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壹)(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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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兰思量了下还是老实说了:“我叫品兰以后莫要对泰生表兄随意呼喝了,多少文静稳重些,姑姑会不喜的。”

    盛老太太瞥了眼明兰,悠悠道:“你多心了,纭儿最喜欢女孩子家爽利泼辣,怎会不喜?”

    明兰叹气道:“做侄女,自然喜欢;若是做媳妇,就难说了。”世界上没有一个婆婆喜欢看见自己的儿子成老婆奴的。

    盛老太太嗔了一句:“什么媳妇?你一个姑娘家,休得胡说。”

    明兰抓紧机会,连忙道:“我与祖母什么不能说,又不会去外头说,品兰和泰生表哥是天生的一对,有眼睛的都瞧得出。”

    盛老太太听了这句话,似乎有些兴味,慢慢坐了起来,盯着明兰微笑道:“真论起来,泰哥儿真是个好孩子,家里有钱财铺子,又没有兄弟来争,宥阳地面上看上他的人家可不少;这几日,你姑姑着实疼你,好些压箱底的宝贝连品兰都舍不得给的,怕都落了你口袋了吧。”

    明兰看着祖母的眼睛,认真地一字一句道:“姑姑待我好,多半是托了祖母您的福气,孙女再傻也不至于这般自大,品兰和泰生表哥自小一道长大,那个……呃,青梅竹马。”

    盛老太太微感意外,只见明兰双目澄净明亮,神情丝毫没有犹豫,老太太便笑道:“你也瞧出来了?倒也不笨。”

    明兰很惭愧,若不是那天偷听了一耳朵,她这几日老和品兰吃吃玩玩,哪想得出来。

    盛老太太半身正坐起来,明兰忙拿过一个大迎枕塞到祖母背后,自己也很自觉地缩进祖母的褥子里,老太太搂着孙女小小的肩膀道:“这个把月在你大伯父家里,你瞧了不少,听了不少,也算见了别样世面,有什么了悟的么?”

    明兰枕着祖母软软的肚皮,躺得很舒服,懒懒道:“一开始有些想不明白,现在好像明白了。在家时就听说三房家的十分不济,不仅要大伯父家处处周济,还有些不知好歹,后来孙女亲见了后,也有些瞧不起三房的作为,可奇怪的是,大伯家却好像总忍让着,不但时时贴补,逢年过节请吃酒开筵席,总也不忘了请他们出来,那时我就想了,明明大伯母也不怎么待见她们,为何不远着些?”

    盛老太太拍着明兰的小手,道:“现在明白了?”

    “嗯。”明兰蹭着祖母的肚皮,很适意,道:“待己以严,待人以宽,全宥阳都知道大伯父家的好,都晓得三房的不是,不论有个什么,人人都会以为是三房的错。”

    盛老太太满意地点头,拧了孙女的小脸一把,笑道:“你自小懒散,厌恶人际往来,我本担心你性子疏高了不好,如今见你也懂俗务了,我很是高兴。明丫儿,记住了,三房再不济,可三老太爷还在,说起来是两代以内的亲戚,若真全然不管不问,只顾自己富贵却不接济,岂不被人说嘴是嫌贫爱富。商贾人家多有不义之名,可你大伯父却是满县城夸上的,不过费些许银子,也不白供着三房的大鱼大肉,能博个美名,与子孙后代岂不更好?”

    明兰知道老太太是在教她,认真地听了,插口道:“当日淑兰姐姐和离时,我和品兰都气得半死,孙家母子如此可恶,为何还要留一半陪嫁与他们,后来想想,若真把陪嫁都要过来,孙家人索性鱼死网破,定不肯和离,要写休书怎么办?这也是破财消灾的道理。”

    盛老太太轻轻捋着明兰柔软的鬓发,缓缓道:“是呀,谁不气那家人!可没法子呀,光脚不怕穿鞋的,和离谈何容易,总得有个说法,男人无德,婆婆无行,这可都拿不上台面来说呀;我那老嫂子手段了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诱之以钱财,逼之以利害,这种事儿要的就是快刀斩乱麻,一日了断,然后即刻送淑兰出门,待闲言闲语散了,也就好了。”

    明兰连连点头,忽然一骨碌爬起来,嘟着嘴道:“可孙家人如此可恶,直叫人牙痒痒,就这么算了不成?”

    “小丫头好大的气性!”盛老太太笑吟吟道,“你大伯母也不是吃素的,不过短日头里且不能如何,明面上也不能现恶,还得与孙氏其他族人交好,只待日后吧。不过我瞧着孙氏母子都是糊涂贪婪的,兴许不用别人动手,他们也落不着好的去了。”

    明兰正在兴头上,说道:“品兰应承我了,那孙秀才一有故事立刻写信与我的,到时候我读给祖母听。”盛老太太骂道:“淘气的小丫头,这般喜欢吵架生事,也是个厉害的!这回你可和品兰玩够了,我丝毫不曾拘着你,待回了家,你要收敛些了。”

    明兰抱着祖母的胳膊诚恳保证:“祖母,您放心,我这回见了世面,知道了好些人情世故,待回去了,一定好好儿的,不让您操心。”

    盛老太太爱怜地搂着小孙女,悠悠道:“有个可操心的人,日子倒也好打发。”

    到了京津渡口,下船乘车,一路沿着官道直奔京城,刚到京城门口,便有盛家仆妇等着,换过府中车舆后,再往前行。

    话说京城这种地方,百官云集,权贵满地,房产的价格不比姚依依那会儿的首都便宜,而且古代更龟毛,除了钱还要身份,尤其那些靠近皇城的黄金地段,职业不高尚的,来历不干净的,有钱都不让住。

    例如某高利贷主或肉联厂小老板,哪怕拿泰坦尼克号装钱来都不行。盛家是商贾出身本来没戏,不过几十年前,盛老太公趁祖坟冒青烟儿子考上探花那会儿,挟着名望和银票买下泰安门外一处四五进的大宅,地段中等偏上,右靠读书人聚居的临清坊,左临半拉子权贵住宅区,又趁着儿子迎娶侯爷千金的机会,顺带买下宅邸后的一处园子,打通后连成一片。

    盛纮的同年或同僚里面,不少是家境平常的靠科举出仕的,便只能在京城外围或偏角的胡同置宅,而盛纮成了同级别官员中少数拥有花园住宅的。明兰再一次感叹投胎很重要。

    “当年老侯爷知道老太爷有这么一处宅子,觉着也不是没家底没根基的贫寒人家,才勉强答应婚事的。”房妈妈对明兰咬耳朵。

    明兰仰天长叹:男人要结婚,果然得有房子么。

    第48回 团聚

    离家近两个月,明兰忽觉有些眼眶发热,这才发觉何时起自己竟将这户人家当自己家人了,盛纮颔下多出了三缕短须,呈短长短的分布态势,据说这是如今京城最流行的文官胡须式样,王氏为筹备长柏的婚事累出了一嘴的水泡,脂粉也盖不住。

    “老太太您再不回来,媳妇儿可要跳河了,这里里外外的一大摊子的事!”王氏搀着盛老太太的胳膊,前所未有的亲热。

    这次海家老爷谋了个外放,为怕将来远方送嫁不容易,索性就赶在年前把婚事办了,王氏一边要安顿刚来京的全家老小,一边要备婚,忙得头晕脑涨。

    两代帝师的海老太爷虽已致仕,但在清流中的威望犹在,这回海家嫁女,几乎半个北方士林的头面人物都要来,他们的家眷未必个个富贵,但个个都能拽两句文。

    “贵府真乃文雅之所,瞧这幅林安之的《抚琴图》,迁想妙得,以形写神,尽得顾痴绝之风。”某翰林夫人文绉绉地评论墙上的画。

    “画是好画,就是这题字略显凝重,压住了飘逸之气,若能以探微先生笔法,方全了‘顾陆’之美,盛夫人,您说呢?”某学士夫人说完,然后两个一齐看向王氏。

    王氏……呵呵笑了几声,赶紧转换话题,拉扯开去。

    谁能告诉她,她们刚才说的是啥?

    连累王氏的罪魁长柏还是一副老样子,拉过明兰往自己身上比了比身高,面无表情道:“两寸差六分。”——你卖布呢。

    长枫这回秋闱又落榜了,却在京城交上了几个诗文朋友,最近刚博了一个“嘉松公子”的美名,大冷天摇着把扇子也不嫌得瑟,长栋变化最大,宛如刚抽出来的新芽,一口气长了许多。“六姐姐,你的东西我都看着呢,连箱子皮儿都没蹭着。”长栋连忙道。

    “栋哥儿真能干,回头去我那儿取东西,我给香姨娘预留了。”明兰凑过去咬耳朵。

    九岁的长栋小脸儿红扑扑的,似乎羞赧:“又让姐姐破费了,姨娘说不用了,老太太都按份例送了的。”明兰俯身轻声道:“是咱姑姑送来的好料子,你正长个儿,叫姨娘给你做两身鲜亮的,回头上学堂也体面,这是京里头呢。”

    长栋心中感激,低着头轻声道谢。

    明兰心里清楚,若单靠月例过日子,墨兰和长枫哪穿戴得那么好?大家都知道,不过盛纮是个大老爷,从不注意罢了。

    “六妹妹,你总算回来了,再晚些,你那些箱笼可保不住要开喽。”如兰禀性难移,一开口就呛,把墨兰气住了,明兰连忙搭过如兰的肩膀,笑嘻嘻地凑过去说:“我有五姐姐在,便是丢了东西也知道在哪儿!这回呀,我给五姐留了好几瓶子桂花油!”

    如兰眼睛一亮:“是苍乡的?”

    “可不是!”明兰笑得眉毛弯弯,十分可爱,“苍乡桂花虽比不得西云山的好,可也是进贡上用的,每年多少瓶都是有数的,姑姑好容易从官坊里匀出来,我硬是要了些,一瓶不留都给姐姐抹头发!”

    如兰也十分高兴,搂过明兰的腰,笑道:“那敢情好,我正用得上,好妹妹,亏你记着我。”她自小就头发枯黄稀疏,养了许多年也只略略好些,明兰送的东西正合她意。

    墨兰噘噘嘴,冷冷道:“妹妹回了趟老家,可学了不少眉眼高低呀,这马屁拍的,瞧把五妹妹乐的!”

    明兰也不生气,笑眯眯地转过身来:“是呀,四姐姐的马屁我可也没忘,喏,这是南边来的醇香墨,说是里头掺了上等香料,写出来的字都带着香气,极是风雅,我这个只识俩字的笨丫头就不糟蹋好东西了,给姐姐吧。”

    墨兰接过一个小巧的螺钿黑漆木匣子,打开便是一股子清雅的墨香,再看那几条墨锭,色泽隐隐透着青紫,锭身光滑细润,无有一丝裂纹,显是上品,不由得暗自喜欢,脸上却淡淡地:“那便谢过妹妹了,回头我把见海家夫人时得的南珠分你一半。”

    明兰也不客气,拍手笑道:“那可太好了,哎,五姐姐,你呢?”挑着大眼睛,伸着小手,一副讨要的模样,如兰瞪了她一眼,骂道:“你个没出息的,少不了你的,给你留了一对儿老坑水色的玉环呢。”

    明兰拉着两个姐姐,满足地叹了口:“到底是有姐姐好,便是来得晚了,也有好东西得的,我可真有福气!”大约是明兰欢喜的情绪感染了大家,如兰和墨兰也都笑着摇头,气氛颇为和睦。

    晚上盛纮回府,母子父女又是一番高兴,王氏索性开了大桌,一家人坐一块儿用晚饭,席上明兰给盛纮敬了杯酒,朗声道:“贺爹爹仕途顺遂,没有爹爹的辛劳,便没有女儿们这般享福,愿爹爹身体康泰,多福多寿!”

    盛纮见明兰语气真诚,举止磊落,心里颇为感动,一口喝下杯中酒,连声夸道:“我家明儿可懂事了!”一众儿女见状,也都纷纷举杯,向盛纮祝酒,盛纮心里极是高兴,道:“好好好,你们争气,比叫爹爹升官还高兴!”

    男孩们都一口干尽,盛老太太小声吩咐,只让女孩们抿了一小口。

    今日一家人都十分开怀,便不禁席间说话,只听明兰兴高采烈地述说回乡之旅的见闻。

    “到的时候,正是金秋九十月份,哇,满山的桂花好似铺了金子一般,漫山遍野,香气四溢,光是在桂林里走一圈,人都染香了!”

    “咱们摘桂花的时候,叫人把绳子拴在枝桠上,然后下头的人攥着绳子一头用力摇晃,一摇便是满身的桂花!品兰手真臭,人家摇花儿吧,她却摇下来几条毛虫!她还在树下张大了嘴看,我的老天,有一条虫子险些落进她嘴里!”

    “田边的水牛脾气可好了,我拿绳子轻轻赶着,它就慢慢走着,品兰笨,用力大了,惹恼了那牛,险些被撩起的后橛子给踢了,吓死我了!”

    明兰声音清脆,表情生动,挑着有趣的故事娓娓道来,说糗事时抑扬顿挫,说风景时文雅舒畅,那山间野趣田园风光,仿佛历历在目,说得众人一阵阵地向往发笑,盛家儿女都是大宅里长大的,自小锦绣堆里大的,何尝有过这般乐趣。

    “咱们老家可是好地方呀!人杰地灵,风光旖旎。”盛纮都被勾起了思乡之情,赞叹道。

    长枫忍不住道:“宥阳真有这么好玩吗?我也去过呀。”墨兰见明兰今日大出风头,心里有些酸溜溜的:“哥哥是读书人,哪能和小丫头野性子比?”

    盛纮皱眉道:“你妹妹年纪小,好玩是常理,况且有下人们看着,也野不到哪里去!你大伯父大伯母写信来,直夸明丫儿性子好又懂事,都把品兰带老实了许多。”

    墨兰低头不语,心中不满。如兰见墨兰受责,比夸自己还开心,乐呵呵地又啃了个鸡腿。

    明兰不好意思地小声道:“我与祖母说好了,叫我与品兰玩一阵,然后回了京便要老老实实的。”盛纮笑道:“与亲戚要好也是正理,不好端着架子的,回来后收敛性子便是了。”

    明兰暗道:亲戚当然好,这回上京,盛维唯恐京城米珠薪桂,盛纮又要安家又要办喜事,担心银钱不够用,便又送了不知多少钱来。

    不过官商官商,何尝不是你帮我我帮你,双赢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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