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传芳回到他的督署总部,总部内外也是冷冷清清。他经受不了,找来几个留守的亲信一打听,原来这股风是杭州刮来的——
江西败退,闽军入浙,浙江人变了心。他们说孙传芳“原来这个乘人(卢永祥)之危夺得浙江、有了五省的孙联帅,还是一个草包!”江浙人此时受革命思潮影响很大,纷纷支持和参加北伐行动,一些江浙的工商业集体借助北伐的影响,掀起一股和平运动,借以拒绝孙传芳回省。江浙人民对于军阀混战,无不深恶痛绝!所以,反孙运动由酝酿到行动,等孙传芳回南京时,这个运动已经形成了高潮。孙传芳预感前景不妙了,他把高参找到面前,密谋起对策。江西败归,孙传芳就实力而言,并不减少。一线上的卢香亭损失几千人马,但江西邓如琢走了,邓的冯绍闵师、刘宝题师、李养斋旅都变成孙亲自掌握了,相比起来,兵马反而增多。军阀手里有了兵,自然有了精神!所以,孙传芳绝不改弦更张,绝不倾向革命党,而是要同革命军“血战到底!”
孙传芳决心已定,高参助手们有何说的,只能顺着杆儿爬。杨文恺说:“要想重整旗鼓、再振五省,必须首先来一个北洋各系的大团结。北洋团结了,才有实力。”
卢香亭说:“我们首先应该实现直系大团结,特别是团结吴玉帅。”
一提团结吴佩孚,孙传芳心里一跳。“吴佩孚武汉被困,求救于我,我却不理。今天再去找他共同对敌,他干吗?”这么想了,却没有说出口,只抬眼望了望卢香亭。
刘宗纪更前进。他说:“当前‘合肥’是执政,是政府首脑,我们应当和他团结,争取他支持。”
孙传芳醒悟地说:“北洋人各顾各不行哩。咱们这些年,不光各顾各哩,还相互厮打,力量都耗在厮打上了。要不,蒋介石他能成得了气候?各位说得对,咱们得先搞北洋大团结。这样,咱们发邀请电,请段合肥、玉帅派代表来南京,先谈谈大团结的事。”
电报发出了,不久,段祺瑞的代表靳云鹗、吴光新来到南京;吴佩孚的代表熊炳琦也来到南京。孙传芳在江苏督军署热情款待一番,酒足饭饱,便围在一个桌上商谈大事。
孙传芳是东道主,他领着参谋长刘宗纪、总参议杨文恺出席并且主持了协商会。孙传芳热情洋溢地来了个开场白,又极尽美言地对各代表表示欢迎,然后说:“武汉、江西之败,固然由于我方兵力不足,而北洋将领之互不协作,实为失败的主要原因。希望大家戮力同心,一致对敌作战。”
那一天,南京的天气十分晴朗,天上没有云,地上没有风,虽是初冬却还温暖。坐在会场上的人们,也都春风满面,加上主人的热情,协商会似乎预示着良好的结局。何况,东道主孙传芳开场白就点出了“北洋将领之互不协作”是过去“失败的主要原因”,他虽然没有明白承认对吴佩孚不支持而武汉失守的责任,但毕竟说到关键上去了。他希望大家都能本着这个精神,使协商会议有圆满结果。孙传芳把话说完了,对着段、吴的代表微微点头致意。
熊炳琦是怀着一肚子情绪来的。“孙传芳倡导北洋协作,你自己为别人协作了吗?袖手看武汉,才使玉帅败走。那时候,你咋不讲协作?”这话只放在心里,没有说出口,但却也不想首先发言,“我要看看你们打算北洋如何协作?”
吴光新是个特殊人物,败在孙传芳手下,丢了长江上游警备总司令职务;从孙营逃出来,后来在杭州又成了孙的座上客,还帮孙在上海做了大量拉拢张宗昌的工作。段祺瑞重新上台,他才又在北京有了位置。他对于孙传芳,抱着不即不离的态度,也不想首先发言。但在孙传芳的开场白之后,他却赞同地朝着孙传芳频频点头。
靳云鹗却不同,这个皖系家族中的骨干人物,直皖战争之后,便一直对曹锟、吴佩孚怀恨在心,几次蛊惑段祺瑞兴兵讨直。现在,直系大将又倡北洋协作了,他倒想首先揭开北洋分裂这个谜团,给罪责找个主,然后再说今后协作问题。思路明白,靳云鹗首先发了言。“许多年来的事实,明明白白,就是有人双眼一闭,死不承认,却又反其道而行之。这才是北洋之病,北洋之惨!”说到这里,他停住话题,用审视的目光望望孙传芳,又望望熊炳琦。
因为靳云鹗的言语太空泛了,人们尚不知所指。所以,谁也没有反应。
靳云鹗这才转入正题。他嗓门高了几度,说:“项城(袁世凯河南项城人,故称)去后,中国唯合肥是栋梁。只有‘合肥’才能统起中枢。北洋诸位若能认清此情,俯首于‘合肥’,中国不会有今天。可悲呀!不光无人识此大体,更有人反其道而为!今天,我不得不把话说明,北洋分裂,是从直皖之战开始的。吴佩孚素来称‘合肥’为师,可是,就是他挑起了直皖大战。这是明明白白地以下犯上。北洋大分裂的罪魁是吴佩孚!吴佩孚是个什么玩意?是个典型的混账王八蛋!北洋大协作,必须首先讨伐吴佩孚……”
靳云鹗大骂吴佩孚,会场上一片惊讶,连吴光新也觉意外。他用肘子轻轻抵了靳云鹗一下,让其收敛。
靳云鹗仍在怒气冲冲。“吴佩孚就是个混账王八蛋!怎么不该骂他?还该讨伐他呢?我就号召讨伐他!”
熊炳琦是吴佩孚的代表,他当然不能容忍别人骂他的主子。于是,愤然作色,站起身来,指着靳云鹗说:“会议的目的,是为了使我们捐除成见,通力合作,共御强敌。你这是干什么?你这样大骂玉帅,是明显地挑起分裂,制造不和。你是来破坏会议的,你才是北洋分裂的祸首,是混账王八蛋!”
这样一吵一闹又大骂,会场紧张了。
孙传芳一见此情,觉得无法收场——议题无法研究了,会开不下去了,再开就要火拼了。忙站起来说:“诸位,诸位,宴席已摆就,现在休会吃饭!”
孙传芳拟定的段、吴、孙三角联合会议,只演了一幕滑稽戏便匆匆收场了。
南京又阴天了。浓云滚滚,西风飕飕,落叶纷飞,雁声凄凄。冬天真的到来了。
一个美好的设想破灭了,孙传芳低沉了几天。可是,紧张的形势依旧,沉默是扭转不了形势的。他把杨文恺拉到密室,燃起烟灯,一边贪婪地吸烟,一边说:“恺兄,看起来,‘合肥’是靠不住了。玉帅又在流荡,想助咱们也无力,今后怎么办呢?”
杨文恺锁着眉,说:“我正为这事发愁。咱们的五省,兵将不算少,战斗却不保胜。真正和蒋介石抗衡,只怕把握不大。”孙传芳点点头。“现在看来,只有一个退步了。”
“怎么退?”杨文恺忙问。
“这事还得劳驾恺兄。”孙传芳放下烟枪,坐起来,说,“我想请你北上一趟。”
“北上?”杨文恺一惊。
“你先去济南,见见张效坤。”孙传芳说,“别管怎么说,我和他还有一份‘金兰’情,他不至于见死不救。”
杨文恺眉头锁得更紧了,他自然想起了张宗昌出上海,想起了蚌埠一战,想起了张宗昌败倒济南。“现在,到济南去求张宗昌,有好处吗?”杨文恺心神不安地说,“张效坤是个反复无常的人,求他能行吗?”
“你别忘了,张宗昌还是个很讲义气的人。”孙传芳说,“你只要诚心求他,他会舍生忘死支持你的。”
“那我试试。”
“最好能由张效坤引荐,你再去天津见见张雨帅。”
“去天津?”杨文恺有点惊讶,“张效坤有点江湖义气,张作霖却是大土匪出身呀!当年我劝您别杀施从滨,您不听,现在又去求张作霖。万一张作霖想起他的爱将,记起前仇,他不杀了我?”这么一想,杨文恺摇头了。“馨远,这事只能瞒着张作霖。天津还是不去好。”
“要去。”孙传芳说,“只有这一条路哩。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无非是多说几句好话。”
孙传芳决心附奉了,杨文恺又再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好答应北上一趟。
1926年12月,杨文恺衔命北上。泉城济南,已是一片冰天雪地,垂柳叶脱,流泉声敛,家家户户都闭门掩窗了。
杨文恺来到督军署,报了名帖,在一个小客厅忐忑不安地坐了下来。
得了山东督军不久的张宗昌,心神尚未平静下来——他是兵谏的办法赶走前任督军郑士琦的。郑士琦是段祺瑞的亲信,他怕段借故给他小鞋穿。听说孙传芳的总参议杨文恺来拜,先是一怒:“他来了?施从滨的大仇没报,我要先杀了他!”他想起了逃出上海,想起了蚌埠惨败。
一怒之后,杀机又消了。“咳——,总是和孙传芳有一张‘兰谱’,他在上海待我还不错。再说,我这个山东地盘也算是他逼出来的。他不逼我,我咋会来山东?现在,他孙传芳有难了,我不能落井下石呀!”这么一想,倒是坦坦然然地出来迎接了。
一照面,张宗昌便笑咧咧地说:“济南府冰天雪地,你不怕冷?咋这时候跑来哩?”
杨文恺也笑着说:“今年气候反常,南京更冷。所以,你的把兄弟派我到山东来找‘温暖’呢!”他把“温暖”二字说得特别重。
别看张宗昌粗,杨文恺的话他竟听明白了。他巴掌拍着杨文恺的肩,亲亲热热地说:“总参议,你是知道的,俺是绿林大学毕业,比不得你们。你们从士官来,从陆大来,金光闪闪的牌子。现在什么也别说啦,咱们一起打南军吧!告诉孙馨帅,我一定和他一起干下去。”
“我们馨帅是一只‘候鸟’,知道什么地方热,什么地方冷,一选便选得十分准!”杨文恺语意深长地说。
“所以,孙馨帅什么时候身体都是棒棒的。”张宗昌咧开大嘴,仰起面来,朝着天空“哈哈”起来。
济南的“大门”打开了,第二天,杨文恺便急急匆匆赶往天津。张作霖在蔡家花园他的别墅接见了杨文恺。此时,这个东北王也面临着革命军的重重压力,同样想有一个“北洋大团结”的局面来稳定自己。所以,张作霖一见杨文恺,便开门见山地说:“往天的事情都过去了,既往不咎。馨远能想着北洋大团结,还派你北上,这说明他有远见,识大体。至于对你们的部队么,我尽力接济就是了。当今最紧要的事是,我们双方联合起来,共同抵抗革命军。”
回到南京的杨文恺,把北上情况对孙传芳报告了一遍,孙传芳十分高兴。“恺兄,你看到了吧,我没有估计错,无论是效坤,还是张雨帅,紧要关头,他们都还是向着咱们的。”孙传芳得意之后,又说:“恺兄,你立了大功,我得祝贺你。”
“我无功,主要是您想得全面。”杨文恺说,“我离天津的时候,雨帅让我转告您,今后如何合作,他想听听您的意见。”
“今后么……”孙传芳略略皱了一下眉,然后说,“现在看来,不只是拿一个什么意见的事。”
“您看该咋办?”
“我必须去天津一趟!”
“什么,您去天津?”杨文恺吃惊了:赣闽失去,南军压境,战争一触即发,情况万急,统帅怎么能离开职位?再说,眼下是各派互斗,敌中有我,我中有敌,哪一个首领不被敌人窥视、盯梢?独自北上,危险万分,“馨远您怎么能冒这个大险呢?”
“恺兄,请你放心。”孙传芳说,“张作霖那个人,你不了解,我知道他。红胡子出身,一身侠肝义胆,你敬他几分,他会还你几分。我去天津见他,他才能彻底打消对咱们的成见,和咱们真合作。”
“您怎么去?”
“自有办法。”孙传芳说,“南京的事你们多费心。另外,别走漏了消息,我这一次是秘密之行。”
孙传芳身着便装,只带杨文恺和两个随从便秘密乘坐一个军官送眷属的专车北上天津。
孙到天津,先找一个密处——自己租界的私宅——住下,然后让杨文恺去见张作霖,约定见面时间。杨文恺刚进蔡家花园,张作霖便满面带笑地说:“总参议很焦急呀,你们早晨八时到天津,现在你已到这里,好快呀!”
杨文恺一惊:“我们行动秘密,张作霖怎么知道的呢?”他只好借故说:“馨远思念大帅,迫不及待,所以匆匆北上。”
原来是在孙传芳下车时,被来站接眷属的一个车站总稽查发现了,他报告给张作霖的。原来还想着张作霖会派人杀了孙传芳,他可以得奖赏呢,谁知,张作霖却只挥挥手,让他去了。
张作霖对杨文恺说:“馨远既到天津,还约什么时间,现在就让效坤和六子(张学良乳名)随你一起去接馨远就是了。”
一辆新型的客车开进法国租界,在孙传芳私宅门外,张宗昌、张学良下了车,跟随杨文恺来到孙传芳的居室,互致问候之后,便同车前往蔡家花园。路上,孙传芳紧紧地拉着张宗昌的手,时不时地用力摇摇,但谁也不开口说话。
张作霖便装迎孙传芳于客厅门外。
孙传芳来到张作霖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说:“对不起大帅。”
张作霖走上去,紧紧拉着孙传芳的手,笑着对他说:“馨远,你辛苦了。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你到天津来,我很高兴,有什么话,有什么事,你只管说。”说话间,已走进客厅。
客厅肃穆而幽静,茶点放满桌,清香充满室。孙传芳重又施了鞠躬礼,而后才坐下。一阵寒暄,张作霖这才问道:“馨远,你南京还有多少部队呀?”孙传芳心里一惊:五省已去其二,连连几战,队伍损失惨重,属于他调遣的,没有几多人了。说实话,显然降低了自己的身份。于是,孙传芳壮着胆子说:“直属部队有五万人,五省联军共有二十万人。”
张作霖暗自笑了。“你孙传芳手下若尚有二十万军队,你也不会到天津来了。”张作霖说:“我们东三省的军队,还有八十多万人,连同效坤的直鲁联军,不下百万人。我们只要齐心协力一起干,对付革命军,还是有力量的。”
孙传芳说:“南方五省,屏障坚固,蒋介石想过长江,不那么容易!”
“我们跟革命军战到底的决心是绝不会变的。”张作霖说,“就是退到哈尔滨,就是剩下一团人,也要干到底!”
心已统一,孙传芳自觉已是张作霖的一员,便伸出手来。“雨帅,南方多年连战,此次赣、闽激战连绵,我的精力……”
“补充弹药、粮秣,是不是?”张作霖觉得孙传芳隐隐藏藏了,才直接问。
“是,是!”孙传芳还是吞吞吐吐着。
“这没问题,我会尽量的。”张作霖说,“这件事,你同学良商量办理吧。”
“谢大帅了。”
“谢什么,一家人了。”张作霖说,“我已经决定了,我任安国军总司令,你和效坤任副总司令。”
孙传芳有点受宠若惊,蒋介石只给他一个“南方司令”,而张作霖却给了他一个副总司令,可以掌管全国之军。他连忙说:“这……这……我担当得起吗?”
“担当得起!怎么担当不起?当年……”张作霖也兴奋了,不费一枪一弹,扩充五省二十万军,他能不高兴?一高兴,便走了嘴,他想说说当年他从二道沟拉杆时,起家只十几个兄弟。二十万人马,怎么当不得副总司令?不过,张作霖从二道拉杆子,到今天有了百万人的安国军,毕竟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过程。这过程,使他的匪气渐渐消失,而增添了大人物的“雄”气。有了雄气,言行也就自律了。所以,话到唇边,又收了回去。他转着话题说:“馨远,阴历年关已届,你不要在天津过年了,赶快回南京,整顿队伍,准备反攻吧!”
会见意外的融洽。中午,张作霖用鹿肉、熊掌、银鱼、紫蟹等名贵菜品招待孙传芳。饭前,在张宗昌的提议下,孙传芳和张宗昌、张学良还结成了异姓兄弟。
天津之行,孙传芳心满意足,他觉得从此有了靠山。
当孙传芳酒足饭饱,从蔡家花园返回他法国租界私宅时,街市上报童正在大呼小叫卖着“号外”——登载着孙传芳会见张作霖的消息,大字的套红标题是“孙传芳拜山”。
一张“号外”,使孙传芳又喜又惊。喜的是联张的事情公开了,以后张作霖就不能反悔了,“我这支军队终于有了靠山。”惊恐的是,此番北上,原本是秘密之行,现在,“报纸公开我在天津了,我的行动就被人监视了。部队在南京,我怎么回去呀!”孙传芳想起了施从滨,“虽然张作霖、张宗昌都不咎既往了,但施从滨的部下若是来报仇怎么办?”孙传芳害怕了。他坐在自己家中还担心有人突然闯进来,举起复仇的枪,杀了他。他尤其害怕回南京的路上,施从滨的部队都在山东,他又必须经过山东。“这怎么办?”焦急半天,还是把杨文恺找来,问计于他。
杨文恺也猛然一惊。“是的,杀施从滨结怨太深了,万一他的部下不谅前情,动起手来,那将是无法收拾的事。”杨文恺说:“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去找张效坤。他是山东督军,请他负责山东地区的安全。”
“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孙传芳点点头,“那就请恺兄去见见张效坤吧。”
杨文恺匆匆去找张宗昌。
张宗昌了解了杨文恺的来意,心里也有些着急。他皱着眉先“咳、咳”两声,想说说当年的事。“怎么该杀施从滨呢?年年拼拼打打,你今天打我,我明天打你;你今天向灯,明天向火,他今天向江、明天向河,谁也没有个固定的性子。抓来就杀了,还杀得了,岂不都杀光了,连你孙传芳也留不住。”想是这么想,表面上还不能流露出来,“今天,连大帅都不记往事了,我还说什么呢!”他对杨文恺说:“这样吧,馨远走的那一天,我派一个连队护送他。直把他送到南京就是了。”
杨文凯报告了孙传芳,孙传芳这才放下心。家里的事安排安排,孙传芳便匆匆离开了天津。张宗昌真的派一连武装跟随专车,直到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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