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那么俊,只是他长高了,心也变得阴险了。留在心里的那个慕子羽全然模糊了,看不清了,或许,已经不复存在了。
五日后,荆方来到了鸣翠山庄,将慕承恩交待的那番话与慕子羽说了。慕子羽笑道:“王叔多心了,我并不是因为对王叔有什么想法才着急离开平阳,我不辞而别,是因为寒梅给我飞鸽传书,说离湮已经醒了,我才顾不得向王叔辞行,就匆匆返回了鸣翠山庄,还想有机会再向王叔赔罪呢,没想到你先来了。”
荆方释然道:“少主没有别的想法才好,我家大人一心想助少主报仇雪恨,匡复陈国,这是任何事情都不会影响得到我家大人的决定的。”
慕子羽点点头:“多谢王叔一心为我着想,你在山庄多住几天,回去以后记得替我向王叔致歉,凤止年轻,许多事情办得不周,还望王叔多多包容,同时也感谢王叔鼎力相助,到时候若能攻下徐国,光复我大陈,我愿奉王叔为主,追随王叔左右,为王叔效劳!”
荆方慌忙道:“少主千万不要这样说,我家大人已经说过,大陈的江山是先帝的,自然应当由少主继承王位,我家大人一心只愿报答当年先帝对他的爱护之心,绝无他想,荆方不敢胡说,这全是我家大人的原意!”
“我尚还年幼无知,担不得如此大任,况且有王叔在上,我怎能……”
慕子羽还待再说,荆方“扑通”跪了下来,磕了一个响头,诚恳地道:“请少主万勿再说这样的话,我家大人绝无贪心,还请少主明查!我家大人要我们时刻以少主为君主对待,今后成事之后,少主便是我们的君,我等就是少主的臣子,定会以少主的马首是瞻、忠心不二!”
不管王叔授意荆方说的这些话是真是假,此时慕子羽都不能再说什么,只得伸手扶起荆方:“好了,起来吧。多谢你们一片忠心,也多谢我王叔为我这般费尽心力,好,别的话也就不多说了。难得又看到你,我心里很高兴,一会儿叫厨房多弄些酒菜,咱们一起好好地喝几杯。”
说到这里,慕子羽微笑着补充道:“不过我想,寒梅应该会比我更加高兴,要不要我派人去把她请来?”
说到寒梅,荆方自然高兴,“那就多谢少主了!”
慕子羽便命吴喜去请寒梅。荆方在一旁问:“刚才少主说的是,离湮姑娘已经醒了?”
慕子羽点点头。
荆方高兴地道:“那太好了!上次见她伤得那么重,我还以为……”
说到这里,荆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慕子羽笑笑,问:“那我王叔府上那个秦姑娘呢?可还好吧?”
“不好。”荆方摇头道,“少主那晚走后,她体内的断肠草毒性就发作了,若不是及时请来军医为她扎针祛毒,说不定那天晚上就……”
普天之下,断肠草的毒性是为最毒,从来无药可解,那个殷越竟然中了断肠草之毒,若真是这样的话,难道自己的猜测是错的?
不过,荆方所言是虚是实,自己又无从得知,这防人之心不可无,就算慕承恩是他的王叔,可他与殷越扯上了关系,那自己就还是小心提防为好!
一会儿吴喜独自回来了,附在慕子羽耳边悄声说了一句什么,慕子羽一愣,“腾”地站了起来。
荆方疑惑地也站起身来:“少主,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慕子羽说道:“你稍坐,我去去就来。”
荆方只得疑惑地坐了下来。心中纳闷,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个吴喜不是去请寒梅的吗?
离湮的房间里,寒梅正一边握着离湮的手腕,一边慌乱地哭喊:“离湮,你没事吧,你没事吧……锁儿,你快去请少主呀!”
锁儿也慌乱地就要冲出去,一抬头看到了慕子羽,惊喜地道:“少主来了!”
慕子羽匆匆地赶了进来,吴喜也紧张地跟在身后。
“发生什么事了?”慕子羽人未到,话音先到。
跨进屋来,及见那满地殷红的鲜血,慕子羽不由呆住!
那血,尚还温热,正缓缓地散开来。而血的来源,是离湮那垂在床沿的手腕。虽然寒梅已经紧紧地捂住了离湮的手腕,但那鲜血仍在缓缓地往地上渗落。
而离湮,此时似乎已经人事不省,双目紧闭,那脸色,如那冬雪还要苍白。
吴喜望着这一幕,也呆住了!
寒梅朝慕子羽哭喊道:“少主,我刚刚熬了一碗鸡汤端过来,想给离湮补补身子,没想到她竟然割腕自尽了……”
慕子羽望着那一地鲜血,这才回过神来。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从寒梅手中将离湮的手夺了过来,离湮的手腕上,那一道长长的伤口,血肉模糊,看得慕子羽触目惊心……
“怎么办,少主?去请郎中已经来不及了,是不是到地阁去请国舅大人?”寒梅抹去泪,赶紧问。
慕子羽沉着脸,说道:“来不及了。先给她止住鲜血再说。”
说着,慕子羽“哗”地从自己袖口撕下一块布条,飞快地缠在离湮的手腕上。
血终于止住了。慕子羽松了口气,伸出手指去探离湮的鼻息,还好,鼻息尚在。
望着那苍白如纸的脸,慕子羽的心里一阵绞痛。为什么,离湮?难道你宁愿去死,也不愿意留在我的身边吗?难道我对你的心意,你就一点儿也不明白吗?
见离湮的血终于止住了,寒梅也松了口气。她看了看自己满手的鲜血,疲惫地对锁儿说道:“锁儿,我去洗手,你赶紧把地上的血都洗干净吧。”
锁儿如梦初醒,慌忙应道:“是。”
慕子羽叫住寒梅:“荆方来了,叫厨房多弄几个酒菜,你替我好好招待他吧!我在这里守着离湮,就不去陪他了。”
荆方来了?寒梅一愣,“他来,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大事。对了,离湮这件事不要对他说起。”
“是,少主。”
“今天这事对谁都不要提起。就你们几个知道就行了。”
“是,少主。我们一定会守口如瓶的。”
寒梅去了。锁儿也赶紧去打了水来,将地上的血迹洗了个干净。吴喜在一旁悄声问锁儿:“要帮忙吗?”
锁儿抬头看了慕子羽与离湮一眼,朝吴喜摆了摆手。
慕子羽握着离湮的手,默默地望着离湮。
离湮,离湮。究竟要我怎样,你才能把你对殷乘风的那一片心收回来,投到我身上呢?你怎能对他用情,那个老贼是我的大仇人啊!
“锁儿。”
“在,少主。”
“再打盆清水来,给离湮将手上的血擦干净。”
“是,锁儿这就去。”
大厅里,看到寒梅出现,荆方欣喜地站起身来。但是见寒梅忧心忡忡的样子,不由有些不解:“怎么了,莲青?”
“没什么。”寒梅笑了笑,“你怎么来了,荆方?你随时走开,主人那里谁来侍候?”
荆方得意地一笑:“主人身边现在不太用得着我了,你放心,就算我不在,也自然有人侍候主人。”
寒梅立即想到了那位姑娘,心下更是黯然。
“刚才……少主匆匆走了,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荆方疑惑地问。
寒梅说道:“是少主的私事,不宜给你多说。我先叫厨房给你做些小菜给你填填肚子吧!”
“那敢情好!”荆方笑道,“我来得太早,一路上又没带干粮,已经饭坏了!”
寒梅嘟哝道:“又不是头一次出门,竟然还忘了带干粮,真笨。”
荆方不好意思地笑笑,“你骂人都那么好听。”
寒梅“噗哧”笑了出来。
一个下午过去了。慕子羽始终不肯离开半步,午膳端上来又被端下去了。
又该是用晚膳的时分,离湮终于悠悠醒来了。
睁开眼,望见的还是熟悉的屋顶,熟悉的房间。怎么,自己竟然还活着么?身体里的血若是放干了,又如何还活得下来?
“离湮姑娘,你终于醒了?”锁儿探过脸来看,激动的笑容浮上脸上。
离湮缓缓地转过头来,看到了锁儿,也看到了慕子羽。
而自己的手,还被攥在慕子羽的手里。
虽然也看到了慕子羽眼中那一抹惊喜的神情,可是,为什么想到自己还活在这世上,她竟感觉如此悲伤呢?她还活着,这就意味着,被囚禁的痛苦将继续折磨着她疲惫的身心,而她,是那么的希望这一切尽早结束。
离湮别过脸去,静静地望着墙。
也许,只有那面墙才不会让她这么伤心吧,那面墙,永远不会对她反复无情、喜怒无常。
本来,见离湮终于醒来了,慕子羽心中欣喜若狂。可是见离湮竟然不愿看他,宁愿别过脸去对着墙,慕子羽的心,便被深深地锯痛了!
难道,她便那么的嫌恶他么?即使往鬼门关走了一趟,她还是如此嫌恶他?
是不是,她宁愿就此不再醒来,也不愿意再看他一眼?
慕子羽放开离湮的手,“腾”地站了起来,心中又恨又痛。“你不要以为你死了我就会放过你,”他冷笑着道:“你若胆敢就这样死了,你的族人一样没有活路可走!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完,慕子羽拂袖而去。
锁儿怔怔地望着慕子羽的背影,想对离湮说什么,却说不出来了。
一行清泪,从离湮的眼角淌了下来。
夜晚,锁儿搬进了离湮的房间,便睡在外房,方便随时照顾离湮。
这也是慕子羽发出的命令。
离湮不再提出反对的意见,她甚至,连话都不说了。
荆方在鸣翠山庄逗留的几日,慕子羽命寒梅全程陪着他,在山庄里转转,或到庄后的营寨中转转。军营中的大小将士大都认得荆方,有几个与荆方还颇为熟稔,再加上有寒梅作陪,因此,荆方倒也不觉得无聊和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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