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刑报告-无章节名: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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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5年1月24日,辛普森案正式开庭审理。首先由控方陈述。作为主控检察官,玛霞·克拉克女士一上场便显示出了不俗的专业水准。她以简洁的语言和高屋建瓴的气度对案情进行了陈述。她一点也不啰唆,因为在她看来,这个案件并不复杂,证据充分,语言便显得多余。她的论证主要在于以下几个方面。其一,警方在北洛金汉街360号辛普森住宅发现的血迹、物证——特别是血手套,与案发现场吻合,足以说明辛普森与妮可和隆纳的死有直接关系。其二,至今没有人能够证明事发当晚的十点至十一点之间,辛普森在什么地方。其三,辛普森的左手有被锐器割伤的痕迹。最后一点,就是辛普森有虐待前妻的前科。“不能认为警方的怀疑是没有道理的。”克拉克女士说,“我想,只要是一个正常的、稍有理性的人都会做出这样的判断——辛普森有罪,他以极其残忍的手段谋杀了与他共同生活十年之久并且生育两个孩子的妮可和这个女人的男友隆纳。辛普森的逻辑就是,这个女人虽然法律上已经不再属于他了,但仍然要像黑社会分子那样霸占着她。如果谁和这个女人有染,那么他就把他们杀了!”

    玛霞·克拉克继续指出,1994年6月12日晚上十点左右,辛普森偷偷溜出了自己的住宅,开着他的白色野马车前去妮可的住处,然后他用自己早已预备好的钥匙打开了门,进行了谋杀。事毕之后,他又神不知鬼不觉地返回了自己的住地。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他做完这一切完全够了。

    证据似乎在有力地支持着检察官。在所有的证据中,最重要的自然是那一双分散在两个现场恰好又是配对的带血的皮手套。而且,这种牌子的皮手套是辛普森所喜欢的,在过去妮可离婚前使用的信用卡购物记录上,也证明她的确为辛普森购买了这种品牌的皮手套。现在,这双皮手套上留有的血迹,经化验,血型和红细胞酶型都与辛普森相符。而辛普森的左手又确实被割伤了。另外,这只手套上还有妮可和隆纳的头发、隆纳衬衫的纤维以及辛普森车毯的纤维。

    警方后来还在辛普森卧室里找到了一双深蓝色的袜子,那上面的血迹经过DNA鉴定,也是妮可的。

    另外,在南班迪街875号现场,警方还发现了可疑的鞋印。后经检方痕迹专家鉴定,这种鞋印为意大利产的布鲁诺·马格利名牌鞋,规格为12号,与辛普森的鞋号一致。这种型号的鞋在全球只有299双的销量,而且销售地点也很有限。

    玛霞·克拉克女士指出:“来自数学的、物理的以及其他科学的证据,无不指向了被告O.J.辛普森。”

    据此,检方要求辛普森本人对6月12日晚的活动出面作证。但是,辛普森援引了美利坚合众国《宪法第五修正案》有关条款,即不得强迫自证其罪,予以拒绝了。

    辩方的陈述于第二天,也就是1月25日开场。

    首席律师约翰·柯克伦的开场白同样是精彩的。这位著名的黑人律师素来以稳健的作风著称。他用一种听起来很轻松的语气说:“这个案子最有趣的地方是有罪的证据太多了,但是多过了头,就到了可疑的地步。”

    此语一出,法庭上就引起了唏嘘。

    柯克伦指出:被害人妮可和隆纳皆为身强力壮的青年,身中了二十多刀。经过我们的法医专家波顿博士看过尸体解剖资料后的分析,他们在被害前与凶手是经过至少十五分钟时间的搏斗的,既然是搏斗,那么就是双方的殊死较量了,也就是说,凶手必然就会受伤。可是辛普森除了左手指处留有小伤外,别无他碍——他的身体经过专家检验,没有任何受到伤害的痕迹,这该怎样解释呢?

    还有,柯克伦律师继续指出,这个辛普森给人留下的印象是非常愚蠢的一个作案者。他扔掉了血衣和凶器,却要执拗地带回一只血手套,而且还把另一只与其配对的留在另一个现场;他扔掉了血鞋,却要带回一只染血的袜子;他事先预谋了杀人,却还要坚持为自己找一个目击证人——他不是预约了出租车司机在6月12日晚上十点三十分之前来接他去机场吗?试问,还有如此愚蠢的谋杀犯吗?

    陈晖感觉到,这场世纪审判至此才是真正的开端。辛普森一案未雨绸缪到今天,总算是真的下雨了,而且一上来,雨势就很猛。但陈晖预感到这不会是一场暴风雨或者雷阵雨,极有可能像黄梅天气,时大时小的雨将持续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人心发霉。

    这个春节记者去了一趟西藏。春节期间,他人在雪域高原,手机信号几乎失灵,和所有的朋友都断了联系。那时他就觉得自己是一件无人认领的包裹,扔在了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谁都不愿动手打开。好在阿里的风光还在,蓝天白云和雪山碧水使他抖落掉了久居城市的晦气。在那些明丽的黄昏里,记者很容易想起落城女警官妩媚的身姿,并由此幻想出许多浪漫的情形。昨天,陈晖一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收听电话的录音。他的人缘不错,春节期间朋友拜年问候的电话,就听了近半个小时。但是在这些电话录音里没有出现柳青的声音,这让他多少有点失望。他想这个女人还真的有些骄傲,既然这样,那就自己主动拨过去好了。这一次,他还是直接打进了女警官的办公室,结果却拨错了分机的号码。那边也是一个女声,问找谁,陈晖说我找柳青。对方就说,你等等,我去喊。过了会,柳青的声音就有了,女人上来就问:是陈晖吗?

    陈晖说:你怎么就知道是我啊?

    柳青说:我有预感。

    陈晖说:我喜欢你这样的预感。

    柳青说:你有什么事吗?

    陈晖说:难道给你打电话就非得有事情吗?

    柳青说:这是单位的电话啊。

    陈晖说:这个时候你们也该下班了吧?再说春节刚过嘛。

    柳青说:你这人很奇怪,春节的时候怎么就听不见你的声音呢?

    陈晖说:我去西藏了,才回来。

    柳青说:你可真滋润啊。

    陈晖说:你最近过得好吗?

    柳青说:我挺好的啊。

    陈晖说:昨天我在西直门地铁口,遇见一个女的,侧面很像你……

    柳青说:你大老远的来电话,就为说这个?

    陈晖说:这还不够吗?不过我得告诉你,也许过几天我就飞落城了。

    记者还真不是在开玩笑,在那些电话录音里,有一个是《说法》杂志主编老何来的。他说落城大学最近有一件事值得关注:一对大学生,恋爱中出了点麻烦,女孩子怀孕了。校方认为这是不正当的男女关系,违反了校规,于是就将他们双双开除了。老何说如果陈晖对这件事感兴趣,应承了采访任务,编辑部就不再联系别人了。这倒是一个机会,陈晖想,可以去看看那位漂亮的女警官,问题是后者不买账怎么办?即便是一个男人勾引女人,也应该是事不过三的。但是刚才电话里一听到女人的声音,陈晖就觉得,男人的那点尊严在这个时候就未必显得重要了。

    电话挂断,落城的柳青也一样感到心里不是滋味。这个电话是期待中的,但没说几句就这么挂断了,似乎意犹未尽。女人眼前浮现出的还是第一次见到男人的那个样子,戴着棒球帽,牛仔裤,夹克衫,口袋上挂着刚摘下来的墨镜,背着一只很大的包,总是一副行色匆忙的样子。对这个形象,女人说不上什么特殊的感觉来。她愿意欣赏这个形象,却又不能完全接受那个男人。

    那时候大家都下班了,柳青还坐在沈蓉的办公室里。一会儿,沈蓉从食堂拿了两份盒饭回来了,陈晖的电话就是她接的。于是这女人进门就问:柳青,刚才那个男的,听口音像是北京的啊?

    柳青就点点头。

    沈蓉又问:是你男朋友?

    柳青说不是。她说:我和这个人也就见过两面。

    沈蓉突然就感叹道:这么远,人家还这么惦着你啊。

    柳青说:他爱惦着就惦着吧。

    沈蓉说:怪不得,上回肖秘书的事你一点也不感兴趣呢。

    柳青说:这哪挨哪啊?

    两个女人一边吃饭,一边聊。

    柳青问:你怎么现在也在食堂吃盒饭了?

    沈蓉说:我懒得回去。以前是儿子在家,现在孩子读大学了,我就不想回去了。一个人烧饭一个人吃,多没意思。

    沈蓉的儿子是去年考取一所政法学院的。柳青就说:你看,你比我大不了多少,儿子都上大学了,真的好福气。

    沈蓉说:我结婚早呢。我十五岁的时候,父母就都不在了,又带着弟弟,就想早点把自己嫁出去。我结婚时是瞒着年龄的,前夫是个司机,大我很多,那个年代司机很赚钱。说实话,那个人很疼我,对我弟弟也不错,一起过了那么多年,从来就没有动过我一根指头。后来……我提离婚,他也依了,对我说,要是觉得不好,还可以回去。

    柳青说:这个人倒真像一个丈夫。

    沈蓉的眼泪就流出来了,说:想想也真对不住他,是我的错,我这个人也许就是一个狐狸精投的胎。

    柳青想了想,又问:沈蓉,你后悔吗?

    沈蓉放下饭盒,说:不,我不后悔,走到这一步了,后悔又能有什么用?就是……这个日子打发起来太难了。柳青,老郁很快就要走了,去省委党校参加高级班学习,这一走就怕是回不来了。

    柳青觉得沈蓉所说的“回不来”有两层意思。其一,是郁之光会继续高升,直接被安排在省里;其二,或许分得久了,沈蓉这头就失去了女人天生希望得到的那种安全感。她说:我想,他总会抽空要回来看看你的。

    沈蓉慢慢平静下来,又笑了,说:都说女人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我这如狼似虎的年纪,还真是离不开男人呢。

    那天夜里,柳青没有睡好。她先是回想着白天陈晖的那个电话,想自己如果真去北京读研了,这个男人将以什么样的身份和自己接近。她还做了这样的假设,要是和陈晖处得不错,就和他同居,过一种标准的情人生活,若即若离。想想沈蓉那么离不开男人,柳青就觉得自己有点委屈了。这样每天和工作、父母面对面的日子她实在已经厌倦了。她必须要改变,去北京就是改变的第一步,然后就地求职,这大概也没什么问题,即使不回公安系统,她自信也能够找到一份满意的工作。和陈晖一起生活应该是有情趣的,格调也不会差。只有一点让她担心,就是陈晖这样的男人见的世面太多,总不能令人充分信赖。这个问题很原则,也很严重。

    到了黎明的时候,柳青陷入了杂乱的梦境之中。她先是梦见和陈晖在一间空房子的地板上做爱。陈晖赤裸的身体对她来说一点也不陌生,只是觉得地板太硬,睡在上面不舒服。陈晖几乎是粗暴地进入她的身体,可无论他们怎么折腾,就是达不到高潮,她被这个过程弄得很尴尬,就努力抓住男人的肩膀,却怎么也使不上劲。然后一切就都消失了,出现了一片蓝色。然后蓝色又变成了橙黄色,那是一个洒满阳光的广场。接着她看见了穿着碎花连衣裙的沈蓉,在爬一个很高的梯子。那梯子竖立在广场上,没有任何的支撑,沈蓉悬在中间仿佛是在玩杂技,显得摇摇欲坠,把一旁的她吓坏了。她大喊着“当心当心”,然后她就带着惊吓醒了过来,看见母亲站在门边说,有电话找她。

    电话是李志扬来的。律师说一切都准备好了,打算明天就进山。

    柳青懒散地说了声:好吧。

    她似乎又有点犹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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