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江湖-“看我把它扣出来当泡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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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春的夜晚乍暖还寒。下午铅灰色的云层就把天空布满了,此时飘起了丝丝细雨,尽管密度不大,但落在身上还令人不胜寒冷。

    铁子刚从“遍地风流”酒楼出来时头有点晕,被冷风一吹,他感到很舒服。傍晚陈志杰打来电话,请他喝酒,其意甚诚,实在推脱不过,他只好去了。

    酒桌上他还要喝白开水,陈志杰哪里应允,说不喝酒就是不给他面子。话说到这个份上,这酒就不能不喝了。平日里半斤八两酒醉不了他,可今日不知怎么搞的,只喝了三杯就感到头有点晕。刚才陈志杰要开车送他回去,他说想蹓跶蹓跶,不坐车。

    “带钱了没有?”陈志杰掏出几张大钞给他。

    他急忙说:“带着,带着。”把递过来的钱挡了回去。

    陈志杰冲他诡谲地一笑:“那就好好玩玩,恕不奉陪。”把车一溜烟地开走了。

    他知道陈志杰想到歪处去了,冲着绝尘而去的奥迪笑骂了一句:“狗日的,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已是华灯满街,夜生活很热闹。眼前突现一片流光溢彩的霓虹,原来是踱到一家夜总会门口。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姐迎上前来,媚笑着拉住了他的手:“大哥,进去玩玩吧。”

    他虽然喝得有点高,可脑子还是很清楚的。他甩掉小姐的纤纤嫩手:“去,一边去!”小姐变了脸,冲着他的背影骂了一句:“酒鬼!”

    他懒得理睬,信步上了二环路的立交桥,桥上风头很大,几乎没有什么行人。桥下车流如梭,车灯的光柱不时地扫过来,把桥上的景物照得忽明忽暗,闪闪烁烁。桥中央的栏杆边站着一位年轻女子,虽然看不清眉目,但从那苗条的身影中可以判断她一定很漂亮。

    铁子信步朝前走着,与年轻女子的距离越来越近。他的判断没有错,年轻女子显得很单薄,却颇有姿色,尽管这时节不无凉意,可她已是短裙薄衫了,这使她身上的曲线很美,弥散着一种诱人的娇柔。

    铁子觉得年轻女子十分的眼熟,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突然,年轻女子双手抓住栏杆,一条腿也搭了上去。

    她要干什么?难道要寻短见?铁子意识到事情不妙。佛语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不是佛门弟子,却不能见死不救。他三脚并作两步疾奔过去。他是练功的人,身手极其迅捷,年轻女子刚抬起另一条腿,被他一把抓住了。

    “放开我!”年轻女子尖叫起来。

    铁子不管不顾,手中一使劲,硬是把她从栏杆上拽了下来。年轻女子跌到在地上,铁子急忙把她搀扶起来。她竟然打了铁子一个耳光。铁子一怔神,她转身又攀住了栏杆,要翻过去。铁子慌忙从后边抱住了她的腰。俩人一同跌落下来。

    铁子一个鹞子翻身站立起来,恰在这时一束车灯照射过来,他失声惊叫起来:“春玲,咋是你!”

    春玲坐在地上,掩面而泣。铁子急忙把她扶起来:“你这是咋的了?”

    春玲只是哭,不搭理他。铁子着急起来,抓住她的肩膀摇着:“给我说,是谁欺负你了!”他意识到一定是有人欺负春玲,不然的话春玲绝不会寻短见。

    “是你!”春玲哭着,用拳头打他的胸脯。

    铁子懵了,不明白自己何时得罪了她,傻愣愣地站在那里,任凭春玲打他。

    一束手电光照射过来,随即是一声喝问:“干啥的?”

    是巡夜的警察,疾步走了过来,用疑惑的目光看着铁子。铁子避开警察的目光,他不喜欢别人用这样的目光来看他。

    “你跟我走一趟。”警察威严地说。

    “为啥?”铁子只好把目光又对住了警察。

    警察说:“因为她打你。”

    春玲急忙把拳头缩了回去。

    “走吧。”警察用命令的口气说。

    “你搞错了,她是我的……”铁子欲言又止,他不知该怎样来表述他和春玲的关系。

    “她是你的什么人?该不会是你的女朋友吧?”警察的话语中有着明显的嘲笑。

    铁子涨红了脸,不知说啥才好。这时春玲开了口:“我不是他的女朋友。”

    “我猜得没错吧。”警察得意地笑了。

    春玲又说:“我是他的老婆。”

    笑纹僵死在警察的脸上,半晌,他醒过神来,恼火地说:“你俩在耍我呀!”

    春玲陪着笑脸:“大叔,对不起,我们因家屋事闹了点小矛盾。”

    警察的态度缓和下来,可还是用训斥的口气说:“吵架不在家里吵,跑到这里来干啥?这里可不是吵架的地方!”转身走开了,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赶紧回去,桥上风大得很,当心冻感冒了。”

    春玲急忙说:“谢谢大叔,我们马上回去。”

    警察走远了。铁子嘟哝说:“他比我大不了几岁,你咋的就叫他‘大叔’,太吃亏了。”

    春玲挖了他一眼:“不叫好听的,他就要把你抓到派出所去。”

    稍顷,铁子又追问:“到底出啥事了,快告诉我。”

    春玲垂下头,半晌,说:“你有钱吗?借我些。”

    “多少?”

    “两万”。

    铁子没想到这么多,铁柱回家时他把手中的钱都给了铁柱,现在还真的没钱。他忍不住问:“你要这么多钱干啥?”

    春玲有点不耐烦地说:“你别问那么多,就说借不借。”

    其实她不愿意让铁子知道这事,铁子若是知道这事,一定会去找大胡子打架。上次为表哥杜兴旺的事,铁子跟哥哥和沈大壮一伙打了一场仗,铁子还被拘留了。

    铁子知道春玲是个犟脾气,不肯说的话你就是从她嘴里掏,也掏不出来,便不再追问。

    “你几时要钱?”

    “明天下午”。

    “这么急。”

    “嗯。”春玲点了一下头。

    “那好,明天我给你送去。”

    “不,我去你那儿取。”

    俩人走下立交桥,铁子说:“我送你回去吧。”

    春玲摇头。铁子执意要送,春玲说啥也不肯。她明白铁子的心思,苦涩地一笑:“你放心,我不会再干傻事的。”

    这时一辆出租车过来,春玲招手拦住。她临上车时又叮嘱一句:“你明日上午把钱准备好,我过来取。”

    “没问题。”铁子帮她关上车门。

    春玲从车窗伸出头来:“天冷,你也早点回吧。”

    铁子点点头。

    出租车开走了。铁子望着消失的车影,怅然若失……

    吃罢早饭,铁子来到了写字间。他拿起一份杂志翻着,目光却不时地望门口瞟。

    一日三餐,杨玉环都是和铁子、舒芳、王嫂在一张餐桌上用餐。三个下人最初都不肯,他们都有自知之明,觉着没有和老板在一起吃饭的道理。杨玉环说住在一个屋檐下就是一家人,哪有一家人在两张餐桌上吃饭的道理。他们不能不听她的。时间长了,他们都觉得是一家人了,在饭桌上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刚才吃饭时,铁子就心不在焉,几次想张口问舒芳借钱,但觉得在饭桌上不好开口,把到口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此时此刻他焦急不安地等着舒芳,现在他还是两手空空,若是舒芳没钱借他,他得另想办法。常言说,应人事小,误人事大。过会春玲来取钱,他要是拿不出钱丢脸事小,误了春玲的事咋办?不由他不着急。

    舒芳终于来了写字间,铁子急忙站起身,迫不及待地说:“小舒,借我点钱。”

    “多少?”舒芳掏出了钱包。

    “两万。”

    “这么多,急着用吗?”

    “急着用。”

    舒芳略一思忖,随即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他:“这张卡里面有三万元,你自己去取吧。”又把密码告诉了他。

    铁子刚要走,又被舒芳叫住了:“这张卡一次只能取三千元,我把存折给你,到柜台一次就可以取出来。”舒芳打开加锁的抽屉,拿出一个存折给铁子。

    “谢谢,谢谢,你可帮了我的大忙。”舒芳如此帮他信任他,真让他感动。他接过存折,连声道谢。

    舒芳笑道:“跟我说这话就太俗气了。是不是家里盖房的钱不够了?”她以为铁子借钱给家里。

    铁子将错就错地点点头。他也不愿意把借钱的用途告诉舒芳。直觉告诉他,如果说借钱给春玲,舒芳不一定借钱给他。

    “你跟杨总说一声,我有事出去一下。”

    “放心,你快去吧。”

    铁子匆匆走了,直奔银行。银行里取款的人不少,排队耽搁了些时间。取了款,他匆匆返回,还没进写字间,春玲就来取钱。

    一见面春玲就迫不及待地问:“铁子哥,钱呢?”

    铁子把钱给了春玲:“不够的话你再来找我。”

    春玲点了一下头,把钱装进包里。

    “进去喝口水吧。”铁子说。

    “不啦,我那边还有事。”春玲转身就走。

    “路上当心。”铁子冲着春玲的背影再三叮咛。

    “放心。”春玲回头冲他笑了一下,又转身匆匆走了。

    铁子呆呆地站在那里,目送着春玲。他意识到春玲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否则她不会这么慌慌张张急急忙忙。她到底遇上了什么难事?他猜不出来,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春玲打工的红玫瑰酒店他去过两次,也见过老板大胡子一面,直觉告诉他大胡子不是个善主。他曾提醒过春玲防着点大胡子,有啥事就给他打电话。春玲笑着说:大胡子和他哥一样,看着相貌凶,其实是个好人。他说,防人之心不可无。难道春玲被大胡子欺负了?他真是放心不下。身后忽然有人说:“别在那儿傻站了,早就走远了。”

    铁子回头一看,是舒芳。原来舒芳站在窗前一直看着窗外这一幕,春玲走了她才出了写字间。

    “你是给她借钱?”

    “嗯。”

    “她借这么多钱干啥?该不会是吸毒吧。”

    铁子突然火了:“你瞎说啥哩!”

    舒芳说:“你发啥火,我又没说她的坏话嘛。”

    “你是不是还嫌没给她头上浇一盆屎!”铁子恼怒地掏出存折塞到舒芳手中:“你放心,借的钱和利息我会一分不少的还给你!”扭头就走。

    “铁子!”舒芳冲着他的背影大声喊叫。

    铁子没有回头。

    委屈的泪水一下子涌出舒芳的眼眶……

    春玲把钱交给了大胡子,让他点一下数。大胡子把两沓钞票在手上掂了掂,扔在桌上,冷冷一笑:“你的本事不小嘛。”

    春玲没有吭声,她转身想回房间收拾一下东西走人。

    “慢着!”大胡子喝喊一声。

    春玲站住了脚。

    “想走?没那么容易!”

    春玲急道:“票我倒挂了,你还要怎么样?”

    “这几个月你吃我的住我的,总不能一拍屁股就走人吧。”

    春玲愣了半天,口张了张,又闭住了。她想质问大胡子,她在这里干了几个月,难道白干了不成?她气得嘴唇直哆嗦,却说不出话来,屈辱的泪水在她的眼眶里直打转转。

    “你再拿五千块钱,就可以走人。”

    春玲紧咬着嘴唇,强抑着不让泪水流出来。

    大胡子狞笑道:“赵小姐,不要哭嘛。我相信你的能力,一夜就可以挣到五千块钱。”

    春玲再也忍不住了:“你不是个东西!”

    大胡子哈哈笑了:“你算说对了,我不是个东西,是人。”

    “你就不是人,是畜牲!”

    大胡子脸色陡然一变:“你是啥?是婊子!还不如我这个畜牲!”

    春玲气哑了,泪水泉涌而出。

    “你当了婊子还想立贞节牌坊?也不尿泡尿照照,看看你是个啥货色!还跟老子假正经,拿三捏四的。老子给你捧场是看得起你……”

    啪!一个清脆的耳光扇在了大胡子的脸上,让他闭住了臭嘴。大胡子一怔,呆望着春玲。春玲的脸色白里泛青,全身哆嗦,血贯瞳仁。大胡子用那么恶毒的语言辱骂她,比一刀一刀剐她还难以忍受。她完全被怒火攻了心,奋起一击。

    大胡子醒过神来,面露凶相:“婊子客,你敢打我!”伸手抓住她的长发,猛的一揪,揪下一绺长发来。他就此还不肯罢休,扬手又要打过去。这时就听有人猛地喝喊一声:“住手!”

    大胡子一怔,手在半空僵住了,转头一看,一个个头高挑,剽悍英武的年轻人疾步奔了过来。春玲看见,扑进小伙子的怀中,叫了声:“铁子哥!”委屈的泪水流了一脸。

    大胡子见此情景,冷笑道:“我就说隔了一夜你胆子就这么肥了,原来是又拉了嫖客,只怕是中看不中用。”

    春玲走后,铁子心里一直慌慌的,觉得要出什么事。加之舒芳说春玲可能吸毒了,虽是说者无心,可他却听者有意。他离开舒芳,去追春玲。他到底迟来了一步,春玲已受到大胡子殴打和辱骂。

    铁子怒骂一声:“你这个混账东西!欺负一个姑娘算啥本事!”

    大胡子凶凶一笑:“她还是个姑娘么?X都让人日成敞口子了!”

    铁子勃然大怒:“驴不日的东西,你嘴放干净点!”

    大胡子哪里把他放在眼里:“狗日的敢跟老子叫板,看老子不废了你!”一个直拳迎面打了过来。

    铁子把春玲推到了一边,侧身躲过。大胡子又是一拳直奔铁子的面门。他十分恼怒,出手十分凶狠。铁子急侧身子,大胡子的拳头走空,身子往前扑去。铁子急转身,对准他的屁股就是一脚。大胡子一个狗吃屎扑倒在地。

    大胡子挣扎了半天,爬起了身,嘴角已见了红。他用手背揩了一下,往地上啐了一口,血水中有一颗白牙。他的眼睛变得血红。他作皮条客多年,雄霸一方,哪里吃过这样的亏,大风大浪他闯了无数次,今日怎么甘心栽在这个毛头小伙的手中。他哇哇叫着挥拳又扑了过来。

    大胡子身胚笨重,腾挪不灵活,加之功夫也不到火侯,铁子是会家不忙,身体如狸猫般的灵活迅捷,三躲两闪把大胡子的恶拳一一化解。他瞅准大胡子一个空档,飞起一拳,正中大胡子的心窝,大胡子如一个大麻袋似的摔倒在地。

    这一脚踢得实在太重,大胡子挣扎了半天没有站起身。铁子蹲下身子,狰狞地一笑:“要不要我扶你起来。”

    大胡子呼呼喘着粗气,瞪眼看着铁子。

    “你别这么看我,要不服气就来金翡翠找我,我奉陪到底。”

    春玲走上前来,拉了铁子一把,示意他赶快离开。她知道大胡子还有一伙哥们弟兄,怕那伙人赶来铁子吃亏。大胡子把目光移到春玲身上,射着凶光。铁子一把揪住他的胡子,咬牙切齿道:“你眼睛瞪得跟牛卵子似的想干啥,看我把它扣出来当泡踩!”说着手指伸向大胡子的眼睛。

    大胡子惊恐地闭住了眼睛。春玲急忙说:“铁子哥,别别……”

    铁子只是吓唬吓唬大胡子。他收回手:“看在春玲的面上,今日儿饶你一回。往后若是再敢胡作非为,当心我废了你。”说罢拉着春玲就走。

    春玲说:“我的东西还没拿完呢。”

    “你取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片刻功夫,春玲取东西回来。大胡子躺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春玲跟着铁子扬长而去。

    两天后,铁子接到春玲的电话,春玲让他去她那里一趟,并告诉他了地址。他问有什么事,春玲说有人给她介绍了份工作,请他过去帮她拿拿主意。那天分手时,他告诫过春玲,找工作一定要谨慎。现在春玲让他去,他不能不去。杨玉环不在,他走时给舒芳说了一声。舒芳问他干什么去,看他的眼神很是疑惑。他不喜欢舒芳用这种眼神看他,不高兴地说:“你是纪检书记?管这么宽。”

    舒芳没有理会他的讽刺,又问:“是不是和你的春玲妹妹去约会?”看来刚才的电话她听到了。

    铁子有点生气了:“是又咋样?”扔下嗔怨他的舒芳,抬腿走了。

    找到了地方,铁子才知道春玲在东郊的一个城中村租了个套间。小客厅的餐桌上摆满了酒菜,十分丰盛,春玲扎着围裙还在煤气灶上忙活着。看到他,春玲眉梢眼角都是笑。他笑道:“找到啥好工作了,这么高兴?”

    春玲说:“咱先不说这个,先吃饭。”

    铁子看了一眼桌上的酒菜:“请客呀,还有谁?”

    “就你一个。”春玲解下围裙,擦干净手,一下打开了两瓶红葡萄酒。两人面对面坐下,她给铁子斟了一杯酒。铁子说:“我不会喝酒。”

    春玲说:“你别骗我了,我早就知道你会喝酒,我没钱,买不起你喜欢喝的五粮液。”说着给自个也斟满了一杯酒,举起酒杯,“这杯酒感谢你在终南县救了我。咋的,你不端酒杯?”

    铁子有点明白了,春玲是为了感谢他备下的这桌酒菜。这个情他不得不领。他举起了酒杯。两只酒杯响亮地碰了一下。春玲一饮而尽,并把酒杯朝他亮了一下。他笑着喝了这杯酒。

    春玲又斟满了一杯酒:“这杯酒感谢你借给我两万元钱。”碰了一下杯子,又一饮而尽。

    铁子也喝干了酒。

    春玲又斟上第三杯酒:“这杯酒感谢你从大胡子手中救了我。”又响亮地碰了一下他手中的杯子,又喝完一杯。

    铁子有点傻眼了。他没想到春玲这么能喝,手中的杯子斟满足有二两哩!

    春玲催促他:“喝呀,要不吃口菜再喝。”

    喝酒应该是男人的专利,怎么能输给女人。他笑了一下,嘴唇挨住酒杯轻轻一吮,酒杯就见了底。

    春玲笑了,俏丽的脸蛋被酒精滋润得灿烂如花。她抓起酒瓶又斟酒,铁子劝道:“少喝点,葡萄酒后劲大。”

    “这点酒算个啥。你知道吧,我在大胡子那里干的就是专门陪人喝酒的活。”春玲说着又拿出了两瓶酒。“妹子今日格陪你喝个一醉方休。”说罢,又给嘴里灌了一杯。

    铁子以为她真的能喝,就不再劝。又喝了两杯,他见春玲脸红脖子粗,眼里发光,这才知道她喝过了。再劝她已经晚了。

    春玲让酒精烧得话多起来:“今日格我请你喝酒,不光是因为你救过我、帮过我。铁子哥,你真是个好人,我经见的男人不算少,可跟你比,那些男人都是臭狗屎。你是条汉子,是个好男人。”

    “春玲,你喝多了。”

    “我没喝多。”春玲笑得一脸灿烂:“我心里明白着哩。我有句心里话一直想跟你说,可怕你拒绝,我就没敢说。酒能给人壮胆,今日儿我就多喝了几杯,我觉得我这会儿胆大了,啥话都敢说了。铁子哥,你想知道我给你说啥心里话么。”

    铁子点点头。

    “我喜欢你。”春玲眼里突然放出一种异样的亮光:“我昨晚做了个梦,梦见咱俩在一起,你搂着我亲嘴哩。”

    铁子喝的也不少,听了这话心头蹿起一股火苗,但他还十分清醒理智。

    “春玲,你真的喝多了,不要再喝了。”铁子抢下春玲手中的酒杯。

    春玲却一把拉住他的手,发亮的乌眸盯着他问:“你喜欢我么?”

    “喜欢,我一直把你当作我的妹妹看。”铁子说的是心里话,春玲长得跟小芸十分相像,在他内心深处,他把春玲当作了小芸,小芸就是春玲,春玲就是小芸。

    春玲摇头:“不,我不要你把我当作你的妹妹。今日儿我要你改变你的这种想法。”说着站起身就往铁子怀里倒。

    铁子急忙扶住她:“你休息吧,我该走了。”抽身要走,春玲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把整个身体吊在了他的胳膊上:“我不让你走,你得听我把话说完。”

    “好,好,你说,我听着。”铁子知道她喝醉了,哄小孩似的说:“要不,你先躺下休息一会儿吧。”

    春玲拉着他的手不放:“那好,我躺下可以,你得和我一块儿躺下。”

    “你说胡话了。”铁子挣脱她的手:“春玲,你真的喝醉了。”

    “我没醉,我知道你是嫌我脏,我是陪男人喝过酒,和男人谈过恋爱,也被男人摸过,可那是被逼的呀……”春玲呜呜地哭了。

    “我没嫌弃过你。”

    “哪你咋不要我哩?我真的是女儿身,不信你来试试。”

    “你说傻话了,你是我的妹妹呀。”

    “我不是你的妹妹小芸,我是春玲,是赵春玲!”

    “不,在我的心中你就是我的妹妹,哪有哥和妹好的?”

    春玲抹去泪水:“从今往后我不再叫你哥了,我叫你的名字。铁子,你要了我吧。”说着走到铁子跟前。

    “不不不……”铁子慌忙后退一步。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不要求你娶我,我只想和你好,做你的情人。你答应不答应我?”

    铁子不知说啥才好,钳着口。

    “你是不是不答应?那你就只和我好这一次,权当我答谢你的救命之恩哩。”春玲说着就要脱衣服。铁子慌了,急忙拦住她:“春玲,你冷静点。”

    “我就这么讨你嫌吗?”春玲瞪着眼看着他。

    铁子避开春玲的目光,他心里乱成一团麻。春玲喝醉了,失去了理智。可他没有醉,不能失去理智。春玲是他的妹妹,他怎么能趁人之危,做出不该做的事呢。

    春玲又呜呜地哭了,哭得十分伤心。

    铁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春玲按倒在床上:“你喝多了,好好休息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给她盖好被子,逃也似的走了。他怕再呆下去不能把握自己。

    整整一天铁子都魂不守舍,满脑子都是春玲的影子。舒芳发觉他有点不对劲,问他怎么了。他搪塞说有点不舒服。杨玉环在一旁说:“是不是感冒了?上医院看看吧。”

    他说他感冒从不上医院,从不吃药,抗一抗就过去了。

    舒芳撇着嘴说:“恐怕不是感冒,是心病吧。”

    这话刺到了铁子的痛处,他恼怒道:“是啥病关你啥事,要你操哪门子心!”

    舒芳也恼了:“我愿意操心,你管得着吗!”

    “狗逮老鼠多管闲事!”

    “我就要狗逮老鼠!你还能咋样?”

    俩人戗戗起来。杨玉环感到十分诧异,厉声道:“你俩今天是怎么了?都吃了枪药啦!”

    俩人都自知失态了,相互白了对方一眼,偃旗息鼓了。

    跟舒芳吵了一架,铁子的心情好了一点,过了不多久,心里又慌乱得不行。春玲昨天的举动很是异常,酒是喝得多了,但不至于那样嘛。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不由他不牵挂。

    铁子晚饭都没吃,就急匆匆打的去了春玲的住处。一路上他胡思乱想,如果去了春玲还跟昨天一样要和他上床,他该怎么办?他十分清楚春玲不是水性杨花的女人,她是真心爱他的。可自己爱春玲吗?他曾好多次在心里问自己,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他也曾拿春玲和舒芳做过比较,甚至与杨玉环做过比较,如果让他从这三个女人中挑一个做妻子,他想他会挑春玲的。因为春玲最了解他,最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更重要的是春玲和他都在同一块黄土地上成长起来,都生活在最底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最适合他。舒芳虽然也生活在最底层,但对他的家庭及家乡那片黄土地并不了解,与他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隔膜。可他为什么要拒绝春玲?他真的把春玲当作亲妹妹了吗?扪心自问,这是借口,他内心深处还是把春玲当作了卖笑女,不愿接纳她。设身处地地想一想,自己如果是春玲,又能怎样去选择呢?春玲完全是被命运和生活所迫,她是无辜的。

    思前想后,铁子在心里暗暗打定了主意,去了以后别说春玲怎样对待他,他一定先要拿出男子汉的气度、胆魄和血性,豪气冲天地对她说:“我喜欢你,要娶你做媳妇。”

    到了目的地,铁子叩响了门。开门的是房东大嫂,认出了他:“你是来找春玲的吧?”

    铁子笑着脸点头。

    “她走了。”

    “走了?”铁子愕然了,急忙又问:“上哪儿去了?”

    “不知道。”

    “你咋不问问她?”铁子急了眼。

    房东大嫂说:“我问了,她不肯告诉我。”

    铁子傻了,好半天,又问:“她没留下啥话?”

    房东大嫂摇头。

    铁子呆呆地站在那里,来时想好的一肚子话烟消云散了,脑子里一片空白。房东大嫂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顿生怜悯同情之心,要他到屋里坐坐喝杯热茶。他醒过神来,冲房东大嫂苦涩地一笑以表谢意,拖着沉重的脚步默然地离去。

    他信步在街上走着。城市的夜生活已经拉开了大幕,街上车水马龙,红男绿女双双对对勾肩搭背地从他身边走过,欢声笑语不时地撞击着他的耳鼓。他似乎看不见这些靓丽的色彩,眼前只有春玲的影子在晃动。

    鬼使神差,他来到了二环路的过街天桥上,他恍惚看到春玲在桥中央朝他笑,疾步过去,天桥上空无一人,哪里有春玲的影子!他在心里呼唤:“春玲,你在哪里?”

    没人能回答他。他下意识感觉到春玲再也不会见他了,他永远地失去了春玲。是他伤了春玲的心,春玲是带着失望和怨恨离开古城的。他真恨自己,恨自己一点也不懂春玲的心。

    他伏在栏杆上,竭力地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任凭泪水汹涌而出,在被痛苦扭曲的面颊上肆意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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