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记得,还记得那年她胃出血的模样,疼的小脸儿铁青,若非他出去打电话都她也许就那样蜷缩在洗手间直到疼死在那儿,那雪白的脸,发青的嘴唇和从唇边溢出的血,让他在一段时间里只要看到她都会觉得浑身的内脏在抽搐,在绞痛,他深刻记得她从手术室里出来的时候医生闷着声音说,“先生,我必须以一个医生的责任告诉你,你的妻子从阎王殿里回来了。”
那时候,他站着一动没动,他没有摔倒,因为那时候他觉得他什么都能做到,也能不让她死。可是现在,他没了那个勇气,他已经失去了她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啊!
“先生。”
秦玖倒吸冷气的声音传来,说,“您的脸色太差了。”
是啊,秦慕笙没有这样失态过。
他没有理会秦玖的提醒快步走进医院大厅,然后是急救室的方向,脚步沉稳的如同往常。可谁知道他的心慌乱成什么模样,他留下一个信念,相信她一定不会有事,才支撑着自己一如既往。
半个小时后,急救室的门打开,挂着吊瓶睡着的舒安被推出来,他冲上去看到她还好好地,才松了口气面对艾伦特。
“秦,你失态了。”艾伦特幽蓝的眼睛深邃的看着眼前的人。
他紧抿薄唇一语不发,盯着艾伦特不动。
“哦放心吧,安只是急性胃肠炎,然后发烧有点儿厉害,我已经给她输液了。”
“她有过胃部大出血。”
他冷冷的提醒。
艾伦特耸肩,点头,有点儿生气,“我对我病人的病历很清楚,秦,但我确认这次安只是急性胃肠炎,是因为过度疲惫的缘故。”
他想起poem说,“她要把两个月的戏在一个半月内全部拍完,好尽快回去请你吃饭。”
傻姑娘,就为了请他吃饭,什么时候不可以呢?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那么累?累坏了,疼的还是她不是吗?
病房里很安静,天边已经泛出鱼肚白。秦慕笙看了眼手表,凌晨五点钟了,这可真是个折腾的夜晚啊。他有些疲惫的在她身边坐下,轻轻抚摸她有些苍白的小脸儿,无奈的叹息,却终究忍不住看着她就笑了,真是个傻孩子。
她睡得很安稳,就像在他怀里的时候,他拉着她的小手,心里一次次的说着舒安,以后再也没人能伤害到你,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哪怕一点儿都不行,哪怕是我自己都不行!
经年,他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他。当初他总觉得全世界都不可以伤害她,只有他可以,可现在,即便是他自己也不能。他深深记得昨夜喝酒时候她看他的眼神,那样疼痛,她说,“秦慕笙,你是陈世美。”
抛妻弃子,其实他舍不得,可除了暂时这样他又能怎么做?
“先生,天亮了。”
秦玖站在门口提醒他,目光落在舒安沉睡的脸上,心中是千般滋味。她终究是找回来了,用她过人的毅力和倔强把她的秦慕笙找回来了。
天亮了,白雪公主要变回灰姑娘,秦慕笙要做回慕萧。
他眉目深沉,恋恋不舍的轻轻放下她的手起身,在她额上温柔的印下一个深沉长久的吻。然后转身,面容恢复往日清冷。
“阿笙,你要走了吗?”
忽而,身后响起软软的声音,带着些许听不清的沙哑。他身影一顿,听到她颤抖的有些厉害的声音说,“阿笙,能不能带舒安走呢?”
他回头,看着她,面无表情的掩盖下心早已融化成柔情,他很想回去拥抱她,可是暂时,还是不行。
她爬起来,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轻轻的说,“阿笙,我们昨晚都忘记带安全套了,要是我怀了你的孩子,怎么办呢?”
秦慕笙的表情顿时溃散,变得有些错愕,也有些心疼。
她却依然认真的说,“我不想一个人带孩子了,阿笙。”
秦慕笙听到他的心理防线臣弟崩溃了。孩子,是他对她一生的亏欠。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是他双手染血的亲手逼她打掉,他犹自记得那一天她染满鲜血的羽绒服。他们的第二个孩子是她害怕被他打掉而偷偷生的囡囡,可是他没能在囡囡的童年里给过她一点父爱,更没能给过舒安一点呵护和丈夫的责任。
她下床大概是想朝他过来,秦慕笙快步过去把她抱回床上,她望着他,很仔细的凝视着他。
“阿笙,你昨天真的没有带安全套。”
他一愣,看得出她表情认真的没有半点儿玩笑的意思。他微微蹙眉,她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俯身把头埋在他怀里,带着哭声说,“阿笙,我后悔了,我想要你负责了,我知道我很坏很过分,可我真的不想离开你,真的不想!”
她哭了,她说的话,在别的女人身上他不是没有听到过,可是要舒安说出来他却那么心疼,他本该是他呵护在掌心,永远舍不得受丁点屈辱的女孩子啊!
“舒安,乖。”他有些干涩的安慰她,却不得不说,“我暂时不能带你走,可是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回来,行吗?”他撑开她俯下身抵着她的额头,真诚而笃定的看着她湿漉漉的大眼睛商量。
她抬着眼睛看着他,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那么干净,干净的深处却渐渐染上了哀伤,他看到她从他怀里滑落,看到她像是再也没有依靠的瘫倒在床上,她问他,“阿笙,其实,你已经不爱我了,是不是?”
他蹙眉,一把抱住她的肩膀让她坐起来看着自己,她低着头,眼底闪烁的泪花几乎要从通红的眼眶里溢出来,他心疼的捧起她的脸,那泪顺着她苍白的小脸儿落进他手心里,她被迫抬起眼睛望着他,望进他黝黑的深潭中。
“舒安你记住,我只爱过你一个人,三十年,只爱过你一个,而且永远永远都不会爱上别人。除了你,我更不会碰其他女人,你记住,用心记住!”他的语气那么强硬,强硬的像是要把这句话刻在她心里。
她颤抖着,像是感觉到他镌刻的力量,抬着的眼睛里忽闪忽闪着星星般的光芒,她张了张嘴,颤了颤,被他深深的吻住了。那略带凉意的唇片扫过她粘着泪水的唇片,像是一剂安定,注入她心底。
秦慕笙终究是离开了,去做他的慕萧,舒安坐在病房里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觉得刚刚那种安心的感觉似乎也随着他的离开,被带走了一点儿。
人家说,爱的太深,就容易不安,或者她就是因为爱他爱的太深,太害怕再次失去他了吧?他们彼此都失去过对方一次,而这却是她第一次听到秦慕笙说爱她,那样的感觉,真的会让她觉得幸福。
原来曾经以为的不爱,不过是撒着娇,等待对方亲口说出爱。
舒安是急性病,在医院呆了三天就出院了。正好赶上休假,poem说她不必去公司报到,建议她应该去美国看看囡囡。给女儿打了电话,听到女儿撒着娇说想她,舒安那颗本来就柔软的心更加软了,答应女儿近期就到美国。
可是离开这里就意味着很久都见不到秦慕笙,虽然在这儿也未必见得到,但好像这里毕竟存在着他的气息,会让她觉得更加安心一些。
正在踌躇的期间,百里东给她打电话,说曦云老太君的生辰,在家里备了小宴,请她也到家里共同乐呵乐呵。
传说中曦云老太君在百里家那几个孙子里虽然只喜欢百里东一个,但却很喜欢和小辈人一起,故而她的生辰宴会邀请舒安去倒也说得过去。唯一让舒安觉得别扭的就是上回老太君那明里暗里讽刺的言语。倒不是她小心眼儿,实在是她本也就无意所谓‘攀附’他们百里家,所以那些话听来就特别刺耳。
大概是预料到舒安会‘记仇’,百里东在电话里一再解释,“安,你别介意好吗?奶奶那么说绝对没有针对你的意思,否则,这回也不会让我请你过去,你说是不是?”
本来舒安以为百里东不过是借着曦云老太君的名义请她,如今听来倒好像是真的曦云老太君请她过去。可这又是为什么呢?她上一次明明好像很不喜欢她的样子。
“阿东,你让我想想吧。”
既然没想清楚,舒安就决定暂时不答应百里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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