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书言嘴角一扬，喜怒不形于色。
他倒是好闲情逸致，这个节骨眼下，还有兴致摆弄花花草草。
“属下见过鹿护法。”
躬身一敬，同样气定神闲的口吻，让对方听不出什么端倪来。
眼皮微微一抬，未作多留恋，鹿秋鹤淡淡说到。
“坐。”
“谢鹿护法。”
还以拜谢，霍书言倒是大大方方地在对面蒲团间落坐下身，一边等着在旁侍奉的婢女奉上香茗，一边兴致盎然地瞧着鹿秋鹤这摆弄花草的手艺。
一片叶子，用白色的棉布反复擦拭十多遍，在光线下反射出的绿油油之色，如块色泽上成的老玉，一尘不染。
静等了几分钟，婢女沏好茶，兰草也被鹿秋鹤擦拭的焕如新生；放下手中多时忙碌，不徐不疾地在金盆里净过手，这才慢悠悠地抬起头。
“没你们什么事儿，都退下吧。”
端着纹刻精致的玉茶碗，霍书言微微侧过头，便撞见那一脸尴尬的李昊。
鹿秋鹤口中这“你们”，自然将他含在内；一口茶微微含在口间，想着李昊那被受冷落的无奈样，这茶突然变得无比香醇。
“咔嚓”一声中，叶边枯萎的兰草叶被无情地剪掉，而鹿秋鹤清冷的目光也骤然抬起，对上对面的霍书言。
“看样子老夫交托给你的事情，你是十拿九稳了？”
嘴角弯弯，清笑随未散尽的茶清香扬开，露出沉稳之色。
“属下也以为，鹿护法不急。”
谁该着急，霍书言眼下心中自有一把标尺，衡量得出形势。
蓦地，鹿秋鹤眼角笑纹晕开，虽笑着，却如敛蕊不开的花朵般不过分展露。
这小子够沉得住气，他以为此番霍书言前来是报喜邀功的，可经他多时暗中观察，倒是像一幕开锣前的大戏，欲显不显，噱头下得十足。
“不就是等老夫给你个脸，开这个口。说吧，事情进展到什么程度。”
而霍书言未答，笑一笑，再次端起跟前的玉茶碗。
揭开盖子悬在空中，凝聚在茶盖上茶水，股股汇集在茶盖中心；霍书言瞧了片刻，忽然当着鹿秋鹤的面，将盖中央的茶水倒回玉茶碗中。
随即，将大口茶送口腹中，放下茶盏；再抬头回望上鹿秋鹤时，那清朗柔面上，多了几分意味深长的笑意。
这小子在卖弄什么关子？
稍许狐疑盘桓在心中，紧盯着霍书言间，再次回想着刚才那连串动作；忽然，一阵拨云见日的清明感，在疑心中大肆窜起。
“真得手了？”
厉声一问间，蒲团间鹿秋鹤不似先前的气定神闲。
霍书言刚才的举动，分明是在暗示自己，他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对鄞冽下了魂毒！
“一半。”
心机这东西，用得适当是高明；但过头，那就是招人嫌的下作。
霍书言很好地把握了这个度。
“两天前，这魂毒就已经顺利进了鄞冽的肚子；计谋是得逞了，但是眼下鄞冽是好是坏，属下却着实定不了这个谱。”
“你确定？”
鹿秋鹤提起些威严，再次向霍书言确认到。
“毒是我下的，也亲眼瞧着鄞冽将混着魂毒的酒水饮下，下毒成功，毋庸置疑，属下敢以项上人头担保。”
“那鄞冽手上的混元金卷，你可弄到手？”
最关键的话展露人前，鹿秋鹤等待间，神色显得格外激动。
“鹿护法，我先前说了，这事儿只成了一半。您老想要的混元金卷，眼下自然还在鄞冽手中。”
“既然你拍胸脯说人中了魂毒，那你小子还有什么闲情逸致跑老夫这来？就不怕竹篮打水一场空，让这无上真法旁落他人？”
一手板子甩在桌案上，鹿秋鹤顿时飙了。
“怕，怎么不怕。这事儿的成败，可关系到属下的运途，我比鹿护法更上心。”
人前镇定不减，霍书言依旧端坐在蒲团上。
他心中明白，这一招狠手，并不是着眼于下毒过程，而是结果；若在未确认鄞冽的死讯前，他们的筹谋，都不算成功。
故先前，他并不急着在鹿秋鹤面前邀功，也无功可邀。
“奇怪的是，这两天似乎鄞冽的宿舍中，并未见什么动静。听我大哥杨信说，鄞冽是出远门寻药炼丹去了，人此刻并未在青鸾镇中。”
“一派胡言！老夫还未听说过，有何能人身中魂毒后，能安然无恙的！你这耳根子也太软了些吧，不怕是你那义兄编得谎话讹你？”
滑天下之大稽！
魂毒阴毒无比，无药可解，他宁可相信霍书言顾念兄弟之义，下不了这狠手。
怒火冲面的鹿秋鹤，如火神下凡般，威严凛凛杵在霍书言对面端详；眉眼间，若隐若现地浮动着杀气。
“属下敢这么说，自然有法子应证这话间的真假。”
不打无把握的仗，霍书言既然敢言明，自然有自己的一套自圆其说。
“鹿护法可是忘了，鄞冽先前击败您的爱徒齐萧，取而代之其星主身份。若人此刻真中毒身亡，鄞冽在神魔英雄榜上的排位，也会随之消失；可先前来时，属下还查探了番神魔英雄榜上鄞冽的排位，他的名字，依旧还在第34名星主位上。您老若不信属下所言，可亲自查验一二。”
瞬时，鹿秋鹤面色一怔。
神魔异世中的所有修炼者，都是受过魂印，名入魂册中的；一旦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不仅在异世中诸多心血努力付诸东流，且生前存在痕迹也会随之抹尽。
而鄞冽的名字仍在神魔英雄榜上，这便最好的说明了，人此刻还活着。
正在鹿秋鹤百思不得其解时，霍书言不徐不疾地递来眉目。
“毒，绝对是给鄞冽下了，而属下也不怀疑这魂毒有假；但眼下鄞冽人还活着，也是不争的事实。鹿护法，属在下想鄞冽不死的原因，会不会是那册无上真法混元金卷的缘故？”
头一昂，鹿秋鹤满面潮红怒色，消褪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死灰之色。
“不掩其实的说，混元金卷中真法，属下也领略一二皮毛。这卷无上真法中，不仅记载了许多夺天地造化的神通禁术，且分门别类地阐述了神魔阵营十六职业的修行法门，要诀；如今鄞冽身中魂毒而不死，或许得了金卷真法的启悟，得了什么解毒之法？唯有这等可能，才能顺理成章地解释鄞冽当下的不死之秘。”
牙一咬，鹿秋鹤眼中精光迸射。
混元金卷中的内修篇，定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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