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伟琴的丈夫说,由于董伟琴要与他离婚,凡是监友释放,他总要拜托他们劝劝董伟琴。名单上的人,他都拜托过。
“林阿贵你也托过吗?”
他点点头。
李科长从农场回来,脑子里一直翻腾不停,凶杀、名单,还有那个躲躲闪闪的林阿贵,下一步从何入手呢?他决定带了董伟琴丈夫的照片再找林阿贵。
林阿贵一见李科长,又慌得头上冒汗。
李科长单刀直入问:“你认识这个人吗?”
林阿贵看了照片点点头,说:“认识,他是个犯人。我刑满离场时,他托我到他家劝劝他老婆,不要和他离婚。我怕到他家后有人怀疑我是内外串供,弄不好又要吃官司,所以我一离开农场,就把他家地址丢了。我没去过他家,他现在怎么了?”
李科长见林阿贵又不承认认识董伟琴,而且说得合情入理,心想:他为什么处处回避与董伟琴相识呢?凶手既然在董伟琴家里杀了她,肯定与董伟琴相识,让我再去问问董伟琴家对面的李家阿婆,出事的那几天,除了林阿贵,还有谁到过董伟琴家。
李科长带了三十来张犯人的照片,来到李家阿婆家,一张一张给她看。
李家阿婆看了半天,指指林阿贵的照片说:“只有这个断眉毛来搬过沙发。”
李科长又问道:“阿婆,除了这个断眉毛,那两天还看见过什么人到过董家?”
李家阿婆想了想,说:“还有一个女民警。”
“女民警?”
“那天,断眉毛搬走沙发后,大约过了二十分钟,我亲眼看到董伟琴送女民警出来,还与女民警握手告别呢。”
一听这话,李科长惊奇地瞪大眼睛:这就奇了。林阿贵搬走沙发时,董伟琴还没死?难道她的尸体是飞到沙发里去的不成?
不过李科长在惊奇之后,又感到发现了新线索:现在又多出一个女民警。
林阿贵搬沙发时,见到过一个光膀子妇女在系胸罩,因为妇女一般不会当了其他人的面光了膀子换衣服的,这说明当时屋里只有一个妇女。可是李家阿婆又亲眼看见董伟琴送女民警出门,那么这个光膀子的女人应当是董伟琴。那这个女民警又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呢?
为了摸清女民警的来龙去脉,李科长来到受理董伟琴离婚案的法院,找到有关科室。经核实,出事那几天,根本没有一个女民警去过她家!
李科长从法院出来,步子轻快多了。哼!女民警是假的!找到这个假女民警,这件案子就会有眉目了!
李科长决定先从那张名单入手。他回到局里,取出名单上已刑满者的相片,通过技术处理,在那些剃光头的相片上戴上一顶女民警帽子。第二天一早,又来到李家阿婆家,请她辨认。
事情进行得十分顺利,李家阿婆没费多少工夫,就认出其中一个人来:“喏,就是她。”
李科长一看,此人叫施绾梏,平时走路时喜欢扭扭捏捏,举止说话一副娘娘腔,四十多岁的人了,连根胡须也没有。有人说他脸皮厚,胡子也戳不出来。这个人过去与林阿贵是同一个劳改小队,如今又是同厂同车间同小组的工人。他与林阿贵关系很密切,难道是他与林阿贵串通作案?
李科长正打算到他们厂里去摸一摸情况,办公桌上的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他拎起话筒一听,不由拍案而起。
电话是他的助手打来的。原来,助手发现林阿贵早上请假,匆匆乘长途汽车去远郊重固镇,来到镇西小河边一棵杨柳树下,东张西望,看样子好像在等人,又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到了中午十二点,他又突然急匆匆跑到汽车站乘车回上海了。等林阿贵一走,助手就来到他徘徊的小河边,四下查找,最后在河里捞起一只黑色的塑料包,拉开一看,竟是被害人董伟琴的头!
李科长站起来,手里抓着话筒,紧皱眉头,思索了一会,然后用果断的口气命令他的助手:“把黑色塑料包原封不动放回原处。加强监视,注意保密!”
李科长放下电话,看了一下手表,立即骑上摩托车向长途汽车站驰去——林阿贵一下车,就被“请”到了公安局。
林阿贵心里想:这下子阎王老爷查簿子,要我命了。他冷汗淋漓,耷拉着脑袋,坐在审讯室里。
李科长开口问道:“林阿贵,你去重固干啥?”
林阿贵仍耷拉着脑袋,好似一尊塑像,毫无反应。
李科长见他低头不语,提高声音说:“林阿贵,你要端正态度,把你为啥要到重固去的原因讲清楚,这样才有利迅速破案,对你也有好处啊!”
林阿贵这才像从梦中惊醒,他抖抖索索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递过来。
李科长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六日上午九点,望去重固镇西边小河边第三棵杨柳树下碰头,将面授机宜,解除你的沙发之忧。千万勿误。”
下面没有姓名。而纸条上的字,都是用从报刊上剪下来的铅印字,一个一个拼贴起来的。
林阿贵接着说,这纸条是他早上上班时在工具箱里发现的。自从沙发里出现女尸,公安局找他谈话,阿娟又对他态度冷淡,他成天提心吊胆,怕说不清楚,怕阿娟要和他吹。现在见有人肯给他面授机宜,就去了。林阿贵说到这里,哭丧着脸说:“谁知我一下汽车就被你们抓来了,看来我新郎倌做不成了,呜呜呜!”
李科长看了纸条,听了林阿贵的叙述,已断定这是罪犯设的圈套,看来,罪犯想把“湿布衫”脱给林阿贵,通过林阿贵的活动,来转移警方的视线。
那么,是谁把“湿布衫”脱给林阿贵的呢?李科长想:纸条放在林阿贵的工具箱里,这说明只有与林阿贵同车间、同小组的人才能做到,于是施绾梏便暴露出来了。
施绾梏是何许人?他原是“四人帮”的爪牙,被判刑后,心怀不满,妄图东山再起。在狱中,他把同监犯的名字、监号、罪行都默记在胸。刑满释放后,就开列这张名单,并寻机加入海外特务组织,想把这批人当作他发展特务组织的对象。当他刑满释放时,董伟琴的丈夫拜托他劝劝董伟琴,他来到董家,见她一人独居,这地方偏僻冷静,是个搞特务活动的理想场所,便起了霸占董伟琴的念头。为了遮人耳目,他男扮女装,扮成女民警,与董伟琴勾搭成奸。
一天,施绾梏正巧与一个特务组织接上关系,他一时高兴,多喝了一些酒,酒后失言,露了口风,惊得董伟琴心尖打颤。她从醉酒后熟睡的施绾梏身上发现了写有她丈夫名字的名单,吓得赶紧将名单藏在紫竹小碗橱的竹筒里。施绾梏酒醒后,发现名单没了,就掐住董伟琴的头颈,逼她交出名单,谁知一时惊慌,酒后用力过猛,竟将董伟琴掐死了。
这时他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丢下董伟琴,戴上手套,穿上董伟琴的鞋子,在房里翻箱倒柜,寻找名单。结果名单没找到,他担心时间一长,董伟琴的尸体被人发觉,便把她的头割下包好,把尸体塞进沙发下面暗柜里。一切料理好,正在化装时,林阿贵闯了进来。等林阿贵车走了沙发,他把董伟琴平时常穿的长袖衬衫挂在门背后,出门时看到李家阿婆在门口,就操起门背后的长袖子假装握手,提高嗓门说了声“再会”,挟着包裹扬长而去。
林阿贵家里无头女尸暴露后,施绾梏摸准林阿贵的脾性,知道他自从判刑后变得越加胆小,又对政府产生了不信任感,就用纸条引林阿贵到重固去兜一圈,以便让公安人员对他更加注意。当他听说林阿贵一下汽车就被带进了公安局,他得意地心里暗叫一声:大功告成也!
第二天上班,施绾梏走进车间,见林阿贵已经在那里干活了。这一惊非同小可:“阿贵,你昨天下午到哪里去了?”
林阿贵把昨天早上的事说了一遍,最后说:“反正我没杀人。现在捉人要凭证据的,他们没有证据,就把我放了。”
施绾梏听说“没有证据”,心中一阵冷笑:让我给你弄个证据,送你上西天了结此案吧。
这天,施绾梏早班下班,乘车直奔重固镇。到了小河边,对一个船民说他有个黑包失落在河里,请他捞一捞,愿付拾元钱报酬。船民真的下水把黑包捞了起来。施绾梏见没人注意船民,付了拾元钱,拎着黑包回到上海。
那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他偷偷来到林阿贵的新房间,见新房里黑灯瞎火,好像没人。他轻轻敲了几下,没人回答。这才摸出钥匙,把门轻轻推开,身体一侧,闪进门里,随手关上房门。
他万万没想到,就在门锁“啪”锁上的时候,房内电灯突然亮了。施绾梏抬头一看,只见林阿贵、阿娟,还有两个公安人员,正站在里面盯着他。
他惊得灵魂出窍,身子就像根进了汤盆的油条,再也直不起来。
李科长将门一开,门外进来一个人,手里拿着一张拾元纸币交给李科长。
施绾梏一看,正是那个帮他捞包的“船民”。他什么都明白了,眼乌珠往头顶上一弹,人瘫到地上。施绾梏本以为,他犯的案子是天衣无缝,无人知晓,现在西洋镜全部拆穿,他知道大年夜翻日历——自己的末日到了。
(黄宣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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