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许飞对视几秒后,钟旭合上了几近喷火的双眼,身子往下一沉,席地盘腿而坐,双手捏诀平放膝上,嘴唇紧闭,神情端肃。
“身无不动,九星聚灵。诸方魑魅,亡身灭形。”
“身无不动,九星聚灵。诸方魑魅,亡身灭形。”
虽然钟旭没有开口,却有山谷回音般的声音从她的身体里发出,由弱而强,绵延不断地回荡在空间的每一个角落里。
钟旭的身体,确切的说是她的魂魄,渐渐发出了异样的光彩,金红紫青,星光斑斓层叠而出,其景甚是壮观。
看着面前钟旭所造就的景象,许飞的表情起了微妙的变化。
这招聚灵之术可以在最短时间内强迫自己把剩余的所有精元与灵力聚拢,并在一瞬间提升到极限,在这种高度使出的攻击,估计没有几个人能抵挡得了。但是,钟旭也必须承担这一次性透支灵力可能会带来的任何恶劣后果——包括形神俱灭。
可以说,这招是压仓底的最后一博。赌的,是钟旭的性命。
不能输,绝对不能输!
她的心清晰地说。
“身无不动,九星聚灵。诸方魑魅,亡身灭形。”
“身无不动,九星聚灵。诸方魑魅,亡身灭形。”
咒语之声越来越洪亮,排山倒海般朝四面八方扩散开来,包裹住钟旭身体的光彩已然化作三尺青焰,大有不烧尽妖邪不罢休之势。
捏诀的双手,由外向内移动,以食指无名指紧紧相接,再缓缓抬起,直至高过头顶。
“赫!”
钟旭双目一开,左手猛然往前一划,身上的火焰霎时集中纠结在一起,窜到她头顶,以尚作捏诀之姿的右手为中心形成一个比太阳还要耀目的火球。
许飞脸上虽无惧色,却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两步。
“……诸方魑魅,亡身灭形。出!!”
钟旭左手箭指一挥,头上的火球竟化作一条栩栩巨龙,灵光四射昂头奋爪,凶悍无匹地朝许飞扑去。
这回许飞不敢懈怠,迅速伸出左手在面前的空气里划下一个一人高的圆圈。
与此同时,钟旭的神龙已张开大口,与许飞不过咫尺之遥。
只见电光无数,交织而过。
轰隆一声巨响紧随其后,晴天旱雷震耳欲聋。
整个空间顿时陷入一片忽暗忽明的混沌。
窒息的感觉,死亡的威胁,求生的欲望,充斥在这个百年难得一见的特殊战场里……
硝烟散尽,已不知过去多少时间。
“唔……”
匍匐在地的钟旭微微呻吟着,渐渐恢复了意识。
她试着抬抬手,动动脚。
然后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阿弥陀佛,所有的零部件尚算完好。而不远处的七心梵灯,虽然灯光已经大不如前,可总算是平安无事的亮着。
谢天谢地,自己还活着,还活着。
发自内心的狂喜支持着钟旭撑起已近虚脱的身子站了起来。
那种失重的轻飘感早已消失,莫说在空中任意飘来荡去,就算老老实实用脚走一步也困难得很。属于自己的这方魂魄,如同被拴了铅一般,沉得不得了。
许飞那个混帐多半挂了吧?!肯定连根头发也没剩下!
扶着墙壁,钟旭很解恨地想着。
对于自己刚才的表现,她实在太有自信了。
带着得意的笑容,钟旭回头望向许飞所在的方向。
扑通~
钟旭身子一软,顺着墙壁滑了下去,瘫坐在地。
许飞,剩下的不只是一根头发。
他整个人,都完好无缺地剩了下来。
钟旭眨眨眼,又狠狠敲了敲自己的头,告诉自己,现在看到的,百分之一百是幻觉。
“这已经是你的极限了吧。”许飞站在原地,虽然面白如纸,却仍不肯丢掉惯有的笑容。
许飞,旁观者,他的强悍究竟到达了何种程度?!
钟旭想不出答案。
“你……你看起来不比我好多少,看看你的脸,跟从面粉堆里钻出来一样。哼哼,刚才那一招没让你失望吧。”她拼尽气力再次站了起来,对许飞大大地嘲笑一番。
“不得不说,我真的很佩服你。不愧是钟家的骄傲。”许飞对她的嘲笑毫不介意,反而出其不意地称赞起她来。
正当钟旭认定了他是在说反话时,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许飞的面前,渐渐浮现出一块刚刚好挡住他的圆形盾牌状物体,从完全透明到通体淡绿。
这个是?!
钟旭先是一惊,而后恍然大悟。
正是这块坚固到可恶的盾牌保了许飞的周全。老天爷真是瞎了眼,居然赐给他这么厉害的宝贝。一物降一物,真是铁一样的定律。任她钟旭百般厉害,却始终有堪不破的一关。旁观者,就是她过不了的“关”吗?!
钟旭心里苦笑,嘴上却强硬依旧:“看来你我之间还是胜负未分。不要以为有一个会变色的盾牌就有恃无恐,你……”
话未说完,钟旭却突然住了口——无数道细小的绿色液体从盾牌上涓涓而出,很快便将整个盾牌染得通体碧绿。
盾牌上的,是血?!
许飞在流血?!
“呵呵,恐怕胜负已分。”透过那片美得眩目的绿,许飞的身体摇摇欲坠,最终双膝一弯,跪倒在地。
情势三百六十度急转,钟旭来不及考虑这是不是旁观者的又一个花招,想也不想便朝许飞走去。
走到这面“血盾”前时,她停住了脚步,略有犹疑。
“怎么,害怕吗?不敢过来?”许飞抬起头,笑。
钟旭眉头一皱,抬腿便从盾牌中一穿而过。
一瞬间,似乎陷入了一块冰凉沁心的水晶,身体里的每一部分都为之一震,早已溃散的不知去向的力量突然如冬眠初醒的动物一样,有了复苏的迹象。
这感觉,实在是意外。
当钟旭无阻无碍地站在许飞面前时,身上竟然也沾了一层淡绿的光。
“你的身上,全是我的血。”许飞坐在地上,勉强撑起身体,费尽不少气力才挤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要在这个时候干掉他吗?
钟旭犹豫了。
“你始终是我碰不得的人啊。”许飞垂下头,把当初在天台上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次。
看不到他的表情,猜不透他的心思。
钟旭不动声色,冷冷地俯视着脚下曾经不可一世的生死对头。
“许飞。”她突然蹲下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恼怒地质问:“我不明白,真是不明白。你处心积虑地要取我性命,到底是为什么?从一开始,不怀好意的人是你啊。”
许飞不答话,转过头看着燃得越来越旺的七心梵灯,若有所思。
“做了坏事就心虚到这种程度吗?连说话都不敢了?!”钟旭想揍人。
“把手给我。”许飞头也不回地说。
“什么?”
许飞回过头,面上已无半分表情:“你不是想知道答案吗?!”
会不会又是一个陷阱?!
“你直接说不就行了!”鉴于一朝被蛇咬所带来的后遗症,钟旭对许飞的话将信将疑,迟迟不肯伸出手去。
许飞重重地叹了口气,抬眼看定她:“你以为我现在还能对你怎么样吗?!”
钟旭心下一动,莫非他真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是,旁观者,又岂能用常理来判断?!
“把手给我!”见她还在犹豫,许飞挪了挪身子,主动把手朝她伸出来:“我带你去找回遗失了十五年的东西。”
“啊?!”钟旭不懂他口中玄之又玄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快一点,趁我现在还有这个能力。”许飞的脸越来越苍白,几乎有了透明的错觉。
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不弄个水落石出,她死不瞑目。管不了那么多了,一切且随机应变罢。
钟旭皱了皱眉,毅然把自己的手放在了许飞宽大的手掌中。
咝~~
钟旭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许飞的手,真凉啊。若非看到,肯定以为自己握着的,是一块千年不化的冰呢。忆起当初在医院里,许飞覆在自己额头上的手掌,那种暖人的感觉,跟现在迥然不同。很难想象,这会是同一个人的手。或许,有温度与没温度就是人跟鬼之间最大的区别吧。
钟旭胡思乱想之际,一股乍暖又寒的力量从许飞的手心里传出,如同缠树的藤蔓一般迅速缠满了她整个身体。
眼前的光线渐渐暗了下去,直到彻底陷入不见五指的黑暗。一如当初在长瑞大厦里身负重伤人事不醒时所看到的情形一样,钟旭觉得自己再次坠入了一条没有灯光的幽深隧道。唯一不同的是时,这一次的“隧道”,多了许多星星点点的光斑,流星一样在隧道里飞速穿梭,一丝不乱地运行着飞行,消失,出现,飞行的单调步骤。
尚未适应环境的钟旭用力揉着眼睛,试图看清楚自己究竟被许飞带到了一个怎样的怪异空间。
片刻,她睁大眼睛仔细一瞧,发现脚下仿佛踩着一条以光速运行的传送带,根本不劳自己动腿,整个人就身不由己地朝前滑去。而前方,许飞背她而立,紧紧拽住她的手,领头人般牵引着她,朝隧道的一端赶去。
过了好一阵钟旭才明白,动的不是那些星子样的东西,而是他们自己。错觉的产生是因为他们的速度实在太快,快到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快要陷入被溶解掉的危险。
前行途中,视线时而清晰,时而模糊。钟旭好几次想开口说话,却怎么也张不开嘴,上下嘴唇被缝了线似的,一动也不能动。
带着这种难受的滋味,钟旭跟许飞继续朝隧道的深处“走”着。
也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一片刺眼的亮白突然在钟旭的眼前炸开来,她本能地伸出手遮在面前,试图挡住这比十个太阳还厉害的光芒。可是,完全徒劳,带着强烈磁性的光线穿过她的手掌,无限地扩张开来,把他二人迅速地扯入了另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咯咯咯咯~~
耳际忽然传来了一阵银铃般动听的笑声。
钟旭猛地睁开眼,第一眼就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碧绿的水面上。
她试着抬起腿,又小心翼翼地放了下去,立刻就有一圈一圈的水纹在脚下漾开。
不是吧?!居然踩在水上如履平地?!
钟旭绝不以为眼前所见是自己轻功了得所致,她抬起头,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心,四下扫视着这个从不曾见过的诡异空间。
这里,是一个没有任何边界的地方,如浩淼的海洋一样无限制地向四方延伸,根本看不到尽头。除了脚下的一泓碧水,就是氤氲模糊的白色,或重或淡、或明或暗地填充着所有钟旭能看到的地方。
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窜上她的心头,不是恐惧,也不是排斥,似乎是一种……共鸣。没错,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心灵,与这个从不曾接触过的空间产生了莫名的共鸣。
“你把我弄到什么鬼地方来了?”钟旭回过头,狠狠地质问着许飞。
“鬼地方?!”许飞呵呵一笑,“这里是你丢了十五年的东西,属于你自己的一部分啊。”
“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招?”钟旭被他的态度和不着边的话语惹得火大,伸手就去揪他的衣领。可是,这回她没有成功——她的手从许飞身体里一越而过,没有半点阻碍。
“你……怎么……”钟旭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许飞,不明白怎么会这样。虽然他们两人现在都是没有肉身依托的灵体,但是只要是相同特质的存在方式,彼此间仍然能够产生实质性的接触。就如同人与人之间可以拥抱,魂魄与魂魄间也可以。但是,如果人跟魂魄拥抱的话,通常只能抱到一团空气,这就是因为彼此间的“构造”不同无法兼容而造成的。
钟旭不明白,为什么现在不能跟许飞有所接触,难道他的“结构”改变了?!
“不必惊讶。”许飞缓步走到她身旁,看着她:“这个地方,除了你自己,任何人都无法进来,包括我在内。你现在看到的,只是我的虚象罢了。”
“虚象?”钟旭不相信地把手在他身体里又挥了几个来回,终于信了。
“我只能带你找到通往这里的路……属于你一个人的地方……”许飞减去几分笑意,平静地说:“你遗失的记忆之河。”
“记……忆……之……河?”钟旭打从出娘胎起就没听过这号名词,更别说还是什么“遗失的”记忆之河。
“你的记忆,并不完整罢。”抛下这句话后,许飞径直朝前头走去。
不完整?自己有什么不完整的?
钟旭还是想不透他的意思。
这时,刚来时在她耳边出现的清脆笑声再次响起,声音的来向,正是许飞的去处。
她不再多想,赶紧朝许飞追去。
穿过层层迷雾一样的白,钟旭看到前面的许飞突然停住了脚步。
她疑惑地跟了上去,正要开口说话,却发现许飞正望着前方某处,目光深沉得吓人。
循着他的目光,钟旭也朝同一个方向看去。
嗳?!
前方有人?
一个,两个,还是三个?!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除了自己跟许飞,还会有何方神圣存在于这个糊里糊涂的空间里?!
正当钟旭警觉地忖度着要不要走近些看个究竟时,眼前的人影却已经渐渐放大,渐渐清晰起来——
“姐姐,接好哦。”
三、四岁的卷发小女孩,穿着粉艳艳的衣裳,红扑扑的小圆脸上挂着几滴亮晶晶的汗珠,忽闪着黑亮有神的大眼睛,兴致勃勃地把手中的玩物往前抛去。
红色的弧线从钟旭面前一划而过,红色的皮球稳稳地落在了另一双白皙柔嫩的手掌里。
钟旭的注意力被牢牢粘在了小女孩的身上,这样的衣裳,这样的脸蛋,这样的汗珠,无一不让她联想到曾经站在医院香樟树下窥视她的女孩,准确的说,是那只女鬼。还有那只皮球,实在太熟悉了,根本就是那女鬼一直带在身边的家伙嘛。
可是,钟旭立即否定了这女孩与女鬼是同一人的想法,她们虽然年纪相近打扮相似,玩的东西也一样,但是却有着完全不同的模样与神态。因为到现在为止,钟旭仍然忘不了那双隐没在香樟树下,与外表形成突兀对比的幽怨眼神,;而面前的这一位,眼里流露的是不加任何掩饰的快乐与天真,一个表里如一非常完全的孩子,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
“呵呵,你看看你,一头的汗。”
同样稚气未脱的声音,里头却饱含着无限怜爱,微风一样飘到钟旭的耳朵里,轻柔而和煦。
钟旭这才回过神来,循声转头寻找声音的主人。
还是个女孩,或者可以称作一位少女,约莫十二、三岁左右,标准的瓜子儿脸白皙而红润。与同龄人相比,她的个头稍显高挑,一身剪裁得体的淡青色连身裙长及脚踝,浓密且垂顺的长发齐整地披在肩上,泛着健康的光泽。
待她长大之后,必是个让人动心的女子,美丽而不刺眼的那种。
钟旭微张着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她轻轻地把皮球放到一旁,带着一脸笑容,目不斜视,迈着轻盈而不浮躁的脚步走向对面的小女孩,脚边的裙倨随着她的步态微微飞动,飘逸简单,轻灵过人,处处透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沉静与成熟。
“来,姐姐给你擦擦汗。”
走到小女孩面前,她蹲下身子,掏出一方手绢,仔细地拭去了女孩脸上的汗水。
打理妥当之后,少女收起手绢拧了拧女孩的鼻子,嗔怪道:“每次一疯起来就没完,看看你,跟花脸猫似的。”
“嘻嘻,我就是喜欢当花脸猫猫,反正有姐姐帮我擦。”小女孩揉着鼻子,歪着头顽皮地笑。
“你啊!我算是被你这个小魔头赖上了。”少女无奈地笑着,扶住小女孩的后脑勺,将两人的额头靠在了一起:“可是,赖就赖吧。谁让你是我唯一的妹妹呢。”
小女孩顺势搂住了少女的脖子,吐着舌头扮鬼脸:“我要赖着姐姐一辈子呢!”
咯咯咯咯~~
呵呵呵呵~~
不同年龄的两张脸,绽开了花一样的笑颜,幸福纯洁得让人感动。
钟旭也笑了,情不自禁地笑了,一种久违的温暖与熟悉在心底动荡。
这对姐妹到底是谁?
为何自己的情绪竟然会受到她们的感染?为什么?
钟旭扭头看向默不作声的许飞,恐怕只有他才能给出答案。
可是,未等到她开口,跟电影里镜头的切换一样,刚刚还无比温馨的一幕突然被切到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画面——
一只面目悚人丑陋不堪的半截恶鬼张牙舞爪地扑向了一个摔到在地的红衣小女孩。
又是刚才那个顽皮的小女孩?!似乎比刚才长大了些,眉眼之间已经有了些许不同。
面对即将到来的致命之击,小女孩清澈有神的眸子里没有半分畏惧与恐慌。
没有想到,真没有想到,除了她钟旭之外,竟然还有人可以在面对鬼物时仍然保有那样坚毅镇定的眼神,那样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而且,这个人仅仅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
钟旭的心揪了起来,不是为了这紧张恐怖的场面,而是因为这孩子越看越面熟,却始终又不能肯定在哪里见过。
“伏鬼金剑,恶灵退散。”
千钧一发之际,有人从天而降,只身挡在了小女孩面前。
与此同时,一道钟家专属的伏鬼金剑笔直地穿过了恶鬼的眉心。
一阵刺耳的怪叫后,嚣张的鬼物被耀眼的金光化成了肮脏的灰烬。
是谁?竟然会使用钟家的独门法术??
待看清来人的脸孔时,钟旭震惊了。
她是小女孩的姐姐?!
一定是的。
年龄的增长很清楚地反映在她的身体上。
个子比以前高了大半个头,还是着了一身飘逸的长裙;漂亮的长发已经不见了,一头飒爽干练的短发取而代之;虽然神情急迫怒目相向,却仍然掩不住那抹温婉动人的秀丽,没有半点杀气。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她的模样越来越像许飞拼命保护的那只女鬼呢?!
真的,越看越像!
一个沧桑成熟,一个青涩稚嫩——女鬼,“姐姐”,两个人的影象渐渐被钟旭重叠在了一起。
正当钟旭为自己的遐想而犯楞时,少女吁了口气,回身几步跑到小女孩身边把她扶了起来,急切地问道:“怎么样?伤到哪里了吗?”
小女孩吸了吸鼻子,终于哇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边摇头。
少女一下子慌了神,赶紧把她搂到怀里,轻拍着她的背安慰着:“乖,不怕了哦。有姐姐在这儿,没有人能伤害到旭儿的。”
女孩儿呜咽着点头,窝在少女的怀里,渐渐平复了下来。
“有姐姐在这儿,没有人能伤害到旭儿的。”
旭儿??
她叫她的妹妹“旭儿”?!
她会用钟家的法术?!
还有那个“旭儿”跟自己如出一辙的过人表现……
“属于你一个人的地方……你遗失的记忆之河……你的记忆,并不完整罢……”
钟旭想起许飞谜一样的话语。
她的记忆,确实不完整,八岁之前,一片空白。
刹那间,如遭五雷轰顶,她似乎什么都明白了,却又什么都不明白了。
钟旭垂下头,涣散的目光不知道要投向哪里。
沉默,死一样的沉默……
“你们到底是谁?是谁!!”
一声大吼,钟旭打破了沉默的僵局,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发了疯似的想抓住面前仅仅抱在一起的“姐妹”俩问个明白。
可是,如海市蜃楼一样,她进一步,“姐妹”俩就退一步。
钟旭不甘心,越追越急。
“停止吧。”许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只是你的回忆,一个人怎么可能追得上已经失去的回忆呢?!”
什么?!
钟旭停止了疯狂的追逐,定睛一看,呆住了——跑了那么久,为什么现在还是在站在原地?
“人,可以前进,却不能后退。做错了事情,可以弥补,却无法挽回。”许飞转过头,别有深意地对钟旭说。
钟旭一手抱着自己的头,一手指着已经开始趋于消失的“姐妹”俩,尽量以镇定的口气问:“那个小女孩,是我?!”
许飞笑了:“八岁以前的你,可爱的小朋友。”
“那个女人,是你一直保护的女鬼?”钟旭希望许飞说不是。
许飞不笑了,一点也不犹豫地回答:“是。”
钟旭觉得脚下有点晃动,产生了就快站不住的预感。
“女鬼……我的……姐姐?”钟旭做了有生以来最难忘的一次等量代换。
“亲生姐姐。”许飞又往她已经混乱不堪的心上重重捅了一刀。
“不可能……不可能我有个姐姐自己却不知道……就算我不记得,我的家人也会告诉我的!”钟旭喃喃自语,半晌,她猛地抬起头,愤恨地瞪着许飞:“是你!一定是你!到这个时候你还妄想耍花招迷惑我吗??”
“要接受事实,尤其是不利的事实,很难。其实你的心早就明白这一切都是不可能作假的真相,对吗?!”
“我……”钟旭再也找不出理由反驳,黯然问道:“我八岁那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跟我来吧。”许飞冲她挥了挥手,道:“有必要带你到我的记忆中去看一看。”
对于许飞的“邀请”,钟旭不再有任何抗拒与怀疑,甚至有点迫不及待。
脚下那片原本无限制扩散的碧水,骤然被某种力量收缩聚合在一起,幻化成一条半米宽的河流,微澜阵阵,蜿蜒向前。
河水的尽头,耸立着一扇似有似无的门。
这条河,将指引她去到那扇神秘的大门,而那扇大门,又会带她通向哪个地方?
“来吧。”
许飞率先踏进了河水里,几朵水花溅起,又叮咚叮咚地落回了原处,微不足道的动静,在钟旭听来,仍然心惊难抑。
看了看许飞,钟旭抬起脚,小心得不能再小心地迈进这条神秘的“河流”。
“闭上眼,一直朝前走就是了。”
抛下这句嘱咐,许飞闭上自己的眼睛,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钟旭没有犹豫,立即闭上了双眼,紧跟在许飞身后往前而行。
很奇怪的感觉,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却一点也没有失去方向感的担心。脚下有些凉沁沁的,一种独特的信息从“河水”里传出,给她指了一条不需要用眼睛看的路。
要走多久,钟旭没有想过,她只告诉自己——
往前走,往前走。
很快就能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你本该知道的真相。
不能后退,只能前进。
……
耳朵里一直传来的有节奏的踏水声,消失了。
红红蓝蓝的光影从紧闭的眼前交错而过,灼人的气流迎面扑来,身体像洒进开水里的糖粒儿一样,快要化掉似的。
吱~~吱~~
夏天特有的鸣蝉声钻进钟旭耳里,四周一片俗世的嘈杂。
多熟悉的声音。
钟旭没有轻易睁开眼,微微地转动着头,感受着自己身处的环境。
“睁开眼睛吧,我们到了。”
到了?!
许飞话音刚落,钟旭忙不迭地睁开了眼。
嗳,好明媚的阳光,穿过茂盛的树枝,洋洋洒洒地落在自己和许飞身上。
不知来自何处的微风,拂动了树顶的每一片叶子,绿油油,晃悠悠,清爽地可爱。
夏天的味道。
面前,是一棵高大的香樟树,挺拔俊秀,生机勃勃。
香樟树?!
钟旭上上下下地扫视着这个植物,觉得极眼熟。
“眼熟是吧。”许飞抚摸着粗糙的树干,“医院的那棵香樟树。”
“医院?!”
这里是医院吗?!
钟旭吃了一惊,马上把视线从树上挪开,转过身看向四周。
鹅卵石的小道,鲜花盛放的花园,六层高的老式大楼,三三两两穿着条纹病服穿梭其中的病人,所有景色,渐渐清晰——真的是她曾住过的医院,除了季节上的不同,没有半分差别。
“这里……是你的记忆?”钟旭用初生婴儿一样的眼光打量着这里的一切,身不由己地惊叹于旁观者的神奇能力。
“一直在外头天南地北地游荡,直到五年前,来到这座城市,进了这家医院,选择当一个平凡的医生,谨守着旁观者的本分,希望能以正常人的身份过上一段安定平稳的生活。”许飞答非所问的回话令人费解。收回放在树干上的手,他走回到钟旭面前,目光复杂地看了看她,而后沿着石子儿路向前缓步走去。
一听他说“守本分”这三个字,钟旭的火气腾一下又窜了起来,如果他守本分,又怎么会徒生这么多事端?!更本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自己打自己耳光嘛。
“真是可惜,看来你没能过上你想要的生活。因为你没守住你的‘本分’。”跟在他身后,钟旭忍不住开口讥讽。
“呵呵,我想,不代表我能。世事大多如此。”许飞毫不介意,平静地继续:“刚来医院的那段时间,日子平凡而简单。我选择了‘人’的身份,不使用自己所拥有的任何异能,以救死扶伤为目的安静地生活着。直到我……”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医院的主楼前。
“直到我……”许飞突然停下了脚步,把视线投回到钟旭脸上:“遇到你姐姐。”
一听到“姐姐”二字,钟旭突觉如有刺在喉,吞不下吐不出,不知道要如何应对。
一阵散乱急迫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一群医护人员抬着担架飞似地朝楼里赶,担架上胖乎乎的小女孩发出让人心悸的呻吟。
许飞跟钟旭谁都没有避让的意思,任由他们穿过自己的身体而去。
啊……
钟旭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这群“白衣天使”里头,她看到了另一个许飞,手里举着吊瓶,跟着大家的脚步往前飞奔。
“因为这个小病人,我发现了你姐姐的存在。”许飞目送着“自己”的背影,若有所思。
钟旭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不可遏止地猜测着这背后究竟是怎样一个不为自己所知的故事。
“上楼去吧。”许飞轻轻叹口气,抬腿走上了楼前的台阶。
没有任何阻碍地“穿越”过一路上遇到的任何人,在许飞的引领下,二人来到了四楼的一间病房外。
还未走进去,已经听到了一阵稚嫩的童声。
“医生叔叔,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呢?”
“如果佳佳听话,乖乖吃药打针的话,很快就能回家了。”
许飞温和的声音。
钟旭看了许飞一眼,走进了病房。
病床上躺的,正是刚才担架上那个病重的小女孩,此时看来,她已经一切正常,胖胖的苹果脸上透着活泛的红晕。
另一个许飞,脖子上挂着听诊器,给她做着检查。
病床边,还有一个女人,领着另外一个小女孩,焦虑地盯着许飞的一举一动。
收起听诊器,许飞对女人说道:“放心,经过这十来天的治疗,佳佳恢复得非常好。虽然伤得不轻,但是小孩子的骨骼愈合起来是很快的。再过一个星期,应该能出院了。”
“是吗?阿弥陀佛!”女人轻拍着胸口,大大松了口气的样子。
“妈妈。”病床上的小女孩抓住女人的袖子晃动着,“我想吃巧克力!”
“啊,巧克力啊,好好,妈妈这就去给你买。”女人连忙答允,然后俯身对身旁的小女孩说道:“洋洋,你在这儿陪妹妹玩,妈妈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
“嗯,知道了。”叫洋洋的小女孩懂事地点着头。
“乖了。”女人亲了亲她的额头,拿了钱包出门去了。
许飞摸了摸两个小女孩的头,道:“叔叔还要去看别的病人,你们两个乖乖地等妈妈回来,妹妹不要乱动,姐姐不要乱跑哦。”
“我们很听话的。”姐妹俩乖巧地应着。
“真是好孩子。”许飞笑了笑,转身离开了病房。
“这是你的另一段记忆吗?”钟旭扭头问身旁的许飞,仅仅上了几层楼梯,时间却过去了至少十天,记忆里的时间。
“是。你只需要看你应该看到的就够了。”许飞边说,边朝那对姐妹走去。
什么是自己应该看的?!
钟旭觉得跟许飞沟通起来实在是有困难,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跟猜不透的谜语一样,让人费煞思量。
“耐心等一等吧。”许飞看透了她的毛躁。
钟旭正要开口,却被床上那个叫佳佳的小女孩给打断了。
“姐姐,姐姐,你快看。”她兴奋地指着窗户大声喊。
一只蓝底红纹的蝴蝶停在打开的窗户沿儿上,翩翩然地扇动着翅膀。
“嗳?!蝴蝶!好漂亮的蝴蝶。”洋洋跟妹妹一样兴奋。这些美丽的小动物,对大多数的孩子都具有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姐姐,我们把它带回家好不好?!”佳佳征询着洋洋的意见。
“好!”洋洋站起来,“我去捉。”
“好嗳!”佳佳乐得直拍手。
蹑手蹑脚地走到窗前,洋洋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身子,胖乎乎的小手朝蝴蝶伸去。
蝴蝶没有被小女孩的行为所惊动,展开翅膀悠闲地停留在原地,似乎已经知道洋洋的手根本够不着它。
又试了好几次,洋洋还是碰不到它。
病床上的佳佳,脸上有了失望的表情。
看着妹妹的样子,洋洋撅着嘴想了想,走回到床边,搬了一把小圆凳到床前,颤巍巍地站了上去。
这一回,她的手终于够得着了。
可是,聪明的蝴蝶却迅速拍动着翅膀,立即就要飞走的样子。
洋洋一急,为了赶在蝴蝶飞走前捉它,她一手撑着窗台,将身子猛地朝前一窜。
脚下的凳子翻了。
蝴蝶飞走了。
“姐姐!”佳佳尖叫。
“危险!”钟旭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本能地跳过去想抓住洋洋。
当然,她什么也没有抓住,眼睁睁地看着洋洋从窗户上摔了下去。
天!
钟旭别开了脸,不忍心看到即将发生的惨剧。
可是,一秒钟后,已经被吓晕的洋洋竟然安然无恙地被某种力量驮回了窗口,跌落在病房里的地板上。
怎么回事?!
是谁有这么大本事救回了这个孩子?!
惊讶之余,钟旭立即伸出头,朝窗户外看去。
这一看,钟旭几乎停止了呼吸——窗外,竟然是那只女鬼,或者说,是她的姐姐。正痛苦地漂浮着,无法移动分毫。炽烈的阳光没有任何遮挡地笼罩着她,一缕缕青色的烟从她的躯体上袅袅而出。
是她救了洋洋?!
她从哪里冒出来的?!还有,她是一只鬼啊,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无疑是自寻死路。修为普通的鬼物一旦被阳光照到,就法力全无,根本不能移动躲避,只能任由阳光侵蚀,直到魂飞魄散。
她居然不顾自己的存亡,只为了救一个毫无关系的小女孩?!
看着她痛苦的样子,钟旭第一次产生了难过的感觉。
“抓住我的手。”
一只大手穿过钟旭的身体,伸向濒临灭亡的救人者。
钟旭赶紧回过头——
啊?!许飞!
关键时候,他竟然出现了。
“抓住我的手。”
一只大手穿过钟旭的身体,伸向濒临灭亡的救人者。
钟旭赶紧回过头——
啊?!许飞!
关键时候,他竟然出现了。
苍白到透明的纤弱手掌,被他牢牢地抓在手中。
这下,钟旭放心了,她知道窗外的魂灵得救了。
如此危急情形之下,只有他,才能有效且及时地拯救一只死灵。
伏在窗前的许飞眉头一皱,升起足够的灵力使劲一拉,命悬一线的被救者终于脱离了要命的阳光,无力地跌落在许飞怀里。
来不及询问,他先把她抱到背光的墙角处坐下,而后又回身抱起昏迷不醒的洋洋,小心翼翼地放到另一张空着的病床上。
被吓傻的佳佳嚎啕大哭。
见此情景,许飞赶紧走到佳佳身边,一手搂住她轻声安抚着,一手覆在了她的额头上。
他果然很有本事,不消半分钟,佳佳就安稳了下来,沉沉入睡。
松了口气的许飞,又过去看了看洋洋,确认她只是吓晕并无大碍后,又将手掌覆在她的额头上,几秒钟后,方才放心地收回手,转身朝女鬼走去。
“你对那两个小女孩做了什么?”钟旭回想起当初,许飞曾用同样的方法对付过死也不肯打针的她。
“清醒之后,她们不会再记得刚才发生的事情。”许飞靠在墙上,目光一直不曾离开那个瑟缩在墙角影子。
钟旭没有再追问什么,转过脸,看着另一个空间里的两位主角,继续当一名观众,关注着近在眼前又遥不可及的“剧情”,究竟会怎样发展。
“跟我走。”
许飞在下命令,没有半点征求意见的意思。
探出头确认病房外面并无他人经过后,他轻轻松松地拦腰抱起了气息恹恹的鬼魅,迅速出了门去。
不待身边的许飞开口,钟旭已经迫不及待地跟了出去。
一路跟来,钟旭发现许飞带着女鬼……呃……她的姐姐,回到了他的办公室,还顺手关死了房门。
刚刚穿过墙壁踏进了办公室,迎头便听到了许飞不温不火的声音。
“从佳佳姐妹一入院开始,你就常常在她们的病房里徘徊。我之所以不加干涉,是因为我知你并无恶意。不过我真的很好奇,是什么原因促使你甘愿冒万劫不复的险,去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女孩。”
说话间,许飞一直不曾松开女鬼的手,看得见的碧绿能量,从他手中源源不断地传入对方体内。
本已开始虚化的形体,因为这股奇异的力量,渐渐饱满了起来,很快恢复到了属于鬼物的正常状态——实体化。
在肯定她已经彻底脱离险境之后,许飞松开了手。
大难不死的女鬼,蜷缩在墙根处,低垂着脸,一言不发,连对救命恩人说声谢谢也不愿意。
“给我一个解释。”许飞勾起她的下巴,强迫她正视自己的眼睛。
她仍旧不开口,看着许飞,黑白分明的美丽眸子里,有倔犟,有无奈,有牵挂。
相对良久,许飞摇头一笑,站起身,道:“你既然喜欢把心事藏着,那就随你吧。这里有本事救人的家伙很多,够本事救鬼的就少了。以后自己小心,你走吧。”
“曾经,我也有个妹妹。我不想这世界上又少一对姐妹。”她抬起头,声音细微而低沉,“就是这么简单。”
“妹妹……”许飞饶有兴致地盯着她,重新蹲下身来,打量着她的脸:“理由的确很简单,可是,理由背后的故事不简单。”
他笃定的语气似乎令她不快。
抬起低垂的眼睑,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
迎上许飞探究的目光,她不客气地反问:“你是谁?你并非普通的人类。”
“等你跟我讲完我想知道的故事以后,我会很乐意告诉你‘我是谁’。”许飞跟她做交易。
“对不起,我并不是非要知道‘你是谁’不可。”她毫不犹豫地拒绝,而后凝了凝了神,试着重新站起来。
许飞一笑,伸出手欲扶她一把:“倔犟的女子。”
“不必了,我自己可以。”挡开许飞的手,她第二次拒绝了他。
“好,你自己来。”许飞收回手。连续碰了两次软钉子,他并无半点恼怒。
试过几次之后,女鬼终于站了起来,再一踮脚,毫不费力地飘到了半空中。
“谢谢。”
头也不回地扔下这两个字后,她穿过天花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我并不以为你是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不过,现在看来,我错了。”看到这儿,观众之一到底沉不住气了,钟旭的目光在两个许飞之间游移:“为什么初见面时就对她的底细如此好奇,这并不像旁观者的作风。”
“她够资格引起我的注意,仅此而已。”许飞的答案简单得要命。
钟旭哼了一声,显示出“我早知道你会这么说”的姿态,随即眉毛一挑:“你不是善于窥视人心吗,想知道别人的心事,动动灵力就好了,何必说那么多废话。”
“人类是最漏洞百出的族群,要窥视他们的欲望,不难。可是,鬼魂不一样。”许飞纠正着钟旭的误解,继而幽幽说道:“而你姐姐,我更加看不透。”
“这……”钟旭脸一红,好一句“漏洞百出”,又让她回想起当初被“骗婚”的糗事。而许飞自然而然的一句“你姐姐”,更让她浑身不自在。事到如今,不论从感情还是从身份上,她依然无法完全接受女鬼的角色转换。
小小的尴尬之后,钟旭岔开了话题:“这就是你们的开始?”
“对。”许飞点头,又道:“你一贯认为‘眼见为实’是真理,那么我会带你去看所有你应该看到的、应该了解的东西。”
所有东西?
他究竟还想怎么玩这个并不好玩的游戏?!
“我对你的恋爱史并没有兴趣,我只想知道,八岁之前,我到底遇到了什么变故!”钟旭急了,到了这里这么久,她并没有得到任何她关心的答案。
“知道你的缺点是什么吗?”许飞转过身朝门外走去,边走边说:“太过急躁,总是不能完全地看事情。断章取义的后果,有时候是很严重的。我说了,只带你看应该看的东西。放心,不会花掉你太长时间。”
这叫善意的批评吗?!
钟旭不乐意了,在这个时候,他还不忘端出高姿态来奚落自己!
转过身正要反驳,却看见许飞已经穿出了房门,钟旭憋下这口气,赶紧跟着他走了出去。
“知道你的缺点是什么吗?”许飞转过身朝门外走去,边走边说:“太过急躁,总是不能完全地看事情。断章取义的后果,有时候是很严重的。我说了,只带你看应该看的东西。放心,不会花掉你太长时间。”
这叫善意的批评吗?!
钟旭不乐意了,在这个时候,他还不忘端出高姿态来奚落自己!
转过身正要反驳,却看见许飞已经穿出了房门,钟旭憋下这口气,赶紧跟着他走了出去。
出了门,却不是来时路——
如此迅速的镜头切换,导致钟旭有片刻的眩晕。甩甩头之后,她发现他们竟然又回到了那棵熟悉的香樟树前。
片片雪花纷纷扬扬地洒落眼前,树上,地上,一片白生生的颜色,干净异常。
两个穿着厚实冬衣的幼童,完全不在意天气的寒冷,抓起积雪互相嬉戏逐打,兴奋雀跃。年轻的父亲一手撑着伞,一手扶着身着病服的妻子,喜笑颜开地陪伴在身后。
看上去很幸福的一家人。
钟旭突然想起了她远游在外销声匿迹的父母,他们好像从不曾正儿八经地带着她到外头玩耍过,跟他们呆在一起的时间,十个手指头就能数完。虽说她早就习惯了有父有母的“孤儿”生活,可是看着眼前的情景,依然难免心生羡慕。
“天伦之乐,总是你最喜欢看的情景。”
一家四口刚刚走过,香樟树底下传来了耳熟的声音。
循声看去,一身黒衣的许飞背靠着树干,神态慵懒地坐在树底的青石上,把玩着一截灰褐的枯枝。
“天伦之乐……”倚在许飞身旁的女子,浅浅而笑:“呵呵,能看看别人,也是好的。”
许飞嘴角微微一翘,不语。
一阵短暂的沉默。
钟旭盘算着从“刚才”的初相见到现在,他们已经渡过了多少时间,经历了多少事情。看上去,她对他的戒备心已经荡然无存,此刻的他们,俨然一对顶熟络的朋友,甚至……恋人。
雪似乎越下越大,他们却没有离开的意思,高大粗糙的树干衬托着一黒一白两个影子。
单调,但是协调。
一个非人非鬼的异族,一只身世成谜的女鬼,坦然地坐在冰天雪地的人类世界。
此间的风景,实在令钟旭费解。
“一年又六个月了。”许飞抬眼看着迷茫的天空,自言自语般说。
“走得最快的,都是最快乐的时间。”她伸出手,几片雪花在她的手掌上翩然起舞。
许飞回过头,看定她:“你仍然坚持?!真的不去见见他们吗?”
她一愣,眼里燃起一簇小小火苗,然,转眼就熄灭了。
“不见。”她摇头,“十七岁至今,十二年光阴,我都过来了,见与不见,已经没有意义了。”
“是不想还是不能?!”许飞追问。
她无言地回应着许飞的目光,身体凝固如雕塑。
如此僵持了片刻,她垂下脸,拨拉着脚下的小石子儿,苦笑:“他们的生命,他们的记忆,已经没有钟晶这个人了。”
“只要你愿意,我能帮你。”
啪!许飞手里的枯枝被折断了。
“不必了。”圆滚滚的小石头被一一踢到了远处,她毅然决然道:“当初是我自己的选择,既然自愿做了这笔交易,我就要遵守其中的规则,永远!”
许飞叹了口气,爱怜地抚着她乌亮的黑发:“唉,要我怎么说你呢?!”
“许飞。”她抬头,低呼着他的名字,眉眼间藏着不易觉察的幸福:“谢谢你出现在我的世界。呵呵,对你,我永远只说这一句。”
“那就跟着我一辈子吧,当作你的谢礼。”他低头一吻,印在她额上。
虽然明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幻的空间,可是看着如此情深款款的画面,钟旭还是忍不住为自己的灯泡身份而尴尬。还有,刚才清楚地听到“她”以“钟晶”自称,如此一来,钟旭对“她”身份仅存的一点点怀疑也彻底没有了,钟家到他们这一辈,名字里都有一个“太阳”,以求个震煞鬼物的好意头,钟旭如是,钟晴如是……钟晶,亦如是。
“为什么她从不出现?为什么她从不来找我们?就算我因为什么见鬼的原因失去了记忆,可是家里还有其他人啊,奶奶爸爸妈妈叔叔婶婶,他们还在啊!事情怎么会搞成这样?”从第一回见到钟晶到现在,种种事端次次风波,曲折迷离峰回路转,一次又一次考验着钟旭的承受力与想象力。事到如今,尽管对这个亲姐姐的感情一时还达不到应有的浓度,可是同为钟家血脉,眼见她竟然落到这般田地,钟旭心里好过不到哪里去。这中间到底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隐情?!她想知晓谜底,迫不及待的同时,又有一丝莫名的害怕。
“你没有听到她说吗?”许飞反问,随即又沉沉说道:“不光是你,是‘他们’,所有人。”
所有人?!
钟旭扭头看看雪地中闭目小憩的两个“人”,又看看身旁的许飞,一字一句地说:“我想知道全部。”
“我正在告诉你全部。”许飞看她一眼,转过身,踩着石子路朝前而去。
钟旭追了上去:“你还准备一幕一幕地带我参观下去吗?没这个必要了,你不妨把所有事情直接告诉我。”
“在你我各自的记忆里被迫当一个旁观者是不是让你不太舒服?!想抓住一个人一问究竟,却连她的手都碰不到;看到有孩子摔下楼,你想救却救不了;在知道了一些事情的结果之后再倒过来看它发生的过程,让你越来越不安。所以,你不想继续了,是吗?!”许飞一语道破钟旭的心思。
“我……”钟旭顿时哑口无言。她必须承认,她的确很讨厌这种有心无力的感觉,穿梭于这个不属于她的空间,看到关于许飞跟钟晶之间的镜头越多,她就越难受,尤其是刚才那种真情流露的画面。因为她早就知道,他们两个的结局,并非一出喜剧。而且,一个感觉,从隐约到强烈——她追寻的真相,绝对是个悲剧。而导致这个悲剧的根源,是她自己。虽然来龙去脉尚未知晓,可是,她的心,已经乱了。
“还是你亲眼看看最好。马上,你就能知道大部分的真相。”许飞拒绝了她的要求,继续前行。
钟旭张张嘴,却没能说出话。
她知道说了也没用,这个旁观者根本就不会理睬她的意愿。
狠狠地挠着自己的头,钟旭闷声不响地跟在许飞后头。
二人很快又一次走进了医院的主楼。
上楼,上楼,继续上楼。
许飞中途未作任何停留,直奔医院的顶楼而去。
透过楼道上的小窗户,钟旭看到外面已是漆漆黑夜。
她又被领到了哪一幕?!
正低着头痴痴地想,面前却冷不丁出现了一扇紧闭的门。
嗳?!
还是这道锈迹斑斑的绿色大铁门,胳膊粗的大铁链子完好无损地栓在上头。
“怎么不走了,怕磕到头吗?!”见她愣愣地盯着铁门,许飞戏谑地提醒着她,“进来吧。”
钟旭抬起头,剜了许飞一眼,紧接他之后迈腿进到了大门的另一边。
“许飞……”
人还没站定,耳旁就传来一声绝望的呼喊。
“放掉她。我会让你活着离开!”
平淡如常的声音,压着一触即发的危险。
“受人钱财,与人消灾。我今天定要清理此地所有的鬼物。”
苍老干涩的语调,无情无义。
这个情景?!
钟旭使劲眨了眨眼睛,难以置信——
昏暗而狭窄的通道,许飞与另一个从未谋面的中年男人各站一端,成对决之势。
中年男人,穿着对襟绸衫方口布鞋,矮小精瘦,三角小眼里透着老谋深算,一个印着八卦图案的土黄布包搭挂在他身上,赛得鼓鼓囊囊,清楚地看到有东西在里头动来动去。
看来是同道中人。
钟旭盯着中年男人,一眼就洞穿了他的来头。不过,她此刻对这个同道没有半点亲切感。因为,他的左手,紧握着一柄桃木短剑,而剑身竟深深地插进了钟晶的胸口,将她牢牢钉在墙上动弹不得。
可恶!
见此情形,钟旭真想冲上去咬死这同道。此人定是一个单凭一点粗浅的法术捉鬼敛财的江湖术士,看他的剑就知道,污秽之气远远大过应有的灵气。所谓人养物,物利人。学法之人,其身不正,铜臭太重,正气必失。这样的话肯定会影响到他所使用的法器,令其威力大减。不过幸好他是这种人,如果换作是钟家这类真正的高人,这一剑下去,钟晶早就魂魄不保,哪里还有力气喊许飞的名字。想想钟老太当初收拾司徒月波他叔叔时的阵势就知道,同是桃木剑,威力相差何止千百倍。可是,这一剑虽不致死,加载在钟晶身上的痛苦却绝对不会少。鬼也会有痛觉,看她双眉紧锁,利剑在身却硬是一声不吭,钟旭突然感同身受。
“我不想杀人。放了她,我让你全身而退。”另一头的许飞朝对方逼近,目光如利刃。
“哼哼哼哼。”术士冷笑,“小子,我不管你是什么来路,总之别挡我财路。滚!否则我连你一块儿收拾!”
“雇佣你的,是张复田那个人渣吧?!”许飞边走边问,越来越靠近他们。
“站住!”术士狠狠呵斥道,“我没工夫跟你废话。今天我非灭了她不可。”
话音未落,术士掏出一张两寸见方的符纸,嘛里嘛里念了一通后,扬手就要将符纸打进钟晶的胸口。
“你在等什么?还不出手??”看来钟旭已经彻底“入戏”了,对着身边的许飞大吼。
“嘘!”许飞示意她不要开口,指指对面,要她继续“看戏”。
回过头,眼前的一幕马上让她狂跳的心放了下来——
“我不想杀你。”
刚刚还在数米开外的许飞不知在何时以何种速度出现在了术士的身后,五根纤长的手指紧紧掐住了他的脖子,平和地说道。
术士慌了手脚,惊恐地大叫:“你你……你怎么做到的?!你放开我,否则我对你不客气!啊?!怎么动不了?!哇哇,烫死我了。”
仿佛中了定身法,术士举着被自己的咒语点燃的符纸,全身上下一动不能动,眼看着火焰将他自己的爪子烧得皮开肉绽。
“但是……你把我惹火了。”许飞的指甲嵌入了他的皮肉,五道殷红的液体顺着术士的脖子流了下来。
“哇,救命啊!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啊!”术士求饶了。
“许飞……不要……不要杀他……”
钟晶气若游丝的声音让许飞犹豫了半秒。
但是,只是半秒的犹豫而已。
喀嚓一声,清脆无比。
术士的头颅被许飞硬生生地拧了下来,鲜血从断裂的脖子里喷涌而出,一溅数尺高,染红了半面墙壁,还有许飞的白大褂。
钟旭的嘴张得老大,半天也合不上。
半晌,她转过头看着若无其事的许飞,吞了吞口水,结结巴巴地问:“你……你真……真的把他……他的头……拧下来了??”
坦白讲,这辈子她说过无数次“你要再敢怎么怎么着,我把你的头拧下来!”一类的话,可是从来只是说说而已。如今看到真的有人把活人的头给拧了下来,久经战阵的钟旭还是目瞪口呆,尤其实施这种粗暴方式的人竟然是许飞这个静若止水,说起话来永远是“风清云淡”的旁观者。
“是。又怎样?”许飞反问,对她的大惊小怪不屑一顾。
“不怎样,我随便问问。”钟旭闭上嘴,清了清嗓子作正常状。如果对方不是伤害钟晶的无良术士,钟旭肯定会送给他“衣冠禽兽”四个大字。虽然这人自作孽,但是这样的死法,未免太过残忍了。好歹他也是自己的同道,这么丢了性命,传出去真是有损所有伏鬼人的脸面。
虽然额头上没有也不可能有冷汗,钟旭还是下意识地伸手擦了擦。然后,继续当她的“旁观者”。
“你别说话,交给我来处理。”
脱掉被人血侵透的白大褂后,许飞一手扶住钟晶,一手握住仍然插在她胸口上的桃木剑。
“忍一忍,可能比较难受。”他看看钟晶,柔声提醒。
钟晶点头,眼里是痛楚虚弱,却硬从嘴角挤出“不必担心”的笑容。
“放心,很快就没事了……没事了……”
许飞呓语般重复着,看不见的力量从他握剑的手掌里涌出,逐渐蔓延到整个剑身。短短数秒,乌黑的桃木剑上出现了水波一般的扭曲,而后彻底地从固态化成了液态,从钟晶的伤口里汩汩而出,滴淌在地上,兹兹地冒着烟,最后渗进了粗糙的混凝土,了无痕迹。
整个过程里,钟晶紧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看着看着,钟旭也不由自主地咬住了嘴唇。
黑水彻底流干之后,钟晶软软地倒在了许飞怀里,胸口上一寸见方的伤口清晰可见,尽管伤口不大,但是让钟旭不安的是,她看到有青色的光斑从钟晶的伤口里缓缓溢出,飘散在空气里,一点一点地消失。桃木剑,最大的用处就是打散鬼魂的精元,即便那术士修行不够,这一剑下去,也足以让钟晶的精元外泻。如果不及时阻止,不出一个钟头,钟晶必亡无疑。
此时,世间没有任何一种白可以形容钟晶现在的颜色,她整个身体如同被包裹在冰里的雪,看似坚固,却随时有融化的危险。
“你何苦杀掉他……白白折去十年寿命……”钟晶吃力地抬起头,心痛不已。
“留下他也是祸害。”许飞轻描淡写,完全不当一回事。将钟晶小心地放下,让她平趟在地上之后,他又警告道:“行了,不许再说话了!我来给你治伤,把眼睛闭上。”
听得此言,钟晶只得依从。
闭上嘴,却不舍得闭上眼。她的心思,都写在一双眸子里……
将手掌覆盖在钟晶伤口的上方,一个小小的光环在许飞的掌下出现,转动,扩大,光彩夺目。片刻之后,光环突然化作了流沙一样的形态,一粒不漏地落入了伤口之内。
水一样的光,从钟晶的胸口流动到了整个身体。
这回,她应该不会有大碍了吧?!钟旭的心小小地松了一把。
在慨叹许飞的惊人力量之余,钟旭突然想起钟晶刚才说过的一句话,她扭头问道:“十年寿命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杀一个人就会折去十年寿命?!
“杀人十年,杀鬼十年,以命偿命,天公地道。”许飞微笑,“旁观者的规矩。”
在阳不得害人命,在阴不得伤魂灵……如有违,必重罚?!
原来这就是旁观者违背规矩的惩罚。
会不会严苛了一些?!
“那你们……嗯……算了,没什么没什么。”钟旭本来是想问“你们能活多少年”,可想了想,总觉得这时候问这种问题似乎不妥,于是硬把下文给吞了。
钟旭皱了皱眉头,天晓得自己怎么对这个超级无敌死对头越来越同情了,搞到连说话都开始有所顾忌了。难道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被他跟钟晶之间的绝无仅有的感情同化了?
咳,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钟旭皱了皱眉头,天晓得自己怎么对这个超级无敌死对头越来越同情了,搞到连说话都开始有所顾忌了。难道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被他跟钟晶之间的绝无仅有的感情同化了?
咳,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可恶……”
那一头传来了焦躁愤怒的低喝,惊动了正犯迷糊的钟旭。
看着钟晶的伤口,许飞神色有变。
“怎么了……”
钟晶察觉有异,终于憋不住开口相问。
“我无法完全愈合这道伤口。”许飞皱着眉,笼罩着钟晶的光华渐渐淡去,最后缩成一个光点,消失在他掌下。
此时,虽然伤口仍在,但是钟晶的状态似乎好了一些。借着许飞的搀扶,她坐了起来,无力地靠在他的怀里,灿然一笑:“没事了,我感觉好多了。”
“事到如今……必须让你有一个肉身。”许飞紧紧揽着她,深沉的目光却投向远处。
钟晶身子一颤,抬起头,万分不解:“为什么?保持这个样子不好吗?”
“在你没有受伤以前,你是何种形态都没有关系。但是……”许飞顿了顿,一语道破其中厉害:“这剑上……抹了狗血,已经完全渗进你的伤口。我只能暂时制止你的精元外泻,如果没有肉身依附供给元气,你很快就会消失。”
钟晶一愣,仅有的一点力气被这番话耗尽了。
“那混蛋居然给自己的法器抹狗血??”钟旭现在一点也不觉得术士的死法很残忍了,一个字,该!!民间传闻,狗血,尤其黑狗血,是辟邪的利器,但是,在钟家这类极其正统的专业人士眼里,使用狗血来对付鬼物是很下作的方法。取狗血,必杀生,因此这东西虽然有不小的效用,可始终是邪性太多。对级别高的鬼物,这玩意儿非但不是毒药,反是补药;而对于级别低的普通鬼物,它就是致命的毒。如果确实被它所伤,不论你是好鬼坏鬼,神销魄散是迟早的事。而这种一棍子打死一船人的做法,历来是钟家人所不赞同的,这么多年来,被钟老太打入无道鬼狱的鬼物是不少,但是也有一些罪不足灭其情可悯的被网开一面,念经超度到该去的地方,以求得转世投胎的机会。天下间也只有这些眼里只有钱的粗鄙术士,才会用这些下三烂的法术来迅速达成自己的目的。
钟旭真心实意地为钟晶担心了,而当她听到许飞提到要钟晶修得肉身这句话后,她立刻想到了石头巷旧楼里的那十个人。他们……都是许飞抓来的?!
在钟旭猜疑之际,那一头,许飞已经横抱着钟晶站了起来:“三天之内,我会为你寻一个最合适的肉身。”
“你想做什么?你我都知道,要寻一个可以与我完全契合的肉身并不容易!”钟晶突然警觉起来,连音调都提高了几度。
“你的妹妹,是最合适的人选。”他镇静地回答,冷面如霜。
钟晶的手猛然握成了拳头,睁大双眼,笃定又有些激动地说:“许飞,如果你因为我,做出对我妹妹不利的事,我宁可消失,生生世世,永不见你!”
此话一出,说话人与听话人突然都沉默了。
“她的性命,是你换回来的。”许飞叹息,口气缓和了下来。
“正因为这样,你才不能伤害她。”钟晶松开了拳头,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几乎是在哀求:“我用我的所有,才换来今天的局面……不要毁掉它……虽然跟钟家再无牵连,可是……他们终究是我的亲人……”
相视良久,许飞苦笑:“你给的代价太重了。如果让我知道当初是谁找到你,逼你做下这样的交易……我一定会要他了的命。”
“要他的命?”钟晶一愣,摇摇头:“我连这个人是男是女都不记得了……算了,都是陈年旧事,不提了。”
一句淡淡的不提了,包涵了多少惊心动魄的悲惨遭遇?!不得而知。
许飞凝视着她的脸,捕捉着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我答应你,放弃我的想法。唉,你这样的姐姐,也算少见了。”他彻底地妥协了,继而说道:“只怪我来迟了一步,才让那江湖术士有机可乘。”
得了他的承诺,钟晶很是高兴。可是他语气中的自责与懊恼又令她难过。
“都是张复田那个畜生,做下了那些泯灭人性的勾当,如今被冤魂缠身,不仅不知悔改,还请人回来对付我们。他才是罪魁祸首!”钟晶再一次把矛头指向了那个“张复田”,一种强烈的、从未有过的愤慨之情溢于言表。
“张复田……”许飞思忖着,片刻,他眉头一展:“我想到了另一个可以救你的方法。”
“你想……”钟晶有些不安地猜测着。
“既然不能用现成的,干脆就修一个属于自己的肉身。虽然会麻烦一点,但是,那些混蛋也该派上点用场了。”
说罢,许飞举步朝楼梯口走去。
“你……”钟晶似乎突然明白了许飞所谓的“另一个方法”。
惊诧之余,她正要开口,却被许飞打断:“这次不准再有异议!”
说罢,许飞举步朝楼梯口走去。
“你……”钟晶似乎突然明白了许飞所谓的“另一个方法”。
惊诧之余,她正要开口,却被许飞打断:“这次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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