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贰)(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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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姨娘也很委屈,她何尝不想管好儿子,可她名不正言不顺,儿子又左耳进右耳出,又怕管得严了,伤了母子感情,她下半辈子还得依仗他呢。

    盛纮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把长枫的书房搜了个底朝天,一搜之下,竟然翻出十几本“春宫”和艳词集,且纸张敝旧,显然是常常温故知新的结果。

    盛纮出离愤怒了,亲自操起棍子又打了长枫一顿,然后把他禁了足,接着找了外账房,严令再不许长枫随意支领银钱,凡超出五两的都要上报。

    林姨娘得势不过因二,她自己得宠,儿子受盛纮看重,如今她的宠爱早不如前,儿子又遭了厌弃,府里的下人们都是水晶心肝,遂风头一时倒向王氏。

    “那妹妹想怎样?”墨兰冷笑道,她以前何尝受过这般奚落。

    “不想怎么样。”如兰轻慢地翻着一旁的衣裳,故意道,“不过姐姐既叫我先挑,岂不是违了父亲的意思,自得有个说法才行,自家姐妹,难不成谁比谁尊贵些了?”

    她把语尾拉长,挑衅地看着墨兰。

    墨兰咬着嘴唇,她知道如兰是想逼她说出“嫡庶有别”四个字来,早些年林姨娘一房得宠时,她没少拿“嫡庶”做文章,在盛纮面前得了多少怜惜疼爱。

    虽说今时不同往日,可她到底不肯放下脸来,一眼瞥见旁边低头而站的明兰,心念一转,笑道:“五妹妹说得没错,孔融让梨也是大的让小的,既然如此,便叫六妹妹先挑吧。”

    明兰看了墨兰一眼,好吧,刚刚升起来的那点儿怜悯立刻烟消云散,看见墨兰走过来拉自己过去,明兰轻巧地一个转身,闪开墨兰的手,早想好了措辞,正要说的时候,外头忽传道:“老爷回来了。”

    正侧眼看戏的王氏愣了愣,看了看一旁的漏壶,才申时初,还没到下衙时刻呀!

    刘昆家的比较机警,立刻扶着王氏起来去迎盛纮,只见盛纮一身官服翅帽地走进来,脸色似有不虞,几络胡子有些散乱,他直走到正座的太师椅上坐好了,王氏连忙吩咐上茶,走过去笑道:“老爷回来了,怎么今日这般早?”

    盛纮小心地摘下官帽,随口道:“今日恩科收尾,连左都御史都先走了,剩下我等几个,便也回来了。”做官不好太与众不同,只要不涉及原则利害问题,还是随大流的好。

    三个兰都规矩地立好,恭敬地给盛纮行礼。

    盛纮见三个女孩都在,略略颔首,又看见一桌子衣裳钗簪,便皱眉道:“这些不是华儿昨日就送了来?你怎么今日才分给她们。”

    王氏脸色一僵,掩饰道:“过几日,忠勤伯府便要给华兰的哥儿做满月,我想着姑娘不好太素净了,就又添了些衣裳料子,是以今日才分的。”

    盛纮点了点头,忽想起刚才进来时,眼风瞟到墨兰和明兰两个站在边上,只如兰一个站在桌边,再看桌上还摆着个打开的首饰匣子,他看了一眼王氏,心里不快,直道:“怎么就如儿一个人在挑?墨儿和明丫儿都分到了吗?”

    墨兰斯斯文文地走到盛纮跟前,笑道:“咱们请五妹先挑。”

    盛纮素知如兰和王氏的脾气,都不是宽厚的,想着王氏可能在刻薄庶女,便立刻横了如兰一眼,如兰面色苍白。

    明兰一看不对,连忙上前扯着盛纮的袖子,笑道:“父亲给咱们断断:适才五姐姐说长幼有序,请四姐姐先挑;可是四姐姐说要‘孔融让梨’,便要叫我先挑。我想呀,不计哪回,要么是四姐姐要么是我,总也轮不着五姐姐先挑,她忒亏了。这回便请她先挑了,父亲,您说这样好不好?”

    盛纮素来喜欢明兰,见她明丽可爱,听了她一番孩子气的说法,便笑对三个兰,道:“好,你们知道姐妹友爱,为父甚慰。”

    墨兰暗暗咬牙,又不好反驳,只能强笑着应是,如兰也松了一口气,王氏见机立刻道:“回头我把东西送过去,你们自己挑吧,你们父亲要歇歇。”

    三个兰恭敬地退了出去。

    盛纮看着三个女儿走出去,起身与王氏走进内室,张开手臂由王氏卸衣松带,道:“全哥儿可好?儿媳可好?”

    王氏想起肉墩墩的孙子,满脸堆笑:“好,都好!孩子也小,不好见风,不然便抱出来叫老爷喜欢喜欢,哟,那小子,胳膊腿儿可有力了!”

    盛纮也笑起来了,连声道:“瞧那孩子的面相,便是个有福的!有劲儿好,有劲儿好!”都说老儿子大孙子,老两口的命根子,听王氏这样说,盛纮心肝都酥了,不住地吩咐王氏好好照看。

    “不单全哥儿,华兰的实哥儿也好看,我上回去瞧,已经会笑了,哟哟,笑起来那个甜哟,活脱脱华丫头小时候的模样!”王氏满心欢心地叹道,“这下可好了,华兰也能挺起腰杆了,免得她老要看婆婆脸色!”

    盛纮其实很是疼爱这个长女,家里这许多孩子,只有华兰小时候是他实实在在抱过睡哄着吃的,作为一个不应该道人是非的官老爷,盛纮也忍不住道:“忠勤老伯爷人倒是不错,只是亲家母……如今也好多了吧。”

    王氏冷哼道:“哼,若不是我上门去说,她连满月酒都想只摆两桌酒算了,都是自己儿子,一个开了五十桌筵席,一个却这般,也不怕人笑话她心长偏了!女婿一味愚孝,只可怜了华丫头,也不知被算计去了多少陪嫁,这回老爷和柏哥儿升了官,她才消停些。哼,也不想想当日他家门庭冷落,华兰肯嫁过去便是他家祖宗积德了。”

    盛纮沉吟片刻,道:“那日我与老伯爷略提了提,他会约束亲家母的。”

    说到这里,盛纮忽想到一事,问道:“那……墨丫头的亲事怎么说了?”

    王氏折好官袍,皱眉叹气道:“我不是没到处寻,可老爷不都不乐意。柏儿翰林院里的编修,您嫌贫寒,我托人问来的,您又嫌没根基,若是大户人家,那便只有庶出的哥儿了。老实说吧,不是没好的,可咱们物色女婿,人家也物色媳妇儿呀,墨丫头一个庶出的,能有多大出息?怎么寻摸?”

    盛纮心里不舒服,其实他也觉得那些对象就可以了,可架不住林姨娘死哭活求的,在现实面前,林姨娘不得不低头,这才发现贺弘文的条件实在不错。

    “话可说在前头,过几个月墨兰便要及笄了;她再这么左挑右捡的,我也不管了。不过呀,她拖得起,如丫头和明丫头可拖不起,到时候,别怪做妹妹的不等她做姐姐的。”王氏在盛纮面前先打好预防针。

    盛纮纠着眉心,头痛道:“老太太与我提过,上回她去宥阳,瞧见大嫂子的娘家侄儿,叫郁哥儿的,读书上进,家底也殷实,听着倒是不错,端看他明年是否能中举吧。”

    他还是很信任老太太的眼光,当时老太太提起时,曾似笑非笑地说,那哥儿和自己年少时颇为神似,想到这里,盛纮心情好多了,像自己,那么估计也是个有才有貌的有为青年!

    很好,很好,如能成事,墨兰便有福了。

    第65回 满月酒

    出身于科举正途官宦家庭的明兰本以为爵位是铁打的饭碗,只要不去掺和夺位结党之类高层次犯罪,基本可以舒舒服服靠祖荫活到死,明兰曾无比羡慕地和长柏讨论过这个问题,结果换来了长柏哥哥十分鄙夷的白眼一枚。

    太祖开国,为恩赏能臣勇将及谋略之士,共封有五位异姓王,十九位国公,四十二位侯爵,一百十五位伯爵,另世袭将军无计,太祖为人多疑,不过一代时间,便褫夺诛杀了三位异姓王和半数的公侯伯爵。此后,太宗继位,即先帝爷,北击鞑靼,南袭蛮荒,东西南北开疆海陆拓土无数,便又陆续封了些许爵位,但有“流”和“世”之分,并非全都世袭罔替。

    太宗皇帝平定四疆之后,首封的第一谋臣张阁老率先谏言“以无上之富贵酬无边之功绩”,武将之首时任靖国大将军的英国公领头附议,太宗皇帝便顺势卸了这些军事贵族大半的朝政权,从此议政权柄向文官集团倾斜。

    然,富贵有数,子孙无尽。有爵之家繁衍三四代之后,俱是人丁繁多,管不胜管,此时便要看哪家在军中宫里更有势力,哪家人才辈出,若家世倾颓,孝期放纵,穿戴逾制,侵占民财,一桩桩一条条,都是御史言官可参之本,然后要看皇帝心情了。

    太祖爷子嗣众多,先帝爷即位时,汝阳王连同一干豪戚贵胄上奏“九王摄政”,太宗皇帝手腕铁血,亲率三千铁骑夜袭西山大营,一举捣破汝阳王本部,后追根究底,一气废了牵连其中的十几个王爵,其中,便有擦边球的炮灰忠勤伯府。

    先帝在位时间不算长,静安皇后薨逝后没多久也跟着去了,当今皇帝仁慈,登基后几年,便起复了几个非首罪重恶的爵家,但这些人家已元气大伤,如惊弓之鸟,再也不敢蹦跶了。

    明兰第一次去忠勤伯府时,就轻轻“呀”了一声,四五进的大院子,连带左右两个小园子,只略比盛府大些,论地段还不如盛府,后长柏才告诉明兰,原先的忠勤伯府被收回后,早赏了别的功勋贵戚了,如今这宅子还是老皇帝后来另赏的。

    今日忠勤伯府为次孙摆满月酒,里里外外三十六桌,讨了个六六大吉的彩头,盛府作为外祖家自然是上宾,明兰等下车就轿,进二门后步行,绕过一个富贵吉祥的照壁,才进了迎宾堂,迎面一个身着挑金线桃红妆花褙子的女孩便迎过来,笑道:“你们总算来了,我从早起便等着了,偏你们还迟了!”

    墨兰首先迎上去,满脸堆笑道:“早知道姐姐在等我们,便是飞也飞来了!”如兰半笑不笑:“文缨姐姐是主家,自是等客的,难不成叫客等主家?”

    袁文缨的鹅蛋脸白润俏丽,和气大度,也没去理如兰,只去拉后头的明兰,笑道:“明兰妹妹可是稀客,你们家自打来了京城,你两个姐姐倒是常来玩,只你,统共来过我家两回!”

    明兰揉着太阳穴,还觉得头晕,便老实认了:“文缨姐姐,我懒,别怪我了,我人虽没来,四季荷包扇坠子可回回托了五姐姐带来的。”说着浅浅而笑,这一笑倒叫袁文缨怔住了。

    不过几月未见,白皙的几乎可以掐出水来的皮肤,脸颊上有一抹似是而非的嫣色,唇色淡粉的好似菡萏掐出的汁儿印在脆弱的雪白宣纸上,叫人心瓣儿都怜惜起来,端的是颜若桃花,乌黑浓密的头发松松挽了一个斜弯月髻,只用一支碧玉棱花双合长簪定了,鬓便压了一朵米珠金线穿的水晶花,一眼看去,满室的花团锦簇中,似只能看见她一人,清极艳极。

    “……没多久不见,妹妹愈发俊俏了。”袁文缨衷心道,“你也该多出来走走。”

    墨兰脸色沉了沉,立刻恢复原样道:“我这妹妹最是惫懒,只喜欢随着我家祖母念经礼佛,你就别劝她了。”

    袁文缨轻笑了声,转而对明兰道:“听二嫂子说,你小时候身子不好,这会儿该好些了吧?今儿天冷,不然咱们好钓鱼去。”

    明兰见袁文缨这般客气,也不好再装腼腆了,也去拉她的手,道:“谢过文缨姐姐惦记了,我身子早好了,不过是……不过是今早没睡足。”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袁文缨扑哧笑了出来:“这倒是,今儿一大早我就被捉了起来,刚还一直打哈欠呢!”

    如兰被冷落多时,忍无可忍道:“到底进不进去?”

    袁文缨知道如兰脾气,只挑了挑眉,便领着三个兰到了里屋,里屋已是一片说笑声。

    华兰今日满脸喜气,穿着一身大红百蝶穿花的滚金线妆花褙子,头戴五凤朝阳攒珠金凤,旁边一个体态丰满的奶妈子抱着一个大红的锦绣襁褓,三个兰连忙上去看了看,只见那婴儿白胖秀气,只闭着眼睛睡觉,花苞般粉嫩的小嘴还吐着奶泡泡,甚是讨喜。

    一众贵妇纷纷恭贺道喜,还有几只带着宝石戒指的大妈手去摸小婴儿的小脸,不一会儿实哥儿就哭了起来,华兰便叫奶妈子抱了下去。

    王氏是真高兴,脸上泛着愉快的桃红色,她已坐在上首,一见如兰便招手叫过去,拉着女儿在一堆贵妇中说话,一旁的忠勤伯袁夫人却神色淡淡的,看着二儿媳妇随着娘家发迹水涨船高,她心里很不舒坦。近一年来华兰也学乖了,托病示弱,又把家事推了回来,她和大儿媳妇怎愿意拿自己私房贴补家计。

    且近来儿子袁文绍也不如以前听话了。

    “父亲和我的俸禄全交了母亲,家中的田地庄铺也都捏在母亲手中,以前华兰当家时要家用,母亲推三阻四不肯给,这样的家有什么好当的!”袁文绍是武人,本最是孝顺,寻常也不生气,但袁夫人偏心过度惹着了他,他闷闷地甩下一句话,“若想要华兰的陪嫁便说一声,若家计艰难,拼着叫外头人看不起,叫岳家白眼,儿子也一定双手奉上!也不用打什么幌子了,没的伤了身子又伤了情分!”

    忠勤伯知道后,把老妻叫来狠训一顿:“大户人家,能守得住什么密了?你打量你做得不留痕迹,外头早笑话开了!家里不是过不下去,又没什么大的出项,你算计儿媳的陪嫁,也不顾顾我的脸!大儿媳在文绍媳妇嫁来前,一天能吃五顿,这会儿她倒金贵上了,动不动躺着哼哼?她不能管,你管!若非要文绍媳妇管,你就连田铺都交出去!”

    袁夫人气得半死,也无可奈何,后来华兰怀了身子,她便接二连三地往儿子屋里塞人,一个个花枝妖娆,华兰倒也忍住了,只吩咐妈妈熬好芜子汤一个个灌下去,硬是忍到生出儿子来,袁夫人一瞧不对,便又要给袁文绍纳房侧室。

    华兰哭到老伯爷面前:“虽说爷儿们三妻四妾是寻常事,可是母亲也当一碗水端平了,大嫂屋里母亲一个人都不给,却往我屋里放了七八个之多,说都是服侍爷的,可不是嫌弃媳妇不贤,不会服侍夫婿么!这会儿好好的,又要给二爷纳偏房,若两位高堂真嫌弃了媳妇,媳妇这就求去了吧!”

    袁文绍刚得了个白胖儿子,正喜欢得要命,也忿忿道:“大哥那儿不过一妻一妾,我却满屋子小星,知道的是母亲给的,不知道的,还不定怎么议论我好色无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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