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愿军勇挫强敌的10大战役-抗美援朝第一次战役世界战争史上少有的遭遇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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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朝鲜战争的爆发

    ★作战时间1950年10月25日至11月5日

    ★作战地区    朝中边境西线:温井、古场、云山地区;东线:黄草岭、赴战岭地区

    ★作战目的

    朝鲜战争爆发后,美国为了维护其在亚洲的霸权地位,推行侵略政策,立即出兵干涉,支援南朝鲜军。与此同时,美海军第7舰队侵入台湾海峡,企图侵占中国领土台湾。10月初,美国政府无视中国政府的一再警告,为迅速占领全朝鲜,令其空军不断轰炸中朝边境的中国城镇和乡村、海军不断炮击中国渔船和商船,使中国安全受到严重威胁。因此,中共中央作出了“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决策,组成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组织了第一次战役,决心扭转危急的朝鲜局势。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时,“三八线”作为美苏两国在朝鲜受降和实行军事占领的分界线便被明确地规定下来。从此,“三八线”将朝鲜半岛人为地分为两半,并分属两个不同的国际势力范围。特别是南北双方都成立了政府,并均企图以自己的意志统一朝鲜半岛。于是,以“三八线”为界的南北两方逐渐由对峙转向了对抗。

    1948年5月10日,这天南朝鲜境内戒备森严,几万名军警特务如临大敌,胁迫居民投票。面对白色恐怖,仍有几十个政党和团体拒绝参加这场闹剧,只有30%的选民投了票。选出的国民议会炮制了一部“宪法”,把李承晚捧上了“大韩民国总统”的宝座。

    8月15日,李承晚领衔的“大韩民国”政府,在汉城粉墨登场。麦克阿瑟特地从东京飞来祝贺,他大言不惭:“我愿做我能做的一切来帮助和保卫朝鲜人民。我将像保卫美国或加利福尼亚免遭侵略一样去保卫他们……一个人为的障碍把你们的国家分割开来了,这个障碍必将予以拆除。”

    麦克阿瑟的这番关切之语令李承晚感动得老泪纵横,更加增强了他抱紧美国这条粗腿,武力统一北方的决心。

    8月24日,驻南朝鲜美军司令霍奇和李承晚集团缔结了关于过渡期间军事及安全的暂行行政协定,此后向李承晚集团提供1.1亿美元的军事援助,包括15万支步枪和卡宾枪,2000挺以上的轻重机枪,大量的火炮和弹药,5000辆卡车,79艘各种舰艇,20架飞机。南朝鲜军总兵力已扩大到5个旅,15个团。11月,李承晚政府宣布国防部长官由国务总理李范兼任,下设陆军本部和海军本部。决定建立“联合国防”,以陆军为重点。

    不久,经过美国的软硬兼施,第三届联合国大会不顾苏联等国家的反对,于1948年12月通过非法决议,给“大韩民国”政府贴上了“联合国承认”的标签。

    在美军装备、训练下,1949年南朝鲜军不断扩大,到5月扩编到6个师、20个团。8月又新建第8师、首都警备师。总兵力达到8个师。这一年美国政府又向南朝鲜提供1.5亿美元的军事援助。美国政府和军方认为,南朝鲜军已经成为有足够战斗力的部队,所以才从朝鲜撤出美军。在撤军时,还制订了美军重返朝鲜的计划,以便随时支援南朝鲜军作战。

    1950年1月26日,美国和李承晚政府签订了《美伪军事援助协定》,又批准向南朝鲜提供1.1亿美元的军事援助,其陆军已达8个齐装满员的师。海军兵力5879人,舰艇79艘,空军兵力达到1897人。

    李承晚自恃有美国作后台,有一支美国装备训练的“国防军”,于是就叫嚷要“北进统一”,“统一国土”。早在1948年底,南朝鲜军就在“三八线”上挑起了“小规模的战争”。据朝鲜出版的《美帝国主义是发动朝鲜战争的罪魁祸首》一书公布的材料,仅1948年南朝鲜军入侵“三八线”以北有270多次,1949年其第8师、第18师、首都师和“虎林”部队、“桂林”部队等入侵黄海道、碧城郡到江原道襄阳郡一带的“三八线”以北地区,即达2617次,美国军事顾问团团长罗伯特直接参与计划了这些入侵。

    1950年李承晚集团加紧了战争准备,6月19日美国特使杜勒斯在李承晚集团的国会上讲话,表示要对其给予道义上和物质上的支持,杜勒斯还到“三八线”进行视察。1950年6月25日拂晓,南朝鲜军在海州、金川、铁原一带向“三八线”以北突进1-2公里,发射大量炮弹。在这种形势下,北朝鲜金日成首相立即召集紧急会议,决定反击。由此,朝鲜战争在“三八线”附近全面爆发了。

    2、“三八线”是怎样产生的

    “三八线”是如何产生的?它是怎样成为南北朝鲜之间的祸根的呢?它为何能引发多国参与朝鲜战争呢?事情还得从二战结束前时说起。

    1945年8月10日,深夜,美国国务院——陆军部——海军部协调委员会在五角大楼召开紧急会议,主要议题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时在朝鲜的受降问题。助理国务卿邓恩提出美国军队接受日本投降的区域应尽可能向北推移,但国防部长马歇尔的参谋人员迪安·腊斯克上校指出,军方缺乏可供立即投入使用的兵力,加上时间和空间等因素,抢在苏军进入朝鲜南部地区之前向北部更远地区推进会有困难。于是,陆军助理部长麦克洛伊请腊斯克和另一位上校查尔斯·博尼斯蒂尔搞出了“一条尽可能向北推进”,但又不致“被苏联拒绝”的分界线。

    腊斯克和查尔斯曾设想按朝鲜的行政区域来划分受降界线,但身边一时没有资料。匆忙中,他注意到在地图上北纬三十八度线差不多从朝鲜中部穿过,而且汉城及其附近的集中营都在“三八线”以南,于是决定用“三八线”作为受降区域的分界线。

    这个建议迅速得到美国军方和国务院的同意,并于14日被总统杜鲁门批准。15日,杜鲁门给斯大林发出密电,通报了给盟军最高司令官道格拉斯·麦克阿瑟的有关日本武装部队投降细节的“总命令第一号”,该命令的内容之一就是以“三八线”作为美苏双方在朝鲜半岛的受降区域的分界线。16日,斯大林复信表示“基本上不反对命令的内容”,对于有关朝鲜分界线的问题也没有提出异议。

    9月2日,麦克阿瑟在日本东京湾密苏里战舰上举行的日本投降签字仪式后,发布了“总命令第一号”,其内容根据斯大林的提议略有修改。命令提到:“驻北纬三十八度线以北的韩国、满洲、库页岛、千岛列岛等地的日本高级指挥官以及陆海空和辅助部队,应向苏联远东军最高司令官投降;日本帝国主义政府大本营和驻日本本土及其周围诸岛以及驻北纬三十八度线以南的韩国、琉球列岛等地的日本高级指挥官以及陆海空和辅助部队,应向美国太平洋地区陆军最高司令官投降。”

    就这样,“三八线”作为美苏两国在朝鲜受降和实行军事占领的分界线便被明确地规定下来。受降命令传到战地时,分兵进击的苏联军队已经越过“三八线”,正沿着公路向汉城推进。接到关于分界线的命令后,苏军迅速撤回“三八线”以北。9月8日,首批抵达朝鲜的美国军队第7步兵师在仁川登陆,对朝鲜“三八线”以南实施军事占领。

    “三八线”斜穿朝鲜半岛,长约300公里,它截断了75条小溪和12条河流,以不同的角度越过崇山峻岭,穿过18条小路、104条乡村土路、15条道际公路和8条高级公路,以及6条南北铁路线。“三八线”以南农业人口占三分之一,基本上是农业区,历来向全国提供粮食;“三八线”以北由于拥有发达的水电资源,全国大部分工厂设在北方,包括化工、钢铁、水泥和化肥工厂等,其产品支援南部的农业经济。南北双方在经济上都无法做到自给自足。因此,对于行政管理和经济发展来说,“三八线”都是一条极不合理的分界线。

    “三八线”对于所谓的受降的军事意义只是表面的和暂时的,苏美两国对“三八线”的确认包含着深远的政治意义和战略考虑。“三八线”对美国来说,其真实含义就是要阻止苏联利用参加对日作战的机会,控制整个朝鲜。早在1944年5月的一份美国国务院的文件中就警告说,如果苏联独占朝鲜,美国认为这将会危及未来太平洋地区的安全。因此“三八线”就被美国赋予了遏制苏联的政治意义。同样,苏联接受“三八线”为界的方案,当时主要是依据《开罗宣言》,没有想到日后由于这“三八线”会导致大规模战争,更没有想到由此会成为两大阵营对垒的一条分界线。按照当时的军事态势,苏联完全可以拒绝“三八线”,提出以“三七线”甚至更南的一条线为军事分界线,而美国从实际出发也不得不接受这种修正方案。但斯大林却毫不犹豫地同意了“三八线”为分界线的提议。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期,美苏两国之间已出现分庭抗礼的趋势,“三八线”的划定为美苏两国在远东和朝鲜半岛的冷战格局奠定了基础。“三八线”成为美苏两国以及后来形成的以美苏为核心的世界两大敌对阵营在朝鲜半岛对垒的楚河汉界,双方各占一个势力范围,用除战争以外的一切手段进行相互遏制和竞争,但军事力量不得过河犯界,否则便是犯规。一旦朝鲜打起内战,必然会越过“三八线”,这就意味着打乱了半岛上的大国均势,两大阵营的力量便会不可避免地、不同程度地卷入战争。因此,“三八线”作为军事分界线的划定为朝鲜内战及其所引发的多国战争种下了祸根。

    3、中国与朝鲜的友谊

    中国和朝鲜有着两千多年的友好史,谙熟历史的毛泽东对朝鲜有着美好的感情,而现在的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与中国共产党的渊源更是非同一般。

    20世纪初日本侵占中国后,许多朝鲜革命者来到中国,与中国共产党人并肩战斗。红3军团第一次攻打长沙时,参加红军的朝鲜人武亭和军团长彭德怀两人一起操起山炮轰击洞庭湖上的日本军舰,那可是全红军的第1门山炮!当时全军就这么两个人会使炮!长征途中张国焘闹分裂,星夜传送紧急情报的也是武亭!

    “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那首唱得敌军丧魂落魄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歌》是谁谱的曲?是朝鲜人郑律成在延安写的!

    还有抗日战争时期东北抗日联军第2路军总参谋长是谁?是朝鲜人崔庸健。

    崔庸健,生于平安北道龙川郡。1919年投身朝鲜革命。1923~1925年在中国云南讲武堂学习,毕业后任黄埔军校教官。1927年参加广州起义。1928年秋,在中国黑龙江省通河县一带领导朝鲜人举行抗日暴动。1929年,到饶河一带进行革命活动。1933年6月创建饶河反日游击队。1936年11月,这支部队发展成为东北抗日联军第7军,任参谋长,翌年春任代理军长。1940年任东北抗日联军第2路军总参谋长。1945年8月朝鲜北部解放后回国。

    与崔庸健一样,加入中国共产党,参加东北抗联的朝鲜人还有很多,如:

    许亨植(1909-1942)原名许克,朝鲜庆尚北道人。早年移居黑龙江宾县。1930年加入中国共产党。九一八事变后任中共宾县特支委员。1933年奉派到汤原、珠河等地协助赵尚志组织游击队,先后担任大队政治指导员、大队长、东北人民革命军第3师团长、团政治委员、师政治部主任、军政治部主任、师长、抗联第3军军长、第3路军总参谋长兼12支队政治委员等职。1942年8月3日到巴彦、木兰、东兴一带检查工作后,在返回总指挥部途中于青峰岭被敌包围,壮烈牺牲。

    李福林(1907-1937)朝鲜咸镜北道人。1930年加入中国共产党。九一八事变后任中共南满省委巡视员,参加组织珠河游击队,任党支部书记。1935年任东北人民革命军第3军执法处处长。1936年任抗联第3军1师政治部主任兼哈东游击司令。1937年4月在通河作战中牺牲。

    李东光(1902-1937)又名李东日、李向俊、李东一。朝鲜庆源郡人。少年时迁入吉林省珲春县。1930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历任区委书记、县委书记、南满临时特委书记兼宣传部长、南满省委委员兼组织部长。1937年初,磐石、柳河等地党组织遭到破坏,乃随东北抗日联军第1军军部活动,协助杨靖宇工作。同年7月16日,在清源县战斗中牺牲。

    金根(1913-1937)原名光珍,朝鲜咸镜北道人,后移居吉林和龙。1930年加入中国共产党。九一八事变后在吉林汪清、黑龙江宁安地区组织抗日武装,历任密山游击队参谋长、东北抗日同盟军第4军参谋处长。1936年调任抗联第8军第1师政治部主任。1937年12月3日在桦川县七星砬子被叛徒杀害。

    金正国(1912-1938)原名金相周,朝鲜庆尚北道人,早年迁居辽宁宽甸。1930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历任汤原县委秘书、汤原游击队政治指导员、抗联独立师1旅政治部主任、师政治部主任。1937年任抗联第11军政治部主任。1938年5月在桦川县李贵屯牺牲。

    徐光海(1907-1938)朝鲜庆尚南道人,早年流亡到黑龙江。1930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在汤原、桦川等地组织抗日武装。历任抗联第6军第1师政治部主任、富锦县委书记。1938年11月23日在宝清县张家窑作战中牺牲。

    ……

    到了解放战争,几万在华朝鲜人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林彪的东北野战军干脆就编了2个以朝鲜人为主体的独立师!东野的不少伤员都是转到朝鲜治好的。1946年东北战场最危急的时候,南满解放军的家属都到了朝鲜,连东北局都打算迁到朝鲜避风头呢!

    解放战争结束前,1949年1月,中共中央东北局联络部部长李立三、东北军区副司令员周保中与朝鲜民族保卫相崔庸健等人在苏联顾问的参与下,在哈尔滨举行会议。会议决定到1949年年底以前把第4野战军的2.8万名朝鲜籍士兵送回国。7月至8月,第四野战军中以朝鲜籍战士为主的164师和166师回到北朝鲜。这些战士回国后组成了朝鲜人民军第7师。1950年春,中国军队中的另外1.4万名朝鲜籍士兵也携带武器返回朝鲜。由此可见,参加中国解放战争的朝鲜籍战士人数达4.2万余人,当然,这其中还不包括牺牲在战场上的。

    也正因为此,毛泽东曾亲口评价:“我们中华人民共和国灿烂的五星红旗上,染有朝鲜革命烈士的鲜血。”中朝两国两党可谓是铁打的交情、血凝的情谊!

    4、美国政府出兵朝鲜

    1950年6月24日(美国东部时间),当朝鲜战争爆发的消息传到美国,艾奇逊立即指示美国驻联合国代表奥斯汀要求安理会召开紧急会议,讨论朝鲜局势。美国又根据军事干涉的需要,提出“建议联合国成员国向南朝鲜提供为制止武装进攻并恢复这一地区的国际和平与安全所需要的援助。”并且提出以集体安全为理由制裁北朝鲜的提案。

    在苏联代表缺席的情况下,美国故意歪曲朝鲜国内战争性质,以“紧急援助”李承晚集团为名,操纵联合国安理会通过非法决议,为美国搜罗侵朝军队。

    在这次会议上,美国提出的干涉朝鲜内战的提案遇到了重重阻力,《朝鲜战争——未透露的内情》写道:反对意见主要来自英国、法国、埃及、挪威以及印度等国。仅凭星期日中午收到的零星情报,联合国怎能断定是哪一方最先挑起战端的呢?有人认为,“这是两个朝鲜在打仗”,应该把它看作是一场内战。埃及代表穆罕默德·法齐·贝建议,鉴于两个朝鲜长期以来处于敌对状态,“无端”一词要删去。法国代表让·肖夫尔提出对提案做些更改,命令双方,而不仅仅是北朝鲜人停火。

    挪威政治家、联合国秘书长特里格夫·赖伊在犹豫不定的代表团中间展开工作。赖伊个人感到愤怒,因为仅仅一个月前,他访问莫斯科时还受到了苏联人的热情款待,当时苏联人大谈特谈和平的意愿。他感到,苏联人“一直在造就一种和平气氛,完全为的是发动这场猝不及防的进攻”。

    提案的最后文本于星期日下午6时左右,即杜鲁门从独立城回到华盛顿前一个小时,以9票对0票获得了通过。决议对北朝鲜军队“向韩国发动武装进攻”表示“极大的关切”,并且呼吁“立刻停止敌对行动”,北朝鲜军队应撤回三八线。

    6月25日晚上7时左右,杜鲁门总统抵达华盛顿。在驱车驶往布莱尔大厦的短途中,国务卿艾奇逊、国防部长路易斯·约翰逊和副国务卿詹姆斯·韦尔向总统作了简短的汇报。杜鲁门连连点头,对安理会的表决结果表示满意。

    布莱尔大厦是位于华盛顿的一幢老式建筑,是一家供贵宾下榻的豪华饭店。内部装饰非常考究,古朴典雅,具有19世纪的风格。在白宫修缮期间,杜鲁门一家居住在布莱尔大厦,这座大厦坐落在白宫以西,仅隔一个街区。当时美国最高级决策会议经常在这里召开。

    杜鲁门乘坐专机赴华盛顿途中,发出一份电报,要求艾奇逊以及高级军官和外交顾问于当晚在布莱尔大厦举行战略会议,策划对朝鲜的战争行动。

    杜鲁门到布莱尔大厦后,13位负责全国军事和外交的高级官员已恭候在那里。国防部有8人出席会议:国防部长约翰逊、陆军部长弗克兰·佩斯、海军部长弗朗西斯·马修斯、空军部长托马斯·芬勒特、陆海空三军参谋长劳顿·柯林斯、福雷斯特·谢尔曼和霍德利。国务院方面参加会议的有艾奇逊、韦布、腊斯克、希克森和菲利普·杰塞普(后者担任记录秘书)。

    会议在一片紧张的气氛中开始。杜鲁门首先请迪安·艾奇逊宣读国务院收到的美国驻朝鲜汉城的大使发来的第一个报告:

    根据朝鲜军队的报告,北朝鲜的部队今天清晨已向南朝鲜领域的好几个据点进犯……北朝鲜部队以坦克为前锋据称已向春川逼近。江陵地区的战斗详情不明,但似乎北朝鲜部队已将公路切断。我今天上午正在同朝鲜军事顾问团的顾问们和朝鲜的官员们进行会商,研究当前的局势。

    从进攻的性质和发动这次进攻的方式看来,这似乎是对南朝鲜的一场全面攻击。

    布莱德雷将军接着宣读他前一天刚从远东返回带来的麦克阿瑟的一份备忘录。

    最后,杜鲁门敲定如下的指示和命令:“……速给李承晚部队提供武器弹药和给养……美国驻远东空军和海军支援李承晚部队……美国第七舰队开进台湾海峡。”

    杜鲁门宣布上述命令后,又补充说:“美国空军必须立即制订摧毁苏联远东全部空军的计划。”

    1950年6月,美国陆军总兵力在经过“二战”后的裁减,只剩下少得可怜的59.1万人,共10个作战师。大约36万人驻在美国本土。其他23万人驻扎海外。其中,驻远东15万人,驻欧洲8万人(驻在西德)。美国步兵的力量如此单薄,但是美国总统杜鲁门还是决心要大干一场。从6月25日星期日朝鲜内战爆发到6月30日星期五共六天时间内,美国采取了三大步骤。

    第一,对朝鲜人民军实施海空军袭击,直接支援李承晚部队作战。

    第二,对朝鲜北部地区实施空袭。

    第三,美军向战场投入地面作战部队。

    至此,朝鲜内战的性质发生了转变,变成了美帝国主义进行侵略、朝鲜人民进行反侵略的战争。

    《朝鲜战争——未透露的内情》中,对美国朝鲜战争决策有过这样一段评价:

    朝鲜战争——它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美国军事和外交战略的转折点,它标志着美国第一次试图通过诉诸武力来阻止共产主义军事扩张的冒险行动,而且是这类冒险行动的漫长路上的第一步;果不其然,就在朝鲜战争刚开始两个月,美国就给在印度支那的法国人送去了第一批军事援助,以资助其与当地的起义者作战;后来这场起义演变成了越南战争。无论结果如何,美国在以后的10年中,把国家的资源,加上声望名誉,越来越多地投到东南亚、欧洲、非洲、拉丁美洲。这就是美国企图以强大军事力量来主宰世界的开端;为了保持这种力量,即使在“和平年代”里也要消耗美国联邦政府年度预算的一半,并使美国的无数儿女在世界最遥远的地方枕戈待旦。

    这位学者说出了美国政府至今仍不承认的一些实话。

    就这样,冲动暴躁的杜鲁门和谨慎寡断的艾奇逊这对最不可思议的政治搭档不论后果地做出重大决策,把美国拖进了朝鲜战争。

    5、美国政府拒绝蒋介石派兵

    在朝鲜战争爆发之前,美国驻日军方就开始和蒋介石谈判派台湾军队开赴南朝鲜的问题。朝鲜战争前夕,麦克阿瑟派前美国太平洋舰队的柯克海军上将去台湾,要求蒋介石派军队前往南朝鲜,以抵抗北朝鲜可能发起的进攻。蒋介石认为时机到来,可以借此向美国多要一些服装、武器和给养。但美国政府拒绝了让蒋介石出兵朝鲜的建议。这是为什么呢?

    1950年6月26日,由于朝鲜人民军的英勇作战,南朝鲜李承晚集团节节败退,不得不向美国求救。在美国政府决定出兵前,驻东京的美国远东军总司令麦克阿瑟立即致电蒋介石,询问在“确保台湾安全”的前提下,能否派兵援助南朝鲜军队。

    对此,蒋介石集团自然是求之不得。6月26日当天,蒋介石即致电李承晚,对朝鲜半岛战事深表关切。接着,蒋介石在阳明山庄召开紧急会议,研究出兵赴朝问题。军方反对出兵,但王世杰、叶公超等“外交人士”却认为这是政治上的一个难得的机会,应该出兵。会议经过4个多小时争论,通过了出兵朝鲜的决定,制订出由国民党主力第52军支援南朝鲜的初步方案,并于当日下午复电告知麦克阿瑟。

    国民党第52军驻防于台湾北部地区,是蒋介石从大陆撤出来的唯一完整的主力军。在辽沈战役中,52军从营口葫芦岛乘船成功逃跑,避免了被歼的命运,成为辽沈战役中唯一漏网的国民党以军为建制的部队。蒋介石为了通过朝鲜战争反攻大陆,将自己的“杀手锏”都献了出来。蒋介石下令,从6月26日起,第52军进入一级战备,全建制待命,随时准备出发。

    就在蒋介石开会研究出兵朝鲜之际,邵毓麟又从汉城发来急电,称南朝鲜急需外援,而且必须特别迅速,否则就缓不济急。决定出兵朝鲜之后,蒋介石当晚即给李承晚发去电报,表示声援。在电报中,蒋介石还表示将采取有效步骤进行援助,其中包括派遣主力52军附加第13师共3.3万人出兵朝鲜,直接参战,并立即着手准备。蒋介石还对准备参战部队的军官、兵员、装备、运输进行补充和调整,计划经空中和海上将部队运到朝鲜战场。蒋介石不久即让邵毓麟转告李承晚,国民党决定“先以陆军3个师,运输机20架”支援南朝鲜。

    6月28日,根据蒋介石的指示,台湾当局“外交部”指示台驻美“大使”顾维钧向美国国务院递交了一份备忘录。在备忘录中,蒋介石表示“愿意供给适合于平原或山地作战的富有作战经验的部队一个军约3.3万人用于南朝鲜”。

    蒋介石对于出兵朝鲜“热情”异常,决不是出于对美国献殷勤,也不是他所说的“中华民国政府军队距离韩国最近,是能够赴援最快的友军”,归根结底是为了实现其“反共复国”的图谋。蒋介石的如意算盘是,如果台湾军队能够赴朝参战的话,就可以从朝鲜进攻东北。同时,也可以在东南沿海开辟第二战场,南北夹击大陆。蒋介石后来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如果台湾军队参加朝鲜战争,则战争情势必将完全改变,并“可使中共志愿军在作战中发生政治和心理的影响从而瓦解其军心”。蒋介石指责美英等西方国家反对台湾军队参加朝鲜战争,“乃是韩战最后没有结果的一个最大原因”。

    但是,美国最高决策层却在慎重考虑后,否决了蒋介石出兵朝鲜的建议。据杜鲁门后来回忆说,他在听到顾维钧转交的蒋介石的建议后,第一反应是认为应当接受这番好意。但是国务卿艾奇逊持不同意见,认为台湾国民党当局的情况和联合国其他成员国的情况有所不同,因为台湾本身就是最易遭受进攻的地区之一,美国才因此派遣第七舰队去防卫台湾。一方面美国花钱去防卫台湾,另一方面被保护的台湾国民党当局却又派兵到朝鲜,艾奇逊认为这种做法实在是荒谬。

    6月30日上午8时30分,杜鲁门召集了三军参谋长联席会议,讨论在朝鲜投入地面部队作战的问题和蒋介石向朝鲜派出军队的建议。杜鲁门说,蒋介石曾经说过,他的3.3万人的部队在5天之内就可以上船出发,而争取时间是非常重要的;他同时提醒与会者考虑毛泽东和俄国人会有什么行动。

    艾奇逊认为,如果台湾军队在朝鲜出现,北京的共产党人就可能决定参战。另外,由于英国已经宣布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并且建立起代办级的外交关系,不希望看到蒋介石的军队出现在朝鲜半岛,因而英国宣布不能和台湾的军队并肩作战。加拿大等国也反对使用蒋介石的军队。英、加等盟友的态度,美国最高决策层不能不认真考虑。在朝鲜半岛使用台湾军队,还会使美国疏远印度等亚洲国家,因为印度等亚洲国家不愿与中国结仇,还将增加将来政治解决朝鲜问题的难度。另外,美国军方也对蒋介石军队的战斗力表示质疑。

    由于绝大多数与会者都反对蒋介石派兵入朝,杜鲁门决定婉言谢绝蒋介石的请求。7月1日,艾奇逊正式谢绝了蒋介石关于出兵朝鲜的建议。蒋介石决定另外寻求机会。8月18日,台驻美“大使”顾维钧奉蒋介石命飞抵东京,面见麦克阿瑟,提出台湾当局愿以“志愿军”的名义,派兵1.5万人参战。但是此时的麦克阿瑟因为已从华盛顿获得他已认为足够的4个师的兵力,因此对于蒋介石的军队丝毫不感兴趣,婉言谢绝。蒋介石的第一次出兵朝鲜半岛的企图,宣告流产。

    美国政府已经意识到,蒋介石唯一得救的希望,便是挑起美国与中国的战争,因此必须严格限制蒋介石。在美国政府看来,即使无兵可派,也不能让蒋介石派兵参加朝战。

    此后,蒋介石又两次整军待发,请求出兵朝鲜,均因得不到美国政府的认可而被拒绝。

    6、占领北朝鲜后的兽行

    1950年9月底、10月初,南朝鲜军队和美军越过三八线后,很快占领平壤,尔后一直向北推进,10月下旬抵达中朝边界的鸭绿江边。在此期间,美军、南朝鲜军在北部朝鲜无恶不作,兽性大发,一是对北朝鲜进行狂轰滥炸,许多城镇被夷为平地。朝鲜北部的新义州、平壤、沙里院、熙川、南浦、元山、价川、德川等城市,过去都有成千上万的人口,都有高大的建筑物,街道整洁,热闹繁荣,但经过美军的摧毁,特别是美机的重点轰炸之后,皆变成了一片瓦砾,弹痕累累。这些城市许多原来是高楼大厦的地方已成为一片平地。沙里院市的房屋被毁面积达26.5万平方米,占全市房屋总数的97.3%。不仅城市如此,凡是靠近交通运输线两边的乡村,也同样是美机狂轰滥炸的目标。如新义州,3017座建筑物中的2100座被彻底摧毁,1.1万余座居民住宅中有6800座彻底被毁。

    二是对北朝鲜手无寸铁的人民进行惨无人道的屠杀。如,在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前,据安州郡调查,全郡被杀害的朝鲜劳动党党员有358名,党员家属180名,爱国人士103名。据北仓郡统计:全郡2万人中,被杀死的即有270名,被飞机炸死的311名。德川五六万人口中,被杀害的有578人,被打残的有1200多人。

    在博川郡青龙里的一个防空洞里,敌人用手榴弹炸死了47人。宁边郡五里面党支部书记身怀六甲,南朝鲜军将她抓去后,用刀子一块一块地把她身上的肉割下来,腹中的孩子也被惨杀了,最后又将割下的肉和凶器放在一起,“展览”给当地的群众看。德川郡水下人民小学校长明国浩被美军抓去后,宁死也不向敌人暴露劳动党和人民军的半点实情,被美军逼着手举石头,又被刺刀刺了几十刀,最后被割下胳膊、鼻子、耳朵和腿。平安南道文山里文山村一共有35户人家,南朝鲜军占领时,大部分已经撤退,留下的老弱妇女,被南朝鲜军掳去80多人(其中有68岁的老人和两个月大的小孩),全被南朝鲜军逼到山后坡用机枪扫射而死,南朝鲜军治安队事后还不许村里人把他们的尸体埋掉。后来尸体腐烂,只剩下一堆堆白骨,直到志愿军打到那里,才被埋葬起来。

    美军、南朝鲜军残害朝鲜无辜平民的方法众多,手段残忍。在信川市,美军共屠杀了居民2.3万多人。在两个被当做集体屠杀场的天然山洞,曾有30名妇女和儿童被赶进一个山洞,然后被枪杀;被赶进另一个山洞的有104人,他们被浇上汽油活活烧死,没有被烧死的,也被浓烟闷死了。至今,这两个山洞的墙壁上还血迹斑斑……

    三是对妇女进行绝灭人性的奸淫。丧失人性的美军、南朝鲜军对于勤劳善良的朝鲜妇女的迫害和摧残,更加令人不能容忍。九江里有个妇女怀孕8个月,敌人来了没有跑掉,被轮奸后,敌人又把她肚子剖开,把小孩拿出来挑在刺刀尖上打圈圈。龙登里有个干部的妻子白天背着一个小孩在路上走,碰见6个美军士兵,被拉到山上轮奸,背上的小孩也没有解下来,被活活压死,野兽们把她轮奸后又把她杀死。德川郡被强奸的妇女有554名,元兴里有个妇女被强奸73次,几次昏了过去,美军还不肯放过。美军进驻西山里后,开设了一处妓院,到处抓青年姑娘和妇女,硬把她们关进妓院里。她们很少有人能活着出来。

    四是对朝鲜文化遗产、社会机关进行疯狂破坏。在平壤城外,美军炸毁了最雄伟、最有历史意义的佛教胜地永明寺,它是两千年以前修建的。美军飞机向它投掷了大批炸弹和燃烧弹以及汽油弹,把它炸毁了。幸免于难的国立中央历史博物馆,馆藏的珍贵文物被洗劫一空,包括最珍贵的两座著名佛像——高句丽时代的金佛和诞生佛。

    由于美机的狂轰滥炸,古代建筑物——在1401年建筑的海州市的芙蓉堂、安州的百祥楼、成川的东明馆、慈江道江界的北门和仁凤楼,平壤的箕子宫和学灵殿均遭到了破坏。

    由于美机对朝鲜和平城市和农村的轰炸,战前设在共和国北部地区的学校、医院、剧院、休养所及其他文化设施,在1951年初几乎全部被破坏,对已经变成废墟的文化设施美机仍继续进行轰炸。

    7、麦克阿瑟判定中国绝不会参战

    出于全球战略的考虑,美国一直担心在朝鲜与苏联、中国发生军事冲突。由于苏联在朝鲜战争爆发和美国出兵后在外交上一直持低调的态度,使美国断定苏联不大可能进行直接的军事干预。但对中国是否会参战,则尚无把握确定。特别是当1950年10月7日美军越过“三八线”之后,中国的态度对美国在朝鲜的行动至关重要。

    为此,杜鲁门决定亲自会晤麦克阿瑟,以彻底了解朝鲜战争的实际情况和中国参战的可能性,并提醒麦克阿瑟美国的战略重点仍在欧洲,不能深陷朝鲜。

    15日,杜鲁门与麦克阿瑟在太平洋中部的威克岛举行了会谈,这是两人在美入侵朝鲜后的第一次会面。杜鲁门在回忆录中写道:“我想会见麦克阿瑟将军的最重要的最简单的原因,是我们从未有过任何私人的接触,我认为他应该了解他的总司令,而我也应该了解在远东战场上的高级指挥官……”

    二人首先单独进行了一个多小时的会谈,然后陆军部长佩斯、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布莱德雷、太平洋舰队总司令雷德福、驻南朝鲜大使穆乔、总统特别助理哈里曼、助理国务卿腊斯克等人也参加进来,进行“技术性讨论”。讨论的内容,主要是判断中国是否会介入朝鲜战局。

    麦克阿瑟在回答杜鲁门最关心的这个问题时说:“我认为中国介入的可能性极小。”“因为中国会判断,如果中国介入,美国作为报复措施,可能就要轰炸中国东北的基地及中国本土同东北地区的交通线,所以它不会冒这样的危险而介入。如果在关键的7月至8月的釜山防御时及仁川登陆时介入,还可能取得效果,可是如今已经晚了,现在,虽有30万中国军队集结在中国东北地区,但在鸭绿江北岸展开的只有10万至12.5万人,其中可以运到朝鲜的,大概不超过5万至6万人。中国没有空军,万一中国军队南下保卫平壤,那也只能成为被彻底歼灭的目标。”这就是说,中国介入的可能性不大,即使介入也不过是缺乏空军支援的5万至6万人,容易击败。

    麦克阿瑟的判断是从战场的军事角度做出的,参加会议的人没有提出异议。因此杜鲁门认为国内决策层从政治角度的判断与战地指挥官的判断是一致的,这使杜鲁门对他所执行的政策更加自信了。麦克阿瑟还向杜鲁门保证:“抵抗都将会在感恩节前结束。”断言美国在这场战争中“是赢定了”。

    然而,事实上,麦克阿瑟的判断是没有根据的,相反,他应根据情报作出中国军队一定参战的判断。这是因为,麦克阿瑟曾收到了中国军队有出兵倾向的情报而未加以重视。

    一天,美远东情报处长威洛比少将又给麦克阿瑟送来一摞情报,全是有关中国的。

    下面是麦克阿瑟与情报处长的一段对话:

    麦克阿瑟随手拿起一份,漫不经心地看着:“中共部队正在满洲集结,估计有45万人。在满洲计有中共军队38个师,其中9到18师正集结在鸭绿江沿江的各个渡口,中共部队的调动应被看做进入朝鲜战场前的必要部署……”

    麦克阿瑟摇摇头,又拿起一份情报:

    “中共军队代总参谋长聂荣臻约见印度驻华大使潘尼迦,聂表示中国人民不会袖手旁观,让美国人一直打到中朝边境。毫无疑问,聂的表态是说明中国军队的态度。而且,没有中共最高层的同意,聂不可能这样说,因此,这也可视为中共当局的态度。”

    “我亲爱的威洛比,中共有空军吗?”

    麦克阿瑟摇摇头,微笑着将那份情报扔进报告堆。

    “没有,不过据说正在组建,将军。”威洛比少将以情报人员的严谨回答。

    “他们有海军吗?”麦克阿瑟笑得更欢了。

    “也在组建。”

    “他们的陆军有坦克吗?”麦克阿瑟笑着举起了烟斗。

    “微不足道。”

    “陆军的火炮怎么样啊?”麦克阿瑟笑着点燃了烟丝。

    “同样微不足道。”

    “那就行了,我们的谈论可以结束了。”麦克阿瑟笑着抽了一口烟斗,“只要中国人敢参战,我将让只靠步枪作战的中国人尸横遍野,将整个战场变成屠场,坦率地说,我是多么盼望他们参战啊!”

    ……

    麦克阿瑟的自信让杜鲁门的担忧彻底打消了,中国是否真要出兵朝鲜已经不再成问题了。两天后他在旧金山发表演说,表示与麦克阿瑟的会谈增强了他的信心,“联合国军不久将恢复朝鲜的和平”。19日,“联合国军”攻占平壤。24日,麦克阿瑟下令取消有关不准南朝鲜的军队在朝鲜北部边境地区作战的限制,指示美军和南朝鲜军队可以一鼓作气打到鸭绿江边,美军、南朝鲜军大大加快了向朝中边境进犯的速度。与此同时,美国空军频繁轰炸中国东北边境城镇,把战火烧到了中国境内。

    麦克阿瑟的判断,显然低估了中国人民的决心和力量。以至于到第二次战役后,麦克阿瑟和杜鲁门及其他高级将领不得不承认,这是美国在干涉朝鲜局势上所犯的一个最大错误。

    8、是否出兵朝鲜

    自从朝鲜内战爆发后,毛泽东密切关注着朝鲜局势。特别是美军仁川登陆后,毛泽东更加注重朝鲜问题,不断地听取各方面对朝鲜战况的汇报,他开始专心研究朝鲜战争问题,常常是寝食难安。

    美军在仁川登陆成功后,金日成首相就派朴一禹来安东(今为丹东)向中国边防军通报了这一情况,朴一禹是朝鲜的次帅,内务相,他代表朝鲜党和政府恳切地提出请求,要中国出兵支援他们。

    毛泽东作为伟大的战略家,完全可以预料到中国介入朝鲜战争所面临的极大困难。中国军队装备太差,与美国发生公开冲突将导致问题的扩大化,许多有关国计民生的建设项目将不得不停下来,刚刚开始的新中国经济恢复工作将会遭破坏,而且解放台湾问题将不得不推迟,全国人民对此会有不满情绪。

    10月1日,朝鲜内务相朴一禹携带着金日成首相给毛泽东主席的信到了北京。朴一禹当面向毛主席、周总理恳请中国人民解放军出兵支援。深夜,金日成首相在平壤又紧急召见中国驻朝鲜大使倪志亮,政务参赞、武官柴成文,提出希望中国尽快派军队支援朝鲜人民军作战。

    此时,麦克阿瑟竟向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发出“最后通牒”,要求他们无条件投降。面对麦克阿瑟的猖狂挑衅,金日成的回答是坚定的,他在极端困难的条件下,下定了长期抵抗的决心。10月1日深夜,金日成紧急召见中国大使,他希望中国尽快过江支援朝鲜作战。

    这天晚上,秘书报告毛主席,朝鲜外务相朴一禹带着金日成首相给毛主席的信到了北京。

    “……目前战况是极端严重的。我们人民军对上陆的敌人进行了顽强的抵抗,但对于前线的人民军,已经造成了很不利的情况。战争以来,敌人利用约千架的各种飞机,每天不分昼夜地任意轰炸我们的前方与后方。在对敌空军毫无抵抗的我们面前,敌人则充分发挥其威力了。各战线上敌人在其空军掩护下,地面机械化部队疯狂向我进攻,我们受到的兵力和物资方面的损失是非常严重的。后方的交通、运输、通信与其他设施大量被破坏。同时,我们的机动力更加减弱了。敌人登陆部队与南部战线已经连接在一起,切断了我们的南北部队。结果,使我们在南部战线上的人民军处于被敌切断分割的不利情况里,得不到武器弹药,失掉联系,甚至于有一部分部队则已被敌人分散包围着……我们估计,敌人可能继续向三八线以北地区进攻。如果不能继续改善我们的各种不利条件,则敌人企图很可能会实现的……

    “我们一定要决心克服一切困难,不让敌人把朝鲜殖民地化与军事基地化,我们一定要决心不惜流血,流尽最后一滴血,为争取朝鲜人民的独立解放民主而斗争到底!我们正在集中全力,编训新的师团,集结南部的10余万部队于作战上有利的地区,动员全体人民,准备长期作战。

    “在目前,敌人趁着我们严重的危机,不给予我们时间。如果继续进攻三八线以北地区,则只靠我们自己的力量是难以克服此危机的。因此,我们不得不请求您给予我们以特别的援助,及在敌人进攻三八线以北地区的情况下,急盼中国人民解放军直接出动,援助我军作战。

    “我们谨向你提出以上意见,请予以指教。”

    毛泽东看着这封信,沉思良久。朝鲜人民向我们发出紧急求援的呼吁,怎能见死不救呢?“出兵朝鲜”,虽然毛泽东和中央主要负责人周恩来、刘少奇、朱德等反复商量过,并取得了一致的意见,但这的确是非同小可的举动啊!新中国刚刚诞生,百废待兴,困难很多,这个决心可不容易下哟!毛泽东心思:“一声令下,三军出动,那就关系到数十万人的性命。常说性命关天嘛,打得好那没有什么可说的,打得不好,危及国内政权,甚至丢了江山,那我毛泽东对历史、对人民都没法交代呀!”

    毛泽东点燃一支香烟又一支香烟,踱步沉思。“如此重大问题,绝非少数人决定哟!”他决定召开中央书记处会议,并请在京的高级将领们参加,一起讨论“出兵朝鲜”的问题。

    10月2日3时,中南海颐年堂,中共群雄齐聚一堂,讨论出兵援朝问题。

    会议一开始,毛泽东就幽默地说:“这是个诸葛亮会,请大家来,谈谈对出兵援朝的看法,摆一摆出兵的不利条件和困难。”

    出乎毛泽东意料,问题一拿出来,便出来两种意见,有的坚决主张出兵,有的却不愿出兵,大多数人都认为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打这一仗。

    更关键的是,最不同意出兵的竟是与抗美援朝成功与否有重大关系的两个人物。这两个人一个是出兵的前方主帅,另一个是保障大军后勤供应的后卫。

    东北是出兵部队的直接后方,高岗是东北人民政府主席,他还是中央政府副主席兼东北军区司令员,无疑,他的不出兵意见是很有影响力的。

    更让毛泽东吃惊的是,他亲手从连长提拔起来的爱将林彪也反对出兵,而且反对态度比高岗还强硬。要知道,林彪可是已经内定的出兵统帅啊!

    毛泽东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分歧,只好说道:“既然这样,先散会吧,明天再开。”

    9、毛泽东请彭德怀挂帅

    10月2日的会议上,林彪称病推辞,令毛泽东很失望。于是他决定急召彭德怀进京,希望彭德怀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发挥重要作用。

    10月4日,扩大的中央政治局会议正式讨论志愿军入朝作战问题,周恩来派飞机到西安将彭德怀接到北京参加会议。

    彭德怀在会议开了一个多小时后才赶到会场,还不了解会议进行的全部情况。所以彭德怀进入会议厅坐定后,只是侧耳静听。从几位发言中,他才知道对支援朝鲜意见有分歧。他很清楚这问题事关国家的命运,所以当场未轻易发言表态。

    会议开到下午7时左右,毛泽东宣布休会。

    散会后,毛泽东向彭德怀走过来说:“德怀同志,你今天赶到北京,也没休息,一定很疲劳吧?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上午请你到我这里来,我们对出兵问题交换一下意见。”

    第二天上午,彭德怀来到毛泽东的客厅。

    刚落座,彭德怀便嘟噜着脸严肃地说,“主席,我昨天晚上翻来覆去,一晚上没睡好,总是在考虑朝鲜局势。他们怎么弄成了这么个局面?”

    毛泽东点燃一支烟,说:“昨天,你刚刚到会,没有发言,我就是想听听你的高见。我们确实存在着许多困难,但是我们还有哪些有利条件呢?”

    “不敢说高见,主席。”彭德怀满脸忧虑地说,“我感到局势很严重。现在美军和南朝鲜军队正在疯狂地向北推进,人民军溃不成军,完全失去战斗力。如果让美帝侵占了朝鲜,好些动摇的国家和阶层就会倒向美帝国主义方面去。而且,对我们就成为一个直接威胁,好像一只老虎蹲在大门口一样。然后,美国又会把兵力转向越南、缅甸等周边国家去,对我形成战略包围圈,我国就将陷于被动。假如美国又挑动蒋介石反攻大陆,在我东南沿海开辟第二战场,那么,国防、边防都会处于极不利的地位。我们党内、国内的恐美病者会更多,对内、对外都会产生极坏的影响。我对这种形势甚是忧虑。”

    毛泽东听着,忘记了抽烟,指缝里的烟雾缕缕升起。

    彭德怀停顿下来,询问似的注视着毛泽东。

    毛泽东指指他说:“你继续往下说,往下说。”

    “关于是否出兵问题,党内意见分歧,大家担心是对的,我也很理解。”彭德怀满面愁容,沉吟片刻,然后突然抬高声音说,“可是,我们同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都是社会主义阵营的国家。我们对于兄弟党、兄弟国家的劳动人民,能见死不救吗?邻家遭劫,我们能坐视不管、隔岸观火吗?中国党、中国政府和中国人民是国际主义者,我们不能做自私自利的小人,不能做狭隘的民族主义者。我就是这么一个人,见不得这样的事!我反复考虑赞成你出兵援朝的决策。”

    毛泽东欣喜地说:“我毛泽东早就知道,我的湘潭老乡呀,是一位热血将军。可是,我们党内意见不一致嘛,大家摆了很多困难。当然,我们现在确实存在严重的困难,比如中国经过二十几年的战争,满目疮痍,百业待兴,人民需要和平安定的环境恢复生产,休养生息嘛。不知你是如何考虑这个问题的。”

    “困难是客观存在的。”彭德怀激昂地说,“我们的战争创伤还未治愈,经济恢复刚刚开始,军队装备和训练不充分,有一些部队已转向搞生产。国内军民经过长期的战争年代,现在都想过和平生活。但是,反过来想,如果现在不打,让我们松一口气,三五年以后再打,好不好?我说不好。”

    毛泽东眉毛一扬:“唔?你说,你说。”

    彭德怀慷慨陈词地说:“因为我们三五年辛辛苦苦建设起来的一点工业,还是要被打得稀烂。那时候美国把日本武装起来,把西德武装起来,西德钢产量很大,加上日本的复仇主义,到时候更不容易对付。这样细算一下,目前打也许更为有利……”

    毛泽东“嗯嗯”地点着头,说:“我们两个算是想到一起来了。”

    彭德怀说:“当然我也不主张大打,不主张向美国宣战,我只主张以人民志愿军的名义支援朝鲜的反侵略战争。”

    “你这个主意好。”毛泽东说,“在出兵问题上,我毛泽东算是个好战分子了。现在再加上你一个,算是两个了。你看,出兵援朝,谁挂帅合适?”

    彭德怀反问:“中央不是已决定林彪去吗?”

    毛泽东说:“我同恩来、少奇、朱老总几位同志商量过,决定由林彪挂帅。林彪原是4野的司令员嘛,对东北地区熟悉,对4野部队熟悉,对现在集结在南满的13兵团和后方都熟悉,所以,中央一想就想到他。但是,林彪说,他有病,准备到苏联去治病。我问了傅连,傅连告诉我,他的病是有一点,但不大。”

    彭德怀说:“他有些神经衰弱是真的。”

    毛泽东说:“我还在做他的工作,万一他托病坚决不领兵出征,我就考虑到你彭大将军了。你的身体怎么样?”

    彭德怀说:“我壮得像头牛嘛。”

    毛泽东哈哈笑了。

    毛泽东感慨万千地长出一口气,说:“这我就放心了。现在美军已分路向北进犯,我们要尽快出兵,争取主动。

    当天下午,政治局继续开会,会议最后决定,中国出兵援助朝鲜,并由彭德怀担任司令员兼政治委员。

    10、毛岸英要求上前线

    10月8日,彭德怀离京赴朝之前,毛泽东在菊香书屋设宴为彭德怀饯行,同时再约他谈一谈具体援朝行动计划,还要顺便为儿子毛岸英要求上前线向彭老总说情。

    这天中午,中南海丰泽园,毛泽东穿着驼色毛衣,脚穿布鞋,在庭院中散步。时而止步凝思,时而远眺。他想起毛岸英昨天夜间来请求参军上前线的事。可是岸英和思齐是去年结婚,还不到一年。

    毛岸英幼年饱经磨难,8岁就随母亲杨开慧坐过牢,还曾被迫在上海街头流浪。后来他去苏联先后到列宁军政学校和伏龙芝军事学院学习,毕业后获坦克兵中尉军衔,在卫国战争中参加了苏军的大反攻,千里长驱,穿越东欧,为打败德国法西斯贡献了自己的一份力量。在毛岸英回国前夕,斯大林接见了他,为了永远纪念,送给他一支手枪,作为他参加苏联卫国战争的最高奖赏。

    回国后,他当过农民,搞过土改。后在北京机器总厂任总支副书记。他悉心钻研工厂管理和高等数学中的微积分,想在厂里待它十年,干出一番事业来。朝鲜战争爆发,他再也安不下心来,立即向毛泽东、党中央递交了要求参加志愿军的申请书。

    毛泽东想,儿子毛岸英申请上朝鲜参战,是第一个志愿报名参加抗美援朝的名副其实的“志愿军”。既然孩子的积极性那么高,还是成全了他为好。

    正想着,彭德怀已经由毛岸英陪同到了门口,他兴奋地迎上前去:“贵客到了,开饭!”席间,毛泽东指着岸英对彭德怀说,我这儿子不想在工厂干了,他想跟你去打仗,早就交上了请战书,要我批准,我没有这个权利,你是司令员,你看要不要这个兵?

    彭德怀感到很意外,马上对岸英说:“不行。去朝鲜有危险,美国飞机到处轰炸,你还是在后方,搞建设也是抗美援朝。”

    毛岸英恳求道:“彭叔叔,让我去吧。我在苏联当过兵,参加过对德国鬼子的作战,一直攻到了柏林。”

    毛泽东对彭德怀说:“我替岸英向你求个情,你就收下他吧,岸英会讲俄语、英语,你到朝鲜,免不了跟苏联人、美国人打交道,让他担任翻译工作。同时也让他作为第一批志愿军战士,到战争中去锻炼。”

    彭德怀看了看毛泽东,犹豫着说道:“主席,战场上枪弹无情……”

    毛泽东说:“哪里的话,谁叫他是毛泽东的儿子!他不去谁还去?到战场上去锻炼自己有好处。我看,你就收留了他吧。”

    毛岸英高兴地说:“彭叔叔,我本来就是军人,将来要在您的指挥下,做一个好兵。”

    彭德怀点点头笑了。

    就这样,毛岸英荣幸地成为赴朝参战的名副其实的第一个“志愿军”。

    次日上午7时,一辆又一辆轿车打破了清晨的宁静,送走一批负有特殊使命的人物:彭德怀、高岗、毛泽东的长子毛岸英和总参作战部的几位参谋。

    不多时,一架里-2型飞机从北京东郊机场起飞,像一只巨大的铁鸟,射向蓝天,飞赴沈阳。

    11、毛泽东签署组成中国人民志愿军命令

    中国出兵朝鲜已成定局,联合国军对此完全不知。

    10月上旬,麦克阿瑟向金日成发出了敦促投降的最后通牒:“为了以最少的生命和财产的损失贯彻联合国决议,我作为联合国军总司令最后一次要求你们及你们指挥的军队,不管位于朝鲜的什么地方,都放下武器,停止敌对行动。”此后,由美军骑兵第1师和第24师、英军第27旅、南朝鲜第1师所组成的部队越过三八线,开始向北朝鲜进攻。

    显然,中国希望在三八线停火并和平解决战争的设想已经不可能实现。

    联合国军正式越过三八线的第二天,即10月8日,毛泽东以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委员会主席的名义,签署组成中国人民志愿军令:

    第一、为了援助朝鲜人民解放战争,反对美帝国主义及其走狗们的进攻,借以保卫朝鲜人民、中国人民及东方各国人民的利益,着将东北边防军改为中国人民志愿军,迅即向朝鲜境内出动,协同朝鲜同志向侵略者作战并争取光荣的胜利。

    第二、中国人民志愿军辖13兵团及所属之38军、39军、40军、42军,及边防炮兵司令部与所属之炮兵1师、2师、8师。上述各部须立即准备完毕,待命出动。

    第三、任命彭德怀同志为中国人民志愿军司令员兼政治委员。

    第四、中国人民志愿军以东北行政区为总后方基地,所有一切后方工作供应事宜,以及有关援助朝鲜同志的事务,统由东北军区司令员兼政治委员高岗同志调度指挥并负责保证之。

    第五、我中国人民志愿军进入朝鲜境内,必须对朝鲜人民、朝鲜人民军、朝鲜民主政府、朝鲜劳动党(即共产党)、其他民主党派及朝鲜人民的领袖金日成同志表示友爱和尊重,严格地遵守军事纪律和政治纪律,这是保证完成军事任务的一个极重要的政治基础。

    第六、必须深刻地估计到各种可能遇到和必然会遇到的困难情况,并准备用高度的热情,勇气,细心和刻苦耐劳的精神去克服这些困难。目前总的国际形势和国内形势于我们有利,于侵略者不利。只要同志们坚决勇敢,善于团结当地人民,善于和侵略者作战,最后胜利就是我们的。

    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委员会主席毛泽东

    1950年10月8日于北京

    1950年10月8日,一个在新中国历史中特殊的军事名词——“中国人民志愿军”诞生了,它在以后的日子里将被全世界所关注,并最终成为坚强、不屈、勇敢的代名词,永远铭刻在世界战争史中。

    同日,毛泽东告知金日成:中共中央决定派遣志愿军到朝鲜境内帮助反对侵略军;彭德怀为中国人民志愿军的司令员兼政治委员;志愿军的后勤供应由东北军区司令员兼政治委员高岗负责。并请金日成派朝鲜劳动党中央常务委员、朝鲜政府内务相朴一禹到沈阳与彭德怀、高岗会商入朝作战有关问题。

    之后,毛泽东又对志愿军出国作战和国内防务作了稳妥的部署:

    派周恩来赴苏联同斯大林会谈,请求苏联政府派空军支援志愿军作战,并提供武器装备援助。把仅有的少数航空兵部队和几个高炮团部署在靠近沿海的大中城市,担负航空任务,并由周恩来、彭真、聂荣臻、薄一波、李立三组成防空筹委会,研究计划全国大中城市和工业基地的防空问题。

    在广东和福建方向,各部署4个军,防止美蒋联合进犯,并加速华东和中南地区的剿匪和土改工作,以便对付美蒋可能的进犯。

    在全国开展轰轰烈烈的抗美援朝运动,动员全国人民支援抗美援朝战争。

    为志愿军确定了“在稳当可靠的基础上争取一切可能的胜利”的战争指导总方针。

    12、双方兵力的优劣对比

    在即将与美军作战的时候,中国军队官兵的心理是复杂的。这在彭德怀和高岗联名向中央发的一封电报中就可以看出来。电报问中央一个问题:当我军出国作战时,军委能派出多少轰炸机和战斗机掩护?何时能出动并由何人指挥?陆空联络信号如何确定?

    而当时新中国军队还没有严格意义上的空军。

    面临战争,中国军队官兵的思想情绪大约分为三种类型。据志愿军政治部主任杜平的估计,第一种是义愤填膺,要求上前线与美军作战,这部分人占绝大多数,他们大多是解放军老兵,经过中国国内战争的考验,阶级基础好,政治觉悟高,作战勇敢,不怕牺牲,是部队战斗力的中坚;第二种是叫打就打,不打也行,服从命令,听从指挥,这部分人比第一部分的人少;第三种人则怕苦怕战,特别是害怕美军,害怕原子弹,认为到朝鲜去打仗是“多管闲事”,是“引火烧身”。这部分人大多数是新兵,或是原国民党军队的俘虏人员。

    于是,“该不该打”和“能不能打”成为志愿军入朝作战前必须向官兵们解释清楚的现实问题。

    对于普通的解放军官兵来讲,最令他们关切的问题是:新中国建立后,特别是经过土地改革获得土地之后,和平的日子能不能真正来到。“家”的概念是中国士兵观念中最牢固的根基。历史上帝国主义对中国肆意侵略的事实是最好的教材。美帝国主义占领朝鲜后,下一个目标就是中国本土。对占中国军队成分绝大多数的翻身农民来讲,没有比在外国的统治下更为痛苦的生活了。准备参战的第13兵团中,东北人居多,东北地区在日本统治时期百姓的悲惨生活曾在士兵们心头留下巨大的创伤,在创伤已经平复的时候,“再受二茬罪”成为不能够容忍的事。

    关于援助朝鲜的问题,官兵们接触到一个崭新的概念:国际主义义务。对于这个问题官兵们最容易领会的方式是想想中国千百年流传下来的古语:“唇亡齿寒”、“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至于能不能打的问题,“一切帝国主义都是纸老虎”这个毛泽东早年的论断,对中国军队不怕一切困难敢于胜利的精神起到过巨大的作用。中国文化的精髓从根本上讲是对精神力量的崇拜,精神力量永远在物质力量之上的观点在中国人心中根深蒂固。同时,在承认美军的装备比中国军队强之外,还必须认真分析与美军相比中国军队的优势:

    第一、中国军队在政治上占优势。因为是为了反侵略而战,师出有名,得到国内人民和世界爱好和平人民的支持。美军是为侵略而打仗,是非正义的,遭到包括美国人民在内的世界人民的反对。

    第二、中国军队有用劣势装备打败优势装备的传统,而且善于近战、夜战、山地战和白刃战,这是美军不善于和不敢的。

    第三、美军打法死板,而中国军队善于隐蔽接敌和迂回包围作战。

    第四、美军不能吃苦,主要依靠的是火力。而中国军队吃苦耐劳,不怕牺牲。在近战中美军的火力发挥不出作用。

    第五、中国军队距离后方近,而美军后勤供应路线漫长。他们的坦克飞机多,消耗的油料、弹药就多,相反,中国军队消耗少。

    政治上抗美援朝,保家卫国;军事上以己之长,制敌之短,中国军队的战斗热情被调动起来了。有的官兵甚至把自己的名字改成“釜山”,意为要把联合国军打到釜山赶下海去。中国人民志愿军在作战前夕和北朝鲜人民军在战争初期的乐观情绪惊人地相似。

    第40军的一名战士写了一首“诗”,很能说明士兵们对战争实质的认识程度和广泛政治教育的成果:

    美帝好比一把火

    烧了朝鲜烧中国

    中国邻居快救火

    救朝鲜就是救中国

    13、毛泽东突然命令暂缓出兵

    在彭德怀飞赴东北加紧准备出兵朝鲜,周恩来飞苏联黑海向斯大林汇报中国关于出兵援朝问题,并请苏联在中国出兵援朝时给予空中支援。毛泽东除在紧急运筹出兵朝鲜、打好第一仗之外,就是焦急地等待周恩来的来电,以了解斯大林的意见。

    11日深夜,毛泽东收到了周恩来和斯大林联名发自莫斯科的急电。电报中说斯大林答复道:苏联空军目前尚未准备好,暂时无法支援中国人民志愿军作战,请中央对出兵问题再作综合考虑。

    毛泽东瞅着周恩来从莫斯科拍来的电报,感到形势发生了重大变化。苏联不出动空军对我陆军作战影响太大,这就是彭德怀说的“半洗手”了。

    苏联的空军没指望了——斯大林既然主意已定,恐怕是很难改变的。

    靠我们的步兵和美国的海、陆、空联合兵种作战,结果将难以预料,至少将会付出巨大的牺牲……一旦战争扩大,美军轰炸大陆,进攻沿海,国内敌人和台湾遥相呼应,民族资产阶级又很害怕战争,一部分人民也早已厌战,势必引起政局的动荡……

    慎重呵,慎重呵,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得失成败,在此一举。

    毛泽东思来想去,此重大变化需再研究一下才能作出,是否作出志愿军在没有空军掩护的情况下出兵问题。

    毛泽东夜不能眠,此时已是12日天亮了。前方部队很快就要出兵,事不宜迟,毛泽东提笔写到:

    彭、高、邓、洪、韩、解:

    第一、10月9日命令暂不执行,13兵团各部仍就原地进行训练,不要出动。

    第二、请高岗、德怀两同志明日或后日来京一谈。

    毛泽东

    10月12日

    电报很快传到彭德怀手上,他看着电报,神情很疑惑,但什么也没说,只是手中拿着点燃的大中华香烟,不停地猛吸几口,然后站在楼内一边走一边思考着问题。

    12日夜里,彭德怀接到了聂荣臻代总长打来的电话:

    彭德怀:“我是彭德怀,聂总吗?”

    “是的,我是聂荣臻。”

    “聂总,什么事?”

    “你的来电已经收到了,有新情况了,中央原定的方案有变化!”

    电话里的声音很大,几乎室内所有的人都可以听到。

    “对,有变化!到沈阳乘飞机!请你回北京商议。”

    “迅速回京?”

    “对,马上回京,中央有要事讨论。”通话十多秒钟,就这样挂断了。

    13日下午4时许,彭德怀在中南海颐年堂参加了毛泽东召开的紧急中央政治局会议。

    形势发生了变化,苏联不能为志愿军提供空中掩护,在我军没有制空权的形势下,志愿军还要不要入朝作战?参战与不参战的利害关系如何?毛泽东让大家发表意见,首先问中央军委副主席、志愿军司令员彭德怀。

    彭德怀稍事沉思,说:“即使在苏联不出动空军支援的情况下,即苏联半洗手,我认为,我志愿军仍应入朝作战。我们可以考虑迅速增加防空炮火,调高射炮入朝。我们不能让美帝国主义放手吞并朝鲜,威胁我国国防。据外电说,麦克阿瑟野心太大了,他要联合日本军国主义和蒋介石匪帮跟我们打。我们与美军的这场战争是不可避免的,现在不打,以后到鸭绿江边还得打。这种形势是明摆着的。美军仁川登陆成功后,反动报刊吹嘘美军是不可战胜的。美军不会就此止步。现在联合国已经通过决议,美国有了法律依据,麦克阿瑟更不会就此罢手。他通过广播要求人民军在朝鲜的任何区域停止抵抗。同美国这一仗是不可避免的,与其到鸭绿江边被迫打,不如现在主动打。”

    ……

    会议一直进行到深夜。毛泽东反复征求大家的意见,对出兵一事思之再三,最后才下了决心,认为我军还是出动到朝鲜有利,这样对中国、对朝鲜、对东方、对世界都极为有利。

    中央作出决定后,毛泽东立即电告在莫斯科的周恩来。

    周恩来接到毛泽东的电报后,马上再次约见斯大林。斯大林见周恩来在很短的时间里连续约见,以为我们又要和他讲条件呢,没有想到只是通知他:中国党和政府已经作出决策,不管苏联是否出动空军,中国照样出兵援朝。斯大林听了这个消息,深受感动,半晌沉默无语。

    据后来的西方史料记载,当周恩来向斯大林表示,即使没有苏联空军的支援,中国也决定出兵时,“斯大林流出了眼泪”,连说“还是中国同志好,还是中国同志好”。不管这种传言是否可信,中国人的举动出乎苏联人的预料之外是可以肯定的。

    14、志愿军大部队入朝第一人

    10月15日,彭德怀参加完中央政治局紧急会议后返回沈阳。

    10月16日,彭德怀在安东召开了兵团师以上干部会议,分析了当前国际形势和朝鲜战场的情况,传达了党中央政治局和毛泽东决心出兵支援朝鲜作战,以及整个作战方针和原则,并明确指示我军10月18日或19日一定要出动。

    10月18日,彭德怀又奉命乘专机返回北京,临行前向兵团领导同志再三嘱咐,不要动摇犹豫,坚决按计划准备过江。

    10月18日21时,毛泽东下达了第13兵团于10月19日晚开始跨过鸭绿江的命令。

    10月19日上午,彭德怀乘专机回到安东,正好朝鲜人民军次帅朴一禹(朝鲜人民军只有金日成是元帅,下有三位次帅,朴是其中之一)急急忙忙地过江来要求见彭德怀。朴一禹见到彭德怀的第一句话就是:“彭总司令,你们出兵的日期定下来没有?”

    彭德怀说:“就在今天晚上。”

    朴一禹听见这个回答时的心情是很难用语言形容的。其时北朝鲜临时首都平壤已经陷落,其党政机关人员正向中朝边境方向撤退,政府决定把首都临时移到江界。至于下一步的打算,朴一禹无法回答,或者说北朝鲜领导层现在没有任何具体的打算。此时金日成也许只有一个愿望,就是能在朝鲜的领土上看见彭德怀和他率领的中国军队。

    彭德怀问:“金首相现在在什么地方?”

    朴一禹答:“美国人的情报很灵,金首相需要不断地改变位置,我也说不准他现在到底在什么位置。”

    彭德怀说:“我们去找他,现在就走。”

    “马上给我准备吉普车。”他指着邓华说,“我先过江!”

    邓华转身告诉司令部作战科去准备车。

    临行前,彭德怀指示邓华组织好兵团部队,按规定的时间迅速过江,向朝鲜开进,支援朝鲜人民和人民军抵抗美帝国主义军队的侵略。

    随后,中国人民志愿军司令员兼政治委员彭德怀,在朝鲜人民军次帅朴一禹的陪同下,乘汽车从安东跨过鸭绿江桥,进入朝鲜。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政府外相(即外交部长)朴宪永在鸭绿江边迎接彭德怀。陪同彭德怀从新义州向东北朔州方向飞驰,在大榆洞(北镇西北)与金日成首相进行首次有历史意义的会见。

    世界上从没有过哪个国家的哪个军事指挥官会在大敌当前的时候自己先于士兵深入变幻莫测的战场。彭德怀把他的指挥部全部甩在身后,让他们按部就班地前进,而他自己仅带着一名参谋、几名警卫员和一部电台进入了朝鲜。他可谓志愿军入朝第一人。

    10月19日晚,中国人民志愿军第13兵团及所属部队,分东、中、西三路,从辑安、长甸河口、安东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过了鸭绿江,开始了伟大、光荣的抗美援朝战争。

    21日上午,拟组成志愿军司令部机关的全体人马赶到了大榆洞。下午,13兵团指挥机关也按毛泽东的电令赶到大榆洞与彭德怀会合。

    大榆洞位于朝鲜北部平安北道,是一处金矿,坐落在两座大山之间的一条深沟里。沟中有一条小路,两侧是一些简易工棚。残秋季节,沟两侧的杂木林树叶脱尽,阵阵寒风在山岗上游荡。在南山一道小沟里,有一个大矿洞,原是金矿开采地。由于矿洞里积水潮湿,不能利用,志愿军总部机关便在洞口附近搭了些木板房,开始了作战指挥工作。

    13兵团指挥机关开到大榆洞后,当即与志愿军机关合并,成为“志司”总指挥部。晚上,在一间很大的木板房里,彭德怀召集邓华、洪学智等人开会,研究作战方案。

    15、首批入朝的志愿军

    中国人民志愿军序列表(1950年10月)

    16、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最先出动成建制的先遣部队,是42军124师370团,于10月16日过江。在370团先头是42军先遣指挥所,由124师副师长肖剑飞率领,每团1名副团长,1位参谋,还有师作战科副科长,参谋。共带1部电台,1个警卫排,都穿便衣,分乘3辆卡车昼夜兼程,拟在五老里附近看地形,制定阻击敌人的作战方案。

    他们经过两天勘察,发现这一带山区,山高林密,主峰黄草岭高2500多米,有两条公路,一条是五老里经黄草岭到满浦,这是条主干公路;另一条是由五老里,赴战岭到惠山镇。敌人坦克机械化部队能够机动,脱离公路后行动困难。于是他们确定了扼公路、卡口子,层层阻击的战法。以124师扼守五老里、黄草岭至满浦的主公路。以126师展开一个团扼守赴战岭至惠山镇的公路,以3个团担任预备队,并扼守纵深阵地,炮1师一个团配属124师作战;125师配置于古土里,当晚将这个计划报军确定,其余人员继续看地形。

    大约是10月20日晚上,在朝鲜人民军一位姓金的少将引见下,肖剑飞会见了朝鲜人民军领导人崔庸健,会见时苏联顾问若干人也在座。

    崔庸健握着肖剑飞的手十分高兴地说,你们来了,一路很辛苦,非常感谢中国人民和中国共产党派志愿军援助我们。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志愿军。

    当肖剑飞汇报完初步作战方案后,崔庸健表示同意。说这样部署能够完成阻击任务。

    这时一位顾问说:你们有多少飞机、坦克、火炮。

    肖剑飞回答说,炮兵有3个营,1个炮团,坦克1辆也没有,飞机1架也没有。

    那位顾问又说:你们有高炮吗?

    肖剑飞回答说,没有!

    顾问接着说:那你们怎么打,飞机来了怎么办,坦克来了怎么办?你们完不成任务。

    肖剑飞回答说:我们能完成任务,打国民党新1军,敌人也是美械装备,有飞机、坦克、大炮,我们把它歼灭了;现在这里地形有利,我们层层阻击,能抗住敌人。

    崔庸健询问金少将,还有多少部队。然后说,你的坦克和一个炮兵营,统归42军指挥。崔庸健又问,现在部队在什么地方。

    肖剑飞回答,刚过江。

    崔庸健说,那赶不上。

    肖剑飞说:你们这里能不能提供点汽车,加上我带的3台车,来回倒运,可以提高运送速度。

    崔庸健责成金少将,筹备汽车支援42军,会见就结束了。

    以后集中中朝汽车10多辆接运部队,到10月23日先头2个营分别占领黄草岭,五老里阵地,构筑工事。主力于25日后陆续到达,27日敌人开始以主力攻击,我部署已经就绪,工事也较坚固,有力地打击了敌人,阻止东西两线敌人靠拢,保证西线歼敌。

    17、118师打响了援朝第一枪

    10月24日,“联合国军”司令官麦克阿瑟取消了对非南朝鲜军队向北运动的限制,这为美第8集团军挺进鸭绿江打开了方便之门。

    所有的“联合国军”大兵们心中期盼并且深信战争就要结束了。西部英联邦第27旅一马当先,从新安州清川江上的桥头堡向北开拔,美第24师紧随其后。处于龙山洞和立石中心的南朝鲜军第1师快马加鞭,朝云山逼去。在右翼,南朝鲜军第6师迅速从温井附近的高山地带横穿而过,由第7团充当先锋,进攻紧靠鸭绿江的楚山。与此同时,南朝鲜军第8师向清川江上游的熙川进发,以便和南朝鲜军第6师会合。

    然而,各条路线之间的军队并没有协同作战,以压倒之势向前推进,各部队的进攻倒像一系列沿着道路的轻装疾进,一心想用最快的速度争先恐后向前穿插。各纵队之间互不照应,每支部队能推进多快就推进多快,能走多远就走多远,根本不顾及友军的进展。

    第8集团军料想不会遇到多少有组织的抵抗。沃克将军向他的部队强调,他们只管迅速向边界推进。25日凌晨,第8集团军司令沃克在平壤集团军司令部会见记者时说:“现在一切进展顺利。”确实在当天早晨之前未发生过任何异常的变化。

    10月24日傍晚,志愿军第40军正以两路纵队向温井、云山开进。其左路第118师进至北镇西北梨川洞时,该师师长、政治委员得知彭德怀司令员在附近的大榆洞,立即前往晋见。彭司令员看到部队上来了,非常高兴。

    118师连续5个夜晚的急促行军,已经接近北镇地区。118师师长是一位很年轻的军官,名叫邓岳,这一年32岁,他12岁就参加了中国红军,在红军的长征中是个名副其实的“红小鬼”,长征途中他曾患病,他的班长给了他10块光洋让他脱离队伍,他不干。当邓岳躺在路边因为高烧缩成一团而抽搐不已的时候,红军将军陈赓发现了他,将军要把自己的战马让给这个孩子,倔犟的邓岳没有骑马,而是拉住了将军的马尾巴,马蹄溅起的泥水糊住了他的眼睛,他闭着眼迷迷糊糊地走完了长征艰难的路程。后来他历任抗大一分校区队长、干部营营长、军分区参谋长、八路军的副团长。到解放战争时,他已经成为一名师长,作为解放军一支主力部队的指挥者,他率领他的士兵参加了辽沈、平津等著名战役,战功赫赫。

    邓岳后来回忆说:“我们快步向彭总的住房走去,这是一幢朝鲜式的大窗户茅屋,我们向半开半关的窗户望去,很远就看见彭总在屋里踱来踱去。我们在门口喊了声‘报告’,彭总马上紧紧握住我们的手,情绪非常激动地说:‘总算把你们盼来了,我这光杆儿司令真是干着急没办法,你们率部队来到这里太好了,太好了!你们吃饭了没有?’然后让我们坐下,彭总亲自给我们倒水喝,我真想不到彭总对下级这么亲热。我向彭总报告说:‘我们118师共有1.3万多人,先头部队已经到达大榆洞附近的沟口。现在听见温井方向炮声不断,但与军部无法联系,前面的情况一概不知,请彭总指示我师到哪个方向去作战。’彭总让我们看了准备给毛主席发出的关于各军作战部署的电报,然后非常有力地说:‘现在朝鲜人民军都自前线向北撤走了,敌军在跟踪追击,情况危急,你师赶快向温井方向开进,先在温井以北占领有利地形,隐蔽埋伏起来,将部队形成一个口袋,放心大胆地放敌人进来,然后几面开火突然猛打,趁机歼灭这股冒进的敌人,狠狠打击一下敌人的气焰,迟滞敌人的进攻,掩护我军主力集结展开。这是志愿军出国第一仗,你们师是打头阵的,看看你们行不行。’彭总明确而坚定的指示,使我们增强了胜利的信心,我们在彭总那里只待了半个小时,就根据彭总的指示,立即率领部队迎着炮声朝东南的温井方向跑步前进。”

    118师师长邓岳在领受彭德怀的指示后,令其前卫354团不过温井,而在温井以北的丰下洞、富兴洞地区修筑工事,准备阻击敌人,师主力集结于两水洞和北镇地区,视情况投入战斗。如果敌人不北进,明晚继续前进。

    354团的前卫是4连。从当时的情况看,这个连是整个志愿军伸出的一只触角。他们到达了距离温井只有4公里的地方,在公路东侧的山林中就可看见温井地区南朝鲜军队露营的篝火。从撤下来的人民军士兵的口中得知,南朝鲜军队已经占领了温井,但占领军的番号和兵力以及下一步的企图无法知道。

    354团参谋长做了以下部署:2营4连配属重机枪两挺,控制公路边的216高地,负责正面阻击。3营在富兴洞以北的239.8高地以火力控制公路。1营战斗开始,团指挥所设在490.5高地。同时宣布,全团严密伪装,管制灯火,迅速架通有线电话联系。

    以353团在两水洞公路西侧展开。以352团在北镇西北侧展开,师指挥所位于两水洞西侧山坡下。以352团的部署既是袋形又是环形,可以把敌人放进来打,也可以在“大门口”阻击敌人。

    在给各团明确任务时,邓师长特别强调这次作战的特点,不能拘泥于用打蒋介石的办法来对付现在的敌人,指出,装备上敌强我弱,但地形和战术上我们运用得当,可抑敌之长,补我之短。为了保证打好第一仗,要求各级指挥员要靠前指挥,亲自观察战场,掌握情况,根据实际情况灵活指挥。各级指挥所全部在野战工事指挥,直接观察战场,同时要求打得一个不剩也不能退。会后,各团立即边传达任务,边进入阵地,构筑单兵工事,构通通信联络,重申了防空纪律。各团都在25日8时前完成了战斗准备。这次作战,志愿军军首长可以和师指挥员通电话,师、团、营指挥员亲自观察战场,并把有线电话都架了复线,以求不间断的通信联络和指挥。

    8时以后,354团团长褚传玉打电话给邓岳师长报告说:敌人先头部队来了,是打还是放?邓师长问明情况,得知敌人有几十辆汽车,大约也是个把营到个把团的兵力,放进来以后关门打狗,有把握消灭他。于是果断命令褚团长,把敌人放进来打!讲到这里电话突然中断,邓师长立即亲自观察战场,并叫司令部把这个情部通报各团,令其做好战斗准备。此时敌人沿公路快速开来,离师指挥所已经很近了,立即令侦察连展开,待敌进到有效射击距离,突然一齐开火。

    钻进“口袋”里的南朝鲜军一片混乱,一看事态不好纷纷跳下汽车,向公路右侧的小河沟里钻去。很多志愿军战士第一次见到这么脓包的敌人,他们一面逃,一面不时地回头张望,眼看越追越近了,他们就开始扔东西,毯子、大衣、杂物……边跑边扔,最后竟连子弹、枪支也感到是逃命的累赘了,就信手扔开,此时,只恨爹娘给他们少生了两条腿。

    许多战士边追边喊:“志愿军宽待俘虏!”“缴枪不杀!”一时忘记了这些高丽棒子是不懂中国话的,志愿军越喊,他们跑得越凶——今后要想多抓俘虏,还非得学几句洋话不行哩。

    也有不少南朝鲜军试图顽抗,下车后立即向路侧的一个小山包奔去。

    一看到敌人要抢占制高点,354团的战士们立刻出击,和敌人争占这个制高点。他们和敌人到顶的距离差不多,因此,仗还没打就先来了一次爬山竞赛,在这一点上,“铁脚板”的志愿军战士当然是比南朝鲜军优越。战士们扑得猛,跑得快,当志愿军抢上山头时,敌人还在离山头30多米的山腰里爬哩!这下可得劲了,战士们居高临下把手榴弹一扔,活着的敌人回头就跑,有的竟用呢子大衣把头一包,像木桶似的滚下山去。

    “哈哈!就凭你们这副脓包样,还想打到鸭绿江去呢!”看着敌人挨揍后的狼狈相,战士们不由得乐起来,喜悦之情油然而生。

    这时四下里沸腾起一片杀声,公路上、稻田里、山坡上、河滩里,到处闪着刺刀的寒光,118师2个团全面出击了。

    一个小时后,公路边的树林中已经集合了一大群蓬头垢面的俘虏,完全不是刚才在汽车上那副得意扬扬的神气样了。

    抗美援朝的第一枪就这样在10月25日晨打响。

    18、王牌对王牌,血战云山城

    南朝鲜第2军团遭志愿军打击后,敌人虽已发现中国军队入朝参战,但对中国军队的兵力估计不足,认为只是“象征性”出兵,只有4万至6万人,出兵目的也只是为了保护向中国东北地区提供电力的鸭绿江水电站,因此,仍然按照其既定的迅速占领全朝鲜的计划,一面调整部署,一面继续向朝中边境推进。

    10月31日,美第24师进至泰川、龟城,并继续向朔州前进;英第27旅进至定州、宣川,并继续向新义州前进;美第1军预备队骑兵第1师从平壤调至云山、龙山洞地区,接替南第1师。另外,敌为保障其翼侧,阻止志愿军从其右翼向军隅里方向攻进,南第8师已退集球场地区,南第1师主力已撤至宁边及其东北地区(一个团仍位云山),南第7师则由龙山洞地区东调球场及德川地区。美第9军第2师也开始由平壤北调安州地区,作为美第8集团军预备队。

    此时,西线敌军虽然调整了部署,但其兵力仍处于分散状态,且对志愿军情况尚不明了;志愿军则对敌军兵力和部署已基本掌握,而且志愿军参战部队已经全部到齐展开,兵力居于优势。清川江以北敌有5万余人,志愿军可集中10至12个师、12万至15万人作战。

    据此,志愿军首长决心采取向敌侧后实施战役迂回、结合正面突击的战法,集中兵力,各个歼灭云山、泰川、球场地区之敌,首先求得消灭南第8师、南第7师、南第1师,然后看情况再歼美英军。

    毛泽东主席同意了这一决心,并指出:此战只要我第38军全部及第42军一个师,能确实切断敌人清川江后路,其他各军、师能勇敢穿插至各部分敌人的侧后,实行分割敌人而各个歼灭之,则胜利必能取得。

    志愿军首长为实现上述决心,于11月1日9时作出如下部署:第38军迅速歼灭球场之敌,尔后沿清川江左岸向院里、军隅里、新安州方向突击,切断敌人退路。第125师向德川突击,并占领该地,坚决阻击由东、南两个方向来援之敌,保障我军翼侧安全。第40军以主力迅速突破当面之敌,于1日晚包围宁边南第1师主力并相机歼灭之,得手后向龙山洞以南灯山洞突击,切断龙山洞地区之敌退路,另留一部于上九洞地区防云山之敌逃窜。第39军于1日晚攻歼云山之敌,得手后准备协同第40军围歼龙山洞地区之美骑兵第1师。第66军以一部于龟城以西钳制美第24师,军主力视情况从敌侧后突击,歼灭该敌。第50军主力进至新义州东南地区,防敌西犯,保卫新义州。同时,令第42军主力于原地积极抓住当面之敌,并相机歼其一部,以策应西线作战。

    是日,志愿军司令部、政治部还联合发出动员令,号召志愿军全体指战员抓住歼敌良机,发扬大无畏的革命英雄主义精神,实施大胆穿插分割,各个歼灭敌人,夺取初战胜利。

    各军根据上述部署,于11月1日黄昏先后向敌发起进攻。

    第39军原定于11月1日19时30分向云山之敌发起攻击,是日15时30分,发现云山之敌有撤退迹象(实为美骑兵第1师第8团与南第1师第12团换防),遂乘机以8个步兵团,在炮兵火力支援下,提前于17时发起进攻,激战至2日凌晨,攻占云山,歼灭美军和南朝鲜军各一部,缴获与击毁敌坦克、汽车70余辆,并在云山以南堵住了由云山撤退的美骑兵第1师第8团直属队及其第3营的退路,将其压缩包围于诸仁桥地区。

    这将是一场王牌与王牌的较量!

    美国陆军第1骑兵师是美国军队历史最悠久的王牌部队,由美国国父华盛顿亲手创建于独立战争时期,大号“美利坚开国元勋”师,它在两次世界大战中战功显赫,作战中总是充当开路先锋,从没吃过败仗,享有“常胜师”美誉。虽然此时它早已改编为重型机械化步兵师,但为保持传统,该师一直保留“骑兵师”番号,官兵人人佩带一个马头图案的臂章。现任师长霍巴特·盖伊也是大名鼎鼎的人物,虽然军衔只是个少将,但他却是“二战”中巴顿将军的参谋长,是美军公认的“装甲天才”。

    南韩1师受阻云山,沃克立刻打出这张王牌,他向霍巴特少将下令:“我要用你这个王牌杀开一条血路,饮马鸭绿江。”

    云山城外,中国王牌——第39军也在虎视眈眈磨牙齿,打算用云山城里的敌人打牙祭。

    39军前身是被毛泽东誉为“为中国革命立下大功”的“徐老虎”徐海东大将统率的红25军,在这支部队中走出了中国人民解放军数百员将领,名将韩先楚就是其中的代表之一。这支部队在红军时期就以战斗力强悍闻名全军,在参加长征的四支红军部队中,红25军这支从湖北红安走出来的铁军创造了几项历史纪录。作为一支仅有3000人的小部队,出发时间最晚,到达陕北时间最早!三路主力红军一路减员大半,唯有这支孤独的铁流一路血战,同刘志丹会合时,人数居然比从湖北出发时还多出了好几百人。不仅如此,他们在长征路上还留下了一个陕南根据地。

    这支部队为中国革命立下过非凡的功勋。毛泽东率领红1方面军缩编的陕甘支队到达陕北时,徐海东从仅有的7000块大洋军费中拿出5000块送给穷到极点的中央红军,又整建制编入中央红军,改称15军团,毛泽东这才有实力重建了拥有2个军团的红1方面军。抗日战争开始后,这支部队编为八路军115师344旅挺进太行,主力又由黄克诚大将率领南下创建了苏北根据地,编为新四军王牌主力第3师,杀得日寇闻风丧胆。解放战争硝烟一起,3师3.5万将士挺进东北,成为共产党进入东北最早、人数最多、战斗力最强的主力部队,为共产党占领全东北立下大功,以后终于被整编为第39军。这是一支深得所有中共领袖和解放军将领喜爱珍视的王牌部队。大概只有嫉妒徐海东的林彪除外,但他也不得不重用39军。美国骑兵团长帕尔默竟敢轻视这样一支部队,那结果除了吃败仗还有余路可走嘛?

    11月1日早晨,云山地区大雾弥漫,连日激战引发了森林大火(以后美国人、韩国人都称是中国军队点燃了十多处山林以躲避美国空军袭击),浓雾火烟一起升腾,能见度只有10多米远。只能靠目视侦察的39军,根本就没有发现美骑8团已达云山。39军军长吴信泉刚决定当日晚上7点30分向云山南南朝鲜军发起总攻,就收到总部电报,称美第1骑兵师已经向云山开去。

    吴信泉立刻派出由王扶之率领的343团南下抄云山敌人后路——敌人的主要补给线龙兴洞通往云山的公路,阻击美军北援。

    正午时分,浓雾渐消,343团的行动被美国空军发现。骑1师师长盖伊闻报大惊,立即命令骑8团背后的骑5团马上沿公路向北巡逻,而云山的骑8团则要保住后撤要地居仁桥。

    343团这个老红军团队冲破了美军飞机和炮火的重重封锁,抢先一步卡断了公路。野战工事都还没做好,骑5团团长约翰逊上校派出的北上巡逻队就到了。

    中国军队第一次与美军交战了。这第一仗就打了个满堂红,一出手就消灭了50多个美国兵。猛打几分钟,坐在吉普车、卡车上的60个美军士兵就剩了几个命大的跑回去向团长约翰逊报信。

    约翰逊上校一听就急了,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冲到云山城的第8骑兵团后路断了!

    “第1营出击,立刻击溃堵在公路上的敌人,打开通往8团的道路。”上校立刻下令。第1营刚走,他又亲自率领2营出发。

    血战开始了。

    坦克炮弹、重炮炮弹将王扶之团的阵地打成一片焦土,几十架美军战斗机随后又飞过来投下炸弹,还洒下倾盆大雨一般的汽油,343团阵地立成一片火海。

    美国兵一次又一次冲上去,然后一次又一次留下遍地死尸退回来。他们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没有人能在凝固汽油弹那种地狱烈焰中生存下去的!

    343团越战越勇,直打到黄昏时分,骑5团仍不能前进半步。

    王扶之打得救援云山城的骑5团溃不成军,成功地截断了骑8团的退路。可笑被困在云山城里的骑8团团长帕尔默这时还要北进鸭绿江!

    在得知有一支敌军部队抄了自己的后路时,帕尔默居然只命令第3营回头守住要地居仁桥保护后方,异想天开地要求其他部队继续进行冲向鸭绿江的准备。

    被连连痛揍的南朝鲜军觉得情况不对了,他们与帕尔默的协议是先夺回失去的阵地再向骑8团移防。在鼓起勇气又送给中国军队几百具尸体后,南朝鲜军人推开拦阻的美国人向南跑了。帕尔默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只好命令骑8团提前接防,云山城里顿时人声鼎沸,车辆如梭,混乱至极。

    39军军长吴信泉得知这一情况后,立刻命令提前向云山发起总攻。

    15时30分,39军炮兵和配属的2个炮团又1个营向云山猛烈炮击。4时整,8个步兵团向被炸得晕头转向的美国人发起了总攻!

    震耳欲聋的枪炮声和漫山遍野的中国军号声吓得美国人目瞪口呆。仅仅几个小时,39军旋风般席卷了云山外围阵地。一阵激战过后,美国人丢了城外所有阵地,开始向云山城内狼狈逃窜。

    直到这时,39军才发现打的是美国人,而且是美军王牌骑1师。吴信泉略一沉思,告诉政治委员徐斌州:“吃肉碰到块骨头,怪不得火力这么强,原来是美国人的王牌军,继续进攻,老子才是王牌!”

    随后,吴信泉把主攻云山城的任务交给了116师预备队346团。

    346团团长吴宝光亲自挑了一个尖刀连第4连:“师长偏爱咱们团,老子偏爱你们连,不许恋战,不顾一切冲进云山城中心开花,为主力打开通路,不许给老子丢脸!”

    第4连的战士没有给师团首长丢脸,在夜幕中,勇士们摆成整齐的战斗队形向云山城走去。在进云山的必经之地三滩川大桥,中国战士还满面笑容地同严密设防的美军士兵握手,让美军士兵深深感受了“美韩友谊的温暖”。就这样,一整个中国连队迈着正步昂首阔步走进了云山城。

    “一个连的士兵纵队沿着通往龙山洞的干道上严肃而整齐地接近南面。警戒该桥的美军士兵可能认为他们是南朝鲜军队,没有查问就让其通过了,因为他们是堂堂正正、十分肃静地走过来的。”美军战俘心酸而又不无赞扬地写道。

    过了桥4连干了些什么呢?美军战俘继续写:“纵队通过桥之后一直在干道上北进,不久接近了营部,突然吹起了军号,开始一齐向营部袭击。中国人胡乱开火,不断向车里扔手榴弹、炸药包,车被打着了。可指挥所周围有些分队还在狐洞或隐蔽工事里呼呼大睡……其中一个士兵以后回忆说,醒来时仗早已打响了……有人叫醒我后问我有没有听见一群马在奔腾嘶鸣……转眼间我们的驻地就被打得千疮百孔……当我听见远方的军号声和马蹄声,我以为我还在梦乡。敌人仿佛腾云驾雾,从天而降,人影模糊不清,他们见人就开枪,甚至用刺刀捅!”

    就这样转眼之间,拉下伪装的4连变了脸,把云山城变成了美军的屠场。

    随着4连中心开花,39军主力部队一齐从四面八方拥进了云山城。348团神兵天降,一举攻占了西迂洞路口,封锁了美军南撤通路。他们还攻占了云山机场,开创了朝鲜战场上中国军队唯一的战例——缴获了4架美国飞机(天亮后又被炸没了)!

    到凌晨时分,美军第8团战斗队全面崩溃了。

    眼看着骑8团被歼,被王扶之堵住的骑5团拼命进攻,以图救出兄弟团队。美第1军军长米尔本和骑1师师长盖伊均亲临前线督战。骑5团团长约翰逊上校精神大振,亲自披挂上阵指挥冲锋,当即被1颗中国迫击炮弹撕得四分五裂……

    米尔本军长久久凝视着几公里外的志愿军阵地,铁青着脸下令:“我命令部队放弃进攻,立即向南撤退。”

    历史记下了这一刻,这次战斗是中美两军第一次交手。在中国王牌军39军和美国王牌军骑1师的决斗中,39军大胜。他们毙伤俘美军1800人,击落飞机3架,缴获飞机4架,击毁缴获坦克28辆,汽车170辆,火炮119门。这次战斗是美国骑1师在其辉煌的军史上第一次惨败,其骑8团第3营被全歼。11月6日,美国陆军被迫撤销了这个营的番号(被撤销番号是任何国家、任何部队最害怕的耻辱)。几十年后,一个参加过云山之战的美国军官在接受采访时仍心有余悸:“云山?我的上帝,那是一次中国式的葬礼!”

    云山战斗结束后,彭德怀哈哈大笑:“从没吃过败仗的美国常胜师——骑1师这回吃了败仗,败在我们39军的手下!”

    云山之战是中国军队首次以极端劣势装备打败美军的一个模范战例,它被日本陆军自卫队干部学校专门收入《作战理论入门》一书,具有国际性的影响。

    19、天寒地冻中激战13个昼夜

    在西线敌军向中国边境猛进的同时,东线敌军也分路向江界和图们江边推进。

    10月25日,南第1军团所属首都师主力进至咸兴以北上通里、下通里、赴战岭以南地区,其一个团沿海岸铁路线窜至端川。26日,美第10军所属陆战第1师自元山登陆,企图经咸兴、长津迂回江界;南第3师主力由元山地区开向咸兴,其第26团进抵上、下通里接替南首都师防务,准备向志愿军黄草岭阵地进犯;南首都师则东移,向赴战岭、丰山、城津推进。此时,朝鲜人民军一部正在黄草岭、赴战岭以南及城津以西地区节节阻击敌人。

    黄草岭、赴战岭地区,山高林密,地势险要,利于防守。

    志愿军第42军为阻击东线之敌,保证西线主力作战,和掩护军主力开进,先后于24日、25日以汽车输送了2个营,抢占了该两要点,加强了朝鲜人民军的防御,并于25日与北犯的南首都师接触。27日,军主力到达防御地区。第124师附炮兵第8师第45团,部署于黄草岭以南之1115高地、草芳岭、796.5高地一线(朝鲜人民军炮兵、坦克兵各一部配合124师作战)。第126师第376团配属炮兵第8师第44团1个营,部署于赴战岭、高大山以北地区。同时,以第124师1个加强营控制小白山要点。

    黄草岭、赴战岭位于长津湖以南,为这一地带高山分水线。岭南为志愿军作战地区,群山起伏连绵,北高南低向远方伸延。两条沙土公路在山区中分别越过黄草岭、赴战岭,北通江界,南至五老里会合,通向元山海港。两条公路中间有一条小型铁路。从地理位置和地貌来看,黄草岭和赴战岭为山关要道,居高临下,易守难攻,为兵家必争之战略要地。

    在这里,第42军只有124师、126师坚守防御,而敌人陆续投入了4个师的兵力,即南朝鲜首都师、第3师、美陆战1师、美7师,还有1个坦克团、2个坦克营和3个炮兵团,此外还有空军配合,兵力远远超出志愿军。麦克阿瑟将他的钳形攻势称为结束朝鲜战争的最后一次战役,能否付诸实现,首先看能否夺取黄草岭、赴战岭,从而打开长津通往江界、惠山的门户。

    彭德怀针锋相对,他下达给42军的命令是:坚守黄草岭、赴战岭,保证西线作战,不准敌人合拢钳口。为打胜这一仗,42军政治委员周彪提出的口号是:“据险坚守,与敌决一死战,把黄草岭、赴战岭变成鬼门关,除了敌人游魂和俘虏外,一个敌人也不准越过。”一场殊死的斗争展开了。

    10月24日凌晨2时,志愿军第124师进入黄草岭阵地。这天夜里,天空飘着雪花,北风尖利地呼号着,气温已降到零下10度,天气异常寒冷。全军隐蔽在黄草岭、赴战岭后面,阵地鸦雀无声。这是激战前令人难熬的宁静!山野静悄悄,似乎万物都在沉睡,但是指战员们的心却平静不下来,他们心里燃着复仇的烈火,希望战斗赶快打响!

    六七个小时很快过去了,直到上午9点,干部们也有些沉不住气了。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到师部。有的反映战士们手脚冻麻了,再这样下去会影响战斗力;有的骂敌人吃了安眠药,睡不醒了;有的竟然请示让战士们到山沟隐蔽处活动活动冻麻木的手脚,免得增加非战斗减员。师政治委员季铁忠意识到,这是一种不利于战斗的情绪,必须赶快刹住。他对副师长肖剑飞说:“通知各团营,不要再打电话问了,有情况会立刻通知的。麦克阿瑟比我们急,人家急于结束战争,回国去过感恩节呢!我们一仗还没有打,就急成这样,哪行?”

    “水克火,忍克急,忍耐也是一种战术嘛!”师政委继续说,“要求各部队按隐蔽纪律和规定执行,不准乱动。现在不是一场平常的战斗,不要因小失大。为了防止冻僵手脚,可以利用躺、蹲、卧等各种姿势活动活动手脚嘛!”

    经过做工作,战士们的情绪刚刚安定下来,2架美国直升飞机就进入阵地上空,时高时低,有时低得都可进入步枪射程,在沟里沟外足足盘旋了有半个多小时。这两架侦察机刚飞走不久,南朝鲜一个营的兵力就向志愿军第370团2营4连前沿阵地运动。敌人走走停停,东张西望。直到距我前哨组仅20米左右,突然,连长掌握的重机枪、六〇炮开火了。顿时,阵地上所有的轻重机枪、冲锋枪、手榴弹一齐吼叫起来。进入阵地的敌人乱作一团,血肉横飞,我4连战士一跃而起,趁机发起了反冲锋,打死打伤敌百余人,俘敌30余人,拉开了黄草岭坚守防御战的序幕!

    敌人经过一番整顿,纠集了一个团的兵力,向我阵地展开集团性的冲击。4连阵地连续被敌人突破三次,敌人三次被4连打退。恼羞成怒的敌人在强大炮火掩护下,发起多路集团冲锋,第四次将4连阵地突破。4连战士与敌人展开了白刃格斗,再次将敌人赶出了阵地。从上午10时到下午4时,经过6个小时的激战,4连共毙伤敌人200余人。为保住阵地,4连自己也付出了很大的伤亡代价,于战后作了补充。

    第二天早晨8点刚过,敌人的15架飞机,黑压压地飞到志愿军阵地上空。瞬间,重型炸弹、燃烧弹骤雨般地倾泻下来。一时间,飞沙走石,烟雾腾腾,一块块大石头掀起几丈高。就在这时,敌人的地面部队在飞机的掩护下,从三面同时向4连发起了集团性的连续冲击。敌众我寡,面对强大敌人的突击,4连的兵力、火力只能集中应付正面之敌,结果敌人从左侧将我阵地突破。突破口正是连长和指导员指挥战斗的位置。连长身边仅有一个班的兵力,而拥上来的敌人却有30多个,并且接续之敌正在源源涌来。董连长急得眼里冒火,他夺过身边战士手里的机枪,傲然地站在工事里,端枪向冲过来的敌人横扫。仇恨的子弹发出愤怒的呼啸,扫倒了一个个猖狂进攻的敌人。指导员也用手枪向敌人进行射击,一枪一个,弹无虚发。通讯员、司号员都与敌人展开了激烈的搏斗。

    英雄的4连,尽管杀伤了大量敌人,但损失也越来越严重,连长身负重伤,指导员意识到敌众我寡,不宜久战。他命令连队边战斗边向南收缩。部队终于退到了一片乱石堆处,依靠一块块一人多高的巨石作掩护,形成了一个新的防线。这时,4连的阵地已被敌人占领一半,4连陷入敌人的四面包围之中。

    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设在敌人背后的伏击火力点开火了。骤然而至的枪声,疾风暴雨般从敌后扫来,打得敌人不知所措,蒙头转向。2营的十几门迫击炮也一齐吼叫起来,颗颗炮弹在敌群中爆炸,炸得敌人乱滚乱爬。4连趁机反击,经过7个多小时的鏖战,终于打退了敌人的进攻。

    为了保存实力,歼灭更多的敌人,师部决定将前沿阵地收缩,诱敌深入,进而聚歼。具体部署是采取三面布网一面开口的方法,即第370团于正面陈兵,用4个连防守,以5个连的兵力为预备队,发起反击后由预备队从正面打出去。第370团左侧是371团的2个营和372团的1个营,待正面反击后,他们靠近公路边的汶洞突击,卡断敌人的退路。为了不使敌人对我军的突然收缩引起警觉,我前沿阵地决定采取边打边退的办法,使敌人逐步入网,然后收缩网口。

    10月29日拂晓,敌机又遮天盖日而来,按照他们已经熟悉的目标,对志愿军阵地狂轰滥炸。40多分钟后,敌人步兵才开始多路出击。志愿军前沿阵地指战员,按既定作战计划,边打边撤,引敌深入。至中午12时许,敌人已深入志愿军阵地十四五华里。黄草岭遥遥在望,敌人更加起劲地进攻,但这时志愿军寸土不让了。敌人攻至下午3时,尺土未进,十分焦急。

    正在敌人一筹莫展之时,志愿军阵地上的山炮、迫击炮、六〇炮一齐呼啸起来,颗颗炮弹直向敌群飞去,顿时炸成一片火海。敌人惊慌失措,抱头鼠窜。炮击之后,志愿军9辆坦克沿公路冲了出去。与此同时,第370团倾全力发起反冲锋,居高临下,势如猛虎下山,杀得敌人七零八落,溃不成军。这次战斗共杀伤敌人500余人,击垮李承晚的第3师和首都师7个营,敌人的第24联队基本上失去了战斗力,我军阵地向前推进了6公里。

    这次反击战之后,志愿军第24师对作战部署重新进行了调整。为了不让敌人沿公路向纵深突击,确定以烟台峰为设防重点,并调军工兵营2个连协助第371团构筑工事,准备迎击美陆战1师的进攻。烟台峰位于通向黄草岭的公路右侧转弯处,与对面的727高地相呼应。站在峰顶俯视公路,任何目标历历在目。烟台峰是黄草岭的门户,也是敌人攻占黄草岭的必经之路。

    扼守烟台峰部队的对手是美陆战1师和南首都师、南3师一部。陆战1师师长奥利佛·史密斯将部队分兵两路:陆战1师主力和南3师残部直指黄草岭,另一部分兵力由古老里直取赴战岭。狡猾的史密斯不敢贸然进兵,首先指使南3师的一个营向烟台峰作试探性的进攻。

    10月30日下午,南朝鲜第3师的一个营由上通里向秋都里移动。当接近秋都里时,突然遭志愿军4连一个加强班的伏击。敌人误以为是志愿军主力,仓皇后退。当弄清情况后又重整旗鼓,在炮火掩护下开始大举进攻,终于夺取了秋都里。

    敌人攻占秋都里后,兵分三路:一路由南向北直攻烟台峰峰顶,一路于秋都里右侧沿山沟向烟台峰右侧的隐峰里进攻,另一路沿公路向烟台峰左侧攻击。三路敌兵齐头并进,对4连阵地呈夹击之势。为配合南朝鲜第3师的进攻,史密斯派出10架飞机在烟台峰及公路两侧不停地轰炸。李承晚的第3师依仗有飞机壮胆,便大肆进攻。4连指战员面对气势汹汹的敌人,毫不畏惧,沉着应战。当正面之敌攻至烟台峰脚下时,敌人的飞机大炮都失去了作用,进攻之敌被4连战士死死顶在阵地前沿,寸步难进。激战一直持续到黄昏,最后在团营炮火支援下,将敌人赶下山去。

    翌日8时许,敌人出动飞机20架向我第370团阵地滥炸,紧接着是重炮轰击。乘着浓烟烈火,300多名美国兵蜂拥而来,直扑烟台峰。4连指战员沉着应战。当敌人接近我阵地30多米时,我轻重机枪、冲锋枪、六〇炮一齐开火,弹如急雨,顷刻间打成一片火海。敌人被4连死死顶在阵地前沿。正在僵持不下之时,突然有敌人10多辆坦克从烟雾中钻出来,沿公路直奔6连阵地冲来。这时,我爆破组的两名战士抱着炸药包一跃而起,飞身向坦克冲去。“轰!轰!”两声巨响,前面的坦克像条死狗似的不动了,后边的坦克也不敢动了。两名爆破手光荣牺牲了。在“为战友复仇”的呐喊声中,敌我双方展开近战厮杀。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拼搏,4连再次打退了敌人的进攻。

    这样激烈的战斗持续了好几天,敌我阵地互有得失。

    11月5日,敌人向黄草岭发起了更猛烈的进攻。清晨8时许,30架敌机轮番在我黄草岭阵地上空轰炸。轻重炸弹、凝固弹纷纷倾落,阵地上飞沙走石。特别是敌机接连投下重磅炸弹,每个炸弹炸开的弹坑直径足有6公尺,深达近4公尺,几乎将我地面工事全部摧毁。2个多小时的狂轰滥炸后,紧接着几十门大炮一齐轰击。在强大炮火的掩护下,30多辆坦克沿着崎岖的山路,向黄草岭阵地冲来,形势十分紧迫。

    为了阻止敌人坦克沿路突破,以第372团第6连为主组成一个爆破队,队长由第6连连长李金山担任。爆破队分10个爆破组,每组7至10人,每人一包炸药,每组配有2至3挺轻机枪。在三距里到水田口北山约4公里的路程上,沿公路靠山边又挖了许多打坦克洞,并用草木、石块等做好伪装,不使敌人察觉。除此之外,朝鲜人民军的7辆坦克也埋伏在水田口北山的拐弯处,随时准备阻止敌人坦克前进。第124师还将50余门大炮组成了3个炮群,准备以先发制人的方法,砸烂敌人炮群。

    敌人恼羞成怒,飞机空中轰炸,坦克、步兵多路出击,企图分隔第372团的左右阵地,迂回到372团侧后去袭击。但是,敌人的美梦很快就化成了泡影。迎候在那里的朝鲜人民军坦克群一齐向敌坦克迎头射击,一连击毁3辆坦克。与此同时,我前边的爆破组一跃而起,用3包炸药又炸毁了2辆坦克,中间的爆破组积极配合,拦腰炸毁坦克数辆。敌人的坦克立刻乱了套,向前走不了,调头回不去,互相冲撞,有的竟翻到山沟里去了。

    敌人还是不甘心失败,过了一段时间又卷土重来。他们不敢冒进,而是缓缓地往上爬。爬爬停停,停停爬爬,还带着高音喇叭广播:“缴枪吧,‘联合国军’优待你们!你们现在是少弹缺粮,白送死,缴枪吧!”

    “打!给我狠狠地打!”隐蔽在阵地上的吴连长命令说。接着,阵地上所有的轻重机枪、手榴弹、冲锋枪、步枪一齐吼叫起来,织成了一片火网。打得敌人连滚带爬,直向山下逃命。六〇炮又送了敌人一程,溃敌横尸遍野。至此,敌人再也不敢向山上攻了。

    黄昏时分,军长吴瑞林来到阵地指挥所视察,并给指战员带来了好消息。他说:“西线歼敌1.5万余人,胜利地结束了第一战役。志愿军司令部命令我们撤出黄草岭,另有新的任务。黄草岭阵地由志愿军第9兵团接防。”

    13个昼夜过去了,多么不容易的13个昼夜啊!第42军以2个师的兵力,抗击了南朝鲜的第3师、首都师及美国海军陆战队的第1师和第7师。他们与朝鲜人民军一部在黄草岭、烟台峰激战13个昼夜,以坚决的阻击和6次反击制止了敌人的多次进攻,歼敌2700余名,粉碎了敌人迂回江界的企图,有力地保证了志愿军主力于西线的作战。

    20、38军军长梁兴初挨彭总骂

    11月13日,志愿军在大榆洞召开第一次党委会,各军军长参加会议,主题是总结第一次战役和部署第二次战役。就在这次党委会上,第38军军长梁兴初挨了彭德怀的一顿骂。时任作战处副处长的杨迪后来对此作了回忆:

    因为第一次战役旗开得胜,将敌人打退到清川江以南去了,来参加会议的各军军长都很高兴。

    第38军军长梁兴初见到我即笑嘻嘻地问:“杨迪,你准备了狗肉没有?我很想吃朝鲜的狗肉。”

    杨迪说:“梁军长,朝鲜的洞里(即中国的村)都被美军飞机炸毁了,我到哪儿去找狗呀。根据现在困难的条件,我尽我所能只准备了猪肉、牛肉罐头。”

    梁兴初军长说:“弄不到狗肉,那猪肉、牛肉也行,是不是还可以炒盘鸡蛋?”

    杨迪说:“梁军长,你尽出难题,我要管理处尽量想办法让你们几位军长大人吃好一些。”

    其他几位军长在一旁对梁兴初说:“老梁,你看这荒无人烟的矿洞,你要杨迪到哪儿去给找狗肉吃,不要难为他了,这不是在国内,是在国外呀!”大家都哈哈大笑。

    邓华、洪学智副司令员走来,对各位军长说:“你们不要太高兴了,给你们打个招呼,这几天彭总情绪不太好,我们大家都要小心点,要有挨批评的思想准备。”各位军长听后伸了一下舌头,都不说话了,跟随邓华进入彭德怀的办公室。看到彭德怀表情很严肃,大家的心情也就变得沉静了。

    会议开始时,彭德怀说:“今天开志愿军第一次党委会,主要是研讨作战问题,先请邓华同志发言,总结第一次战役的经验教训,然后将我们研究的第二次战役的决心与部署,向大家讲讲,大家讨论讨论下次战役这样打行不行。”

    首先,邓华总结第一次战役的经验教训,当讲到第38军向熙川进攻时,因误信后退的朝鲜人民军个别战士说熙川有一个美军黑人团而犹豫了,没有按原计划发起进攻。这时彭德怀打断了邓华的讲话。

    彭德怀很生气地说:“梁兴初!”梁军长一听是叫他,一下站起来答:“到!”

    彭德怀对梁兴初说:“你坐下,我问你,你是怎么指挥的?打熙川时,我们通报你们熙川只有敌南朝鲜军一个营,你们却来电报说熙川有一个美军黑人团,推迟了攻击时间,使敌人跑掉了。由于你们对敌情判断的错误,致使延误了时间,又由于你们行动迟缓,使球场的南朝鲜军2个团跑掉了。更重要的是没有能够迅速及时地插到价川、军隅里,完成战役迂回、截断敌人后路的任务。”

    这时彭德怀越说越生气,站了起来,来回走着,声音也大了,指着梁兴初说:“你们38军还是主力军,被一个美军黑人团吓住了,使这次战役关键的一着,没有起到关键的作用,你们是什么主力军?”

    梁兴初军长在东北野战军(即第4野战军)历来听到的都是表扬,从来没有挨过上级首长的批评,更没有当着这么多军长的面挨过批评,而且是毫不留情地非常严厉的批评。若依梁兴初的脾气,早就跳起来顶嘴了,甚至退出会场。但是,这是彭总的批评,是解放军副总司令,他早就知道彭总的威严,他既不敢跳起来顶嘴,更不敢退出会场。他坐在那儿脸红脖子粗,将头低得没法再低了。

    “梁兴初,都说你是打铁出身的虎将,鸟,鼠将!”彭德怀痛骂着没有切断敌军后路的梁兴初。

    梁兴初来开会时见彭德怀不与其握手便心知糟糕,但万万没有想到彭德怀骂起人来这么厉害!在上司和同僚面前,彭德怀竟一点面子都没有给他留。他的双腿不由得颤抖起来,眼睛盯着裤脚不敢抬头。这个从来都只得到表扬的名将又羞又怕,满身大汗淋漓,两只大门牙直在下唇上打哆嗦,臊得恨不能一头钻到地下。没想到彭德怀却还是不依不饶:“39军在云山打美国人打得好,40军在温井打南朝鲜军也打得好,42军在东线也打得漂亮。只有你38军,我让你往熙川插,你为什么不插进去?啊,为什么不插?一个黑人团就把你们吓尿了?38军是主力?主力个鸟!”

    连腮帮子都被骂得发抖的梁兴初再也忍不住了。骂梁兴初可以,骂38军不行,这是一支多么光荣的部队!军人的荣誉感使梁兴初不由自主地低声迸出一句:“不要骂嘛……”

    声音虽低,此刻鸦雀无声的会场却人人都听清了梁兴初这一句顶嘴,邓华心想完了,这下彭总可要发大火了,还敢顶嘴!果然治军极严的彭德怀雷霆大怒!

    “不要骂,老子就要骂!”

    啪,彭德怀一掌狠狠击在桌面上,笑傲沙场的众将个个噤若寒蝉。

    “你打得不好,我彭德怀就要骂你梁兴初的娘!我彭德怀要打得不好,你梁兴初可以骂我彭德怀的娘!”

    彭德怀不是虚言。他对部下严格,对自己更严格。陕北战场西府大败后,他曾在干部总结会上当众扯掉自己的军帽痛骂自己:“彭德怀呀彭德怀,你这个狗娘养的把马列主义学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样一个人是有资格骂人的。他继续恶狠狠地盯着不敢抬头的梁兴初:“你延误军机按律当斩!骂你的娘算是客气!老子别的本事没有,斩马谡的本事还是有的!”

    梁兴初再也不敢吭声了。

    梁兴初,江西吉安人,生于1913年,1930年参加红军,由班长、排长、连长、营长而升任团长,抗战时任过新四军独立旅旅长,解放战争时,由师长而升任纵队司令员,后任第4野战军第38军军长。

    梁兴初军长虽然没有跳起来、跑走,但他很窝火,这是他有生以来为了打仗而受到的第一次严厉的批评。散会后,邓华、洪学智副司令去安慰劝解梁兴初。

    洪学智副司令拍着梁兴初的肩膀说:“老梁,你要冷静下来,正确理解彭总的批评,不要窝火,下次打好仗,打个大胜仗向彭总报喜。”

    梁兴初说:“彭总不完全了解情况,38军不是孬种,我梁兴初也从来没有在战场上被敌人吓住过。”

    邓华副司令诚恳地说:“老梁,可不要有这么大的火气,你一定要冷静冷静,彭老总的脾气大家都知道,38军是彭总带起来的嘛,他很了解38军,也很了解你的,因此对你们要求也就特别严一些,批评也就重一些,你应该理解。彭总批评是批评,但对38军仍是很信任、很器重的,现在诱敌深入的正面阻击战,还是由你们来担任,下次战役(即第二次战役)从敌人翼侧迂回到敌人后方去,截断敌退路的主要任务,又是关键的任务,还是交给你们38军去执行去完成嘛。”

    在邓华、洪学智两位首长的劝说下,梁兴初逐渐冷静下来了。

    梁兴初说:“邓副司令、洪副司令,我梁兴初的脾气你们都了解,我从来没有为打仗挨过这样严厉的批评,的确是很难受、很窝火。但请你们放心,现在彭总令我诱敌深入,我一定要把美军诱进来,下次战役我们一定打出38军的威风来,给彭总看看他亲自带起来的38军是不是主力,我梁兴初是不是胆小鬼。”

    这黑人团是怎么回事?梁兴初又为什么感到窝火呢?

    38军是继42军之后从集安渡过鸭绿江的。按“志司”原指示,将作为战役预备队,在江界集训3个月,等候改换装备再投入作战。但是一入朝,情况就变了。“志司”命令38军迅速集结到熙川地区,然而当时只有军先遣队和先头部队337团以及派去熙川文明洞帮助朝鲜人民军抢救武器装备的338团到了前川以南,靠近了熙川,其余主力部队都在以每夜23里的速度在路上爬,白天又无法行军,唉,真是急死人哪!

    午夜时分,军指挥部到达江界以北的十字路口稍事休息,梁兴初命电台报务员与各师联络。但也许是因为各师在行军途中,电台无法沟通联络。恰在这时,“志司”的命令来了,一位译电员将一纸电报交给梁兴初。梁兴初拧亮手电筒匆匆读罢电报,又交给政治委员刘西元和副军长江拥辉等阅看。

    “志司”电报告知:西线南6师一部已占领熙川;南8师已占领宁远;南1师及南7师一部已占领宁边、龙山洞地区。而我各军除40军进至北镇以东、云山以北接近预定占领地区外,其余各军距预定占领区尚远。命令38军配属40军125师迅速集结熙川以北地区,准备歼灭南8师(该师即将由宁远地区进至熙川)于熙川及其以北地区。

    ——作战命令下来了,这是38军入朝第一仗,一定要打好!

    梁兴初当即和几个军的领导同志商议,决定以113师担任主攻;112师迂回到熙川以东包抄敌人,断其退路;114师为预备队。

    命令下达后,梁兴初心里乐观的想到:38军一向是四野的主力,现在到了朝鲜,一定得露一手,要旗开得胜!

    不料,就在这时,司令部送来112师发来的一封电报——这个偶然出现的事情,竟致使攻击熙川的作战计划受到了影响。

    原来,112师司令部渡过鸭绿江,进至满浦后,遇到了从前线撤下来的人民军的一个师,友军相见,分外亲热,又遇到了原来在112师打过仗后又回到朝鲜的老战友,便设宴招待了朝鲜人民军的同志。

    在吃饭的过程中,人民军一位同志介绍敌军情况,还说:“熙川让敌人占啦!”

    “敌人?什么人?”112师师长问。

    “黑人。”对方答道。

    “黑人?有多少人?”

    “千把人吧……”对方漫不经心地答道。

    也不知是这位战友搞错了遇见黑人的地点,还是夜间遇到敌人没辨清肤色,抑或是有意无意地吓唬一下新来参战的志愿军,总之,他说的情况引起了112师的重视:不是讲熙川守军是南朝鲜军吗?怎么跑出来个美国黑人团?

    于是,112师一封急电发到军司令部:“据朝鲜人民军的情报:熙川有个美国黑人团。”梁兴初接到112师的电报后大为惊讶:黑人团?还是朝鲜人民军的情报?莫非“志司”的情报不准?打美军黑人团可得慎重,他们的装备好,火力强,恐怕我们不宜轻举妄动。干脆,将此情况上报“志司”。于是,一封同样内容的电报又从38军军部飞到了志愿军司令部。

    10月25日上午10点多钟,大榆洞志愿军司令部作战室里气氛十分紧张。

    彭德怀正在询问着:“38军现在到了什么地方?”这时,作战处长丁甘如匆匆赶来,交给彭德怀一份电报,说,“38军说,熙川有个美国黑人团!”

    “什么?”彭德怀一惊,接过电报,匆匆看过,“你们看你们看,这个38军又出了情况,熙川又冒出一个美国黑人团!乱弹琴!”

    “给梁兴初发电,让他们火速围攻熙川之敌!不准再拖延!”彭德怀气得一跺脚,在地上踱来踱去。

    3天以后,志愿军39军对云山之敌构成了三面包围。40军已将温井以东敌4个营歼灭。我围困南6师7团准备打熙川来援之敌的计划未能实现,“志司”遂令118师将回窜至左场以南地区的南6师7团击溃,歼其大部。东线我42军阻击部队也在黄草岭、赴战岭与南首都师、南第3师和美陆战第1师展开激战,扼制了敌人迂回江界、增援西线的企图。然而,一个令人遗憾的消息传到了“志司”指挥部:38军28日由于112师未赶到预定位置,迟至29日黄昏才向熙川发起进攻,但熙川南8师已于该日凌晨弃城南逃。

    “追!让38军给老子追!”彭德怀大叫道,“命他们向球场、军隅里方向攻击前进,拿下军隅里,切断云山、温井地区敌人的退路,不使敌人撤至清川江以南!”

    梁兴初心里真是太窝火了。

    28日晚,338团已进至熙川外围,与敌遭遇,打死敌军1名,俘虏1名;337团也于熙川西北的馆岱洞与敌遭遇,毙伤俘敌17名。

    2个团均向师部请示,可否向熙川发起攻击?113师又请求到军部,只因112师没有赶到熙川以东的预定位置,梁兴初没有贸然命113师攻击熙川。等到29日112师赶到后,于黄昏向熙川发起攻击,部队很快冲进了熙川,结果只抓了些零散俘虏,缴获了一些物资。南8师已于29日凌晨撤离了熙川!

    经过对熙川抓到的俘虏的审讯,确认:熙川并没有所谓的美军黑人团,消息纯属讹传。梁兴初有苦难言,一个劲儿地在指挥部里走来走去,没有人敢打扰他,因为谁也不愿意在这种时候自讨苦吃,让军长劈头盖脸臭骂一顿。

    就在这时,“志司”的命令到了。作战参谋把报务员刚抄好的命令交给梁兴初,梁兴初就着木棚里的小瓦斯灯看了电文。

    “志司”命令38军迅速追击熙川南逃之敌,拿下球场,向军隅里攻击前进,切断敌人南撤清川江的通路,配合正面39军、40军歼敌作战。

    梁兴初命参谋铺开作战地图,他和刘西元政委、江拥辉副军长研究作战方案。

    这就是38军挨彭德怀批评的前因后果。

    21、盘点

    此役,中国人民志愿军将“联合国军”从鸭绿江边打退到清川江以南,毙伤俘敌1.5万余人,粉碎了麦克阿瑟在感恩节前占领全朝鲜的计划,初步稳定了朝鲜战局,并取得了以劣势装备同具有现代化装备的美军作战的初步经验。作战中志愿军伤亡1万余人,敌我伤亡对比为1:0.62。

    第一次战役是由敌我双方在运动中不期而遇打响的,彭德怀将其称为“遭遇与反突击战役”,西方的军事学家们把这场战役称之为“世界战争史上少有的遭遇战”。作战双方均在不预期的战斗中仓促接敌,是这场战役的显著特点。

    在“联合国军”方面认为的“干预的黄金时期已过”之时,志愿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跨过鸭绿江,其后作战部署在严重缺乏情报和战局瞬息万变中一变再变,最后,毛泽东、彭德怀抓住了“联合国军”分兵冒进以及其东西两军各自北进互不联系的弱点,确定了战役战略的东线阻击、西线进攻的总体设计。

    志愿军以战略上的后发制人和战役的突然性,将冒进至鸭绿江的敌人以迎头痛击,但是由于西线的志愿军与南朝鲜军队在温井地区的遭遇战过早地暴露了志愿军的位置和意图,令彭德怀预定的进攻没有完全达到目的。

    于是,志愿军在其主力没有全部到达指定位置的情况下被迫开始攻击。突破云山之后,曾产生过歼敌机会,但是由于第38军和第40军迂回路线上的严重受阻、第66军没能即刻抓住南逃的美第24师等原因而没有完全达成战役设想。但是中国军队在战斗中所持的独特战术使不了解这支军队的“联合国军”损失巨大,在一些局部战斗中,“联合国军”甚至处于崩溃状态。

    美军对志愿军的战术有如下描述:

    一、火力极弱,志愿军步兵除迫击炮外,没有装备更重的任何武器,但他们却能极好地控制火力,进攻美军和南朝鲜军的坚固阵地。步兵是攻击力的骨干,其步兵训练有素,惯于作战,特别擅长于夜战。伪装技术卓越,侦察员的侦察能力出类拔萃。

    二、其战法,通常是认识到自己火力的劣势,下工夫弥补这一不足,尤其是在夜间,他们的巡逻队在搜索美军阵地时成效显赫。他们拟订的进攻计划是从背后发起攻击,切断退路和补给线,然后从正面发动攻势。

    另外,还擅长于“倒八字战术”(俗称“口袋战术”)这种战术,就是预先采取措施阻止敌人的增援,然后诱敌进入“V”形之中,从两侧实施围攻,与此同时,另一支部队运动到“V”的开口处,以阻止任何逃跑的企图和阻击增援部队。用此种方法在温井、云山、楚山的战斗中取得了很大成功。

    防御极为顽强,土工作业能力和伪装技术都很厉害。

    三、山地行动能力特强,迫击炮使用得熟练,有克服困难的精神,富于欺诈手段。

    四、中国军队远比麦克阿瑟所嘲弄的“亚洲的乌合之众”要机敏老练。然而,还远不能称之为现代化的军队,可利用的弱点很多。

    从字面上看,美军对中国军队战术原则体会不可谓不深。有趣的是,在历时三年的朝鲜战争中,志愿军军事统帅屡次使用完全相同的战术,而“联合国军”屡次在其布下的“V”形进攻中惊慌失措。

    南朝鲜战史对志愿军的特点分析比美军更为详尽,主要是因为南朝鲜军在这次战役中挨打最多,损失巨大,从而体会更深:

    机动进攻战术:抓住敌人的弱点,发起突然进攻,进攻受挫时迅速撤退,以保持主动,避免胶着和拉锯状态,灵活运用兵力,迅速机动,重点进攻。

    尖刀突破战术:从狭窄的正面投入锐利的尖刀部队,形成强大的攻击尖端。第一线部队的突击力量特别强大,分成若干梯队连续攻击,利用肉搏战以减少敌炮火和空中攻击带来的损失。

    穿插分割战术:攻击部队穿插到敌军阵地内,将敌军阵地分割成若干部分后各个歼灭。特点是把大目标分割成若干小目标,在敌军阵地内形成“一点两面”的攻击态势,穿插到敌军薄弱部位实施袭击和强攻。

    随机应变的防御战术:主力置于后方的适当地点后,以少量兵力占领宽大正面,遇敌时抓住敌人进攻弱点迅速机动,撤出战场,给敌人以防御的印象,而实际上却以攻击行动进攻敌人,其主力不占领阵地,作战时具有极大的伸缩性,确保阵地地位。

    机动防御战术:边退边打,迟滞敌人,按阶段逐次抵抗,采用潜伏、袭击等积极手段,夺取小规模战斗的胜利,并利用宽正面、大纵深,实施多层抗击。

    其他战术:将敌完全包围,但尚不能以致命打击时,派出强有力的部队插入对方心脏,从里往外进攻,称之为“中心开花”;利用夜间以小部队从敌两个部队的接合部插入打击,趁混乱时投入大部队发起进攻;隐蔽的开进;吹哨子和军号,以压制打击敌方士气,振作己方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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