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焦虑、不安的内心，在这一刻恢复平静。
三跪九叩之后，他将身子直了起来，拿起手里的刷子，十分细致地在佛像上一点一点地涂抹，眼里竟是神圣。
我都看呆了。
关键是我身边还站着两个在窃窃私语的小和尚，年纪不大，我瞧着也就十五六七的年纪，一个矮胖矮胖，还有个瘦高个。瘦高个的和尚用手挠着自己的脑袋，略觉害羞地往外吐了吐舌头。“真不知道师傅从什么地方找了个那么厉害的粉刷匠，我读大日如来经都结结巴巴，他竟然能读得那么流畅。”
瘦高个的小和尚听到之后，瞬间脸红，看得出来并不想承认，但最后也只能认命地点了点头。
他们是真觉得羞愧。
我也觉得尴尬，因为虽然我已经花了不少时间琢磨各种各样的经文，但是因为大日如来经实在是拗口，我翻来覆去好几次都念不称头，已经打算放弃了……所以我这个半吊子的捉鬼人还比不过一个粉刷匠。
不过我还是要吐槽一句，他念佛经是专业的，但是做粉刷匠的工作，反而显得有那么一丢丢业余。
他把整个佛像都漆上白漆之后，朝着我们走了过来。“小师傅，我能否去洗把脸回来，再给佛像上彩色？”
他低头鞠躬，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施主若是需要，便去吧。”小和尚也双手合十，回敬一个。
粉刷匠谢过，缓缓将头抬了起来，那我们隔得比较近，只有三五米的距离，他不抬头还好，一抬头就让我瞪大眼睛，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的那种！
不但如此，气氛还在那刻，变得莫名地尴尬。
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作为粉刷匠但是经文念得那般出彩，而且对佛像十分敬重……至于我，也不用觉得羞愧，因为我本来便不如他。
废话，他可是关栎呀！
只是，他好好的小寺庙的住持不做，在这里做一个粉刷匠做什么？
我皱眉，但发现他也是以同样的表情，目光凝重地看着我。眼里写着不解，仿佛是在问我，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一般……
他不要问我，我还想问问，自己到底是倒霉还是怎么的，不然为什么一抬头就看到他呢？
不过我并不想在这时候给关栎打照面，所以干脆采用鸵鸟战术，二话不说地拔腿就跑。关栎皱眉，然后竟然放下手里的油漆桶追了过去……我跑得飞快，不但如此，还能听到那两个小和尚据此聊天呢！
“他追人家女施主做什么？没有想到佛经念得那么好，但是红尘俗物还是放不下。”一人高度总结。
“是呀，是呀。”另外一人随声附和。
可是关栎追我，哪是凡尘俗世放不过？……只我现在实在没有功夫和他们理论，只能暂时把这问题放下，继续逃命得好，我一路兜兜转转，因为不熟悉地形，加上慌不择路，眼睁睁地进了一死巷子，还没有来得及退出来，就被关栎给堵住了。
我跑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他呢，比我好很多，这一看颇有几分猫捉老鼠的意思……
我用手扶了扶自己的脑袋，是真有些头疼。特别为难地看了眼关栎，“好巧，我真没有想到，我们会在这里遇到。”
我觉得自己这话说得……真是一点水平都没有！
关栎皱眉，轻咬着唇瓣，一双眼眸带着犹豫地将我从上到下打量了圈。“我也觉得好巧，佛渡有缘人，我们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遇到，正是因为你有诉求，佛祖让我来渡你。”
他说完，也双手合十，说了一句阿弥陀佛。
若他不说其他还好，一说我这话，我整张脸瞬间垮了下去。……我现在知道为什么看到关栎之后，我第一瞬间是想着要逃走了，因为他见了我，从来只是为了说教，信不信等会他一开口，就要我离开卫阙，或者让我反水，跟着他一起对付那只缠上我的厉鬼……
我叹了口气，关栎这么阴魂不散，真是谢谢他全家呀！
我冲着他摆了摆手，特别勉强地冲着他扯了扯嘴角，“没事，没事，我不用你渡，我好好的，我好得不能再好了！”
就盼望着关栎能够听我劝，然后哪边凉快去哪边……
可是他没有，只是将眉头皱得越发厉害了。
“殷素，你听我劝，很难吗？”关栎皱眉，一把抓了我的手，眉头皱成一团，声音也变得急促起来。
他都把我逼迫到墙角了！而且这动作，很微妙，很暧昧。
他把我压在墙角，我整个人都不好！
我也很想问一句，关栎他听我劝，这不好吗？我知道他们这行都喜欢把自己当成摆渡人，然后普渡众生……这我当然没有意见，只是本人作为众生当中的一员，我都不想上船，他拉着我上去做什么？
我不渡船，他要强买强卖？
“你放开我。”我已经无路可退，又觉得现在的姿势特别尴尬，只能出声阻挠。
我很清楚他刚才不过是一时情急，所以被我这么一提醒，赶忙松开我然后退了下去。诚惶诚恐，眼里尽显畏畏缩缩。“殷小姐，对不起，我并非有意冒犯。”
“我知道。”我翻白眼叹气。
然后往后，我将背靠在墙上，虽然局势不似刚才那般剑拔弩张，但我瞧着关栎，仍不知道要对他说什么……
“我今天是陪着卫太太过来的，她说最近娱乐圈不太平，会帮着求签求护身符等等。那只女鬼我和她打过几次照面，也消耗了些法器，想着来寺庙补充一个。”
我皱眉，瞥眼看了关栎下，顺带着和他交代今天来寺庙的打算。
我当然不是想坦白从宽，只是想告诉关栎，我很忙，我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就请他放过我，然后哪边凉快他去哪边好不好？
但是关栎没有，他只是紧紧地，把眉头皱成一团。
然后，塞了好几串佛珠给我。
“这些，你拿着。”
他的语气非常坚决，根本容不得我一句拒绝。我也低头看了佛珠串一眼，上面的纹路非常细腻、光滑。我握在手里的时候，温润平滑，这和寻常的佛珠串截然不同。
只凭这一点我便可以推断出，这几串佛珠一定长长被他握在手里，一边念着佛经一边用手盘着。
“拿着。”他似乎知道我正在组织语言，寻思着要如何拒绝。所以他并没有给我这样的机会，转而甚是严肃地催促我，快些把佛珠串收好。
“好吧，就当我给你买的，我晚些时候让岑月给你打钱。”我现在太需要佛珠傍身，无论是保平安还是收拾厉鬼，这东西都老有用了！所以，我并没有矫情地拒绝，而是多多益善，越多越好。
而且我也猜到关栎之所以连粉刷匠这样的工作都要来做，估摸着是缺钱缺得不行……倪娅的病就是一个无底洞，也不知道要多少钱的才能治好，只能庆幸关栎的性子从来不知道放弃，他只是很需要钱，需要从各种各样的途径来赚钱，让她多活一天算一天。
我觉得，若然不是冲着这个，我早就和关栎翻脸了。
“行。”他缺钱，也没有同我矫情，而是干脆点头，竟然默许了……
我嗯了一声，再是看着他……
我在想，话都已经说清楚了，他就不能顺手把我给放了吗？卫太太如果和方丈聊完找不到我，怕是要着急上火，然后让人搜查寺庙了！
事情闹大，这不好，不值当。
“你要对付的，可是那只一半美女相，一半厉鬼样，搅和得半个娱乐圈不得安生的厉鬼？”关栎皱眉，用狐疑地目光把我从头到尾打量了翻。“那只厉鬼不好对付，你坐观上壁的好。”
那只厉鬼不好对付我知道，但是坐观上壁是什么鬼，我已经在通缉令上签字，时间也是越发紧迫，到时候阿芙若是追问起来，那就不是坐观上壁，而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所以我只是默默地，给到他一个嫌弃的白眼，对此是什么都不想说。
“那只鬼，我会对付，你且放心吧。”关栎表情凝重地看着我，甚是决绝地点头。
我刚想吐槽，捉那只鬼明明是我的事情，为什么听关栎的语气分明是一副放着我来的节奏呢？我不是不信真的可以放着让他来，而是因为如果有什么差池的话，我得被阿芙虐死……
不能完成她的任务，她是一定会让我好看的！
不过，我却突然想到，当时阿芙给我看通缉令的时候，上面除掉卫阙的名字之外，他关栎也在其中。
所以，捉到那只厉鬼，也是他应尽的职责和义务。
“行吧。”我不确定，但还是点头，勉强算是答应了……但是求人不如靠自己，我断然不可能在这事情上当个甩手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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