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最近这百年间,乾坤阁中动静频频,而此时钱凌云无端出现在占星台,伽罗这位逍遥自在惯了的上神,也不禁纳闷他的来意心思。
“凌云阁主,你何时对个凡人生死如此上心?”
“上神多虑了。先前凌云在碧宸宫中闲来观星,发现河图镇西面有异象之兆,好奇间,遂到此凑个热闹。”
白泽帝君在旁侧听,墨扇晃晃,宝蓝色的眸子碧色闪闪。
“阁主这一凑热闹,倒是凑出了个恻隐之心。只是阁主既然生出了这菩萨心肠,为何当时这么多无辜之人不度,非要度那鄞冽?”
“帝君真会说笑,缘分罢了。”
清笑扬起,钱凌云恭维不减。
“爱才之心,人皆有之,不然刚才伽罗界主也不会出手,助他兄弟二人出线四象龟海。论慈悲心肠,小神刚才的一手相助,倒显得多此一举。”
然,白泽帝君抿笑不答。
但不回答,不代表认同,只是懒得同个后辈计较罢了。
况且他刚才那一手,多不多此一举,一目了然。
“凌云阁主有心也好,好奇也罢,老身没打算多计较。只是你我既同属神僚,且又是长幼辈分,老身不免在此多唠叨一二。”
伽罗一改先前和颜悦色,话中露出几分界主威严。
“愿闻上神聆训。”
“像你这样的神族后起之秀,有几分抱负在心无可厚非,但得把控有度。所谓‘前因易种,后果难收’,这样的闲事插手多了,即使是跳出生死轮回的神魔,终会有遭应劫反噬的时候。”
清风徐徐而过,撩拨着伽罗一头如瀑青丝,和着她清淡的眼神,镇定而从容。
“大概是年纪大了,越发听不得什么腥风血雨的段子,只念着日子太平些。老身素来喜欢机敏聪慧的小辈,而你又是我界层管辖内的神仙客,约束什么的虽谈不上,但作为长辈,老身还是要提醒阁主一句:少欲无为,身心自在。有些东西,太过于执着,反而失了神族的逍遥味。”
“伽罗界主训诫的是,小神铭记在心。”
当时不知,钱凌云听了这话作何反响,只是等他这拱手一拜再抬头,轩昂的神态间已是一派月明清风。
伽罗眸光渐冷。
“想来这占星台上的哭声,怨声,再好的心情也给搅没了。凌云阁主,你自便。”
幽幽地扫了眼占星台上的光景,不少人神魂不在地瘫在地,患得患失地怨道着,错过这千载难逢的出线机会。
机缘不至,强求无果。
朝白泽帝君递上个去意已决的眼色,两人就一先一后地消散在钱凌云眼前。
转眼,已是万里相隔。
在白泽帝君的石扉洞天显出身形,伽罗也不客气,径直占了他的云榻,掏出一壶仙家佳酿朝口中送去。
“怎么,说教了个不懂事的小辈,自己心头反倒不痛快了?先前不是还夸赞他,机敏聪慧来着。”
随即化成身形的白泽帝君,满带调侃味地攀谈到。
“合宜的机敏聪慧,长的是神族气质,但过头了,就成了野心的酝酿罐子。”
“悟性深浅,全凭个人领悟,你操碎心也没用。话说回来,老姐姐您相比那钱凌云,今日也是反常得很。”
“我何时不反常?还很反复不定呢。”
伽罗哼哼一句,甚不以为意。
“是吗?我倒觉得,这数万年来,你没有比今夜更反常的。若非你出手,鄞冽那小子,根本没有出线的可能。”
随手在莲池中,摘下一朵开得正好的玉莲,把观片刻,帝君再度开口。
“那小子不仅像当年的他,而且身上,隐藏着动容漫天神魔的可能。老姐姐,小白可说到了点子上?”
“自作聪明。”
淡淡地回了句,伽罗依旧徐徐不急地品着酒,只是眸色间多了分深邃。
可能的结果很多,谁知道会不会打破当下平衡。
“说句你不高兴的话,既然怕,为何不掌控在自己手中,还要送他千华圣境?这小子身上,有股极可怕的凝聚力,驾驭在神魔两道间。”
“顺应。”
避重就轻了一番,伽罗终是回归到本心上。
“在极天岭我就说过,鄞冽此人的命数,不是你我能掌控的。凡人不是有句诗,叫‘抽刀断水水更流’,我们是阻止不了水的去向的。”
“老姐姐啊老姐姐,你比钱凌云那小子的冠冕堂皇,更官腔。若鄞冽不是你长久以来的期待,以他现在的道境,你动动手指头都可以令他死无葬身之地。其实本心上,你早就属意鄞冽出线,更甚至于,有意让他背负起更改整个神魔异世格局的期望;而至于钱凌云的中途插手,虽是出于个人野心,但你们目的终究是一致的。”
“话别说得这般死。”
从云榻上撑起身,伽罗显出了难得的严肃。
“我和钱凌云这等野心之辈,在鄞冽命途中或许有意图一致地方,但不代表目的相同。我伽罗只是个见证者,所做的事皆是顺应天命,绝不僭越半分;而钱凌云等野心勃勃之辈,目的却出于掌控,为制霸而备。可鄞冽这样的人,岂是他这等小角色驾驭得住的?若能被他人轻易掌控在手,就不能称之为希望。”
“唔,这样看来,老姐姐如今你虽是看透一切,却还是听之任之命运安排啰?”
帝君手间把玩玉莲一转,石扉洞天中,忽然荡漾起一场花雨。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命数绵延不息间,自会有这样承接关键转折的人出现,开创新格局。”
摊开玉手,接下徐徐而落的花瓣,伽罗玉颜间多了分恣意,随即将手心间的花瓣再次吹进花雨中。
“我何需忧,何需愁?庸人自扰。况且,鄞冽不是他,你知我知。”
“行。我一向随你,你说往东走,我绝不往西。因缘果报间,我因老姐姐你,也和鄞冽有了些前缘在先;既然你还他出线之愿,小弟我也得略尽绵力,表示点什么。”
伽罗眉头一蹙,当真未把白泽帝君这话参透,他蓝衫一挥,一青一红两道光芒就窜出袖口。
华光一落,宝儿和赤烈出现在伽罗眼前。
“唷,这不是鄞冽身边的两个小童子?什么时候被你用‘袖里乾坤’锁在袖中的。”
“某个时候。”
两位神尊面前,两个小娃娃倒是不敢多造次,端端正正地跪在地上,听候白泽帝君发落。
“你俩乃是我四象龟海的灵物,既然认鄞冽为主,理应追随其左右。今后,福兮祸兮,全凭天命,自己要多加小心。”
“是。”
挨个拂过他们的发顶,白泽帝君叹息一声,清袖再起时,白光湛湛地光球就包裹着两个小娃,冲出了石扉洞天。
(四象龟海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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