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彬彬

    毛泽东辞世后，一些回忆毛泽东的文字，常说到他用自己的稿费资助亲朋故旧和身边工作人员。例如，每年派人给章士钊送去两千元，起先章不要，毛便说明这是从个人稿费中拿出的，是一种私人馈赠，这样章才接受得心安理得。人们屡屡说到此类事，除了要表明毛泽东的讲情义、喜助人外，更意在表明他的廉洁自律，作为拥有无限权力的人，在资助他人时，也用的是个人劳动所得，并不动用公款。

    既然毛泽东多次用自家稿费资助人，那他肯定有一笔数目不小的稿费存款。到底有多少，我过去想，恐怕至少有几十万元。这已经是大胆的猜测了，因为在那时代，这就是一个天文数字了。但近日翻读“韶山毛泽东同志纪念馆”所编的《毛泽东遗物事典》（红旗出版社1996年11月版），才知道我的猜测真是保守得可笑。

    “遗物事典”第532页，影印了一张1960年度的“毛主席稿费清单”，共列五项：“1959年底结存款二十四万八千六百八十九元三角；1960年共收入稿费二十三万七千四百零四元九角三分；一九六〇年共收入利息一万四千九百八十六元二角四分；一九六〇年共付出款一万三千九百九十元零四角一分；一九六〇年底结存款四十八万七千零九十元一角三分。”

    这张清单的真实性无可置疑。那就是说，1960年前后，毛泽东每年稿费收入是二十几万。“遗物事典”第511页说到，毛泽东稿费存款，“在50年代即达100万元，当生活费不足时，便从稿费中列支，毛泽东每年用于自家生活的不到1万元。未经毛泽东同意，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名义动用稿费。”其实，除了毛泽东自己，有资格享用毛泽东稿费的，就只有江青了。“遗物事典”第533页说到，晚年江青一次伸手向毛泽东要钱，毛泽东便从稿费中“批给她3万元”。三万元，不止相当于今天的30万吧，比起给李庆霖“寄上三百元，聊补无米之炊”来，毛泽东这次出手，不可谓不大方。

    毛泽东每月工资404．8元，这不够开销。于是每年从稿费中拿出一万元用于个人生活。而从上面的稿费清单中，我们看到他1960年度总共从稿费中支出不到一万四千元（还不到这年的存款利息），扣除用于自家生活的一万元，用于其他方面的也就四千元。这四千元中，扣除每年送给章士钊的二千元，还剩二千元。“遗物事典”第532页又说到，毛泽东的稿费：“一般用来给毛泽东买书，晚年印大字本书，派人下去搞调查研究，退赔身边工作人员下去时多吃多占、招待客人等。除此之外，还用它为贺子珍买药。”还有一项，就是资助章士钊以外的其他人。从1960年的情况来看，这各项费用，加起来也不能超过二千元。如果这情况是真实的，那就只能让人感叹：那时候的钱，可真值钱！

    毛泽东五十年代稿费存款便达一百万。1960年前后，每年稿费收入则二十四万元左右，每年稿费存款利息有一万五千元左右。六十年代以后，毛泽东的著作渐渐成为“圣旨”，“一句顶一万句”，“读毛主席的书，听毛主席的话”成为每个人的座右铭，“学毛著”既是一种全民性的“读书活动”，更是一种全民性的政治活动，也涌现出大批“学毛著积极分子”。这意味着毛泽东稿费的成倍增长。到他离开这个世界时，存款有多少，算一算，也真吓一跳。

    毛泽东无心敛财，对钱甚至很厌恶，从延安时起，便不摸钱。但在整个毛泽东时代，“毛泽东稿费”无疑是中国大陆一笔最大的私有财产。毛“去见马克思”时，一定令马克思很羡慕——马克思曾说，他《资本论》所得的稿费，还抵不上写作时抽掉的烟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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