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仁和顿时吓得魂飞魄散,面色如土,两条腿子直打抖,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突然“嘭”一声,书房的门被推开了,走进一个官吏模样的人来。这人朝赵仁和冷眼打量了一下,说:“赵大少爷,蓝知县客堂有请。”
赵仁和慌得连案本也没揣进公文袋里,就往客堂上去了。
蓝采锦正坐在那儿用茶,看见赵仁和走来,不由一怔,未及问话,就见赵仁和“扑通”往下一跪:“蓝大人开恩,饶……饶我一命……”
蓝采锦故作惊讶地说:“赵大少爷,这是怎么了?”
赵仁和流泪恳求:“我……只求大人笔下超生,我愿拿出一半家产,酬谢您老救命大恩!”
蓝采锦一听,心中不由笑开了花。不过他表面上不露声色,干咳了一声,随后扶起赵仁和,双双并肩,进入内室,一场肮脏的交易终于拍板成交了!
赵仁和回到家里,足足忙了一个多月,凑足了两千五百两银子,亲自送到县府。
蓝采锦如愿以偿,便将丁黄氏“通奸害夫”罪定死,连夜派人报往苏州府。
再说丁黄氏油锅摸钱后,她那只右手就残了,五个指头再也不能伸直。
当她晓得蓝采锦说话不当话,依旧定死了案子,顿时气得两眼发直。这时她才真正明白,清朝清朝,清朝难得见清官。每当想到自己恐怕不能活着走出这牢门,夫妻俩都要做屈死鬼时,她就更加怀念丁二。
这天晚上,她借着窗外的月光,用伤残的手艰难地做着鞋子。小贵书抓住她的手一个劲地问:“妈妈,你的手怎么了?”她一把搂住伢子,贴着他的脸蛋,一句话也不说。
就在这时候,陈文汉突然出现在窗外,低声说:“丁家嫂子,苏州的回文今天到了,又要解你南审。蓝知县传话,明天一早开船。”丁黄氏正待要问,陈文汉已匆匆走开。丁黄氏心中焦急不安,一直等候到四更天,陈文汉才又来了。他打开牢门,高声喊:“丁黄氏,赶快收拾收拾,五更开船。”
然后低声说,“丁家嫂子,蓝采锦把案本做得天衣无缝,到了苏州大堂,你可要当心啊!”然后又小声嘱咐了一番。
丁黄氏咬着嘴唇说:“陈老爷,只好拼它个鱼死网破了!”
四天后,丁黄氏又被解到了苏州,当天,就被传上大堂。
章抚台端坐在上,他一见丁黄氏在公案前跪下,就将惊堂木拍了下来,说:“丁黄氏,去年提审,只因案本粗疏,加之倪知县行为不端,才将你发回盐城重审。而今,蓝大人之案本缜密,核查验证,铁案如山,劝你快快招来,免得再吃苦头!”
丁黄氏这时提起嗓子,大喊了一声“大人!”便愤声地说,“只因蓝知县贪财受贿,执法不公,才使民妇蒙冤至今!”
蓝采锦一听,瞪起眼来:“你敢陷害本官?”
丁黄氏伸出那只疤痕累累的右手,含着眼泪,朝章抚台说:“大人,民妇申冤之志,这残了的手可以为证!”接着,便把油锅摸钱的前前后后申述了一遍。章抚台听了,不禁为之动容。
蓝采锦急忙上前一步,说:“抚台大人,问案用刑没有拘泥之理;公堂用计亦是理所当然。告我贪财受贿,无凭无据,全是凭空揣测。请抚台大人速速发落吧。”
章抚台一听,厉声说:“丁黄氏,你好大胆子!诬告他人,理当罪加一等,姑且怜你手残体弱,免去行刑。本抚台据本定案,判你通奸害夫之罪,快快画押!”
丁黄氏刚喊一个“冤”字,喉咙便被噎住。只见她泪流满面,嘴唇直颤,摇摇晃晃,跪立不住。蓝采锦心里一松,暗暗得意。章抚台这时已举起朱笔,向那判书上勾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听堂下传来喊声:“启禀大人,盐城县署公文到!”
章抚台闻声抬起头来,奇怪地问道:“哪里的公文?”
堂下再答一遍:“是盐城县署公文。”章抚台朝坐在左首的蓝采锦望了望,只见蓝采锦脸上也露出惊讶之状。
章抚台心中不由暗暗起疑,放下朱笔,传话:“将公文递上来。”他接过牛皮纸公文袋,不想从里面取出的,竟是一份判书!他一看,顿时勃然大怒,嘴里说一声:“岂有此理!”将那判书朝蓝采锦面前一掷,“蓝知县,你自己看去!”
蓝采锦从章抚台的神色中已经发觉事情不妙,连忙抓起一看,却是他故意写下后放在客堂书案上给赵仁和看的那份判书,顿时惊得全身发抖。
那份判书怎么会从书房里跑到这儿来的呢?原来,这又是那牢头陈文汉干的。那天陈文汉路过书房,无意间发现丁黄氏的仇人赵仁和正惊惶失色地在里面偷看文件,觉得事情蹊跷,他灵机一动,便破门而入,托词支走赵仁和。他一看那份判书,心里一喜,为怕以后再有反复,他当即将判书从公文袋中抽出,惴入怀中,匆匆离开。
当丁黄氏被解去苏州时,陈文汉连夜请衙门里一个相好的邮差专程将此“公文”送到苏州府,并嘱他要瞅准时机,不早不晚就在章抚台挥笔定案之时呈上去。
蓝采锦看到这份判书怎能不发抖!他悔恨自己疏忽大意,终于铸成大错。他慌不择言地说道:“抚……抚台大人,这……这是伪造!”
章抚台冷冷一笑:“蓝知县,难道还须验证笔迹么?还需验证县署印章么?”
蓝采锦脚一软,“扑通”往地上一跪:“大人明鉴,案情复杂,多有反复,不足为怪。”
“住嘴!”章抚台恼怒地站起身来,将惊堂木“啪”一敲,“同一案件,两份判书。判书同时所做,凶手颠倒两人。你好会敲人竹杠啊!如你所为,纲常国法安在?”他喝一声,“来人,摘去翎带,打下监去,待后重处。”
蓝采锦狼狈不堪地被推下堂去,丁黄氏绝处逢生。
丁黄氏扳倒两任知县的事,“哗”地又传遍了苏北一带。
惨骑“木驴”
此后,盐城县署走马灯似的连年换任,丁黄氏的案子竟无人敢问津。
小贵书都十岁了!那年离开了牢中的母亲,到外面给人家放鸭谋生去了。日复一日,整整挨过了十五个年头。
这年夏末,大同人蔡保培走马上任,他到任后的头一件事就是清理陈案。他翻看了丁二一案的案卷,一眼便看出其中破绽,不禁暗笑两声。隔了几日,到处风传说蔡知县要把案子弄个水落石出了。那赵仁和这十五年的日子过得也不安稳,如今听到新任知县问案的风声,不由暗暗心颤。他左思右想,决定一口喂饱这位新到任的主子,尽快了结案子,除掉这块心病。于是他带上两麻布包银两,雇了一只篷船,连夜摸到盐城县署,交涉妥了。天明,蔡知县就履行公事,堂审了丁黄氏和王齐明,接着做好案本,并亲笔写了一封信,差人快马送往淮安府。过了四天,淮安知府谢大人回示,令将案犯押送淮安。
牢头陈文汉听说这回要解丁黄氏和王齐明北审,大吃一惊,知道此行凶多吉少,急得一夜未曾入睡。可他已想不出法子来搭救他们,第二天只好含着眼泪亲自把两人送上公船。淮安府知府谢大人和蔡保培原是通家之好,他们一个是“世伯”,一个是“世侄”,两人臭气相投,沆瀣一气,倒在烟床上仔细密商,得意得呵呵直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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