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警察
有个叫胡秋的木匠,方圆十里,小有名气,这天一早他赶到七里外的彭庄,给一个叫彭天祥的养牛专业户打造家具,按惯例,他要在彭天祥家住几天,一直到家具完成。
很快,一天时间就过去了。傍晚时分,彭天祥从养牛场回来,儿子壮壮也放学回家,彭天祥便支起饭桌,还拿出一瓶酒来,倒了满满两大杯,陪着胡秋喝起酒来。就在两人酒酣耳热之际,胡秋突见门外跑来一只狗,再细细一看,可傻眼了,只见这条狗身高足有二尺半,浑身雪白,不见一根杂毛,四爪乌黑,可真让胡秋眼馋死了。
彭天祥见胡秋对那条狗发生了兴趣,就介绍说:“这条狗是半年前从宠物市场买的,花去不少钱,我给它取名叫‘白狼’,与狼共舞嘛!”
胡秋听了彭天祥的介绍,兴奋地对彭天祥说:“好名字!不瞒大哥,我胡秋平时最大的嗜好,就是玩狗,我家也养了条黑狗,在我们村,那是没得比的,可今天,我算是开了眼界了!”见胡秋也爱玩狗,彭天祥觉得遇到了知己,就问:“兄弟,你看我的狗训练得如何?”
说着话,彭天祥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随手扔到四米来高的房上,对白狼说声:“上!”就见这白狼“噌”地一下,蹿上两米多高的厨房,又从厨房蹿上房顶,转眼工夫便叼着钥匙,跳了下来,来到彭天祥面前,彭天祥接过钥匙后,爱抚地拍了拍白狼的脑袋。又对白狼说了声:“关门去!”这白狼便跑到大门跟前,后爪立地,前爪推门,将两扇门弄到一块儿,用嘴拴好门,又摇头摆尾地回到彭天祥身边,彭天祥又一声:“白狼,开门!”这白狼又跑到大门跟前,用嘴抽开门闩,将两扇门推到两边后,又回到彭天祥身边来。
胡秋看了白狼的表演,不禁惊呆了,对彭天祥说:“大哥,你这狗训练得可真神了,我今天真是大饱眼福。”彭天祥听了胡秋的赞扬,心里舒坦极了,他狡黠地对胡秋小声道:“兄弟,还有更神的,今天怕是看不到了。上星期三,我跟你嫂子斗嘴吵架,眼看着就要打到一块儿,这家伙站在我俩中间,来回汪汪大叫,硬是让我俩交不了手,最后我俩都给它逗乐了,免去一场争斗。”
吃过晚饭,彭天祥跟胡秋说:“兄弟,今晚上有小犊子出生,顾不上陪你了,就让白狼给你做伴吧!”说完,跨上摩托车就去了养牛场。
胡秋躺在床上,一时也睡不着觉,他想:这彭天祥也真是,家里住着外人,又有个漂亮媳妇在家,也不怕出事,后来又想:唉,我想哪儿去了,人家对咱放心,是对咱的信任……
半夜时分,胡秋起来小解,推开门一看,院里亮着个昏暗的灯光,白狼就伏在他的门口,一动也不动,显得很温顺,胡秋往厕所里走,白狼就摇着尾巴跟在他的身后,胡秋小解后往回走,白狼依然温顺地跟着他寸步不离。当来到彭天祥媳妇住的北屋时,胡秋心里一时胡思乱想起来:大热的天,漂亮的媳妇……这么一想,步子不由地往北拐去。
胡秋刚向北屋迈出一步,耳边只听到“砰”的一声,白狼的狗爪立刻像铁钳一样抓住他的两肩。胡秋回头一看,吓了个半死,只见这白狼一改刚才温顺的模样,凶恶地张着大嘴,舌头伸出来有七八寸长,冒着热气贴在他的脖子上,呼哧呼哧,直喘粗气。胡秋见状,不由把腿又收了回来,拐到自己的房间,回头关门时,见这白狼又像先前一样温顺地卧在门口,一动也不动。
胡秋吸了口凉气,心想:乖乖,怪不得他彭天祥放心,这哪是条狗,分明是个“警察”!
五六天后,家具活已过半,看着忠心耿耿的白狼,胡秋心里羡慕得不得了,就想:这白狼要是自己的,该多好哇!
胡秋在彭家干活到第八天时,白狼突然得了病,食量锐减,狂叫不止。起先彭天祥也不当回事,又过了两天,白狼已是喊叫无力,卧地不起。彭天祥赶紧从兽医站请来兽医,兽医看过之后说是肠炎,打了针,灌了药,说是很快就会好的。
又过去两天,白狼的病仍不见好转。见白狼已经骨瘦如柴,奄奄一息,彭天祥难过得掉下了眼泪。他不愿看着自己心爱的白狼遭罪,就对胡秋说:“唉,兄弟,我看白狼是没指望了,与其看着它痛苦地活受罪,还不如给它个痛快算了。”
胡秋的家具活儿,这天也刚好打造完,听了彭天祥的话,便对彭天祥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也是没法子的事。我想,倒不如把它给我算了,我弄回去想想法子,说不定能出现奇迹。”
彭天祥听了胡秋的话,心想:胡秋也是爱狗如命的人,给他弄走算了,自己眼不见心不烦,就做个顺水人情吧。
于是,彭天祥就对胡秋说:“兄弟,就依了你,你若能把它治好,就说明你和白狼有缘分,狗就是你的了;治不好,你务必找个地方把它埋了。”说着,彭天祥两眼又湿润起来。他给胡秋算了工钱,帮他把白狼绑在自行车上,送他出门走了。
回家后,胡秋谢绝了所有的木匠活儿,连请了三个兽医给白狼治病,每天不分昼夜守在白狼身边,喂药、喂水、喂食,也算应了一句老话,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白狼终于脱离了危险,病情慢慢好转,半月之后,白狼又恢复了原来的雄姿。
胡秋的心情好极了,从此,每天笑哈哈地伺弄着两条狗,虽说人累点儿,却也乐在其中。
日子一晃半年就过去了。
这一天,胡秋没活儿干,便在家逗白狼玩,突然白狼两耳一竖,硬是从胡秋手里挣扎出来,像发了疯似的,跑出大门外。胡秋愣了一下,随后追去,一直追到村外,只见前面有个外地人拉着一辆拾荒的平板车,白狼冲上去一口咬住他的胳膊不放,外地人吓得脸色大变,使劲挣脱,弃车落荒而逃,白狼朝他“汪汪”大叫几声,但没有追上去。
胡秋正感到奇怪,又见白狼跳上平板车,又是用嘴,又是用脚,翻腾起来,不一会儿,竟然翻出一条大麻袋来,胡秋上前用手一摸,像是个人,赶紧解开,仔细一看,不禁呆了,你道是谁?是彭天祥家的壮壮!
胡秋见壮壮昏迷不醒,连忙把他送到村里的小诊所,医生看了对胡秋说:“放心吧,没事儿,他吃了人家的迷药,一小时后就会醒来。”
果如医生所言,一个小时后,壮壮醒了过来。胡秋赶紧把壮壮抱回家中,给彭天祥家挂了个电话。此时,彭天祥家里已乱成一锅粥,接到胡秋的电话,夫妻俩喜极而泣,备了份厚礼,找到胡秋家里。两口子见到儿子,忍不住又是一顿大哭。
胡秋两口子劝了这个劝那个,终于把两人劝住了。彭天祥问胡秋是咋找到壮壮的,胡秋便把白狼的事说了一遍。这白狼真是神了,离开彭家都半年了,依然能嗅到小主人的气味。
彭天祥听完,“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抱住白狼说:“白狼啊,白狼,你可是我彭家的恩人哪。”说着,又回过头来对胡秋说,“兄弟,大恩不言谢,你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你让我把白狼带回家,我要犒赏它,三天后准时送回。”
接着,彭天祥和胡秋到派出所报了案,说犯罪嫌疑人胳膊上有伤痕,是给狗咬的,公安人员根据这条线索,在全乡所有的诊所拉网侦察,很快便将这个人贩子抓获归案……
三天后,彭天祥果然把白狼送了回来,胡秋知道彭天祥和白狼的情感是扯不断的,所以,闲时也带着白狼上他家玩两天,时间长了,两个人处得比亲兄弟还要亲。
当人们知道他俩是因为一条狗成为朋友时,又因为他俩一个姓胡,一个姓彭,便戏称他们是一对“狐朋狗友”,两个人听了不但不恼,反而以此为荣。
(孙晨琳)
狼爱上羊
相遇
在广袤的草原深处,一只狐狸抓住了一只叫白云的羊,羊预感到自己的末日即将到来,发出了绝望的哀号。此时,不远处突然又出现了两道凶残的目光,一只狼出现了,狐狸慌忙弃羊而逃。而羊却陷入了更大的恐慌,颤栗着发出无助的哀叫。那只狼望着羊蓄满泪水的眸子,心中猛然一动,居然不舍得就这样将她吃掉。羊见狼迟迟愣在原地,就试探地向后撤了一小步,见狼仍无动于衷,便发疯似的撒腿就跑。这只叫烈风的狼平生第一次眼睁睁看着到手的猎物跑掉。
几天后,在一片微风拂面的芳草地上,一群羊正在欢快地嬉戏吃草,却不知道危险已降临在他们头上。烈风潜伏在暗处,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只叫白云的羊,却莫名地意乱心慌,竟然不敢向羊群靠得太近。就在此时,突然蹿出一只猎豹,像把利剑般刺向羊群。羊四散而逃,猎豹最终选择了白云,疾扑上前,将她按倒在地上。可怜的羊只能用凄惨的哀叫作为反抗。就在此时,烈风蹿了出来。猎豹只得放下嘴边的猎物与狼对峙。烈风首先发起了进攻,他凶猛地扑向猎豹,猎豹无心恋战,找了个空当正想叼起白云就跑,烈风早有防备,趁机猛扑过去,一口咬入了猎豹的喉管,血喷涌而出。狼又仰头怒号,将猎豹举到半空中,甩出了数丈远,猎豹应声瘫倒在地上。
搏斗的声响引来了附近数十只狼赶来助战,他们歪着脑袋看着烈风,似乎不相信是其所为。过了一会儿,他们便冲向了猎豹,分食尸体,而烈风则舔着昏死过去的白云,眼里竟然满是哀伤。白云缓缓睁开眼,看见的是一张血盆大嘴,它露出了惊恐的神色,而更令她胆寒的是远处还有七八双恶毒的眼睛在向她逼近。烈风冲向了这群贪婪的同类,发出怒吼,它的同类终于仓皇而逃。烈风又回到了白云身旁,白云发现烈风原本凶残的目光,此刻变得温柔了,白云以为自己是在梦中,但是烈风却一路护卫,将她送回了羊群。
相守
烈风因为斗败了猎豹而在草原上声名大震,狼家族决定将它推选为王,这是烈风梦寐以求的目标。没有谁还敢再和烈风争夺猎物,因为他是狼家族未来的王。不过,每逢白云最危急的时候烈风总是会及时出现,将她救出来,白云被烈风一次次感动着,她相信,这只狼是真的爱上她了。
白云终于将这件事告诉了自己的家族,却遭到了空前的唾弃。羊家族责令白云,除非她停止和狼交往,否则就将她驱逐出群。白云彻底绝望了,她知道,面对这样的一段恋情,她终将要做出一番抉择。白云最后选择了和烈风在一起,因为她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他了。羊家族一致诅咒,说白云的举动会得到报应,她义无反顾。
当烈风再一次将白云解救后,白云含泪乞求它能将自己收留。烈风喜出望外。然而,一只狼竟然爱上了自己的猎物,所有的狼都认为这是奇耻大辱。狼家族决定,除非烈风能当着狼族众成员的面将那只羊活活吃掉,否则就休想成王。
烈风也陷入了艰难的抉择,他不曾料到事情会突然变得这么复杂,但他还是天天坚守在羊身旁,不许白云受到任何的伤害。最终狼家族妥协了,他们决定仍立烈风为王,并让他到草原最高的土丘上接受众狼的膜拜。烈风欣然前往,却万万没有想到这是狼家族精心设定的阴谋。
等烈风离开后,白云就被拖到了一片空旷的草地上,狼家族要当着草原所有动物的面,将她碎尸万段。白云看见,在她周围是千百张流着口水的血嘴,但她的眼中仍流露出生存的希望。正当群狼扑向羊时,远处传来了一声王者归来般的吼叫。熟悉的身影狂奔向自己,白云的泪汹涌而出。没有谁敢阻拦他,因为他拥有震慑草原一切动物的吼叫,他具备了成为王者独有的威望。
狼家族的长老们说:这是只伟大的狼,只可惜,他爱上了一只小羊羔。
烈风顺利救出了白云,但却从此被狼家族孤立,不过这使这对爱人拥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天地。
春天的早晨,烈风带着白云到草原上最鲜嫩的草地上吃草。白云幸福得如同草原上的公主,而烈风则是她最忠实的保镖。夏天的傍晚,烈风带着白云到草原上最清澈的湖畔喝水,随后便相互依偎在晚风中看着夕阳西下。秋天的中午,烈风带着白云来到草原上唯一的一棵果树旁,看着她吃得津津有味,烈风也尝了一口,但立即就吐了出来。他的心里泛起了一阵痛。
相别
冬天来了,雪无穷无尽地撒向大地。烈风出去捕食,陪在白云身旁的时间越来越少。白云很害怕,而更让她害怕的是烈风居然在吃草。有次在他的呕吐中看到一整根的枯草。烈风已经变得很虚弱。
又是一个风雪交加的黄昏,烈风捕食回来,全身都是血迹。白云急于想知道究竟,烈风望着羊,终于道出了多日的苦衷。原来,狼家族料到烈风顾忌白云,不会去太远的地方捕食,就集中对周围的猎物大肆捕杀,使得烈风一连数天都寻不到食物,希望这样让烈风向狼家族屈服。而烈风捕不到猎物,就指望吃植物来维持自己的体力,可是他每次吃草后却呕吐不止,于是变得日益虚弱。狼家族见烈风已无昔日王者之气,当即就对他发起了挑衅式的攻击。烈风历经千险才得以突围,但狼家族仍不依不饶,称今晚将发起更大规模的进攻,让所有动物都看一看,这次他们是怎样将那只给他们带来耻辱的羊撕成万块,成为草原上最鲜嫩的美餐的。
白云听得心惊肉跳,突然听见烈风面对草原悲愤地嚎叫,羊开始落泪,狼转过身来,却也已然泪流满面。烈风告诉白云:“狼就是狼,狼不可能去吃草。羊就是羊,羊永远是狼最好的猎物,但你绝不能成为其他狼的猎物。”白云听后渐渐止住了眼泪,居然安慰狼道:“你不要难过,这是必然的结果。我们能相爱,却注定不能生活。现在我终于懂得,爱可以没有界限,但爱情不能没有界限,否则真的会遭到报应。其实当我来你的身边,我就知道,和你在一起,必将会受到上苍最严厉的惩罚。但我现在没有任何的后悔,因为……因为你已是我心中永远的王。为了我,你一定要成为王。”白云说罢,静静地闭上了眼睛,烈风明白了羊的意思,他看着羊,默不作声。
许久,烈风的眼睛里慢慢发出了绿光,双唇却在不停地抖动。突然,远处传来一连串的嚎叫声,刹那间,四周亮出了千百道恐怖的目光。烈风终于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白云没有做任何挣扎。
雪夜下,千百只狼正在围攻同一个目标,那是一只嘴里叼着羊的狼。只见他奋力突围,拼命地将嘴里的羊往肚里咽,只是眼角还停留着一滴不肯掉落的眼泪。与白云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历历浮现在眼前,狼开始发狂了……
冬去春来,风云变迁。烈风终于成为了狼家族至高无上的王,他已经变得比昔日更加勇猛而残暴。只不过每到雪花飘零的夜晚,总会听见他呜咽的哀嚎。谁能说,狼不曾真心爱过羊?
(杰杰)
押送活镖
奇怪的托镖人
明朝年间的一天晌午,洪城最有名的镖行“天泰镖行”来了位奇怪的客人,此人自称何一钟,五十出头的样子,浑身透着一股生意人的精明,他托镖行将三十瓮酒押送到成都府。
“天泰镖行”总镖头叫陈天泰,听说何一钟托的是三十瓮酒,忍不住笑了起来:“何掌柜的,从洪城到成都得经过滴水岩那道鬼门关,这样走一趟,酬银最少也得一百两,可你这三十瓮酒最多不过值五十两银子,这样太不合算了吧?”
陈天泰说得没错,滴水岩是从洪城到成都的必经之路,那滴水岩高达数百丈,斧削刀砍般陡峭,只三尺宽一条曲折山道,夹在岩缝里直通岩顶,可谓一夫当道,万夫莫开。而滴水岩又盘踞着一伙土匪,官兵清剿几次,都无功而返。所以,走这条道的商贾大多会请一家镖行护送,而洪城好几家镖行都曾在滴水岩失手,只有“天泰镖行”因为总镖头陈天泰武艺高强,圆滑机警,从未失手。
何一钟听了陈天泰的话,苦笑一声,说:“实不相瞒,我生在成都府,年少时就离开父母到渝州开酒坊,三十年没有回去,只是每年在酒坊为父亲存上一瓮酒。今年是老父八十寿辰,我得把这些酒带回去给老父祝寿。”
陈天泰听了微微一笑,嘴上没说,心里却一点也不相信。做这一行的,他当然知道,一些精明的托镖人用一些普通货物掩人耳目,暗地里夹带价值昂贵的金银珠宝。陈天泰转身又把摆放在院中的三十个酒瓮重新打量一番,这些酒瓮全是小半人高的青泥陶瓮,泥封上罩着红布,外兜青篾竹笼,看不出什么异样。他又按照惯例,叫人把酒瓮里外检查了,仍然没有什么异常,心里不由得纳闷了,问:“何掌柜除了托保这些酒瓮,还有其他要求吗?”
何一钟摇了摇头:“没有其他要求。只要贵镖行能让我与犬子小豆带着这些酒平安到达成都,酬劳是一分也不会少的。”说着,他往身后招了招手,一个一直站在脚夫堆里的年轻人有些腼腆地走了出来。
何一钟向陈天泰介绍说:“这是犬子小豆。”
陈天泰打量这位叫小豆的年轻人,只见他细腰长身,穿一件青布罩袍,脸上像被黄蜂蛰过一般凹凸不平,青一块紫一块极为难看。但陈天泰只看了一眼,心里就突地一跳,笑道:“好吧,这趟活我接了,不过,酬金得付二百两银子。”
何一钟像被黄蜂蛰了一下,连忙说:“到成都的行价不是一百两银子吗?”
陈天泰手一摊,说:“滴水岩最近又出了不少事,实在难走。要是掌柜的觉得我要价太高,洪城还有其他镖行。”
何一钟还想争辩,何小豆却用手掩住嘴,轻咳了一声。何一钟张大的嘴便立刻闭上了,不甘心地点点头,接受了陈天泰的要价。
陈天泰立刻吩咐下面的人准备明天一早出镖,又让下人准备一间客房,让何掌柜父子早点歇息。何一钟张了张嘴,像要说什么,见儿子何小豆已跟着带路的佣人走在前面,只好打住话头,一声不吭地跟了上去。
陈天泰赶紧叫来两个手下,如此这般一番吩咐,这才沏了一杯茶,一边品着茶,一边闭着眼睛养精神……
失手滴水岩
第二天一早,三十只酒瓮被装上三辆马车,陈天泰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面,何一钟父子和押车的镖师跟在后面,走到晌午时分,离滴水岩已经不远了,陈天泰回头一看,何一钟父子正坐在车辕上,何小豆低垂着头像是在打瞌睡,何一钟却满脸忧色,不停地打量周围的山形地势。
就在这时,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山上滚下一块巨石,挡在道路中央,几十个土匪狂叫着从山上冲下来,转眼间便将天泰镖行一行人围了起来。陈天泰脸色一变,一抱拳,赔着笑脸说:“天泰镖行与各位大爷一向井水不犯河水,还望大爷们行个方便。”
为首的土匪五短身材,一脸凶相,嘶声叫道:“本来天泰镖行押的镖,老子向来是不动的。可你们这次押的货太值钱,老子要破例了。”
何一钟提着根短棒挡在他儿子跟前,颤声说:“谁、谁敢抢我的东西?我、我拼了这条老命……”
矮土匪哈哈大笑:“老东西,你跟哪个拼命?”说话间,像只陀螺似的猛一旋,人已站在何一钟面前,劈手一抓,将短棒夺在手中,轻轻一拗,臂粗的短棒“咔嚓”一声便断了,接着他像抓小鸡一样将何一钟提了起来,冲跃跃欲试的镖师们吼道:“谁也别动,想活命的,跟咱乖乖地到山上走一遭!”
几位镖师一齐把目光投向陈天泰,陈天泰咬咬牙,挥一挥手,说:“上山!”
滴水岩上,土匪们正在杀猪宰羊,见天泰镖局和何一钟父子一干人被押上山来,全都欢呼起来。一个摇着折扇的家伙迎上来,远远冲何一钟就是一揖,说:“何掌柜,你既送美酒又送娇娘,在下实在感激不尽。”
何一钟面如土色,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个土匪哈哈大笑,挥手叫来两个妇人:“来呀,将何公子,不,将何小姐带下去,沐浴更衣好好侍候着。”
那两个妇人朝何小豆走来,何小豆挡开妇人前来拉扯的手,说:“休要拉扯,前面带路。”那声音脆生生的,分明是个花样年华的少女。
过了一阵子,何小豆又被两个妇人带了回来。何小豆这一来不打紧,立时让吵吵闹闹的现场静了下来。只见那何小豆脸上再也不见凹凸斑痕,如同桃李般妩媚娇艳,光彩照人。
那个土匪头目好一阵才闭拢张大的嘴,走到何一钟跟前,说:“恭喜何掌柜的,我们大当家要娶何小姐为妻,你的地位要高升啦!”
何一钟气得差点瘫倒在地。
还没到傍晚,土匪们便闹哄哄地将何小豆送进洞房,让那两个妇人守着,所有的匪徒齐聚大堂,划拳行令,喝酒吃肉,好不热闹。
真人不露相
快到子夜时,一个家伙醉醺醺走进洞房,喝退两个看守的妇人,一把揭开何小豆的盖头,何小豆睁眼一看,大吃一惊:“你?怎么是你?”
只见陈天泰穿着一身花里胡哨的衣服,俨然新郎打扮,得意地哈哈大笑:“想不到吧?这滴水岩上大当家的,就是我陈天泰!”
何小豆叹息一声:“我爹真是瞎眼了,居然找你这个大土匪来护送我。”
陈天泰得意地说:“何一钟是个精明人,可他的精明在我这里狗屁不值。”接着,他又指指自己的鼻子,说,“我这鼻子,十条狗也赶不上。那酒瓮一开,我就嗅出是李家沱出的‘射洪春酒’,何老头却声称酒是从渝州运来,分明是在撒谎。等到你现身,我一下就嗅出你的女子体香,才明白让镖行押酒是幌子,正主儿是你。哈哈,陈某人接触过无数女人,但一见你,我却心跳不已。”
昨天陈天泰故意抬高酬金,何一钟居然接受,而手下心腹从李家沱打探回来的消息,也证实陈天泰的判断,眼下,见何小豆有倾城之色,他越想越得意,叫着“何小豆”,就扑了过来。
哪知道何小豆身子一晃,已避在一边,喝道:“我不姓何,我叫狄琼花!”
这句话像一声炸雷,把陈天泰炸晕了:“你,你,成都府女捕头狄琼花?”
“不错。你嗅觉不错,能闻出我带的的确是射洪春酒,但你却没闻出我在里面加了麻药‘十香软筋散’。你怎么就不到大堂上看看?你的那些手下现在全都死猪一样躺在地上。”
陈天泰暗一运力,果然浑身绵软无力,再探头往大堂一看,土匪们全部东倒西歪躺在地上。他知道大势已去,但又不甘心地大叫一声:“我藏得这么深,你们又是如何察觉我的?”
狄琼花哈哈大笑:“我们最初其实并没觉察到你,是你的贪婪暴露了自己。”
(吴永胜)
天价头发
30万美元收购一根头发
在蒙特利尔城的唐人街,有一家“珍品收藏帮办公司”,公司的老总名叫申雪,是一个年轻漂亮的中国姑娘。
这天,有个叫迈克尔的客户找到申雪,说愿出30万美元收藏卡罗尼奥队前足球明星施纳汉姆的一根头发。申雪虽然觉得这事有点离奇,但还是和迈克尔签下了合同,并收下了5万美元的定金。没过多久,申雪见到了施纳汉姆,一看,差点没晕过去,因为眼前的施纳汉姆,并不像人们以前熟知的那样有一头浓密的头发,而是光溜溜地寸草不生!
经过了解,申雪这才知道了原委:施纳汉姆退役后突然莫名其妙地对头发产生了一种厌恶感,只要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头发,马上就会浑身痉挛,吃不香睡不稳。从那时起,他每天早上都要让私人理发师把他的脑袋细心地刮上一遍,决不让丁点儿头发冒出来。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想获取施纳汉姆的一根头发,决不亚于上天揽月!
就在申雪一筹莫展的时候,迈克尔又打电话过来催问进展情况了,申雪只是不动声色地叫迈克尔到时取货就行了。
经过一番调查,申雪获取了一个不为外界所知的秘密:施纳汉姆自小除了喜爱足球,还特别喜欢钻研中国象棋。前些年退役后,施纳汉姆更是闭门不出,潜心研究象棋棋谱,棋艺突飞猛进,几乎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掌握了这个情况后,申雪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这天,施纳汉姆家突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是个年轻漂亮的东方女孩儿,自称申雪,是专程慕名而来和施纳汉姆切磋象棋棋艺的。施纳汉姆热情地把申雪请进客厅,摆上棋盘,两人就隔着楚河汉界厮杀起来。
第一局施纳汉姆赢得酣畅淋漓,申雪似乎并不是他的对手;第二局,申雪用尽了浑身的招数,一张俏丽的粉脸儿憋得通红,却依然没占上风,但总算和施纳汉姆战了个平手;第三局开始后,申雪突然一改棋风,妙招迭出,直杀得施纳汉姆手忙脚乱,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转眼间施纳汉姆便举手投降了。
施纳汉姆本来就是个不服输的人,再加上很久没遇到像申雪这样的对手,顿时起了争强好胜之心,非要和申雪再下三局以定输赢。申雪微微一笑,挑衅似的对施纳汉姆说:“再下三局我很愿意奉陪,但我想和先生赌一赌,不知您敢不敢?”
施纳汉姆笑着问申雪怎么赌,申雪说:“三局定输赢,输者必须答应胜者一件事。”
施纳汉姆调侃道:“从名片上我已经知道你是搞珍品收藏的,依我看你无非是想从我这里捞点儿什么回去,可以,只要你战胜我,我就不让你失望而归。”申雪“嘻嘻”一笑,说:“好,咱们一言为定!”
于是两人重开战局,这次较量,施纳汉姆的运气可就没有刚才那么好了,在申雪凌厉的攻势下,他几乎没有施展身手的机会,没多工夫就以零比三败北。施纳汉姆望着申雪,脸上满是惊讶的神色。
这时,申雪笑嘻嘻地又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施纳汉姆,施纳汉姆凝神一看,名片上用中英文写着“中国象棋大师申雪”,原来,申雪曾在世界象棋锦标赛上获得过女子个人赛冠军。
得知自己败在中国象棋大师的手下,施纳汉姆笑了:“输给中国的象棋大师,我自是无话可说。你说吧,我能为你做什么事?”
申雪郑重地说:“施纳汉姆先生,我的要求很简单,就是想要你的一根头发。”
施纳汉姆一听,顿时愣了,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脑袋,神态极为尴尬。这时,申雪站起来,朝施纳汉姆恭敬地鞠了一躬,诚恳地说:“我和迈克尔已经签了合同,得不到您的头发,违约赔偿损失倒没什么,重要的是我失去了信誉,而信誉对我来说,并不亚于我的生命!我知道先生酷爱中国象棋,无奈之下只好出此下策,得罪之处还请先生海涵!”
施纳汉姆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对申雪说:“虽然我有厌恶头发的怪癖,但既然我们事前有过协议,我就必须履行我的承诺。这样吧,请你三个月后再来,我会让你满意而归的。”
让真爱永恒地陪伴
转眼间,三个月过去了,申雪应约来到施纳汉姆的别墅,当她见到施纳汉姆时不禁一愣:他的头上还是光溜溜的,别说头发,连根头发茬也没有。见申雪吃惊的样子,施纳汉姆不由笑了,他突然猛地一个向后转,给了申雪一个背影,申雪初时一愣,再一看却不由得乐了,原来,在施纳汉姆的后脑勺上梳着一条细小的发辫,发辫足有20公分长,申雪高兴地欢叫一声,情不自禁地拥抱了施纳汉姆。
现场的一切都被摄像机录了下来:申雪缓缓地走到施纳汉姆身边,伸出一只纤纤玉手,轻轻地解开那条细小的发辫,扯下了一根头发,当场小心地密封好。当她正要去关掉摄像机时,却被施纳汉姆阻止了,申雪正在犯疑,只见从门外走进一个手拿剃刀的人,那人很快把施纳汉姆后脑勺上的那撮头发给剃去了,施纳汉姆随即又拿着那撮头发,掏出打火机,在摄像镜头前将它们烧了个精光。
施纳汉姆的这一举动,让站在一旁的申雪十分感动,她知道,她手里的这根头发已经成为孤品,感动之余,申雪再次拥抱了施纳汉姆,眼里盈满了泪花。
申雪如约将头发交给了迈克尔,迈克尔看了影像资料,证实了这根头发确是从施纳汉姆头上获取的,便履行合同将余下的钱如数付给了申雪。
迈克尔临走时,申雪再也忍不住自己的好奇,问:“迈克尔先生,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花30万美元买施纳汉姆的一根头发吗?”
迈克尔冲申雪一笑,神秘地说:“对不起,对此我无可奉告。”申雪只好不再追问。
几个月后,突然传来施纳汉姆患白血病去世的消息,申雪似乎有点明白了:难怪施纳汉姆不愿留头发,原来他一直在和病魔作斗争,为了不让外界知道他因化疗而脱发,便谎称厌恶头发……想到这些,申雪不由热泪盈眶……
没多久,又一条轰动全球的新闻披露了出来:在温哥华,一个名叫珍妮的夫人竟然花100万美元,从迈克尔手里买下了施纳汉姆的一根孤品头发!
一根头发居然卖到100万美元,申雪实在难以置信,为了弄个明白,申雪立即来到温哥华找到那位珍妮夫人,向她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并问她:为什么要花百万美元收买施纳汉姆的一根头发?
珍妮的脸上现出悲伤的神色,她向申雪道出了其中的隐秘:
其实,这珍妮不是别人,正是施纳汉姆的结发前妻。当年,施纳汉姆在卡罗尼奥队踢球时,珍妮一直是他的铁杆球迷,后来,珍妮就嫁给了他。婚后不久,珍妮受人蛊惑,也为了让施纳汉姆能时时陪在自己的身边,在新一轮甲级联赛开赛前夕,珍妮偷偷地在施纳汉姆的饮料中放进了兴奋剂,结果施纳汉姆被禁赛一年。后来,施纳汉姆知道了真相,勃然大怒,当即和珍妮分道扬镳。
离开施纳汉姆以后,珍妮常常为自己做下的错事痛悔不已,她很想回到施纳汉姆身边去,可施纳汉姆就是不肯原谅她,珍妮无奈,便退而求其次,想得到施纳汉姆的一根头发,好让这根头发陪伴自己度过余生,但施纳汉姆又一次拒绝了她,并从那时起就不再留头发,以此表示和珍妮决绝。颇有心机的迈克尔知道这件事后,顿时从中悟到了商机,于是不惜出30万美元委托申雪为他谋取一根头发。头发到手后,迈克尔并没有马上卖给珍妮,而是等到施纳汉姆逝世后才在温哥华公开拍卖这件孤品。迈克尔料定珍妮一定不会让施纳汉姆的头发落到他人之手,结果果然如此,拍卖场上迭出新高,最终拍出了100万美元的天价!
说完这一切,珍妮抽泣着对申雪讲:“我爱施纳汉姆,我一直在等待他对我的宽恕,但我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身患绝症,今生今世,我再也不能回到他的身边了……”
申雪望着珍妮,被她对施纳汉姆执著的爱深深感动了……
(黄西华)
奇怪的顾客
故事发生在法国。
市民公墓附近,有个经营花圈生意的商店,店主是厄泰尔普夫妇。商店开业到现在已经有二十五年了,生意一直很兴隆。
这天傍晚,厄泰尔普先生正好出去办点事,快关门的时候,店里来了一个顾客,瘦瘦的,看上去有七十来岁,显得很忧虑。厄泰尔普太太连忙迎上去,殷勤地问:“您想要什么,先生?”
那顾客答道;“我想看看花圈。”“那么请吧,先生,”厄泰尔普太太说,“花圈都在这儿,您要多大价钱的?”
那顾客一看,靠墙摆着的一溜花圈,价格不一,有金属月桂花的,有塑料玫瑰花的,有不锈钢勿忘我草的,有防腐常春藤的。花圈的挽带上分别写着:“献给我的慈母”,“献给我最心爱的长兄”,“献给我亲爱的父亲”,“献给我的好表兄”,“献给我最喜爱的外甥”,“献给我那由同一个奶母哺育的姐姐”,“献给我不可取代的女婿”……总之,什么样的个人不幸都能在这些挽带中找到寄托。
那顾客逐一看着这些花圈,看得非常仔细。厄泰尔普太太轻声说:“先生,您瞧,我们的品种是相当丰富的,您可以挑选合适的……”那顾客一言不发。厄泰尔普太太便又小心地说:“问一问您同那位仙逝的人之间的关系,也许是不谨慎的吧?”
一听这话,那顾客脸上顿时显出痛苦的表情,双目直勾勾的,撅起了嘴唇。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低声说:“亲戚关系。”
“是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
“他是您的什么人?”
“您的好奇心太大了,太太。”那顾客似乎有些不满。厄泰尔普太太还想说什么,那顾客挥手划了一圈,说道,“好了,我每种要一个。”
“什么?”厄泰尔普太太惊得透不过气来。
“每种一个,”那顾客重说了一遍,然后又强调说,“当然仅限于男性的。”
厄泰尔普太太咽了一口唾液,点头又嗦起来:“好的,先生,也就是说,一个亲爱的父亲,一个亲爱的兄长,一个亲爱的儿子,一个亲爱的外甥……”
“还有一个亲爱的伯伯,”那顾客惶惶不安地匆匆接着说,“一个亲爱的表兄,一个亲爱的岳父,一个亲爱的女婿,所有的一切……”
“好吧,我给您取。”厄泰尔普太太一边答应着,一边把花圈逐个装进汽车里,这些花圈的挽带落款,分别写着一个完整家庭的所有成员。这个商店二十五年来不知卖出了多少花圈,但今天这种生意厄泰尔普太太还是第一次碰到。她心中忽然一亮,叫道:“我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您家所有的男人在一次事故中全都遇难了!”
“一点不错。”那陌生的顾客答道。他接过厄泰尔普太太递过来的发票,付完钱,上了出租汽车,走了。
晚上,厄泰尔普太太把这件事告诉了丈夫。谁知她刚一说完,厄泰尔普先生就皱眉骂道:“可恶!这家伙一定是想在近几天把家中的男性逐个干掉,或者一次灭绝。我们的商品将在埋葬这些受害者时出现,真可怕!应该想办法制止这样的大屠杀,我们必须赶紧采取措施。你问过他的名字和地址了吗?”
“我没有想到这些。”
“注意出租车号码了吗?”
“也没有。”
“唉!”厄泰尔普先生责怪地瞧了太太一眼,无可奈何地两手一摊,坐了下来。
丈夫的话使厄泰尔普太太自责不已,第二天,她一整天都闷闷不乐,傍晚时分,当她坐在店门口想松口气的时候,突然看见马路对面的人行道上,正走着昨天来买花圈的那个奇怪的顾客,此刻,他在厄泰尔普太太的脑子里,完全是一个恶棍的形象。厄泰尔普太太心里像挨了一锤,她不加思索地站起来,悄悄地穿过马路,跟了上去。
一路上,那人毫无察觉,一边走一边耷拉着肩膀,双手在后面摆来摆去,眼睛东瞧西看的,同一个正常公民的举动没有什么两样。但是,厄泰尔普太太并没有被他这样的假象所蒙骗。她一直跟踪那人走进一所破旧的寓所。她躲在墙角监视着,看见他打开房门,便跳出来叫道:“站着别动!”那人愣住了,瞪着眼,张着嘴,奇怪地望着她,“让我进去,”厄泰尔普太太用不容置辩的语气说道,并且没等他回答,就冲到了室内。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小房间,靠墙放着一大溜昨天从厄泰尔普花圈店买来的花圈。厄泰尔普太太一数一只没少,她庆幸自己来得及时,得胜似地松了一口气。
“您有什么事,太太?”那人一边关门,一边结结巴巴地问,“我不认识您。”
“我,我认识你,”厄泰尔普太太以审问犯人的气说,“你叫什么名字?”
“莫里斯·巴罗丹。”
“婚姻状况?”
“未婚。”
“年龄?”
“七十……但是,您有什么权利问我这些?”
莫里斯站在厄泰尔普太太对面,厄泰尔普太太发现他的皮肤松弛下垂,面色发灰,鼻子窄长,忧郁的眼睛里含着泪水,插在短上衣内的左手不停地颤抖。然而,厄泰尔普太太读过不少优秀的文学作品。知道某些老家伙虽然外表老朽,但实际上却很有力气,而且像老虎一样灵活。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处境十分危险,于是两眼紧盯着那人插在短上衣内的手,见那人往门边迈了一步,立即叫道:“不许动!”
“不要这样,太太,”莫里斯低声说,“我是在自己家里,我有权……”“你什么权也没有。”厄泰尔普太太抢白道,“你得听我的,是我卖给你这些花圈的!”
噢,她原来是花圈店来的!莫里斯双手捂着脸,慢慢地蹲了下来。显然,厄泰尔普太太的话击中了莫里斯的痛处,只听厄泰尔普太太继续说道:“是的,当时我没弄清你买那么多花圈的用意,但是我很快就明白过来了,你是一个坏人,倒是想得出谋害亲人的鬼点子……”
“不!”莫里斯大叫一声,抬起了头。厄泰尔普太太看到他苍老多皱的脸上挂满了泪水,嘴唇不住地哆嗦着。只听莫里斯磕磕巴巴地说:“太太,这是……这是一个秘密……我全给您说了吧……是这样,我……我是一个诗人,我老了……有心脏病……医生们都说我只能活几个月,也许只能活几天……简单地说,因此,我总是想着死。在这个世界上,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什么人也没有。因此……可以想象得出,我……我那穿街而过的柩车,没有一个花圈,没有一束鲜花,默默无闻,光秃秃,孤零零……为了避免这沮丧的结局,我想给自己造出所有的亲人来,让他们为我送葬……”莫里斯说到这儿,老泪纵横。
厄泰尔普太太惊呆了,她喉咙哽咽,泪花闪闪,一个曾被自己怀疑为罪犯的人,却原来是个多愁善感的诗人。
一个月之后,莫里斯死了,他的葬礼惊动了所有爱看热闹的人。虽然只有厄泰尔普夫妇并肩跟在柩车后面,但柩车上却堆满了花圈,一条条白色的挽带显示出一个繁茂而忠实的家族的痛苦。在这些花圈旁边,还多了一个用不锈钢勿忘我草扎成的花圈,挽带上写着:献给亲爱的莫里斯·巴罗丹先生,署名是:厄泰尔普夫妇。
(改编:胡新宇)
牛粪茶壶
从前,北方一个叫会贤镇的小城里有一处卖茶叶的商铺,开铺子的老板姓李,他的老家在杭州。由于李老板的茶叶货真价实,加上他为人厚道,生意做得很红火,只几年的工夫他便发了大财。
李老板的房东叫赵才,他开的是一爿杂货铺。平时两人称兄道弟,胜似同胞。一天,李老板对赵才说:“赵哥,我出来经商的时间不短了,我要回家奉养父母,这茶叶的生意就不做了。多年来借宝地卖茶叶,你对我亲如兄弟,我无一报答,十分惭愧!三年后我再来看你,但不知给你带点什么礼物好。”
“李兄,这么着吧,你如果真的三年后来看我,请你给我带一把茶壶吧,听说你们家乡做的茶壶名闻江南呢。”“好吧,一言为定!”
临行这天,赵才摆了一桌酒席为李老板饯行。
时间过得快,眨眼间过了三年。这年的夏天,天气热得出奇,街上的生意十分清淡。正在这时,只见一个人满头大汗地来到了铺前,他放下手中的竹箱,拱手作揖,朗声说道:“赵哥,久违啦!”
赵才一看,惊喜地叫道:“啊呀!这不是李兄吗?你果然来了,快进来,快进来。”赵才异常欢喜,接过李老板的竹箱,两人携手来到院内葡萄架下,坐在石凳上,沏上一壶茶,稍稍叙谈了几句,李老板便起身从随身带来的竹箱内拿出了一个纸盒,说:“赵哥,三年前你让我带把茶壶,今天给你带来了。”“哎呀,难得你挂在心上。”赵才见李老板如此重情,感动地说道。
李老板打开纸盒,拿出了一把茶壶、两个茶碗,放到了石桌上。赵才一看,呆了:只见那茶壶的样子圆鼓隆咚、黑不溜秋的,外观粗糙,上小下大,像一泡牛粪,直直的壶嘴就像在牛粪上斜插了一段树枝,两个茶碗也是差不多模样,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赵才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三年不见,这姓李的怎么变小气啦,怕我不给钱吗?弄这么个玩意儿来哄我!想到这里,赵才开了口:“李兄,你们南方人可能水牛见得多,做的这茶壶也像泡牛粪。”李老板脸上一红,微微一笑,看样子他好像有事,急于想脱身:“实在不好意思,今天我还要去看望一个朋友,明天再来府上喝茶吧。”说完,李老板双手一拱,便告辞走了。
赵才刚送走李老板,正巧乡下的表弟张三到镇上买东西,一路赶得热,便闯进铺子讨碗水喝。赵才把张三让到了院内葡萄架下的石桌边,张三一眼看到了桌上的那个“牛粪茶壶”,奇怪地问:“表哥,这是什么玩意儿,怎么这么难看呀?”赵才皱着眉头说:“是茶壶,这是前几年租我房子的李老板送的,亏他想得出来,送一把这么难看的茶壶,沏上茶也不想喝,让人反胃。”
张三平时爱占个便宜,听赵才这么一说,连忙接过了话头:“表哥,这壶你如果不想用,就送给我吧,我们乡下人不在乎难看不难看。”
“你拿去吧,想用就用,不想用就随便扔掉。”赵才送走了表弟,便去张罗买卖。
再说张三从赵才家出来已是下午,走了十几里山路,回到家里已是黄昏,进门便对老婆喊道:“哎,今天从表哥家要了一把茶壶,你去涮一涮,再用热水烫烫浸着,日后好用。”张三的老婆接过这茶壶就嚷:“这是什么茶壶,怎么做成泡牛粪,难看死了。”“别管它,又没有花你一文钱。”
张三的老婆涮完壶,便在壶里倒上热水放在桌子上,又给张三端了一碗凉水放在他面前。待张三吸完一锅烟,忽然闻到缕缕浓浓的香味,直透心脾,张三的老婆便问:“怎么有这么好的气味,你今天吸的是什么烟叶子?”“烟叶子有这香味?这是茶香。”
张三的老婆说:“你是不是想茶想疯了,咱家哪来这样香的茶叶!”
清香阵阵,扑鼻而来,越来越浓。张三心里嘀咕着:难道是邻居家沏了好茶飘来了香味?不对,整个村子里谁家喝得起这样香的好茶?难道是……张三好精明,马上起身掀开了那把茶壶的盖子,顿时一团香气缓缓飘出,慢慢地弥漫开来,一会儿满屋香气。张三马上从壶内倒了半碗水,一口喝下,立刻觉得清香爽口,一天的疲乏一扫而光。“宝贝,真是宝贝!”张三高兴得手舞足蹈。为了验证这茶壶是否真是宝贝,夫妻两人整整冲了十五次热水,直喝得舌润口甜,神清气爽,但壶中的茶水清香依旧。
张三料到表哥知道此壶的妙处后必定会找上门来,不如一走了之。主意一定,夫妻两人便连夜打点行装,天还没亮,已经匆匆离了家门。
第二天,李老板办完了生意上的急事,有了空闲,便又来到了赵才的家中,打算用昨天那把茶壶,泡上一壶香茶,好好聊个痛快,当他得知赵才已将茶壶送给了表弟,顿时脸上变色,连连顿足:“啊呀呀,你赵哥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啊!”赵才以为李老板在故弄玄虚,便不以为然地冷冷一笑:“李兄,不就是黑不溜秋的一把牛粪样的茶壶吗?”
李老板知道赵才不会相信,幸喜茶碗还在,便道:“你把茶碗取来,一试便知。”赵才取来茶碗,冲进了开水,片刻之间,碗内立时飘出了扑鼻的茶香,李老板让赵才端起碗来喝了一口,赵才只觉得满口清香,连喉咙口都是又润又甜的。奇了,这碗里没放茶叶呀,哪里来的茶香?赵才的手不住地哆嗦着:“这是怎么回事,李兄你快讲!”
李老板这才道出了这茶壶的奥妙:李老板借赵才的房子经商多年,总想报答一二。他回到家乡后,访遍了制壶的名匠,后来找到了一位老艺人,他让李老板备了三十篓上等茶叶,在三年内腐败成“泥”,然后用这“泥”做成了这把茶壶。为了不引起歹人的注意,故意做成了牛粪的模样。此壶只要注入清水,便会倒出色、香、味俱佳的茶汤,取之不尽,永远如此。两只茶碗是用做完壶后剩下的茶泥做的,不像茶壶那样那样取之不尽,它最多用二十年。李老板喝了一口茶接着说道:“昨天看到赵哥有些不高兴,我就没有直接讲明,本想今天再给你一个惊喜,没想到你已经送了人,实在可惜呀!”
赵才是生意场中人,听后自然明白这茶壶日后将会给他带来的财富,他立即起身,顶着炎炎赤日赶到乡下,到了张三家,才知道表弟连家都搬走了。赵才悔恨交加,恨自己不该不相信朋友而丢了宝物,无精打采地回到家后,终日闷闷不乐,郁郁成病,而且病势越来越重。临终之日,赵才让家人把两个茶碗砸碎后放到了自己的棺材里……
据说张三夫妻两人去了很远的一个城市,靠这把茶壶发了一笔大财。在战乱年间,此壶的奥妙被一个土匪头子知道了,他抢走了茶壶……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这把模样像是一泡牛粪的茶壶了……
(冯长山)
滴血救仇人
五十多年前,江南水乡青亭县城有家吕氏中医外科诊所,祖传四代医术,专治枪伤刀疡、疮疖疽痈,在当地很有名气。
吕氏第四代郎中名叫吕墨林,五十多岁年纪,矮墩个儿,慈眉善目,不但医术高明,医德也好,是一个有口皆碑的好郎中。
这一天中午,从乡下来了两个农民模样的陌生人,说是他们的当家人得了背痈,性命垂危,慕名远道赶来,请吕郎中过去救一条性命,当场还付下诊金。
这救人如救火,吕郎中也不多问,关照过家里人,就收拾了药囊。下了这两人摇来的带篷小船。那两人打起双桨,一路上也不歇一口气,直到半夜才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谁知刚上岸,两人说声:“得罪!”也不由吕郎中分说,当时就把他的双眼用黑布蒙了,一左一右架起就走,走了足有一里多路,像到了一所房屋,听见许多人似乎松了口气似的说:“人请到了!请到了!”
吕郎中以为是遭强盗绑票,心里不免有些紧张。湘溪水网交叉,太湖上下来一股土匪盘踞在这里,为首的叫“铁甏阿三”。前年,吕郎中的大儿子去湘溪迎亲,不料半路上被铁甏阿三掳了“票”,他们传话给吕郎中,要三千大洋赎票,限时三天。一个郎中先生,虽然家里积着些钱,但三千大洋这样一笔巨款,哪里拿得出来?东拼西凑,好容易凑了一千五百块,吕郎中亲自赶过去,想商量先赎出人来,余款再想办法,不想“铁甏阿三”已经撕了票,吕郎中倾家荡产,最后却只用船载得儿子的尸体回家。吕郎中几天间一头乌发变得雪白雪白,有半年多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
这时候,吕郎中眼上的蒙布被解开了,他借着油灯,才看清这是一个潮湿破败的小厢房,墙角搭的一张竹榻上躺着一个人。那两个请他的人这时才说:“吕先生,咱团长前两天和小日本交火挂了彩,伤势严重,得罪先生了。请先生一定尽心救治我们团长一条性命,必有重报。”边说边在床边点起了两支蜡烛,让吕郎中看他们团长的伤情。
吕郎中听了这话,紧张的情绪就放了下来。
此时,床上躺着一个漆黑粗蛮的大汉,脸色蜡黄,额头全是虚汗,满嘴角燎泡,袒开的右肩胛上碗大的伤口肿得坟包似的,人已是昏迷了,情形十分危险。
突然,吕郎中觉着那人的脸有些熟,借着烛光再细细一打量,当时只觉脑子轰地一震,人就呆了:“是铁甏阿三!”
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吕郎中浑身打着颤,好容易强使自己定下神来,冷冷地盯着昏迷的铁甏阿三,咬牙切齿地暗忖:好!老天有眼,天教你这贼强盗今天碰到我!吕郎中一挥衣袖掉转了身子,冷冷地向那两个人丢了一句:“另请高明吧——”就想走出厢房。
谁知他才转过身,却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这厢屋里一时不知哪里多出来许多人,都一地儿跪着,见了吕郎中齐声喊:“先生,一定要救三团长一条性命——”
吕郎中呆瞪瞪地不知说什么好。跪着的人中站起了一个老人,说:“郎中先生,要不是三团长这支队伍在这一带护着,咱附近村村坊坊可不知道要遭东洋鬼子怎样的殃了,这次鬼子兵扫荡,几个村坊百姓都脱了险,可三团长手下死了二十多个弟兄。连他自己也挂了花……”
原来,铁甏阿三这支队伍,自从抗日战争开始,被浙东游击队收编,虽不能说脱胎换骨,却渐渐明白了大义,和日本鬼子真刀真枪干过几仗,而且还很卖命,附近的老百姓看在眼里,也渐渐改变了看法,甚至还把他当作保护神。
吕郎中听了老人的介绍,颤颤着半天没说一句话。
“郎中先生,你无论如何救一救他呀……”众人又异口同声求道。
吕郎中终于慢慢平静下来,看看满地的人,默默地转过了身,走到床边,说一声:“我给他上药!”
吕郎中先从药囊里取了一丸药出来,硬撬开铁甏阿三的嘴,替他灌了下去,又吩咐人舀来温水,替铁甏阿三仔细洗干净伤口,再取出一张膏药,一溜儿摆开许多小药瓶,各倒些药末在上面,放到蜡烛上烘得膏汁有些融了,搅匀,摊放好,拣了一把手术刀,瞅瞅躺着的铁甏阿三,呆了一会,忽然间他举刀在自己指头上猛一刺,顿时弄得血殷满指,一屋子人不知吕郎中这是做什么,吃了一惊——其实,这是吕氏秘传的一个方子,伤者身内嵌了异物,受了别人的血,受膏药里的药末刺激,便会剧烈咳出异物来——吕郎中把自己刺出的血滴在了膏药上,嘴巴紧抿,“呼”地一下,把那膏贴在了铁甏阿三的伤口上,回头说:“你们去搬条椅子来,我在旁边守着他。”
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忽然听得床上铁甏阿三一声声地呻吟起来,随后便猛烈地咳嗽,咳得满脸赤紫,似乎气都接不上来了,一屋的人个个不安地看着吕郎中。吕郎中站了起来,随着铁甏阿三又一阵猛咳,一伸手把铁甏阿三肩上那张膏药狠力一揭,同时就听得铁甏阿三扯心揪肺的一声吼,吕郎中也不理睬,把扯下的那张膏药给身旁人看:膏药上边连脓带血一片黏糊,上面端端正正粘了一颗子弹头。一屋人都看得呆住了。这时候忽看见铁甏阿三猛地坐了起来,懵然问:“我这是怎么啦?”
吕郎中冷冷地瞅了眼铁甏阿三,喝声:“给我躺下!”又用温水替他洗去伤口脓血,仔细撒上药末,重又贴了一副拔毒生肌膏药,然后把几颗丸药和两张药膏递给一边的人,吩咐:“他性命已不须担忧了,让他好好养着罢。每天一丸药,过七天再换新膏药,饮食一定要清淡。”说完收拾药囊准备离开。
铁甏阿三还在发懵,旁边两人见他已清醒了,马上说了事情经过:“团长的性命多亏吕郎中救了过来。”
铁甏阿三一双眼睁得大大的,盯住了吕郎中,吕郎中眼也一眨都不眨地盯着他。四目相对,只听见铁甏阿三“啊”的一声,一下用单只胳膊硬撑起身子,挣扎着跨下了床,旁人不知团长要做什么,想要扶他,却见他已经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看着吕郎中说:“先生大肚量,兄弟我对你的罪孽这一世难赎……”
吕郎中也不理睬,收拾了药囊顾自往外走去,回头说一句:“我听说你还有点中国人的气味,才治了你这伤,别的不用多说,你性命已经无碍,但愿你伤好了仍记住国仇,我这家恨就此和你了了。”
铁甏阿三泪流满面,点着头颤声答应说:“兄弟要不听先生的话,畜牲不如!”
吕郎中如此以民族大义为重,捐弃了个人家恨,救了铁甏阿三的命,以后成为佳话,流传至今。
(徐自谷)
回到马兰峪
那是抗日战争的时候,有一天,日本军队围住了王家村,于是就发生了我们今天在电影电视里时常看到的情景:全村的男女老少被赶到了山坳,四处全是凶神恶煞的鬼子,还架起了十几挺机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手无寸铁的村民们,只见一个鬼子军官抽出雪亮的指挥刀,大喝一声,于是鬼子手中的枪就叫开了,枪声响作一片,村民们这才醒悟过来:鬼子是要把我们全村人斩尽杀绝呀!这时有人高声喊道:“乡亲们,跟鬼子拼了!”于是一些青壮年带头往外冲,可是,血肉之躯如何拼得过鬼子的枪弹呀,就这样,在鬼子十几挺机关枪的火网下,全村几百号人顷刻间都倒在血泊之中……
有个小伙子叫王家民,身上中了两枪,倒在地上后,身上压满了死去了的人,他只是受了伤,没有伤到要害,神志还很清楚。渐渐的,他听到枪声停了,听到鬼子们走到他身边,翻动着尸体,寻找没死的人补枪,还听到鬼子用刺刀刺杀妇女和小孩时的惨叫声。王家民的牙死死地咬着下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一动不动,气也不敢出一口。鬼子兵几次走到他的身边,皮靴和刺刀就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却没有发现他还活着,他们闹腾了一阵子也就走了。
王家民因为惊吓,再加上饥寒交迫,他昏昏沉沉地迷糊过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王家民醒来了,这时,天已经全黑了,看天上的星,估摸着该是后半夜两三点钟的样子。王家民想爬起来,正在这时,忽然一阵阴冷的风吹来,直吹得王家民的骨头里都冷冷的,风中夹着隐隐的说话声,好像来了好多人,他又赶紧闭上眼睛,不敢动弹。他听到有个声音在喊:“集合啦,集合啦,一起走啦,找鬼子算账去!”又听见有人在点名:“王二虎,王老七,王刘氏,王三丫,刘阿贵……”这些都是村里的人,听着听着,就听到有人在叫:“王家民,王家民。”又有人说:“别叫了,他好像还没到时候,地方也不对,他应该是在马兰峪,别等他了,走吧走吧……”王家民想站起来,跟他们一起走,可浑身没力气,眼前一黑,又昏了过去。
离王家村二十多里路有个田家村,村里有一户农家,姓田,当家的前些年病死了,剩下女人带着一儿一女,儿子叫栓柱,十七岁;女儿叫妮子,十六岁。栓柱这天早上到山上砍柴,发现草丛里趴着个小伙子,衣服破烂,浑身是血,摸摸鼻子还有些气,栓柱就把他背下了山。从此,王家民就在田家住了下来,慢慢地养好了伤。他认大娘做妈,叫栓柱为哥,称妮子为妹。每天他和栓柱一起上山砍柴,下地干活,妮子给他们送水送饭。后来,王家民和妮子成了亲,虽说日子苦,但总算也有了一个家,一年后,王家民有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儿子,取名叫东阳。
日子虽说渐渐平静了下来,可王家民总忘不了那个血雨腥风的恐怖夜晚:十几挺机枪吐出的火舌,那小山一般的尸体,还有那冷冷阴风中传过来的话:“他应该是在马兰峪……”马兰峪在哪里?王家民可从来没去过这个地方呀!他不能去,也不敢去,一听到这三个字他就毛骨悚然!但“马兰峪”三个字牢牢地刻在他脑海里。
过了几年,日本鬼子投降了,可国民党又来了,老百姓还是喘不过气来。这天夜里,忽然听到村子里的狗全都叫了起来,王家民一骨碌从被窝里跳了起来,他对妮子说:“狗叫得这么凶,一定是出什么事了!”正说着,小屋的门就被砸开了,一群国民党的兵冲了进来,二话没说,就把王家民抓走了。这一夜,村里几乎所有的男人都被抓了壮丁,国民党在前方吃了败仗,急需兵员。栓柱住在另一个小屋,听到动静后跑得快,总算没被一起抓走。
王家民走后,大娘朝思暮想,加上身子骨本来就不大好,没多久就生了一场大病,死了。栓柱为了照顾妹妹和小外甥东阳,就没有成家,妮子也没有再嫁,兄妹俩抚养着王家民的儿子,一直苦苦熬到解放。解放后,日子好过了,东阳渐渐长大,上完学后就在县上工作,栓柱和妮子身体都还好,还都能干些农活,一家人有吃有穿,日子安定,一晃就过去了几十年……
这一天,栓柱老汉从承包的果树园回来,刚进家门,就见东阳喜气洋洋地迎了过来,手里还拿着封信:“舅,我爹来信啦,他在台湾,要回来探亲!”
栓柱老汉听到这个天大的喜讯,惊呆了……自从那天夜里王家民被抓了壮丁后,这几十年来,他可是一点音讯也没有哇,栓柱老汉急着问:“你爹他……他还活着?他什么时候回来?”
东阳喜滋滋地说:“信上说,他下个月和一个国民党老兵回乡探亲团一起回来……”
“快,快,你快给他写封信,就说我和妮子,还有你,全盼着他快回来呀!”
妮子听到这消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哭。从这天开始,一家人就张罗着打扫房子,准备猪羊鸡鸭和各种山货、水果,他们要好好接待从远方归来的亲人。
过了一个月,一天傍晚。栓柱老汉听到门外响起了汽车声,接着就看到东阳急匆匆地走进门来,栓柱老汉忙上前问:“你爹回来了?”
东阳说,县里有关部门带来了消息,说是台湾退伍老兵探亲团已经到了大陆,王家民先随探亲团到北京观光,然后再回老家探亲。没想到,走到清东陵,王家民突然病倒了,住进了当地医院,他托人带信来,让栓柱他们一家去见个面。
大家一听,都非常焦急,赶紧备车,直奔清东陵。
一家人到清东陵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到了那家医院,找到了值班医生,医生说:“那个台湾老人一直在等你们呀,劝他休息,他怎么也不肯。来,我带你们去。”
医生带他们来到病房,一进门,只见床上躺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栓柱老汉一步一步走过去,颤抖着伸出了手:“你……你是家民老弟?”
床上的老人也挣扎着伸出了手:“你是栓柱老哥?”
“家民老弟呀,可把你盼回来了!来来来,这是你的媳妇妮子,这是你儿子东阳……”话音刚落,妮子早就泪水涟涟地扑了上去,一家人哭作一团。分别几十年了,真是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一家人聊啊聊,一直聊到了半夜。
这时,只听见窗外“哗哗哗”地下起了雨,又刮起了风,那风好大,“呜呜呜”地响着,就像几十,几百号人在哭泣着,突然,天上电光闪闪,“哗啦”一声炸雷,连病房的窗子都被震得“啪啪”作响……
病床上的王家民猛地打了个冷战,他冷不丁往窗前一扑,东阳急忙上前把他扶了起来,喊着:“爹,爹,你怎么啦?”
王家民睁开了眼,眼睛直直地盯着床前的妮子,微微笑着说:“妮子啊,我……我在那边一直是一个人过的呀……”说着,他又望了望儿子和栓柱,喃喃地说:“出门几十年了,总算回家了,我……我也该走了……”
王家民就这么走了,如同熟睡一般,享年七十二岁。
谁都没有想到,这清东陵,就在马兰峪呀……
(杨立伟)
草原白狼王
引狼入室
这天中午,一辆“京”字头牌照的黑色奔驰越野车,驶到大草原的一个小镇路边停了下来。
开车的人叫陈天,从外表看,平头方脸,长相体面,可是他神情却显得阴沉冷酷。陈天是一名职业偷猎者。前几天,他收到国外一个老客户发来的电子邮件,邮件是一张图片,老客户出20万美元的酬金,让他将图片上的动物捕获。同时,老客户告诉他,图片是北京某大学一个叫德桑的内蒙古学生的摄影获奖作品。
20万美金的酬金太诱人,陈天经多方打听,终于千里迢迢,来到了德桑的家乡。可一到这里,他又开始犯愁了:在这茫茫无际的大草原上,上哪去找德桑?正当他没个头绪时,“咚咚咚”,有人轻轻在敲车窗玻璃。
陈天摇下玻璃,还未开口,一个“瘦小个”点头哈腰地说:“老板您好,是来做生意的吧?啥生意?皮货?羊毛?还是土产?需要我帮忙吗?”
听了“瘦小个”这一连串的问话,陈天明白了他是来干啥的。
这个“瘦小个”叫黄三,本地的汉人,别看他长得又瘦又小,却精明过人,他见这里做皮毛生意的外地商人特别多,就专门给人家带路,做起了中间人。
陈天本并不抱多大希望,随意问道:“能帮我找一个人吗?”
“找人?”黄三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行啊,只要老板出钱,干啥都行!你要找谁?”
陈天说:“我要找的人叫德桑,在北京上大学,现在是暑假,他可能在家。”
黄三想了想,说:“这个德桑我知道,他爸爸叫巴图,我还去过他家呢。听说,他还是一个摄影爱好者呢!”
“对对,是他,就是他!”陈天顿时眼睛一亮,没想到歪打正着,这么容易就有了德桑的下落,看来这个黄三知道的还不少。他不露声色地说:“相请不如偶遇,我们先不急着去,找个地方吃顿便饭吧?”
陈天将黄三请到镇上最豪华的一家酒楼,选了个雅间,点了一桌子酒菜。两人你来我往,一会儿工夫,一瓶白酒见了底,交谈中陈天对黄三有了全面的了解,这是一个为钱可以卖命的人。想到这次接的活一个人很难完成,陈天突然有个想法:何不要他做个帮手?主意一定,他呷了一口酒,说:“看黄老弟的样子混得不如意啊!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跟我做笔大买卖?”
黄三鼻子眼睛笑作一堆,说:“好哇,陈老板能带我一起发财,当然是求之不得!不知陈老板要做啥买卖?”
陈天微微一笑,拿过身旁的皮包,从里面取出一张照片,轻轻推到黄三面前。
黄三拿起照片,才看了一眼,就惊叫道:“哟!这不是一头狼吗?这样的狼可真是少见啊!”照片上确实是一头狼,但这是一头与众不同的白狼,通身雪白,正迎风傲立在一块黑色的磨盘巨石之上,从照片上看,就能感觉到一股凶傲的虎狼之威,叫人不寒而栗。
陈天指着照片说:“这张照片就是德桑拍的!”他见黄三仍是疑惑不解,又说,“只要你能帮我捉到这头狼,你和我就都可以发大财……”
第二天一早,黄三就带着陈天来到了德桑家。
德桑家住的是一排砖瓦平房,门前,一位身穿旧式蒙古长衫,白眉白须的老人正坐在那里悠然地抽着烟。
老人叫巴雅尔,是德桑的爷爷,虽然上了年纪,但耳不聋,眼不花,淡黄色的眼珠依然是炯炯有神。老人见来了客人,正要起身相迎,但一看来的是黄三,不由得皱起眉头,又坐下来“吧哒吧哒”地抽起烟来。
原来黄三经常串通皮毛贩子坑这里的牧民,好多牧民都上过他的当,在牧民中他早已是臭名昭著,只要是他带来的贩子,牧民们一般都不愿意搭理。
黄三见老人不理他,就尴尬地说:“老爹,我们不是来收皮子的,这位北京来的客人想找你孙子德桑……”他话没说完,从屋里走出一个身材高挑,20岁出头,长得很帅气的小伙子。不用说他便是德桑。
老人独自进了隔壁的里屋,将门关了起来。
德桑将他们迎进屋,闲聊了几句,就问陈天此行的目的。陈天朝黄三一使眼色,黄三立即会意,问:“德桑,听说前一段时间你拍了一张狼的照片,还得了奖,有这事吗?”
黄三一提起这事,德桑就猜出了他们的意图,他心中暗自一琢磨,说:“有这事!你们想知道点什么?”
黄三试探着问道:“大侄子,能不能告诉我们,在哪能见到那头白狼?”
德桑目光突然变得严厉起来,说:“我拍的那头狼是蒙古草原白狼,现存数量极少,是珍稀动物,你们这么急切地想知道它在哪里,该不会是别有企图吧?”
陈天见事情要糟,赶紧插进来说:“年轻人,我们就是想请你带个路,当然,不让你白忙!”说着从包里取出一大叠钱,将它推到德桑面前,说,“只要你告诉我地方,这些就是你的!”
德桑轻轻将钱推回,说:“陈老板,我在大学主修的是生态学,你认为我会为了钱出卖自己的信仰吗……”德桑本想再委婉地回敬几句,里屋里突然传出两声响亮的咳嗽声,他明白,那是老爷子在提醒他:得饶人处且饶人,话不要说得太过火!他只好将要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你!”陈天的脸憋得通红,悻悻地将钱收起,点点头,道,“好小子,有种!”说完,气呼呼地带着黄三离去。
狼王故事
陈黄二人刚一离开,巴雅尔老人板着面孔从里屋里出来,他坐下后一言不发,“吧嗒吧嗒”抽了好一会旱烟,才瞪了孙子一眼说:“我早就告诫过你,不要去惊动白狼王巴尔思,你偏不听,非要去拍个什么照片,这下可好啦,把‘狼’给引来了吧?”
德桑也有点后悔,说:“阿爷,放心吧,他们找不到那地方。就算找到,又能把巴尔思怎么样?”
老人又瞥了孙子一眼,叹口气,说:“你知道我和你阿爸为什么再不打狼吗?好吧,既然说到了巴尔思,我就告诉你一件我一直不愿提起的往事……”
十多年前,巴雅尔老人和儿子巴图一起在深山里放牧,那一年他们碰上了百年难遇的雪灾,整个冬天,只能把牛羊圈起来,用秋季备下的一点干草维持它们的生命。像这样的灾年,不要说是牛羊,就连狼也进行了一次优胜劣汰、适者生存的考验,那些饿疯了的狼早就瞄上了他们家的羊,狼嚎声夜夜不断。
有一天,巴雅尔老人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狼进了羊圈,咬死了七八只羊。
巴雅尔家羊圈的墙垒得特高,一般的狼进去后是出不来的,可是现在,羊圈里竟然不见狼。他们不明白,狼是怎么越过这几米高的墙头?老人与巴图打开羊圈的木栅门,想进去看个究竟,不料门一打开,雪下面一只“死羊”突然呼地一下蹿起,那竟然是一只佯装成死羊的巨狼,趁两人还没明白过来,“嗖”地一下冲出栅门。
“狼,是狼!”巴图惊叫一声正要追赶,却被巴雅尔老人叫住,说:“不用追了,它现在已吃饱喝足,又养精蓄锐了大半夜,精力充沛,早跑得没影了!”
那些被咬死的羊都是又肥又大,开春一定能卖上好价钱,老人自然心疼不已,他翻出那些好久没用已是锈迹斑斑的捕兽夹,将上面的铁锈磨掉,然后放在牛骨头汤里煮了两个小时,又在上面涂了一层牛油。老人一定要报这个仇!
这头巨狼的狡猾巴雅尔老人已经领教过,对付它得用非常规的手段。老人在手上涂上牛油,剥了一只死羊的皮,剔下骨架,小心地在骨架旁下好夹子,用雪盖好。他确定没留下一点破绽后,又将那些剔下的精肉丢到不远的显眼处,很马虎地下了两个夹子,也没抹去留下的痕迹,临走时还蹲在那儿抽了一锅子旱烟,特意在地上弹了一点烟灰。
那头狼果然着了老人的道儿,当它发现老人那些“破绽”后,自以为识破了圈套,一得意,思想就放松了警惕,以为羊骨架是被随意丢弃在一旁的,吃不到肥羊,只好退而求其次啃羊骨头,不料却被夹住了前爪。
捕兽夹是用铁链拴在树上的,再加上它犬牙交错的钢牙,一般狼被夹住是没办法逃脱的。但是,谁也没想到的是,等巴雅尔与巴图赶来时,巨狼竟然忍痛咬断了前爪,早已逃之夭夭了。
父子二人循着雪地上斑斑点点的血迹一路追了下去,追着追着发现血迹突然消失了,就连狼爪印也不见了。两人十分惊诧,难道巨狼腾空飞了?最后,还是细心的巴雅尔老人发现,血迹其实并未消失,原来那头聪明的狼也意识到了人会循着血迹追来,竟用尾巴扫雪,盖住了血迹与爪印。
天快黑的时候,父子俩终于在离羊圈十几里外的一座山上找到了巨狼,它已经死了。
听到这里,德桑心里说不出是个啥滋味,沉默了半天,才问道:“阿爷,那最后是怎么发现巴尔思的?”
老人又装了一锅子旱烟,深深地吸了两口,用拇指压了压烧涨的烟末儿,停了好久,才说:“当时,我们发现巨狼的身边还有一只小狼崽,见到小狼崽,我才明白,巨狼是怕我们伤害它的幼崽,才拖时间掩盖痕迹,最后流血过多而死!”老人说到这儿,神色黯淡地长叹一声,“就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它也没忘记哺育小狼,竟将自己还在滴血的断爪塞进小狼的口中。就在那一刻,我与你阿爸决定:今生不再打狼!”
德桑被彻底震撼了,感慨不已,喃喃道:“我知道了,小狼崽就是巴尔思,你们把它养了起来。”
巴雅尔老人说:“巴尔思长大后浑身雪白如玉,体格硕大健壮,比任何一只蒙古草原狼都要威猛。我年轻的时候曾有幸见过一次科尔沁草原上的白狼王,巴尔思与狼王一模一样,我想,它一定就是白狼王的后代。狼从骨子里就野性难驯,人是养不熟的,尽管它对我们没有敌意,但我与你阿爸决定还是将它放回到当初发现它的那座山,那山叫察干敖包……”
祖孙俩说这些话时,虽然没有第三人在场,但这些话却被一个人听了个真真切切。这个人就是陈天,此时,他的车就停在离德桑家不远的地方。
陈天的确不是个等闲之辈,对付德桑,他早就留了后手。他没有从德桑口中得到想要的东西,就悄悄将事先准备好的微型窃听器塞到了德桑家的皮沙发缝里,出门一上车,他就赶紧打开了接听设备。
听了巴雅尔祖孙的谈话,陈天掩饰不住满脸的喜悦,不由自言自语说:“真没有想到白狼还有这样的传奇故事?它竟然是科尔沁草原的白狼王,难怪这么值钱。看来我的计划要重新调整了,得在巴图身上下点工夫!”
黄三竖起大拇指,说:“高,实在是高啊!陈老板,你怎么就想到用这一招?我还蒙在鼓里,以为你刚才真和德桑那毛头小子较真呢!”
陈天哈哈笑道:“笑话!我不那样说他们会急吗?急了就什么都说出来了嘛!”
这下黄三对陈天可算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说:“我们怎么捉白狼呢?要不要我也去弄几个捕兽夹?”
陈天微微一笑,从车后排座下取出一个长长的黑木匣,打开,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的全是拆散的枪械配件。他如数家珍地指着那些配件,说:“知道这是啥吗?高精度红外线麻醉枪,不要小看它的威力,就算是一头大象,只要给它一枪,也能让它安安稳稳睡上两小时!”说完合上木匣,郑重其事道,“现在,当务之急是尽快弄清那个叫什么察干敖包的山在哪!”
黄三说:“这没有问题,找个上了岁数的老牧民一打听就知道了。”
“好!”陈天赞许地拍了拍黄三的肩膀,“不过要抓紧去办,兵贵神速,免得夜长梦多!”
狼口脱险
第二天一早,两人就驾车踏上了他们的发财之路。
夜里下了一场雨,草原上的路泥泞不堪,陈天驾着车子没走多远就陷入泥坑中。他们下车拼命又推又拉,折腾了老半天,车轮却越陷越深,最后,他们只能弃车徒步行走。
到了下午,两人已累得直不起腰,举目四望,别说是蒙古包,就连一个牧民都不见。陈天焦虑地问:“黄三,路没走错吧?这样走下去不是个办法,我们迟早会累死在草原上的!”
黄三在出发前已问清楚了察干敖包的位置,还画了一张只有他能看得懂的地图,并与陈天计划好,到了那地方先找到巴雅尔老人的儿子巴图,利用巴图来对付白狼。他打开地图看了看,说:“应该没错啊,我想巴图就在这附近放牧吧!”
两人又转悠了好一阵,不觉已到了黄昏,仍没看到巴图的蒙古包,此时他们已累得没了说话的力气,低着头拖着沉重的双腿蹒跚前行。突然,陈天一把拉住黄三,指了指前面几十米开外的小山梁。在晚霞微光照射下,只见小山梁上竟然卧着五六头金毛灿灿、杀气腾腾的蒙古狼。黄三一看,吓得张口瞪眼,“哇”地大叫一声,掉头就往回跑。陈天一把拽住黄三,低声道:“不要慌,来不及了!”
那些狼发现了他们,十几束锥子般的目光嗖嗖飞向两人。一条体形大如花豹的狼,显然是条头狼,突然呼地站起来。那些坐在草地上的狼也全跟着站了起来,长尾统统平翘,随时准备扑过来。
黄三已吓得双腿筛糠似的抖个不停。陈天也紧张得屏住呼吸,低声道:“稳住,稳住!千万不能自乱阵脚!”边说边慢慢从腰间拔出一把手枪,“哗啦”拉开保险。
对狼来说,这几十米的距离只需几秒便能一蹴而就,但狼天生多疑,在没有摸清对方的情况之下,绝不会贸然出击。只见头狼高高竖起耳朵,像雷达一样侧耳细听,其他的狼也在东张西望。
陈天知道,一旦狼发现只有他们两人,肯定会发起攻击。事不宜迟,他扬手“砰”就是一枪。群狼一个激灵,稍一停顿,跟着头狼“呼啦”一下全消失在小山梁后面。
见狼被吓跑了,黄三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忍不住喜极而泣:“我们得救啦!我们得救啦……”
陈天也长长地舒了口气,擦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冷汗,说:“但愿是这样,可我们现在还没有摆脱危险,狼最擅偷袭,它们肯定不会罢休!”
“啊?”黄三大叫一声,绝望地失声大哭起来,“妈呀,这可怎么办呀……”
“别嚎啦!”陈天大喝一声,看了看四周,说,“嚎有个屁用?还不快弄点柴火来!”
“啊?噢,噢!”黄三突然明白陈天的意思:狼最怕火!。他立即从地上爬起来,冲到不远处的枯木丛,也不顾刺伤手,手忙脚乱地扯了一大堆枯枝条。
天色越来越暗,两人围着火堆,总感到后背凉飕飕的。他们不住地环顾四周,起先倒没发现什么,可是过了一会儿,他们突然看到,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多了许多发着幽幽绿光的亮点。
这是狼的眼睛,群狼显然忌惮火光,不敢靠得太近。陈天对着狼群“砰、砰、砰”乱开了几枪,狼呼啦一下散开了,但不一会儿,又围了上来。陈天正想再开枪,突然他意识到了狼的意图:它们是想耗尽我的子弹呀!他抽出弹匣,见里面只剩两颗子弹,额头上不由得又冒出了冷汗,再看火堆,柴火慢慢燃尽,已无柴可添,黄三傻子一样瞪着快要熄灭的火苗,不知如何是好。
几只胆大的狼开始骚动不安,跃跃欲试想靠近火堆。就在陈天准备殊死一搏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了马蹄声和一声响亮的呼哨。
狼群又一次散开,顷刻间跑得无影无踪。黄三心中顿时燃起了求生的希望,歇斯底里地大喊起来:“救命啊——”
一会儿,一个壮实的中年汉子,骑着一匹大青马,飞奔而来。他刚靠近火堆,眼尖的黄三已认出了他,扑上去抓住他的手,大叫道:“巴图,快救我们,我是黄三啊!”
来人正是巴图,他正好在附近寻找一只丢失的羊羔,突然听到枪声,就循声赶了过来。
巴图问明情况,不由皱起了眉头。他是地道的蒙古牧民,自小就跟着父亲巴雅尔放牧,对狼的本性非常了解,他知道狼绝不会善罢甘休,只要它们搞清楚情况,还会再来,到时候,总有那么几只不怕死的会冲锋陷阵,一旦打破人狼僵持的局势,他们就算有三头六臂,也会被撕得粉碎。
巴图的担心终于成真了。他们虽然赢得了一点时间,又重新燃起火堆,但这次狼群来势更猛,几乎将他们团团围住,并且慢慢地向中间靠拢,火光下已经清楚地看到一排排白森森的狼牙。
巴图的大青马惊得“突突”地打了几声响鼻,长嘶一声,挣脱缰绳,冲进了黑暗中,与此同时,一部分狼立即箭一般疯狂地扑了上去。大青马没跑出多远,便被狼群一顿撕扯,轰然倒地,接着传来群狼争食的撕咬声。
狼群没有因为大青马的突围而乱了阵形,留下来的狼对发生在包围圈外的事似乎无动于衷,在头狼的带领下一步一步向三人靠近。就在人狼即将发生生死搏斗的危急时刻,突然,远处隐隐传来一声“呜呜——欧——”悠长而苍凉的狼嗥声。听到这一声长嚎,头狼猛然止步,昂起头也“欧——欧——”叫了两声,随即掉转头跑了。群狼也纷纷跟随其后,像是鸣金收兵的士兵,迅速消失在了黑暗中。
“巴尔思?”巴图遥望着狼嗥声传来的方向,口中喃喃说道,“巴尔思,谢啦,你又救了我一命!”
陈天虽然余悸未消,但巴图说的“巴尔思”这三个字他还是听得真真切切。
恩将仇报
到巴图的蒙古包时天已大亮,这时,陈天与黄三一直悬着的心才算落了下来。
蒙古包前卧着一只大黑狗,几个虎头虎脑的小狗崽正在它怀里争着吃奶。大黑狗见来了生人,顿时凶相毕露,吼声如虎。巴图喝了一声“黑子”,大黑狗立即听话地停住叫唤,摇起了尾巴。
大黑狗形如其名,浑身乌黑油亮,没有一根杂毛。陈天赞许道:“好狗啊!如果我没看走眼,它可是苏格兰牧羊犬与藏獒的混血品种,血统优良,品种纯正,是条好狗!”
进了蒙古包,巴图的女人给他们做了一大盘热气腾腾的手抓羊肉,两人风卷残云般地吃完,陈天使了个眼色,黄三抹了一把油光光的嘴巴,问道:“巴图大哥,昨晚你说的‘巴尔思’是谁呀?”
听黄三提到“巴尔思”,巴图心里猛地咯噔一下,想了想,笑道:“它,它是察干敖包的守护神啊!昨晚好险,多亏了它!”
黄三与陈天对视一眼,陈天故作惊讶说道:“那我们得去拜拜这位守护神!巴图大哥,就有劳你带个路吧!”
听了这话,巴图的神色突然凝重起来,斩钉截铁地说:“不行,那地方你们不能去!”
“要去的,要去的!”陈天摆摆手,似笑非笑地说道,“知恩哪能不报呢?我们受了巴尔思这么大的恩德,说什么也要去那个察干敖包,当面道声谢呀!”
巴图见他阴阳怪气,话里有话,知道来者不善,嘿嘿冷笑一声,厉声说:“我看你们不是知恩图报,倒像是恩将仇报,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来这里就不干好事!”
黄三觉得绕这么大的圈子太费劲,就直接将话挑明,说出了他们的来意。巴图听后霍地站起身,强压住怒火,说道:“你们怎么会知道这些?巴尔思真不该救你们的命!”
陈天阴险一笑,理直气壮地说:“生死由命,富贵在天,那是我们命不该绝!”
“哼!”巴图冷笑一声,“就凭你们能捉得住巴尔思?它现在可不是当初我拿羊肉喂大的小狼崽,它是科尔沁草原又一代白狼王,是受上天保护的!”
陈天说:“不是还有你吗?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让巴尔思出现!”
“休想!”巴图一声怒吼,手一指门说,“你们给我滚出去,你们这样的人是不应该受到这样的款待的!”
陈天哈哈一声怪笑,眼内露出一道凶光,恶狠狠地说:“现在可由不得你了,我想你绝对不会断送你儿子的大好前程吧?”
巴图一怔,不懂陈天的意思,黄三眼珠子一转,说:“巴图大哥,不是我吓唬你,陈老板在北京可是在黑白两道都吃得开的人物,他只要动一动手指,你那宝贝儿子德桑不要说在北京上大学,就连人身安全也成问题呀!”
巴图听后不由胆战心惊,儿子德桑是他的命根子,他的希望。儿子苦读十年才有了今天,这是他家祖祖辈辈的荣耀,也是草原的光荣!面对威胁到儿子的前程与生命的情况,这位连死都不怕的硬汉子,一下子蔫了,他茫然不知所从地屈服了。
当晚,他们就启程前往“察干敖包”。
“察干敖包”蒙语的意思是白色的山。三人到了山下,开始登山。山势峻峭挺拔,通往山顶的是一条崎岖不平蜿蜒曲折的小路,快到山顶的时候,巴图突然停住脚步,满目虔诚地跪下,行起了三拜九叩大礼。
登上山顶,陈天与黄三举目四望,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山顶上怪石林立,凉风阵阵,前方还有一片树林,树林深处漆黑一片。想到前天被黑暗包围的感觉,陈天不由打了一个冷战。
“就这里了!”巴图抬头望着夜空,喃喃说道,“这里是离天堂最近的地方,罪过呀,我出卖了巴尔思,上天一定不会饶恕我,也不会饶恕你们!”
“你少吓唬我!”陈天色厉内荏地说,“快带我们去白狼出现的地方!”
很快,陈天就在山顶上发现了照片上的那块磨盘巨石,这进一步确定了白狼就在这座山上,他激动了,他迫不及待地想让巴图引出白狼,然后他在暗中开枪偷袭。
巴图上山后就有点魂不守舍,心似刀绞,他犹豫了好半天,才将双手拢在嘴上,“欧——欧——欧”像狼一样叫了三声。那声音饱含着无奈与凄凉。
要是以往,巴尔思会立即长嚎一声发出回应,然后就出现在巴图面前。但这次,巴图没有听到回声,等了好久,也没有见到巴尔思出现,他心中暗暗庆幸。在陈天的催促下,他又叫了几声,除了惊得树丛中的夜猫子扑扑乱飞外,依然听不到巴尔思回应。
陈天在暗中举枪等了半天,没见引出白狼,气得大叫道:“狼呢?狼呢?怎么搞的?巴图,你可别在我面前耍什么花招!”
巴图摇摇头,说:“巴尔思不会出现了,它已不再信任我了!”
“陈老板,快,快看!”黄三突然颤抖着小声叫道。陈天望去,浑身的血液似乎顷刻间凝固了,不知什么时候,磨盘石上出现了一个狼的清晰剪影,其体形比昨晚的头狼足足大出了一圈,正像德桑照片上拍的一样,银白色的绒毛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巴尔思?”巴图见巴尔思在明知有危险的情况下还会出现,既感动又担心,他意识到了巴尔思的危险,忙去看陈天,只见他已举起枪准备射击。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陈天要扣动扳机的一瞬间,巴图冲上去,一把推开陈天,大叫一声:“走啊,巴尔思,快走啊!”
陈天懵了,气急败坏地大吼一声:“巴图,你想干什么?”再举枪时,只听“嗖”的一声,巴尔思如箭一般跳下磨盘石,不见了影子。陈天紧追上去,跃上磨盘石,只见磨盘石后面是一片丛林,哪还有巴尔思的影子?
陈天怒气冲冲地回到巴图面前,拔出手枪顶在了巴图的脑门上。
黄三见要闹出人命,急忙上前拉住陈天,说:“陈老板,千万别冲动,这次不成还有下次嘛!”
陈天恨恨地将枪收起。他知道,草原狼极其谨慎机灵,它们个个都是军事天才,要想再次引出巴尔思,比登天还难,只能另想办法了。
发现狼崽
后半夜,山顶的气温突降,陈天与黄三冷得直打哆嗦,就点了一堆火。巴图在出门前穿了件厚皮袍,见两人升起火堆,嘴角浮出一丝笑意,双手笼在袖子里,独自靠在一旁睡了。
陈天与黄三经过这两天的折腾,都已身心俱疲,坐在那里也打起了盹。正睡得迷糊,突然“汪汪”几声狗叫,两人顿时惊醒,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眼前一团黑影闪过,两人吓得大叫一声,跳了起来,借着火光,定睛一看,竟然是黑子!
巴图笑呵呵地将黑子一把揽到身边,黑子蹭在他的怀里亲昵地直摇尾巴。
黄三盯着黑子,突然小眼睛一亮,对陈天耳语了几句。陈天听后嘴角一咧,笑道:“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牧羊犬是狼的克星?”
巴图一听就明白了他俩的意图,说:“黑子是不会帮你们的!”
陈天早料到巴图会这么说,胸有成竹地说:“有你怕啥?你是狗的主人,你说话它还不听?”
巴图脸涨得通红,叫道:“休想,我就算死,也不会再帮你们了!”
“我不会让你死,但是——”陈天斜眼瞅了瞅黑子,“你不照我说的去做,你的黑子会死!”说罢,他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黑子的头,眼露凶光地说,“我数三下,你不点头,它的脑袋就会开花!”
黑子也似乎感觉了危险气息,冲陈天龇牙咧嘴,低声咆哮。巴图一把将黑子紧紧搂到怀中,瞪着血红的双眼盯着陈天。
陈天数到三后见巴图还没有妥协,觉得无法下台,正要扣动扳机,巴图突然大叫一声:“慢着……”
巴图又一次妥协了。天色微明,按陈天的吩咐,黑子带着他们开始搜山。在草原上,牧羊犬的嗅觉不亚于狼,黑子显然是闻到了狼的气味,带着他们在山顶的林子里到处乱跑,跑了一圈,最后又回到了磨盘石下。
陈黄二人累得坐在石丛中大口大口喘气,而黑子却还在忙个不停,好像嗅到了什么异味。巴图见黑子神色异样,知道它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刚想唤回黑子,却被陈天止住。
黑子突然叫了两声,然后撅着屁股在一堆石块上拼命刨起来,直刨得碎石四溅。不多时,石块下面出现一个直径约30厘米的洞口,洞侧壁上的石头已被磨掉棱角,光滑如卵石。
陈天过去一看,说:“这不会就是狼洞吧?”
黄三摇摇头,撇嘴道:“哪有这么小的狼洞?我看顶多是个兔子洞,要不就是獭子洞!”
陈天不甘心这个说法,围着洞口仔细地观察。忽然,他发现洞口的石缝里有一撮白毛,拿起来仔细一看,不由乐了,这分明就是狼毫。他哈哈一阵狂笑:“我说找了半天怎么连个狼影子都不见,原来它就藏在眼皮底下。黄三,找点湿柴,在洞口点堆火,我要熏得它不请自出!”黄三正要转身去拾柴火,陈天像是又想到什么,突然叫道:“慢着,俗话说,狡兔三窟,狼有九窟,你还是先到四处去找找,看还有没有其它的洞口。如果有,都给我堵上,这次,我们来个瓮中捉鳖!”
不多时,黄三就在另外的一个地方发现了一个洞口,他搬来一块大石头将洞口堵上,堵后还不放心,又在上面压了一块。
洞口的火很快燃了起来,浓烟滚滚,黄三坏笑着使劲把浓烟往洞里煽。陈天举着麻醉枪对准洞口,催促道:“快,再加把劲!把烟全煽到洞里去,看它能憋多久!”
一股股刺鼻的浓烟被煽进洞里,不多时,洞里果然隐隐约约传出一阵细细的咳嗽声。巴图听到这个声音,紧张得攥紧拳头,手心里捏出了汗。
咳嗽声仍在继续,黑子竖起耳朵,冲洞口大叫起来。说也奇怪,黑子一叫,里面的咳嗽声戛然而止。黑子急得“唔唔”直叫,干脆一头钻进洞里,两只前爪拼命地往外扒土,最后只露个屁股在外面。
不一会儿,黑子退了出来,嘴里面叼着一个浑身烟灰色绒毛的小毛球。它将“小毛球”轻轻放在地上,用前爪拨弄着,可“小毛球”却一动不动。
黄三惊讶道:“这是啥东西?”
陈天惊喜道:“这是只小狼崽,难不成这里还有一只母狼,这确实是一个意外的发现!”
黄三奇怪地问:“那大狼怎么没出来?”
“大狼不在里面!”陈天盯着洞口,失望地叹了口气,“狼是最护崽的动物,如果大狼在里面,它是不会让狗叼出小狼崽的,拼了命它也会护崽。”他说着指了指地上的小狼崽,“就连这小东西都鬼精得很,它现在是在装死,不信你等着看吧!”
果不其然,小狼崽乘黑子不注意,突然“活”了过来,拼命往前爬,那速度快得像上了发条的玩具汽车,嗖一下就跑出老远。
陈天急道:“快,快抓住它,别让它跑了!”
黄三疾步上前,将小狼崽一把按住,提着后脑勺拎了起来。小狼崽又装起死来,四条小腿下垂,像只死猫崽,任凭黄三将它提在手中摆动。黄三正在得意,不料黑子突然像发了疯一样,扑上去一口咬住他的手腕。黄三疼得龇牙咧嘴,连连尖叫,用力想甩脱黑子,可黑子却是一副拼命的架势,死不松口。
巴图大叫道:“快丢下狼崽!”黄三急忙将手中的狼崽丢下,黑子才松了口,再看黄三的手腕,已被黑子咬了几个深深的牙洞,血流不止。
黑子又去拨弄小狼崽,刚才的那股凶相荡然无存,显得极其温顺。
巴图说:“这不能怪黑子,它刚生了一窝崽,见到小狼崽,可能是唤起了它的母性!”
一听“母性”,陈天脑中灵光一闪,一个恶毒的主意浮上心头。
人性狼性
陈天的这个主意残忍而简单,就是将小狼崽吊起来,等巴尔思与母狼来救,然后一枪命中,大功告成。不过,他马上又想到了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咋从黑子那里弄回小狼崽?再说,狼怕狗,黑子在这里狼还敢出现吗?
陈天与黄三悄悄一说,黄三连连说是,不过黑子的厉害黄三刚才已经领教过了,说什么再也不敢靠近它半步。而陈天也有所顾虑,怕杀了黑子,巴图会跟他们拼命。黄三阴险地向陈天的麻醉枪努努嘴,小声说:“难道它就是专门用来打狼的……”
此时,巴图正入神地看着黑子在逗小狼崽玩耍撒欢,突然感觉大腿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他还以为是虫叮,猛地翻身站起,从腿上拔下了麻醉弹头。当他明白过来为时已晚,子弹里的药剂已经注入了他的体内,并很快产生效应,他摇晃了两下,“扑”的一声,轰然倒地。
黑子见巴图突然倒下,惊慌得竖起耳朵四处张望,它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时,“嗖”的一声,陈天又是一枪,黑子叫了一声,顿时像醉酒一样,摇晃了几下也倒在地上。
为了确保再不发生意外,在巴图还没有醒来之前,陈天将他结结实实地捆在一棵树上。黑子却难逃厄运,黄三为了报仇泄愤,将它扔进一个水窟窿里,还往里面丢了几块大石头。
傍晚,巴图慢慢苏醒过来,发现自己被捆在树上,在他前面不远的一棵树上,小狼崽被倒提腿吊在上面,正“唧唧唧”惊恐地挣扎尖叫。巴图没看到黑子,放声大叫:“黑子,黑子!”叫了好几声,仍不见黑子,知道它已凶多吉少,他气得额头青筋暴起,吼声如雷,“放开我,你们这两个畜生,有种就放开我!”
此时,两人正趴在一块大石头后面等巴尔思出现。巴图大吼大叫,叫得陈天心烦意乱,没办法集中精神,于是吩咐黄三,叫他去塞上巴图的嘴巴。
黄三从石块后探出头,惊恐地向四周望了望,壮起胆子向巴图走去。这一段距离虽不是很长,但黄三却觉得危机四伏,他一步一步走到巴图面前,硬着头皮,喘着气道:“巴图大哥,对不住了,先受点委屈吧,完了事我向你赔罪!”
巴图双眼喷火,瞪着黄三,咬牙道:“巴尔思肯定会来救崽的,它不会放过你们……”话一出口,林子里突然传来了一声狼嗥,凄凉而又恼怒。
黄三打了一个冷战,顿时面色发白。
巴图“嘿嘿”一笑:“听,巴尔思在向上天泣诉,这样伤天害理的事你们也做得出?”
“欧——”又是一声长嚎,余音袅袅,似乎比前一声更近了。
巴图仰起头,冲林子里大叫一声:“巴尔思,来吧,出来吧,巴尔思!”
“不要叫了!”黄三吓得浑身哆嗦,几乎哭出声来。他从内衣上撕下一块布,塞到巴图的嘴里,然后像受惊的兔子,向大石块飞奔而去。
如泣如诉的狼嚎声时近时远,断断续续了大半夜,搅得陈天心慌意乱,恨恨地骂道:“妈的,光嚎,怎么还不出来,它们到底在等什么?”
草原的天气说变就变,刚刚还是皓月当空,转眼间却乌云密布,雷鸣电闪之后,“哗哗哗”下起了瓢泼大雨。现在,陈天的计划彻底被打乱了,他正准备找个地方避雨,突然,听到黄三一声鬼哭狼嚎的惨叫。陈天情知不妙,回头一看,只见身边一条白影闪过,瞬间便消失在了黑暗中。他急忙打开电筒,顿时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只见黄三已经倒在了血泊中,身下的雨水早已变成了血水,喉咙处血肉模糊,还在汩汩地往外冒血。
陈天再见多识广也难免心惊胆战,他虽然吓得半死,但意识还算清醒,他终于明白,白狼到现在才出击,原来是在等这场暴雨做掩护!他顾不得黄三的死活,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巴图的身边,还未喘口气,雷电一闪,吊在树上的小狼崽早已不见,只留下半截绳索在随风晃动。
陈天一把扯下塞在巴图嘴里的东西,双眼惊恐地环顾着四周,哆嗦着嘴唇道:“巴、巴图,快说,现在怎么办?”
巴图听到了黄三那声惨叫,知道巴尔思已经开始报复了,尽管对陈天恨得咬牙切齿,但善良的巴图仍觉得人命关天,他首先想到的还是救人,他急切地问:“黄三呢?黄三怎么样了?”陈天闪烁其词道:“不要管他了,你快说,现在白狼在哪?”
巴图一怔,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叫道:“快放开我,不然你也没命!”
陈天刚要伸手解绳子,忽然又将手缩回,说:“不,不,我不能放开你,我抓不住白狼,你也别想溜走!”
“你还不死心?”巴图摇头苦笑道,“收手吧,上天真的发怒了,你现在下山,说不定还有一条生路!”
“你闭嘴!”陈天丧心病狂地大吼一声,“你休想吓倒我,我一定要捉到那畜生……”话音未落,突然树林里蹿出一条白影,扑面而来。陈天一声惊叫,被扑倒在地,与白影滚作一团。
“巴尔思,巴尔思!”巴图看清了那是巴尔思,大叫着想让它放过陈天,但为时已晚,陈天与巴尔思已经滚到了山坡下,随之传来陈天毛骨悚然的号叫声和一声沉闷的枪响。
“巴尔思——”巴图撕心裂肺地大叫一声,用力想挣脱绳索,但努力了多次,只得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天刚破晓,巴雅尔老人、德桑和几个盟里的警察赶到了山上。
原来得知陈天与黄三去察干敖包找巴尔思了,巴雅尔老人立即叫德桑报了案,并与德桑一起带着警察来察干敖包。
他们解开巴图,到了小山坡下面,见陈天手里握着手枪,已经死去多时。在陈天尸体的不远处,巴尔思身下一摊积血,静静地卧在那里。
巴图踉踉跄跄地扑上前,抚摸着巴尔思的头,哽咽失声。巴尔思微微地转过头,望了一眼巴图,终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祖孙三代为巴尔思在察干敖包顶举行了隆重的安葬仪式。
就在下山的时候,山顶上突然传来一声凄凉而又哀伤的狼嗥声,那声音里分明还夹杂着奶声奶气的小狼叫声。
德桑惊喜道:“阿爷,你听!”
巴雅尔老人浑浊的双眼一亮,笑道:“听到了,听到了,那将是科尔沁草原上的又一代白狼王!”
(张正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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