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白的云袍上系一根五彩的锦带,一枚栩栩如生的凤凰玉佩挂于其上,云鬓高绾,微风吹过,鬓上的一根水绿色发带随风自舞。璇玉今儿这身的打扮皆是拜了小十七所赐。
小十七曾听常出门采买的五师姐提起过,山外有不少未出阁的少女,不愿整日里学些枯燥的三从四德,绣花绣香囊的,于是便打扮成男子的模样,偷偷地跑到外面闯荡。
小十七听后很是想往,于是自作主张的给她做了这般形容。璇玉对于这身打扮倒并未觉得不妥,但是,总不至于要起得这般早吧,这天才刚蒙蒙亮,要搁平日里,璇玉少不得还要再睡上两三个时辰。
璇玉心想,指定是小十七那个丫头,报复我这两日把凌云放到了她那里睡,孩子夜里肯定不少闹腾,闹腾的她睡不安稳,便来折磨我。
到了常青阁,没想到长孙月卿已经在早早的等着他们了,他正信手拿下书阁上的一本《诗经》,随意翻阅着。
璇玉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书页之间来回跳动,心莫名的很安静,大抵上,要是能一直一直这样看着他,想必此生也会变得十分圆满了吧。
女人一旦确定了自己的内心,就会渴望慢下彼此的脚步,安然地度过这漫长的千秋岁月。
“小玉玉,你还打算在门后偷偷地看着我多久呢?”一道戏虐的声音骤然响起,惊得璇玉把着门的手往下一滑。
璇玉站直身子,捋捋衣服,抬头挺胸,颇为傲骨的答道:“长孙公子,你想的也未免太多了一些,我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了,况且我是站在门口,并非是门后,我看你看的很是入神,所以并未出声,怕吵到你。”
璇玉心中腹诽,还偷偷,你以为你长得美啊,不过也就是比我师兄强上那么一点点而已,璇玉脸红了红,好吧,那就再强上那么一点点好了。
长孙月卿举头,对着她淡淡的一笑,回道:“哦?小玉玉,不知道是你的脑袋不大灵光,还是我的眼神不太好使,竟不晓得你此时是在门口还是门后。”
璇玉一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位置,当即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这不是在门后偷看,还能是在哪偷看。
明明是自己缺心眼,还要硬说别人缺心眼。
小十七捂着嘴在后面偷笑,小瑾瑞则是趴在铺满蔓草纹图案的坐毯上面,冲璇玉狠狠地翻了一个白眼,好似在问她:“你是不是傻?”
璇玉的心痛的一抽一抽的,是的,她又被一个头发还没长多少的小屁孩鄙视了,这哥俩当真是蛇鼠一窝。
“小玉玉,这常青阁怎会有这么多书,以前可是个书房?”长孙月卿一边将手中的书放回书阁,一边懒洋洋的问道。
“是啊,这是我爹的书房,但是他甚少进来,我吩咐底下的人把书房简单收拾了一下,正好可以做凌云和瑾瑞学习和玩耍的小室。咦,长孙公子,咱俩很熟吗,还小玉玉,你还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啊?”璇玉撇撇嘴,迈步踏过门槛,朝长孙月卿走去。
长孙月卿只笑笑,并未答话,伸手抽下一本书,待璇玉走近他,突然将书横置于璇玉的头上,俯身,低头,他的鼻尖对着她的鼻尖,两人之间只隔着一根手指的距离,微笑着凝视着她的双眼,璇玉吓了一跳,本能的往后一退,长孙月卿长臂一览,将其带入怀中,紧贴胸前,四目相对,璇玉心跳如鼓,大脑已一片空白,只感觉他如此俊美的一张脸正在慢慢的慢慢的向她靠近……
小十七瞪大着眼睛,仔仔细细的看着,生怕错过些什么,凌云忙着偷吃白玉盘里的小点心,自是无暇顾忌这边,小瑾瑞则是愤愤的使劲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抬起白白嫩嫩的右手食指,指着他们二人,大声喊了句:“啊!”
长孙月卿手上一顿,脸即刻改了方向,贴了璇玉的耳边,调笑道:“小玉玉,我们都这般亲密了,你可还能说我们不熟,或者我还是个外人?”
璇玉一怔,耳根子当即发起了烧,气恼的一推他,道:“你这个登徒子,我回头定要让胖福咬死你!”
长孙月卿顺势拿出了他那柄象牙的折扇,摇的那个风流倜傥,璇玉自觉这一拳头恰似打在了海绵上,绵软又无力,当真气的很。
璇玉转身,假意去瞧桌上的笔墨纸砚,看了半晌,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仔细想了想,原是孩子太小,小手嫩得很,现在哪能握笔学字,这纸这般放着,委实没什么用处。
随后,吩咐小十七去取些磁石来,将宣纸置于墙上,用磁石固定住,这样作画,孩子们便能看的清楚些了。
璇玉蘸了墨汁于笔尖,开始冥思苦想,要画些什么好呢,画得太过复杂,孩子们肯定看不懂,画的太简单,又显现不出我在这方面颇有造诣。璇玉想了想,那不如就画这个吧……
长孙月卿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寻思着她究竟能画出个什么东西来。
小十七则是满脸担忧,欲言又止的模样,她进庄最晚,从前净跟着六师姐瞎混了,六师姐表面上一本正经,但私下里却是个八卦精,但凡庄中有任何新鲜事皆逃不过她的耳目,她就曾听六师姐提及过师姐在丹青方面的天赋,说她可当真是万八千年里都难挑出来的一个。
不多时,璇玉便画好了,她潇洒的一扔笔,转身问小十七:“十七啊,你看师姐画得怎样?”
十七甚是为难的思索了一阵后答道:“呃,不错啊,师姐,这老母鸡跟咱后院养的那只很是相像呢!”
“……十七,你师姐我画的是青鸾……”璇玉觉得很悲催,她画得这般栩栩如生,这丫头片子竟没瞧出来。
十七,一脸黑线,心中哭诉:师姐,我已经很努力地在领悟你的意思了,可是,但凡是个长眼睛的都会看出来你画的是只鸡啊!
长孙月卿已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小玉玉,火凤要是知道青鸾原来是长成这个样子的,估计一天不到,就会把它踹出家门了!”
“长孙大爷,你画得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有本事你画啊!”丫的,笑,笑,笑,我让你可劲笑,以后,我非得让你哭个够。
长孙月卿笑声骤停,嘴角抽了抽,长孙大爷?
他目光凉凉的瞧了璇玉一眼,随后执起笔,不假思索的在宣纸上描描点点,挥毫泼墨,少顷,一只惟妙惟肖的赤色火凤跃然纸上,他将璇玉的那张母鸡扯下来,将自己的挂了上去。
“以后,但凡涉及到丹青的部分,都由我来负责好了,瑾瑞还小,还不太会分辨事物的真假,万不能向你学习,否则长成你这般大,就再难改过来了。”
长孙月卿说这番话的时候,是面无表情的,但看在璇玉眼里,确是有千万个意思,其中讥讽嘲笑最是明显,璇玉的牙齿咬的子嘎子嘎直响,你大爷的,你越不让我教他,我就偏偏要教,气死你,气死你。
这一上午,长孙月卿负责丹青,璇玉负责教认,时不常的拌两句嘴,时辰倒是过得很快,小瑾瑞人虽小,但是很聪慧,记忆力也很好,这一上午竟记了个全乎,虽然物什的具体名字还不能说上来,但是只要旁人念了名字,他便能从所有的丹青中挑出此物。
就是凌云学得稍慢一些,记着前面,必不记着后面,一旦教的次数多了,他就会不乐意,表现的很倦怠,这让璇玉很是头痛,孩子的先天固然很重要,但若是后天不调教好,以后在学业上多半是废了,既然经了她的手,必不能让他就一直这般不长进。
璇玉发现凌云虽然不太愿意学这些东西,但是对吃食却很是上心,于是,她便让五师姐每每在做糕点时,都在糕点上刻一些前一日学的小动物,这样,等轮到凌云吃的时候,便会好奇的盯上许久,这时,璇玉再教他读上几遍,效果倒是比以前好很多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月有余,璇玉和长孙月卿配合的越发默契,越发的得心应手,私下里,两人虽拌嘴的时候稍多一些,但是偶尔夜里,也会在璇玉屋前的石桌旁小酌几杯,兴致来了,还会伴着梧桐花雨舞舞剑。
时隔多年后,偶尔想起这段时光,璇玉仍止不住嘴边的笑意,世人总想着法子追求他们梦想的那种轰轰烈烈的生活,到头来却发现,多波澜壮阔的人生都抵不过一个宠辱不惊的现在,一段平静安好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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