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府新任知府姓苏名月镜,人称“苏青天”。上任第一天,他便按照惯例,着手处理上一任知府遗留下来的积案。翻阅案卷时,发现有一起当时震动安东的“奸情杀夫”案,罪犯张氏判斩,定于某年某月某日午时三刻在西市口斩首示众。
看着案卷,苏青天不禁皱起了眉头:既定为奸情杀夫罪,为何不见奸夫;既说是奸情,如何案宗里没有奸情证据。苏青天暗自寻思:杀头可不比割韭菜啊,一定要等抓到了奸夫方能开斩。
苏青天随即升堂,对张氏“奸情杀夫”案进行复审。
张氏被带上堂来,但她头戴重枷,脚拖大镣,“扑通”跪倒,口喊:“冤枉!”
张氏今天突然翻供,使苏青天定要弄个水落石出。于是,他将惊堂木猛地一拍,大喝一声:“斗胆泼妇,光天化日之下胆敢谋害亲夫,还不给我从实招来,交出你的野男人。”
张氏跪在地上说:“青天老爷在上,民女张氏冤深如海,望青天大老爷作主申冤。”
“你既说有冤,冤在哪里,快快讲来。”
张氏一五一十地把发案经过向苏青天陈述了一遍,最后哭着喊道:“民女如有半点不轨,万死无冤。望青天大老爷万万要为民女作主。”
苏青天叫人把张氏押回牢房,宣布退堂。
这一夜,苏青天卧室的蜡烛亮了一个通宵。
第二天一早,苏青天发布了上任后第一张榜文,内容是:半月内,市场黄鳝全部由衙门统一收购;如有私买、私卖者,立即捉拿问罪。一时街头巷尾议论纷纷,人们对新知府的举动怎么也捉摸不透,只知道新知府是快刀斩乱麻的断案老手,都想看看他重新审理张氏“奸情杀夫”案,能审出什么名堂来。
话说半月之后,衙门一共收购了七荷花缸的黄鳝,统统放在苏青天的小庭院内喂养。
这天,正是农历十五,玉兔东升,地自如银。苏青天轻手轻脚地围着一只只荷花缸观察,只见缸内成千上万条大大小小的黄鳝缠成一团,当苏青天走到第七只缸边时,只见缸内有一条黄鳝与众不同,正昂着头,向着天中的明月呆呆地望着。苏青天伸出手猛地一抓,这条黄鳝头一缩,立刻钻进黄鳝堆中去了。
第二天,苏青天命人把另外六只缸的黄鳝卖了,将剩下的第七只缸内的黄鳝均匀地分在七只缸里。
转眼又到月半,苏青天又在缸边观察,其中一只缸内有一条黄鳝在昂首望月,苏青天想抓又未抓到。次日,苏青天命人把其余六只缸的黄鳝又卖掉了,将这一缸的黄鳝又分在七只缸里。
如此这样,经过若干次的反复,苏青天终于把这条喜欢昂头观月的黄鳝找了出来。
眼看张氏原判处斩之日临近,衙门却迟迟未见动静,人们耐不住气了,更有传闻说:“新知府看这张氏长得漂亮,想纳为近妾。”就在这时,苏青天的第二张榜文张贴出来了:定于某日午时三刻,在西市口设公堂,当众判决张氏“奸情杀夫”案。消息一下子传遍整个安东。
到了这天午时三刻,台下挤满了黑压压的人头,苏青天登上临时高筑的大堂,高声说道:“经复审,张氏‘奸情杀夫’案乃是一件冤案,本堂当众宣判:张氏应立即开枷释放。”
话音未落,台下人声鼎沸,张氏婆家的人更是吵得厉害,大喊苏知府断案不公。
苏知府猛拍惊堂木,台下才渐渐静下来。然后,向台下众人讲道:“父老们,乡亲们,这的的确确是个冤案,你们且听我细细说来,再作议论不迟。”
于是,苏青天就把这个案件的发案经过向大家讲了一遍。
原来,张氏家住安东城外。一家三口,丈夫王二和六旬老母,三人和和气气,相敬相爱,日子过得幸福美满。
王二家的耕田离家很远,每次王二外出耕作都是早出晚归,早中两顿饭由妻子送去。这一天,天刚蒙蒙亮,王二就牵着牛、扛着犁下田了。耕了来回两趟以后,正好耕到一座坟的边上,王二手上的犁把猛地一震,突然从亮闪闪的犁片下面冒出一股殷红的血来,随即窜出一条酒杯粗的、黄灿灿像蛇一样的东西来。王二大惊失色,拔腿就跑,跑到地边时,发现没有什么动静,于是又转回来。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条足有两三斤重的黄鳝,头已经被犁片切成半片,死了。王二暗自高兴,心里想:今天运气不错,我的口福大,中午可以美美地喝它几口酒了。于是,王二就折了一根树枝,把黄鳝挂在旁边,继续耕作。
不一会,妻子张氏送饭来了,王二高兴地告诉张氏:“今天口福大,耕地耕出一条肥肥的黄鳝,要是到街上买,少说要几吊钱,你拿回去,中午给我打几两酒来,我要美美地喝上几盅。”妻子拿着黄鳝走了。
时值中午,张氏果然给他送来了一盆香喷喷的红烧黄鳝和一壶酒。这时,王二还有一趟田没有耕到头,他便对妻子说:“你先把饭菜放在那里,我这一趟耕好再吃,你先回去吧。”妻子回家去了。
可谁知直到天已经黑透了,还不见王二回家。张氏和老母非常焦急:莫不是今天中午喝了点酒,加上耕作劳累,在地里睡着了吧?张氏连忙找了几个邻居帮忙,到田里去找王二。
这几个人打着灯笼,一路找到田里,发现王二倒在地上,七窍流血,已经死了。这还了得!众人有的到衙门报案,有的到王二家报丧。
验尸官策马赶到,见王二全身青紫,七窍流血,系服毒死亡;推断死亡时间,是在半日之前,也就是午饭时候。
王二家里的人都一口咬定王二是被张氏害死的,理由是午饭是张氏送的,定是途中在饭里放了毒药。于是,他们不顾张氏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击昏过去,就一起到衙门告状。
前任知府胡定一向对女人害死丈夫案深恶痛绝,听说王二之死是其妻张氏所害,随即升堂,传讯张氏。张氏刚醒过来,就被带到堂上。胡知府大喝一声:“狗胆泼妇,竟敢害死亲夫,快快如实招来,免得皮肉吃苦。”
这张氏是农家村舍之女,何时见过这样大的阵势,被胡知府这一个下马威吓得六神无主,过了好一会才清醒过来,哭着在堂前大喊:“冤枉!”
胡知府一听张氏喊“冤枉”,怒从心头起,惊堂木一拍,说:“贱骨头,不是你在路上下的毒,为什么你们吃一锅里的饭,你却没有死?你又为什么不等你丈夫吃完饭再回来?你今天是不打不招。来人!给我大刑侍候!”
就是堂堂七尺男子汉也禁不起这样的“侍候”呵,可怜这弱女子,大刑之下,不得不含冤供认。就这样,张氏被以“奸情杀夫罪”打入死囚牢门。
苏青天到任后,发现此案证据不足,复审张氏时,对她讲到的黄鳝的情况引起了注意。当夜,他查阅了许多医书,最后在一本书中发现有一种叫做“望月鳝”的东西,外形和普通黄鳝没有区别,但有剧毒,人服后立即死亡;这“望月鳝”和其他黄鳝的根本区别在于:每逢月亮圆时,这黄鳝就会昂起头,静静地向月亮观望,所以给它取名为“望月鳝”。但是,这种望月鳝在世上甚少,往往几万条里边才能有一条,于是,苏青天一边命人大量收购黄鳝,定要找到这种望月鳝,一边又暗中进行大量调查,了解张氏平时为人,以及他们一家相处的情况,断定王二之死,绝非出自张氏之手,而是吃了望月鳝所致。
说到这里,苏青天顺手从一只瓦罐里抓起一条酷似黄鳝的望月鳝,当场命人活杀、烧熟,喂给狗吃,只见那条狗顿时七窍流血,倒在地上。一时真相大白,众人拍手叫好!张氏的老母和同族亲戚都来到堂前,扶起跪在地上的张氏。
从此,苏青天的名声越传越远。
(搜集整理:晓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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