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贰)(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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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废话嘛,举人离进士只一步之遥,如果家境优越,人品出众,京里那达官贵人多了去了,嫡女庶女一大堆,轮得到一个四品官的庶女吗?别说文炎敬了,就是李郁,若真敞开了在京城寻亲家,难到找不着比盛家更好的了吗?不过是李家怕寻了个不知根底的,回头架子大派头足,娘家折腾,媳妇骄横,给家里添堵才得不偿失。

    如兰见明兰不和自己共鸣,很是扫兴,拉长了脸发脾气,明兰笑着哄道:“好了,你那桂花油我定帮你弄到就是了!”

    第二日一大早,长梧率了六七辆大车来接人,盛纮紧着叮嘱了长梧几句,允儿已有了身孕,如今正五六个月,王氏拉着外甥女的手说了好些注意的事项,好一会儿吩咐,明兰和长栋这才拜别了父母,海氏一直送到门口,又偷着塞了一张银票在明兰手里,然后对着长梧和允儿殷殷道:“我自进了门都不曾去老家拜过,这回本该我去的,可家里一摊子走不开,便辛苦了六妹和四弟,二堂兄和允儿姐姐千万别见怪,待见了大伯大伯母,定替我告罪一二。”

    长梧连声称是,明兰也点头应下,孩子气地笑道:“大伯伯和大伯母人最好了,就是这会儿生气了,回头见了又白又胖的二孙子气也都消了。”

    周围众人都笑了,海氏直摇头,半嗔着:“这孩子!”允儿羞红了脸,轻掩着帕子笑着,长梧本是愁容满面,听这话也失笑了。

    一路上车马辘辘,长栋本想着和长梧一道骑马,结果被赶了回来,只好与明兰坐在马车里往外伸脖子,允儿坐在车上本有些不适,但随着明兰姐弟俩说说笑笑,也开了心思。

    长梧自小离家到处奔走,于安顿行宿最是干练,一路上沿途歇息用饭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从不会错过宿头。允儿冷眼看去,也不见明兰怎么差遣下人,丫鬟打点床铺、生炉子暖炕、整理妆奁衣裳,婆子要热水热饭、烫过杯盏碗碟、服侍吃饭;虽没有长辈在身边,但一切俱是妥当条理。若与同来投宿的其他贵客有些许争执冲撞,明兰便温言安抚了,叫下人退让一步,多塞些银子,和气了事罢了。

    一次,绿枝与同来投宿的某官眷家仆拌了几句嘴,回来气呼呼的:“不过是个参政,打着什么侯的子弟名头,派头摆得什么似的!还以为是天王老子呢!”

    明兰半笑半叹道:“有什么法子?你们姑娘就这些能耐。一山总比一山高,只有把咱们绿枝姑娘送进宫里去,回头伺候了皇后娘娘,便要怎么摆派头都成!”

    绿枝红了脸,这时小桃得意洋洋地从外头回来,说又来了群尚书的家眷,还与廉国公有亲,那参政家仆立刻把上房退让出来。这下子,屋里的小丫头们都轻笑起来,此后,明兰愈加仔细规范下人,不许惹是非;女孩儿们便出去一步,都要叫粗壮家丁跟着。

    连看了几日,允儿终忍不住,夜里与丈夫道:“怪道我姨母总想着要叫明兰高嫁呢,你瞧瞧她,娃娃一般的小人儿,做起事情来清清楚楚,没有半分糊涂的,且心性豁达,我自愧不如,生的那么个模样,可惜没有同胞兄弟;若托生在太太肚里,唉——也是命。”

    长梧搂着妻子,笑道:“胡说,我瞧着你就最好。”

    允儿笑着捶了丈夫一下。

    又行了几日,终到了河渡码头,长梧已雇好了一艘两层的红桐漆木大船,然后允儿叫明兰一道下车上船。不论身体多结实,到底是多日劳顿,一上了船允儿便躺下养胎,明兰陪着她说了会儿子话,见她睡着了,才轻手轻脚离开。

    船上到底比车上稳当些,允儿也能睡着了,不似前几日老也躺不踏实,此后几天,明兰一边盯着允儿服药歇息,陪她说话解闷,一边把长栋从船舷上捉回来,重新温习书本。

    “当初咱们从泉州到登州,不论车上船上,大哥哥都是手不释卷的。你说说你自己,这几天你可有碰过书本?”明兰举出先进榜样做例子。

    长栋再用功,到底是小孩儿心性,头一回这般自由,盛纮王氏香姨娘统统不在,长梧夫妇不大管着,便渐渐脱了淘性儿,叫明兰这么一说,便耷拉着耳朵又去读书了。

    允儿见状,轻笑道:“六妹妹好厉害,回头定能督促夫婿上进。”明兰翻眼瞪过去:“你就说吧,等你肚里这个生出来,你不紧着催他读书考状元?”

    允儿佯嗔着去打明兰,心里却十分高兴,她自希望一举得男。

    此后几天,浪平船稳,北风把船帆鼓足,水疾船速,陆陆续续停过了石州、济宁、商州和淮阴,长梧很高兴地告诉大伙儿,这般好风头,大约再三四天便可到了。

    这晚风平浪静,长梧索性叫人将船停在水中,歇息一晚上,还从岸上的渔夫那儿要了些河鲜,生了河鲜火锅叫了弟弟妹妹一道吃,允儿只笑呵呵地陪着扒了些鱼肉粥,长梧兄妹三个却一口气干掉了五六篓鱼虾,什么白灼的、椒盐的、红焖的、碳烤的,满船都是鱼虾蟹的香味,尤其是明兰,似乎与那河蟹有仇似的,可着劲儿地吃。还是允儿怕她肚子受不住,硬是抢了下来,明兰这才忿忿作吧,长栋握着拆蟹八大件都看傻了。

    吃蟹总要饮些黄酒来驱寒,长梧喝得微醺,便与妻子早早睡了,小丫鬟们也吃得半醉,纷纷早睡了,明兰却叫小长栋去自己屋里。一进屋,明兰忽一改面色,慎重地关上门窗。

    小长栋不明所以,但也老实地随着明兰坐到最里边的凳子上,只见明兰正色道:“这几日总不得空,身边有人不好说话,好在你不喜吃蟹,便也没饮酒,这会儿便把我叫你打听的事儿一一与我说来。”

    长栋猛然一顿,知道明兰问的是什么,他其实憋在心里很久了,在盛府就想说,可偏偏出了墨兰那档子事,后来急急忙忙上了车,一路上却总有人在。明兰谨慎得很,从不肯在外头多说一句,便勒令长栋不要提起。

    约莫大半年前,明兰从钱妈妈的只言片语里知道,王氏在齐国公府的筵席上与平宁郡主和永昌侯夫人谈及婚事后,明兰就暗暗上了心,她隐约猜出王氏想与齐梁两家联姻。

    按照王氏的逻辑,有好事她绝不会便宜了墨兰,那就只有如兰和自己了,根据夫婿人选的好坏程度排行,明兰很不情愿地得出结论:王氏怕是想将她嫁给梁晗。

    明兰的一颗心被提在半空中,她从前之所以不太在意,那是因为信任老太太的眼光,她接触过贺弘文,觉得很可以过日子,可现在……不好意思,不是她不信任王氏,而是王氏不会考虑她的婚姻幸福。

    可是婚姻大事总是尊父母之命的,当初余嫣然的祖父母还是亲的呢,也差点拗不过余大人。如果和梁家的亲事真的对盛府十分有利,对盛纮长柏乃至全家都有助益,又没什么找得出来的硬毛病,那盛老太太该怎么说。

    明兰第一次觉得惶惑无依,她对那个人完全没有了解,于是暗中叫了丹橘借着去庄子里看家人的工夫去打听下,可内宅的丫鬟,尤其是姑娘身边的,为了防止私相授受,都是看得很严的。那么一两次工夫,哪里打听得出什么来,只知道梁晗素无大过,没有打死过人,也没有绯闻,府里也没什么异常的事。

    明兰还是觉得不放心,后来还是若眉提醒了她,长栋读书的那学堂,既有书香世家出来的子弟,也有京城爵宦家的孩子,要知道梁家姻亲广布,枝叶满地,虽不多显赫,但八卦却是不少的,明兰便叫长栋去打听。小长栋为人老实木讷,这样的人通常不受人防范,他一日日慢慢地下功夫,绕着圈子慢慢打听,足足过了半年,终于有了个大致明确的轮廓。

    梁晗性子跳脱豪爽,做事大大咧咧的,与兄弟好友最是热血,因永昌侯夫人管得严,除了三两个通房,其他倒也干净,可就在几个月前,梁府开始不安稳了,原因是永昌侯的庶长子媳妇往府里带进了一个姑娘。

    “说是梁府大奶奶的表姨母的庶妹的庶女。”长栋记性很好,掰着小短手指数着关系,“叫什么春舸。”

    春舸小姐自然生得花容月貌,估计还手腕了得,在梁夫人眼皮子底下居然与梁晗有了些什么,梁府大奶奶便哭着要梁夫人给个说法。

    庶子的媳妇的表姨母的庶妹的庶女,这种身份梁夫人怎么看得上,这种做派和关系在里头,便是做妾梁夫人也不愿意,春舸小姐十分烈性,说梁府若不给个交代,她就一头撞死在永昌侯府的门口,豁出一条命,她也要叫京城人都知道梁家何等刻薄无德。

    听长栋结结巴巴地讲完,明兰深吸一口气,巍然朝后倒去,靠在椅子上发呆,这才对,这才符合她的担忧。说句实话,她从不认为自己有多金贵,值得永昌侯夫人一再相看,厚礼相待,一个侯爵的嫡幺子配个四品官的庶女,那是绰绰有余。

    那到底是什么缘故,叫永昌侯夫人对自己另眼相看呢?

    明兰微微侧过头,墙边上靠着一个简易的榉木妆台,上头的菱花镜打磨得十分光洁明亮,恰好照出明兰的面庞,真如明珠萤光,美玉生晕,难怪墨兰失心疯了一般想划破自己的脸。

    这个答案很令人沮丧,可是在她硬件条件先天不足的情况下,这恐怕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接下来的很好推演。

    事发后,永昌侯夫人当机立断,同意春舸为妾,但要梁晗先娶一房正头太太,双方僵持许久,梁夫人等得,可春舸小姐却等不得,梁晗只好同意先娶妻。

    梁夫人很是精明,她知道若随意挑一位高门小姐,其实于事无补,反而闹出乱子来。

    她已有嫡长子和出身高贵的嫡长媳,并不缺好门第的儿媳妇,她很清楚自己的儿子,梁晗谈不上情深似海,不过是被一个有手段的美貌女子拿住了。而她要做的是,找一个容貌比春舸更美,做派谈吐都能压得住的女子,娶进门来,要是能抢回梁晗的欢心最好,要是不成,只消在礼法上拿住了,便出不了大乱子。

    春舸小姐很美,梁夫人挑来挑去,始终没有满意的。这时候,明兰出现在她面前,她眼前一亮。接下来几个月,梁夫人慢慢了解明兰,越看越满意,出身书香,父兄得力,虽然是个庶出的,但教养举止都十分合她心意,于是便……

    明兰心头十分敞亮,很奇怪的是,她居然也没很生气,凭良心说,梁晗这门亲事算是她高攀了,如果不是有个春舸在,哪轮得到她?便是贺弘文,也不是非明兰不可,不过是贺老夫人和祖母的旧情在,两家又看得顺眼。

    明兰竟觉得忽然放心了,宛如一个不知前方迷雾里有多少危险的舵手,后来迷雾散了,即便是知道前方滩涂暗礁密布,也比无知时的那种感觉好许多。

    其实春舸的问题也不是很严重,看着林姨娘的例子就知道,对于那些官宦子弟而言,什么情爱都是短暂的,只有家族、前途、子嗣才是永恒的。嫁给梁晗的媳妇,有礼法的撑腰,婆母的护航,外加些姿色心机和手段,天长日久,不怕春舸不倒台。

    除非梁晗是“五阿哥”型的,铁了心要吊死在一棵树上,那便只能自认倒霉,不过那种几率很低就是了。

    长栋惴惴地看着明兰,他虽年纪小,但因自小不受宠爱,也早早学会了察言观色,他知道这于明兰并非好消息,他见明兰呆呆地靠着椅背望着房顶出神,不安地去拉明兰的袖子,明兰回过神来,笑着对长栋道:“不要紧的,待见了老太太,一切都会好的。”

    明兰掂了下自己的斤两,未必斗得过春舸小姐,还是算了。让梁夫人另请高明吧,这次长栋居功至伟,有了这些料,估计老太太也能直着腰板拒绝了,王氏对永昌侯夫人始终瞒着贺家的事儿,待老太太一回去,只消说自己已定了亲,便天下太平了。

    正想着,忽然远处传来“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整个水面都晃动了,明兰在椅子上摇了摇才稳住,然后与扶着椅子的长栋面面相觑。

    发生什么事了?

    第73回 遇袭

    明兰连忙去开窗,抬眼望去,只见远方某处火光冲天,似是其中一艘大船着了火,其间人影闪动,隐约能看见一个个人掉下水去。顺着风水声,明兰隐隐听到一阵阵叫喊声和打斗声,长栋趴着窗,小脸儿惨白。这时船舷上也响起尖锐的呼哨声,似是船夫示警。

    不一会儿,船上的人都醒了过来,明兰一边把丹橘叫醒,叫她把其他女孩叫起来,一边拉着长栋去寻长梧。一路上船夫丫鬟婆子都趴在船舷上张望,人人俱是神色慌张,明兰不去看他们,只一路冲到长梧舱内。

    允儿吓得脸色苍白,捧着微隆起的肚子呆坐在那里,她一看见明兰,连忙拽着她的手道:“你兄长去外头查看了,我刚叫了人去寻你们,菩萨保佑,大家没事才好!”

    明兰不知道外头出了什么事,也只好坐到允儿的身边,长栋伸头伸脑地想要出去,被明兰一巴掌拍了回去。不过一盏茶工夫,长梧气喘吁吁地回来,道:“是水贼!”

    女眷们大惊失色,叫长梧赶紧交代事情。

    如今众人行驶的水道叫永通渠,南北向运河的淮阴段,今夜风平浪静,许多船只都停泊着歇息,除了盛家这艘,还有两艘官眷富户的大船,两艘护卫船,外加宝昌隆的商船数只,因都停泊在河中,便都在这个葫芦口的避风处靠了,前后是商船,中间是护卫船和客船。

    待众人入睡后,一伙水贼趁夜摸上船,首先劫杀了前后几艘商船,谁知宝昌隆的其中一艘船上运的俱是桐油,纠缠打斗中,几个商行的小伙计们点燃货舱,一整舱的油桶炸了开来,整艘船立刻火光熊熊,不但伙计们趁机跳水逃生,也给了其他船只预了警。

    明兰看允儿吓得不住哆嗦,拍着她的手安慰道:“嫂子,你莫太忧心了,我瞧这水贼也不甚高明,有经验的都知道应先打劫客船的,哪会先往货船上跑呀?这不打草惊……人嘛。”

    此言一出,一直绷着脸的长梧忍不住莞尔,赞道:“六妹说得好,正是如此!大约是群散碎毛贼,现正被护卫船缠住了,下边已经备了舢板,你们收拾一下,到了左岸边便好了!”

    众女眷顿时神情一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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