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着头，双手在颤抖。
我记得他曾对我说过的故事，他说他很穷，他口中的阿泽却是富家出身，童话故事中他们往往是会打破一切在一起的，但现实不是童话故事。
“好。”我说，“你今天好好休息吧。”
我正打算起身，顾思平却叫住了我，我望着他，他的仰头看我轻声说，“你陪我一起去吧。”顿了顿他接着说，“我担心自己会失控。”
“好。”
我躺在周锦身边，一侧的小床里夏珍正好好睡着，周锦就如同孩子一般牵着我的手，仿佛还是一个孩子，这样作态的他让我觉得有点可笑，仔细想想，我们的前半生确实太累了。
“你不能不去吗？”周锦拉着夏珍的小手说。
我们此刻在刚刚吃完早饭，夏珍一开始对周锦有点好奇，还有点害怕，但在周锦没有下限的逗她之后，她就抱着周锦的手不放了，夏珍现在看周锦的眼神有点像动物园里的珍奇动物吧。
“不行。”我说，“顾思平之前帮了我很多，他既然要求我陪他去，那我就不能拒绝，你在家里好好看孩子，回来给你买好吃的。”
我捏了周锦的脸一把说，“你想吃什么，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来。”
“我想吃你。”周锦吻了一下我的指尖。
我拍拍他毛茸茸的脑袋说，“在夏珍面前不许这样。”我披上外套便出门同顾思平汇合了。
“我已经和周泽约好了。”顾思平突然在车上说。这一点我是知道的，我猜他要说的并不是这句话。
“我和他说我想知道他母亲的事情。”顾思平说，“他说他的记忆中没有母亲，他太小了，什么都不记得，我听到他说这句话很难受，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记得阿泽了。”
“阿泽不是因为产后抑郁症吗？”我安慰道，“周泽确实太小了。”
“我没有在怪他。”顾思平说。
我们和周泽约在周泽店铺附近的一家幽静的咖啡店里，我在外面已经从玻璃窗里看到了坐在那里的周泽，他没有穿西装，穿了杏色的衬衫，现在的他似乎没有棱角了。
我跟在顾思平后面走进了这家店，我们一进门周泽就看到我们了，他站起来望着我们，等待着我们走过去。
顾思平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谨慎。
“你好，我是顾思平。”顾思平走到周泽跟前伸手说道，“和你妈妈……是朋友。”
周泽微笑着握了握他的手。
“做吧。”周泽说，他看了我一眼，对我点点头。
我们三个人坐下以后就陷入了沉默，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爸爸有说过你妈妈是怎么去世的吗？”顾思平终于开口，只是我觉得他这个问题有点残酷。
周泽垂下眼睛摇摇头，他似乎在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说，“我从没听说过我还有一个妈妈，虽然我怀疑过自己并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可没想到竟然是真的。”他说完这些话以后就平静了，我想这些话已经郁结于他的心里很久了吧。
“他们对你不好吗？”顾思平问。
“没有不好。”周泽淡淡地笑了一下，“只是有些冷淡，就像是面对邻居家和亲戚家的孩子一样，不论优秀还是不优秀都不在意。”
“我明白了。”顾思平叹了一口气。
周思似乎想要掠过这个话题，他在顾思平再一次开口的时候问道，“我妈妈是怎么样的人？你们为什么会分开？她又为什么会嫁给周思？”
顾思平不再追问周泽了，他闭上眼睛似乎陷入了回忆，他说，“你妈妈不漂亮，但她是个很优秀的人，那个年代很乱，和现在不一样，她出身好，最乱的时候也没吃过什么苦，她念书多，也帮了不少人，和家里人的想法不太一样，她当时还搞了个识字班呢。”他说到这里笑了一下。
“后来你们为什么会分开？”周泽问道，我总觉得他的反应有些平淡，但是仔细想来周泽与他的亲生妈妈，还有顾思平是完全没有一点接触的，就算是有血缘关系，我们也不得不承认感情是需要培养的。
“她父母看不上我。”顾思平说，“我是个凭借脸拐带他们小姐的坏人，然后就被装进船里送到国外去了，之后你妈妈就结婚了，在生下你以后得了产后抑郁症自杀了。”
周泽听到他母亲自杀时表情变了变，不过也没有再说什么。
“我不知道你母亲是怎么离开的。”顾思平说，“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问问你的父亲。”他顿了顿又说，“以后有机会的时候我也会问的。”
“我知道。”周泽点头说，迟疑了一下接着说道，“谢谢。”
周泽看起来很平静，平静到甚至在说一个无关的人，顾思平倒是有些不冷静，他的眼睛红红的，抿着嘴唇，我觉得他似乎对周泽的态度有些不满。
“那我先回去了。”周泽站了起来。
顾思平也立刻站了起来，他说，“我送你回去吧。”
周泽看了顾思平一眼，顾思平说道，“你是阿泽的儿子……”他还有半句话没说出来。
“好。”周泽说，“我们一起打车回去吧。”他实在是个很温柔的人，我可以肯定他的车子现在一定就停在外面，因为我注意到他说要走的时候看了窗外一眼，手放在口袋里动了一下，我听到了钥匙的声音。
我们在车子里都很安静，很多话都在之前说完了，周泽似乎为了避免尴尬一直盯着窗外。
“到了。”周泽在一栋公寓前下车，对我们挥手。
“你现在住在这里？”我和顾思平也下车了，顾思平大概不愿意走吧，还想多看看周泽。
“嗯。”周泽又笑着补充了一句，“还有三十年的贷款。”他这个笑容很像是自嘲，他变化太大了，以前的他是绝对不会这么说话的。
“你想和我走吗？”就在此刻顾思平插话道。
我和周泽都愣住了，没想到顾思平会这么说，我们转头盯着他，可他好像并没有被我们的情绪影响，他只是盯着周泽说，“因为你是阿泽的儿子，所以我也把你当成我的儿子。”
“不用了，谢谢。”周泽说，“我现在很好，比之前所有的人生加起来都好。”
“周泽，你怎么才回来！”就在此刻我突然听到周思的声音，紧接着就有一个人一把揽住了周泽的肩膀。
果然是周思。
他现在比以前落魄多了，虽然也穿着名牌服装，可全身上下都脏脏兮兮的，想必应该几天都没打理过了。
周思看了一眼周泽，就把目光投向了我和顾思平。
“哟，这不是夏樱吗？”周思讽刺地说，“早听说你结婚生孩子，之前还想着什么时候去看看你，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这位就是你丈夫？年纪比我还大吧。”
多年不见，他还是这么不会说话，想让人揍他。
“我是夏樱以前的领导，夏樱怎么女人怎么说呢？”周思滔滔不绝的说起来，好像他现在还是我领导似的，他一边拉着周泽一边同顾思平说话，“哎，你这个人有点眼熟啊。”
他这句话一说出口我也顾不上在心底鄙视他了，立刻转头看顾思平，顾思平也看着我，对我点了点头。
“我们走了，周泽。”我和周泽打了一声招呼就立刻上车了，等顾思平上车以后，就立刻催促司机开走了。
我转头看周思，发现他们还没走，一直盯着车子。
周思的话让我不安。
“我从没见过他。”顾思平开口道。
我点点头笑道，“就算是见过也没关系，现在的周思只是丧家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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