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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阿部雅修的话，也因为搬家后有点认床的缘故，晏多乐失眠了几天。倚坐在床头发呆时，枕边的手机忽然振动起来。她伸手接起，听见电话那头的人笑着问：“怎么还没睡呀？”

    晏多乐放松刚刚坐直的身体，翻了个白眼。

    “三更半夜打骚扰电话给我，却问我怎么还没睡？”

    “好凶哦。”

    “是你太闲。”

    “才没有呢，刚下课，没有晚饭吃，好饿啊。”

    晏多乐拿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换算过时区，“七点了？”

    “嗯。”

    “什么课上到这么晚。”

    “数学。补习。”电话那头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沮丧，“叔叔说过拉格斐家不生产弱智。”

    晏多乐捂着额头差点笑出眼泪，“毕竟你叔叔一直是不赞成你只靠脸吃饭的啊。”

    “哼！我才不只是靠脸吃饭呢！”

    “难道还有别的吗？”

    “没错！我还有八块腹肌！”

    这下晏多乐是真的笑得肩膀都在打战了。

    电话那头的人忽然严肃起来，叫：“乐乐姐。”“嗯？”

    “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说出来让你开心一下？”

    “是认真地在问啦。”

    晏多乐抬手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矢口否认：“没什么。”

    对方谨慎地再三确认，“别瞒我哦。我听得出来哦。”

    “真的没什么。”在对方面前，晏多乐终于能卸下全副防备。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电话那头的人闲扯，慢慢腾空了连日的疲惫与压力。在对方的百般纠缠下，晏多乐想了想，终于不再敷衍地回答：“或者可能，应该说，是想通了一些事情，有点高兴。”

    “咦？什么事情，告诉我嘛。”

    “秘密。”

    多少带点恶意地卖了个关子，听见对方因为这小小的捉弄而纠结地“哎哎”叫唤起来，晏多乐愈发感到轻松愉快，“好了，我想睡了。”

    电话那头的人显然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对方换用法语说了“晚安”和“我爱你”，随即很轻地“啾”一声，仿佛就这么相隔着大半个地球，将一个偷偷落在电话听筒的亲吻送到她耳边。

    晏多乐没有回应。放下手机，这一次很顺利地入睡。

    沉沉的睡眠中，她少有地做了梦。

    梦里是一望无际的灰绿原野，天空低矮阴沉，没有光，没有方向。狂风疾走，卷过荒草干枯的末梢，它们因此而不安地窸动。她在及腰的荒草间站了许久，被草茎扎得疼痛难耐，才发现自己的个头变得异常矮小。

    为什么在这里？

    在等着什么人吗？

    个头矮小了，心智似乎也随之变弱。风更猛了，她渐渐慌张起来，开始想哭。不知呆站了多久，风声倏忽轻弱下去，有人从身后叫她的名字，随后一股很轻柔的力道将她托举起来。她猝不及防，慌忙抓住什么东西稳住身体。微光一闪而过，是来人明亮的发色。掌心触碰到柔软而微鬈的金发，那人仰起脸与她对视，她在一双漂亮清澈的灰蓝色眼眸中发现自己的倒影。

    十多年前的模样，稚嫩得不可思议的，她自己的倒影。

    梦境虚无而毫无逻辑，却异常真实，简直就像一段被她刻意忘却的回忆。

    在回忆的断点，梦境的终点，她醒来。

    黎明前最沉最浓郁的黑暗中，密闭寂静的狭小空间里，只有她一个人急促不稳的喘息声。这并非梦境中令她惧怕的辽阔荒野，却又何尝不是荒野。

    晏多乐慢慢坐起身，倚靠着冰冷的墙，慢慢平稳呼吸。梦境的余味纠缠着她，头脑一片混沌的感觉实在太糟。她忍不住用额角磕撞了一下墙壁，极轻的“咚”一声。稍许清醒了一些。

    天色熹微时分，毫无睡意，她索性也就不想再睡。正要起身时，听见手机轻微的震动声。来自手机邮箱的推送消息，发信人：江越白。

    他问：“你怎么了？”

    晏多乐倏忽意识到一件事，同时也是第一次意识到这件事。

    仅仅一墙之隔，那边是江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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