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金光在卧室中收放着，缓解着僵滞的气氛。
“一念无量，一念苦海。执着若苦，舍恶存善，方是心之大途。”
半响，死寂的卧室中响起声规劝。
“少道貌岸然假慈悲！白玉蟾，我赤烈盼手刃仇人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一双吊稍儿眼间精光迸射，说是狠绝，可一时间这手就是使不下去。
可对方，却是目光如佛，万千洞悉在怀。
“若贫道没猜错，你便是赤汐以前时常挂在嘴边的小曾孙，火凤赤烈。”
“别跟我提曾祖母！她老人家名讳从你嘴里说出，简直是种侮辱！”
或许是点中赤烈心中痛处，心中顿时恶念涌聚，手中拿捏不定多时的毒火针，就再次朝白玉蟾元婴眉心狠刺去。
可忽然元婴间金光大放，赤烈探出的手如陷入泥潭般无力，前也不是后也不是，僵僵地悬在空中。
进退不得间，急得赤烈破口大骂。
“贼道，要杀便杀，休要耍弄妖法羞辱于本尊！”
“贫道为何要取你命？无用。”
对人幽幽一叹间，忽然被金光包裹着右臂间，麻痛大作；手一抖，赤烈闷哼一呼，整个连连踉跄退后数步，摔跌在地板上。
而那枚毒火针，在金光的牵引下，“嗖”一下打在元婴背后的墙体上。
“心为仇蔽，灵窍难通。贫道敢在此断言，若你继续执迷不悟，将来难以证道飞升，求得正果。”
“我不稀罕！”
愤懑地从地板上爬起来，颇显狼狈的赤烈，继续宣泄到心中怒火。
“什么正果，什么将来，早在千年前便已化成泡影！我火凤族一脉上下，六十七条人命，尽数丧生在你天师教中恶徒屠刀之下；贼道，此仇不报，我赤烈有何颜面面对含恨九泉之下的族人！”
“那是否杀了贫道，你死去的族人就能复生过来，或是令天下万邪不存，正气长存？”
严声反盖对人威慑，白玉蟾提起天师威严质问上蠢蠢欲动的赤烈。
“你可曾想过，你这六十七名族人不惜以死相拼，护你一人渡过厄难，为了什么？仅仅是为了报仇而生，等你杀尽所有该杀之人，大仇得报，那届时你又该何去何从？”
金眼一睨，不怒自威。
“回答我！”
“我——”
倏然间，赤烈卡住了满心言词，一时间还不了嘴。
“火凤一族，乃飞禽百兽之掌。你身为一脉传承，不思潜心悟道，福泽苍生，反而一门心思扑在报仇雪恨这等愚钝至极的事上；不仅辱没了火凤一族的尊贵，而你这千年修炼，也算是白修了！”
白修千年？倏地一股荒诞感，在赤烈心中蔓延开，引得他肆意妄为地狂笑。
可渐渐的，这笑声中弥散着凄苦，执拗的气息。
“我知道，我修千年万年，也不是你这贼道的对手；你强我弱，眼下你说什么都是有理！可我赤烈有什么错，难道我火凤族的灭族之仇，仅凭你三言两语，就能一笔勾销？我只知道血债血偿，即便正道不容，我又何惧堕入魔道，一偿宿愿！”
“愚不可及！”
训骂间，白玉蟾对这火凤赤烈，有着怒其不争的懊恼在心。
“若不是念及故人赤汐的苦心，贫道今日，真想替火凤族教训你这不肖子孙！你可知，当年你曾祖母为何会奉我为主，随我修行，进而成为我天师教中镇教灵兽？”
“自是你这欺世盗名的贼道，用花言巧语诓骗我曾祖母，进而害得我火凤族落得如此凄惨境地！”
赤烈双拳紧握，愤怒一回。
“顽固！”
白玉蟾正声一驳斥。
“世间令人臣服的手段有千千万，但真正令人心悦诚服，只有‘对错’二字而已；修道在于修心，道家人追求的无上大道，不过是修个心境澄明，对错不失偏颇。你曾祖母是具大灵智，大慧根之灵物，她伴我跟前修行，不仅是为追求梦寐以求的正果，更是为得悟真法，助你等族人早日摆脱红尘沉沦之苦，求得大自在！她的道，在渡化万灵的广搏，不在个人之私。”
“可最后，她老人家换来的，还不是灰飞烟灭的凄楚下场！这就是你道家人所谓的‘慈柔’之道？”
撕心裂肺一吼，像是把心中积聚已久的怨气一股脑发泄出来，但，随之而来的怅然感，将他隐忍多时的哭泪一同逼出。
何为道，道在哪，他浊心难明。
“道家有云：孤阳不生，独阴不长，天地万物，无独有偶，方可生生不息。同样，道存正邪，亦是这样的道理。守正僻邪匡扶正道间，身为捍道者，为道殉身在所难免；你曾祖母逃不开这样的重责，贫道亦是如此，为证大道，就有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大觉悟。”
“我不懂，我也不想懂！”
瞬时，失控的赤烈跪在地板上，双手紧捂着耳朵不停地撕喊着，表情痛苦不堪。
“小火凤，你不是不懂，而是不愿面对，更不愿放下。”
长长一吁，白玉蟾声色沉沉。
“就像你曾祖母当初，为何舍身相救鄞冽一般。她虽有执念，但仍为式微的正道做出了选择，遂将肃清正道的重责交付于鄞冽。你这一年多跟在鄞冽身边修炼，对你是个休养生息的机会，同时也见证他成长的契机，贫道不信，你领悟不到你曾祖母的苦心。”
一道金色烟气，幽幽窜至赤烈跟前，在他眉心处一点，火元珠便随之被引出体外。
“鄞冽虽知你非真心臣服，但仍不计前嫌，将凤族圣物火元珠归还于你，且传你混元金卷真法助你修行；而同样，你三番四次地相助鄞冽度过危难，不正是你们主仆渐渐生出相通灵犀的最好证据？你在鄞冽身上，早已看得了道之希望，只是你仍为仇心所困，不敢大刀阔斧地跟随鄞冽一同追寻罢了。”
白玉蟾凝观了火元珠许久，忽然念力一动，道道金烟将赤烈从地上托起间，而空中火元珠顿时红芒一耀，又再次钻入他的眉心处。
“鄞冽身上，承载了太多人的希望，他不能败，更不能死在这里；小火凤，与其在仇心中消沉下去，不如和贫道一同静心见证你的主人，能在这神魔异世中开创出怎样一个不同的格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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