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

    原夫人看着眼前的佛像久久的发呆着，这个问题，这么多年其实早就已经是成为了她的午夜梦魇。

    她也想要知道答案的，可是，事已至此，再次的提及这个话题，又有什么用呢？

    弥补？宽恕？这样的字眼她早就已经是放弃了的。

    木槿在嫁入恪王府之时，多次的提醒她要善待雅晴，要弥补对她的亏欠。

    可是，她却从来都没有想过，以原家当家主母的地位，如何能够向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妮子低头。

    这样的屈辱，她承受不起。

    她隐忍了这么多年，拼搏了这么多年，到都来，临了临了却要她在一个小丫头面前卑躬屈膝，这样的事情想都不要想。

    她所有的罪责已经是在菩萨面前日日的忏悔过了，其余的，她真的无能为力了。

    说她残酷也罢，说她寡情也罢，她是一个母亲，可是，她更是高高在上的原夫人，是原家的女主人。

    这一点，谁都不能够否定，更不能够威胁到她的地位。

    否则，只会是死路一条。

    红鸾一直定定的看着原夫人，心底真的是一片的苦涩。

    原以为，再次的相见，她对自己应该或多或少是有着心虚和愧疚的，可是事实上，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了的。

    她连眼眸都不带眨一下，就那样跪坐在那里，似乎是已经成了一座雕像。

    虚以委蛇她都不屑了，一句道歉的话她都觉得是多余的。

    想到这，红鸾就觉得自己不是一丁点的可悲。

    原本今日她来这原府其实就是想要做一个了断的，对于迦叶的爱，让她不想让自己沾染太多的血，再大的罪孽在迦叶面前，她都可以选择以其他的方式来结束。

    可是为什么老天爷连这个机会都不给她呢？

    她的心一痛，全身都是颤抖的。

    她以为自己早就不会流泪了，可是却在那一瞬间，再也无法抑制的红了眼圈。

    “为什么？为什么你可以这么的无动于衷？”

    “难道我不是你的女儿吗？”

    “天知道我多么的希望我和你没有任何的血缘牵绊，天知道我多么痛恨自己身上流着的血。”

    “你如何能够如此残忍的对待我呢？虽然，我一直都对你冷言冷语，可是，我也只是一个千疮百孔的人，我再怎么的假装坚强其实内心深处还是希望你能够看我一眼。哪怕是一眼也是好的，这样，我就不会这么的恨了！”

    她这么一呼，也把原夫人从沉思中唤醒了。

    原夫人惊诧的看着她，嘴唇轻抿，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是没有开口。

    红鸾的眼眸又暗了几分，她伸手拭了拭泪水，可是才擦干净，却又是泪流满面。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今天来这里之前，她难得的千方百计的要给她找到一个活着的理由，心底有一个声音在替她辩驳着，也想要设身处地的站在她的立场上想一想，可是，即使她已经是这样的卑微了，为什么，还会受到这样残忍的对待呢？

    她是真的很害怕的，害怕她给她的是她最无法面对的答案，更害怕她的冷言冷语让她找不到一个宽恕她的理由。

    却不曾想，事实真的就是这样子的。

    “好！好！算你狠！”红鸾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似的，踉跄的后退了几步。

    她就那样子恶狠狠的看着她，仿佛是从地狱中走出的修罗。

    又似乎她是来夺命的恶鬼。

    “你想做什么？”原夫人面色一沉，凤目微凝。

    隐隐的，她有一种心慌的感觉。似乎，有些东西是她抓不住了，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袭上了她的心头。

    看着红鸾发狂的眼睛，她猛地一颤，她难道是？

    不！绝对不可以！

    原夫人突然间感觉脊背生寒，手脚冰凉，心神恍惚间她已经是扑了过去。

    “不要！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那一刻的红鸾虽然是怒火中烧，可是还是保留着一丝的理智的。

    她嘴角浮起一丝嘲讽的笑意，就那样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不可以？你有什么资格阻止我的行动？”

    她看着她的眼神就和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一般，乐在其中。

    可是，这场游戏真的让她开心吗？她却不知道。

    她已经是迷失很久了，尤其是经受过方才原夫人的刺激，此刻的她，什么都顾不得了。

    她盯着原夫人，缓缓的，一步一步的向前。

    眼神狠戾，面带微笑：“你在害怕什么？是害怕你丑陋的面目被人揭穿吗？还是害怕自己成为原家的千古罪人？”

    “哦，对了，我差点忘记了一点。”

    一时间，红鸾笑的很是欢快。

    “原夫人应该是害怕死后被原大人逐出祖坟吧？活了一辈子，斗了一辈子，临了临了却是被全家人所背弃，这样的感觉不用想真的是比死还绝望的。”

    “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的。要想折磨一个人，报复一个人，最好的方法不是剥夺她的生命。而是，让她生不如死。呵呵呵……”

    一时间，红鸾失常的笑了起来。

    “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我每每想到自己的遭遇，想到自己所收的屈辱，我的这里就很痛很痛。”

    说着，她伸手捶了捶自己的心脏部位。

    “原夫人向来养尊处优，这样的痛楚你应该是不会懂的。或许这辈子，你都不知道什么叫做绝望。”

    “不过，你不要觉得可惜，有我的存在，绝对可以让你体会的淋漓至尽。”

    “不！不是的！不是的！”原夫人欲做解释，却在看到红鸾偏执的笑容的时候，颓然的跪倒在了地上。

    “虎毒不食子？这句话夫人你应该是没有听过吧。”说着，红鸾仰天长啸，就那样子直直的瞪着原夫人。

    红鸾走近她，蹲下身子，嘲讽的看着她，伸手扳过她的脸，一巴掌就这样甩了下去。

    瞬间，原夫人整个人一边倒去，再次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是一片的红肿，嘴角有着丝丝血迹。

    当然，红鸾看到的只是原夫人屈辱而又不甘的眼神。

    “怎么？不服气是吗？我们倒是可以赌一赌，看看事情的最后，我和你到底谁会赢。”

    看着原夫人陡然间变得苍白的脸色，红鸾心底真的是一片的畅快。

    她已经是不想要和她再做更多的周旋了，在没有踏入这个祠堂前，她不否认她是有着一丝的犹豫的。

    可是，此刻的她，已经是没有理由宽恕她了。

    哪怕鱼死网破，哪怕是玉石俱焚，她也在所不惜。

    想到迦叶，想到那个热情的索取她的男人，红鸾心底有着深深的苍凉。

    原以为，她可以在终结这一切之后，和她的良人浪迹天涯，却不知上苍根本不给她这样的机会。

    或许，早在两人相遇之时，就已经是注定了要生死相别。

    否则，又岂会有日日夜夜的抵死缠绵。

    此时，红鸾若有所思的看着原夫人，心底的恨意却是更加的浓烈了。

    如果不是这个恶毒的女人，如果不是她把她弄到如此不堪的地步，如果不是她让她无法挣脱这仇恨的枷锁，她又何必狠心的舍弃自己难得一遇的幸福。

    “原夫人，看在木槿的面子上，我给你两条路选择。”

    “流言蜚语的威力有多么的大，想必原夫人是知道的。所以，你可以选择此刻以死谢罪，说不定我心情一好，网开一面会放过原家呢。”

    “至于第二条嘛，就让整个原府为你的罪责买单吧。我想，等原家沦为天下人的笑柄的时候，死亡也无法救赎你了。因为，你会成为原家的罪人。”

    “想一想原家百年来悬壶济世，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医学世家，要是让别人知道原家的当家主母竟然是如此蛇蝎心肠的女人，你不妨做一个设想，对于原家这是多么大的打击。”

    “原大人一心为国，如今又和恪王皆为姻亲，他的仕途可想而知是一帆风顺的。你想，如果他知道自己毕生所努力的一切都被自己的枕边人毁掉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或许，杀了你都不足解恨吧。”

    足足静了有一炷香的功夫，红鸾才再次开口。

    “这是千山之巅的鹤顶红，无色无味，却是会有将近二十四小时的极致的痛楚。”

    “慢慢的侵蚀你的每一寸皮肤，器官，心肺。”

    “不要问我为何会如此的残忍，其实，毫不客气的讲，我已经是很仁慈了的。”

    “不要犹豫了，动手吧。你应该也知道我并没有太多的耐心。”

    说着，她就把手中一个晶莹剔透的小瓶扔到了原夫人的脚下。

    原夫人几次想要张嘴，却最终还是哽在了喉咙里。

    红鸾见状，终于还是有着一丝的触动的。

    她挥了挥手，淡漠的看着她：“你如果有什么话要带给原大人的，我可以勉为其难的给你转告。”

    “或者，我可以给你找些笔墨纸砚，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可以给你几分钟的时间，让你和原大人道个别。”

    最终的最终，原夫人还是点了点头。

    红鸾不疑有他，缓缓的走进祠堂一侧个书桌，却在手刚刚触及到宣纸的时候，心口陡然一痛，低头间，衣襟上早就已经是鲜血一片。

    伴随而来的还有巨大的痛楚。

    她不可置信的颤抖的转过身子，死死的盯着跪在在那里的原夫人。

    先前还狼狈不堪的原夫人，却早就已经是站起身，眼中全是得意的意味。

    她拍了拍手，颇有些惋惜的开口：“雅晴，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输吗？”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如果你有心的话，应该知道我原府的祠堂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进来的，而你，却如此胆大妄为的敢直闯进这个祠堂，想一想，也只能够怪你自己的鲁莽了。”

    “这一天，早在我再次的遇到你之时，其实已经是想到了的。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罢，其实一切的一切都已经是不重要了。”

    “你刚才的那些胡言乱语，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我可以不追究。”

    “你死后，我会给你安排一个风水宝地，也算是我对你这么多年的亏欠吧。”

    红鸾想要说些什么，可是才一张口，就觉得伤口有着一种撕扯的痛楚。

    一时的犹疑，竟然铸就了这样的结果，她真的是悔恨至极。

    “我说过了，不要拿那样的眼神看着我！”

    突地，原夫人变得歇斯底里起来。

    她猛的从身侧抽出一把利剑，直直的向红鸾逼去。

    一步一步的，没有任何的迟疑。

    说真的，原氏府邸暗器丛生，是红鸾绝对没有想过的。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都是单打独斗，她觉得只要掌控住了原夫人的秘密，就可以整个的摧毁她，却不曾想却是因为自己的疏忽而让自己失去了任何挣扎的可能。

    “你忘记了，我现在可是东贵妃，你杀了我，可是就打乱了原大人的计划了。难道，这你也不怕吗？”

    红鸾竭尽所能的说出这一句话，她知道，此刻她急需要的就是得到医治，唯有这样，她才有一丝活着的可能。

    “抱歉！你说的这些我已经无法顾及了！”

    说着，就猛地一抬利剑，瞬间就要劈下来。

    “慢着！”一声厉喝让原夫人的身子瞬间僵在了那里。

    红鸾眼前一个人影一闪，原来，竟然是原家的新任掌门人，原非情。

    他伸手把她抱在怀中，冷冷的看着原夫人，浑身充满了冰冷的气息。

    即使是红鸾，那一刻也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这个怀抱真的是很温暖，哥哥，当这两个字袭上她心头的那一瞬，她已经是泪流满面。

    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其实和原非请已经是见面不止数次了，可是这样的感觉却是第一次发生。

    “非请！”

    原夫人颤抖的伸出右手想要抓住些什么，却被原非请凌厉的眼神给震的后退了几步。

    “母亲，即日起，我会对外宣布，您已经皈依佛门。”

    “您就好好的在这个祠堂里赎罪吧！”

    “非请！”

    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亲生儿子，这样的刺激让原夫人再也无法忍受，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母亲！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你相见，这件事情我不会告诉父亲的，想必以母亲的聪慧应该是知道怎么做吧。”

    说完，就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开了。

    红鸾全身已经是虚弱不堪，可是她还是拼命的想要汲取一丝的温暖，这是这么多年来她和自己的亲人如此的接近。

    她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似乎都要被抽光了，这一刻，她真的是不想死的，对于人生，她发觉自己还有着很大的留恋。

    不仅仅是迦叶，还有眼前的这个她应该叫做哥哥的男人。

    她不由的想到了原木槿，那个为了她不惜委屈自己嫁给恪王爷的人，她对她的好，此刻她才知道。

    她真的很痛恨自己，为什么，竟然会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为什么竟然伤害如此无辜的人。

    把一切都当做了理所当然，把一切的善意都当做了咎由自取。

    其实，原木槿又做错了什么呢？

    她不过是被原夫人留下的那一个罢了，当时的她也尚在襁褓中，也是一样的无辜的。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死的。从今往后，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到你。”

    红鸾失去意识的那一刻，萦绕在她脑海中的就是这样一句承诺。

    莫名的，她的心底暖暖的。

    原来被关爱的感觉竟然是这样的。

    不由的，她的嘴角浮起了一抹笑容，之后就陷入了沉睡中。

    再次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墙上挂着的悬壶济世至四个字。

    屋里有着浓重的草药的味道，苦涩却又夹杂着淡淡的芳香。

    不远处的石桌上，放着一盏灯，上面悬挂着一排排细细的针。

    莫名的，红鸾突地觉得感到了一种心安。

    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醒来的时候，她不再仓惶，不在心痛。

    “怎么起来了，赶快睡下！”

    红鸾怔怔的看着白衣飘飘的原非情，不由得有一丝的尴尬。

    昨日她恶狠狠的样子肯定是被他看了去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无法面对他。

    她是多么残忍的一个人啊，他竟然会选择救她。

    “我忘了告诉你，现在你的体内还有五枚银针，是不能够乱动的。”

    “你身子底子原本就很差，我配了一些调理的药，不出数日，应该会好的。”

    “还有，你身上的伤口我已经给你处理过了，你放心，我这里有专门除伤疤的灵药，一丝痕迹都不会有的。”

    “你到底想要说些什么？”那一刻，红鸾真的觉得自己满头的黑线。

    原非请的身子不禁的僵了一下，他就那样直直的看着她，久久之后才缓缓开口：“对不起！”

    “如果是替原夫人所说的，我不需要。”

    红鸾冷冷的撇开头，看着窗外。

    “不！我竟然如此的迟钝，这么长时间什么都没有发觉。”

    “我不会求你宽恕母亲的，因为，她已经没有这样的资格了。”

    “雅晴，我不知道你以前遭受过什么样的苦楚，可是，我要告诉你，从今日起我原非请对天起誓，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的。”kfYV3CVOqu5RygoNDVhFXY0544y0EtbsXIZTfKfyyR1g+Ur1cdXH7GCVmpCuddGk8hqRX7DlK7FU01inh5Mpz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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