应该以礼相待,何况晋公子是上天所赞助的人呢?”郑文公没有听从叔詹的劝告。

    【原文】

    及楚,楚子飨之,曰:“公子若反晋国,则何以报不谷?”对曰:“子女玉帛,则君有之;羽毛齿革,则君地生焉;其波及晋国者,君之余也。其何以报君?”曰:“虽然,何以报我?”对曰:“若以君之灵,得反晋国,晋、楚治兵,遇于中原,其辟君三舍;若不获命,其左执鞭弭,右属橐鞬,以与君周旋。”子玉请杀之。楚子曰:“晋公子广而俭,文而有礼;其从者肃而宽,忠而能力。晋侯无亲,外内恶之。吾闻姬姓,唐叔之后,其后衰者也。其将由晋公子乎!天将兴之,谁能废之?违天,必有大咎。”乃送诸秦。

    【译文】

    到了楚国,楚成王设宴款待重耳,并问道:“如果公子返回晋国,拿什么来报答我呢?”重耳回答说:“美玉、宝玉和丝绸您都有了;鸟羽、兽毛、象牙和皮革,都是贵国的特产。那些流散到晋国的,都是您剩下的。我拿什么来报答您呢?”楚成王说:“尽管如此,总得拿什么来报答我吧?”重耳回答说:“如果托您的福,我能返回晋国,一旦晋国和楚国交战,双方军队在中原碰上了,我就让晋军退避九十里地。如果得不到您退兵的命令,我就只好左手拿着马鞭和弓梢,右边挂着箭袋和弓套奉陪您较量一番。”楚国大夫子玉请求成王杀掉公子重耳。楚成王说:“晋公子志向远大而生活俭朴,言辞文雅而合乎礼仪。他的随从态度恭敬而待人宽厚,忠诚而尽力。现在晋惠公没有亲近的人,国内外的人都憎恨他。我听说姓姬的一族中,唐叔的一支是衰落得最迟的,恐怕要靠晋公予来振兴吧?上天要让他兴盛,谁又能废除他呢?违背天意,必定会遭大祸。”于是楚成王就派人把重耳送去了秦国。

    【原文】

    秦伯纳女五人,怀嬴与焉。奉匜沃盥,既而挥之。怒曰:“秦、晋,匹也,何以卑我?”公子惧,降服而囚。他日,公享之。子犯曰:“吾不如衰之文也,请使衰从。”公子赋《河水》,公赋《六月》。赵衰曰:“重耳拜赐!”公子降,拜,稽首。公降一级而辞焉。衰曰:“君称所以佐天子者命重耳,重耳敢不拜?”

    【译文】

    秦穆公把五个女子送给重耳作姬妾,秦穆公的女儿怀嬴也在其中,有一次,怀赢捧着盛水的器具让重耳洗手,重耳洗完便挥手让怀赢走开。怀赢生气地说:“秦国和晋国是同等的,你为什么瞧不起我?”公子重耳害怕了,脱去衣服把自己关起来表示谢罪。又有一天,秦穆公宴请重耳。狐偃说:“我比不上赵衰那样擅长辞令,让赵衰陪你去吧。”在宴会上,公子重耳作了一首《河水》诗,秦穆公作了《六月》这首诗。赵衰说:“重耳拜谢君王恩赐!”公子重耳走下台阶,拜谢,叩头。秦穆公也走下一级台阶,表示不敢接受叩谢的大礼。赵衰说:“君王提出要重耳担当辅佐周天子使命,重耳怎么敢不拜谢?”

    烛之武退秦师

    【原文】

    九月甲午,晋侯、秦伯围郑,以其无礼于晋,且贰于楚也。晋军函陵,秦军汜南。佚之狐言于郑伯曰:“国危矣,若使烛之武见秦君,师必退。”公从之。辞曰:“臣之壮也,犹不如人;今老矣,无能为也已。”公曰:“吾不能早用子,今急而求子,是寡人之过也。然郑亡,子亦有不利焉。”许之。

    夜,缒而出。见秦伯,曰:“秦、晋围郑,郑既知其亡矣。若亡郑而有益于君,敢以烦执事。越国以鄙远,君知其难也。焉用亡郑以陪邻?邻之厚,君之薄也。若舍郑以为东道主,行李之往来,共其乏困,君亦无所害。且君尝为晋君赐矣。许君焦、瑕,朝济而夕设版焉,君之所知也。夫晋,何厌之有?既东封郑,又欲肆其西封,不阙秦,将焉取之?阙秦以利晋,唯君图之。”

    秦伯说,与郑人盟。使杞子、逢孙、杨孙戍之,乃还。子犯请击之。公曰:“不可。微夫人之力不及此。因人之力而敝之,不仁;失其所与,不知;以乱易整,不武。吾其还也。”亦去之。

    【译文】

    鲁僖公三十年九月十三日,晋文公和秦穆公联合围攻郑国,因为郑国曾对晋文公无礼,并且亲近楚国。晋军驻扎在函陵,秦军驻扎在汜水南面。佚之狐对郑文公说:“国家很危险了!如果派烛之武去见秦国国君,敌军一定会撤回去。”郑文公听从了佚之狐的建议。但烛之武推辞说:“我年壮的时候尚且比不上人家,现在老了,更做不了什么了。”郑文公说:‘我没能及早任用您,现在国家危急才来求您,这是我的过错。然而,郑国灭亡了,对您也有不利的地方啊!”于是烛之武答应了。

    夜里。郑国人用绳子把烛之武吊出了城。烛之武去见秦穆公说:“秦国和晋国围攻郑国,郑国已经知道自己要灭亡了。如果郑国灭亡了能对您有利,那么冒昧地拿这件事麻烦您还值得。可是越过一个国家而把遥远的郑国作为边邑,您一定知道这样做很困难;如果这样,哪里用得着灭亡郑国来增强邻国的实力呢?邻国实力增强了,您的实力就减弱了。如果留下郑国作为东路上的、王人,秦国使臣来来往往,可以供给他们一些短缺的物资,对您也没有什么害处。再说,您曾经给过晋惠公恩惠。他答应过把焦邑和瑕邑给您,而他早上一过黄河,晚上就在那里修筑工事,这事您是知道的。晋国何曾有过满足的时候?它已经向东把郑国当作了边界,又打算尽力向西扩张边界;那时不损害秦国的利益,它从哪里去取得土地呢?损害秦国而让晋国得到好处,还望您考虑考虑这件事情吧!

    秦穆公听了烛之武的话很高兴,就同郑国订立了盟约,并派大夫杞子、逢孙和杨孙驻守郑国,自己领兵回国了。晋国大夫狐偃请求进攻秦军。晋文公说:“不能这么做。如果没有那个人的力量,我到不了今天这个地步。靠别人的力量去损害别人,这是不仁义;失去了同盟国,这是不明智;用分裂来代替团结一致,这是不武。我们还是回去吧。”于是晋军也离开了郑国。

    祁奚举贤

    【原文】

    祁奚请老,晋侯问嗣焉。称解狐——其仇也。将立之而卒。又问焉。对曰:“午也可。”于是羊舌职死矣,晋侯曰:“孰可以代之?”对曰:“赤也可。”于是使祁午为中军尉,羊舌赤佐。

    君子谓祁奚于是能举善矣。称其仇,不为谄;立其子,不为比;举其偏,不为党。《商书》曰:“无偏无党,王道荡荡。”其祁奚之谓矣。解狐得举,祁午得位,伯华得官;建一官而三物成,能举善也。夫唯善,故能举其类。《诗》云:“惟其有之,是以似之。”祁奚有焉。

    【译文】

    祁奚请求告老退休,晋悼公向他询问接替他的中军尉职务的人。祈奚推举解狐——而解狐是他的仇人。晋悼公正要立解狐为中军尉,解狐却死了。晋悼公又问他,祈奚回答说:“祈午可以任中军尉。”正在这个时候,羊舌职死了,晋悼公问祈奚:“谁可以接替羊舌职的职位?”祈奚回答说:“羊舌赤可以。”于是,晋悼公让祈午做了中军尉,让羊舌赤辅佐他。

    君子认为祈奚在这件事情上能够推举贤人。举荐他的仇人,而不谄媚;推立他的儿子,而不是偏袒;推举他的下属,而不是勾结。《尚书·洪范》说:“没有偏袒不结党,王道政治坦荡荡。”这话大概就是说的祈奚这样的人了。解狐得到举荐,祈午得到职位,羊舌赤得到官职;立了一个中军尉的官,而得举、得位、得官三件好事都成全了,这正是由于他能推举贤人。恐怕只有贤人,才能推举跟自己一样的人。《诗·小雅·裳裳者华》说:“只因为他有仁德,才能推举像他的人。”祈奚就具有这样的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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