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落九霄-第二百三十五章 番外篇之相爱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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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印象中,母后好像从来没对他笑过,或许不是好像,是真的一次都没有过。

    尚在童子之时,他姑且以为,母后不喜欢他,也不外乎是他学艺不精,年少贪玩之故,于是他便更努力的参悟佛法修为,不为别的,不过是想让母后常来看看他,摸摸他的头,与他叙叙话就好。

    当他初出长成个少年之时,他终于学会了仙家的全部佛法修为,竟是足足比别的仙家提前了两万多年,连元始天尊都不住的夸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仙界奇才,就是他的父王——掌着四海八荒万物苍生的天君,也是不如他的。

    然而,他心里清楚,这天分一说也不过是个美好的修饰词,他多年的努力,他们未必知道。

    但是,他依然期盼着,期盼着母后能夸一夸他,哪怕只是赞许的拍一拍他的肩膀也是好的,可是当他满心欢喜的去无烟宫看她之时,眼前所见,也不过是她正靠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怀里,笑的柔情似水。

    这样的笑容,他不曾见过,或许连他父王也未必见过。

    很多年后,他也曾深深的愧疚过,倘若他当时能与母后说上一说,哪怕卑鄙的拿这事威胁威胁她,那结果是不是就会变得不一样,他们也都不必为此付出那般惨痛的代价。

    只是,倘若就是倘若,永远不会再重来。

    自那天开始,许是内心的厌恶感作祟,他再也没见过母后。

    又过了个把年,他自师父元始天尊那里学成归来,临行前,师父特意嘱咐,要他采点丹水回去,天君最是喜欢用拿丹穴山上的丹水泡茶喝。

    谁知路过祷过山时,竟被只难缠的瞿如盯上了,一路躲避之下,迫不得已现了真身,瞿如是被吓走了,却不曾想落到了哪个仙家的殿中。

    待他幻化成了人形,刚准备走,却被一只脏脏的小手拽住了袖口,一个皱皱巴巴的小脸,仰着头奶声奶气的问他:“小哥哥,你就是刚刚的那条小龙吗?”

    这是他第一次听见别人叫他小哥哥,当然,也是最后一次,打那以后,她便再也没这样叫过,她只是躺在他的腿上,伴着从树上落下的梧桐花瓣,一遍遍的唤他:“月卿,月卿……”

    嗓音温柔,眼眸清澈,嘴角的酒窝亦是极致的醉人。

    而他也难得柔情的回她:“玉玉……”

    自从有了玉玉的陪伴,他在这天上也过的顺遂上了许多,她变成了他生命中唯一的一抹色彩。

    他不再执着于去探究为何母后要背叛父王,偷偷的与别的男子欢好,父王又因何将母后一人扔在了无烟宫,从不去探望,他开始自私的认为,这是他们二人之间的事情,与旁人无尤,与他无尤。

    直到事情开始往他的意料之外发展而去,他才慌忙意识到,对冷眼旁观最大的惩罚便是失去。

    那日,他刚从丹穴山回来,心想着和父王好好说说他与玉玉的事,还有不到三个月就是他的弱冠之礼了,他想就此将他们二人的事订下来。

    可是他前脚刚踏进天宫,后脚就见父王满面心事的出了侧门,他存了个心眼,也偷偷的跟在他的身后一同去了。

    他亲眼见着父王进了母后的无烟宫,宫门口守卫森严,连只花蜂都飞不进去,他自觉两人已老死不相往来几万年了,说破大天也不过是吵吵架,除此之外还能怎么样,所以也就没太放在心上。

    过了几个时辰,待父王满脸伤情的出了来,他才好奇的进了无烟宫。

    当时,无烟宫静的出奇,一个仙娥都没有,宫苑中的烟火树高可参天,但是却遮天蔽日,挡了大部分的日光,显得鬼气森森。

    他越往里走,就越是静的可怕,直到快要走到尽头,才隐隐听见阵阵的哭声,越往里走,他听的就越是清楚,那是一个男人刻意压低的声音,虽不至于满腹凄凉,但却无端地叫他害怕的很。

    他躲在阴影之中,看着男人正抱着地上的一个女人哭的不能自已,不停的“烟儿,烟儿……”的叫着,那地上斑驳的血迹刺的他眼睛都花了,他紧紧的攥着拳头,许是因为太过用力,她拳头上的青筋都要立起来了。

    那天,他看着那男子踉跄着将母后抱出了无烟宫,他没有出面阻拦,他不想毁了母后最后的名声,更不想让天家蒙羞。

    他在无烟宫里坐了整整一夜,从日落到日出,眨眼间仿佛就过了几千年。

    第二日,父王放了消息出去,说母后久病未愈,于昨日仙去了。

    不见元神,不见衣冠冢,只是找了个不入流的托词就将众仙尽数糊弄了过去,这本是天君的家事,于他们无关,他们自然不方便细问,当然,于己无关的事,大家自然也不好太过深究。

    只是他却在意的很,活了三万岁了,第一次如此在意一个人的死,一个从未抱过他,甚至都不曾对他笑一下的人。

    母后死去的第七天,他站在父王的跟前,面无表情的问他:“母后是你杀的吗?”

    父王一脸错愕,许是没料到他能有此一问,费尽心力的一番解释,也无非是想告诉他,母后并非他所杀,他不过就是想借着弱冠之礼,与母后重修旧好,谁知母后愣是铁了心肠,狠狠的驳了父王的面子,一气之下,父王表明,必定会查出那个她多年来心心念念之人。

    一通发泄之后,父王甩手离去,却没想到烈性的母后为了保全那男人,竟就此一剑抹了脖子。

    父王悔恨不已,成婚之前,他也知她心中是有别人在的,可是他总以为只要他对她好,她就会慢慢的放下那个人,可是没想到,人是个太念旧的生物,越是无法得到的,就越是惦念。

    于是,在生下他之后,父王就以调养身体为由,将母后放逐到了无烟宫,此后再未见过面。

    看着父王那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他终是没有说出实情,他没办法告诉他,那男人就一直藏在无烟宫,他没办法告诉他,母后就是被那人带走的……

    他不能让一个男人在失去了自己最爱的女人之后,再失去尊严,这太残忍了。

    那几日,他吃不好,睡不好,整日都是在惦记着这个事,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母后的元神就这样流落在外,他要接她回来,这是他身为人子的责任。

    半个月后,东西南北四位水君应他师父元始天尊之请,来到清虚洞参讨佛法,于众仙家之中,他一眼便瞧出了那个与他母后相好的男子,原来他便是北海水君。

    天知道,他当时是有多想上前杀了他,有多少次,冥龙剑就要出鞘,可是,理智告诉他,母后的名节远比那男人的性命更重要。

    辗转之下,他打听到了那男人的女儿便是常常跟玉玉在一起的白芷岚,他对她的印象并不深,但是从她的眼神中,他也能依稀感觉到她应是思慕于他的,鉴于此,一个卑鄙又自私的念头开始在他的脑海中成型,他要让那个毁了他们一家的男人付出代价。

    可是,命这个东西当真玄的很,他怎么都没料到,白芷岚竟然是他同母异父的妹妹,可是计划都已经进行到一半了,他马上就可以从水宫带走母后了,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呢?

    很久之后,他才意识到当时的自己是错的多么离谱,为了心中那点执念,他失去了他最爱的人,也肆意毁了别人的人生。

    那年弱冠之礼,玉玉掉入了白芷岚所设的圈套,一刀就穿透了白芷岚的仙胎,他眼见着晶莹的碎片四散而去,心突然慌的不成样子,欠白芷岚的债,他姑且可以用命来换,可是欠玉玉的呢,又该如何偿还,那是他最想爱却又不敢爱的人啊……

    丹穴山山顶的断魂崖,九九八十一场天雷火刑,玉玉咬着牙,全都受了,众人只晓得丹穴山的璇玉公主是个太过执拗的丫头,所有的苦痛只肯一人受着,可是没人知道,他跪在山崖的下面,也同样陪她受了这九九八十一场的酷刑,她痛,他也痛,她难过,他也难过,他们二人之间,本就不该强分着彼此。

    玉玉跳下轮回那天,他打伤了华磬殿的守卫,拖着一身的伤跑来送她,他站在她的不远处,看着她嘴边挂着抹清浅的笑,那般毫不在意的模样,刺的他的心一阵痛过一阵。

    但好在上天待他不薄,他追着她的脚步生生世世的走,终是在这最后一世,将她紧紧的锁在了自己的眼里。

    他依稀记得,三百年后的那一天,落凤庄门前,她两手抱拳,略施一礼,不卑不亢对着自己的手下言道:“小妹就是凤璇玉,不知各位兄台今日前来有何见教?”

    他拨开重重人群,但见她脸若银盘,眼似秋波,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涂砂不点而朱,嫣然一笑间,两腮酒窝若隐若现。

    他不禁璨然一笑,该遇到的人总会遇到,注定会在一起的人,也总会在一起。

    即便是错过了千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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