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太大还是遇见你:林徽因传-真爱是一场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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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变·相守相随

    看窗外夜色清凉,却让人沉醉。在一个城市的深夜,有多少人难以入睡?一句“真爱无罪”又是多少人自我折磨的托言?心意若能交换,又何至辗转难眠、泪流满面?到最后,爱情中的相守才是最真诚的诺言,耗尽葱茏岁月,只为换得相知相爱。

    或许正因为心的律动只能自知,才有了“只愿君心似我心”的期盼。对于梁思成而言,和林徽因的相爱应该常伴着不安:美丽多情的少女如此淡然,甘于常伴裙边的儿郎不胜枚举,自己也不过是追求者之一,又何况有浪漫如徐志摩步步相随。

    真爱一个人,会把自己放得很低。生命中往来穿梭太多的过客,只因太想善待一个人,善待一段感情,才会完全摊开内心。我常常因为执着的爱情心酸不已,有多少善男信女从漠然的路人到愿意生死相依,都是因为爱的魔力。

    因为真爱,所以甘心跌进尘埃。后来两个人在结婚之前,梁思成曾慎重地问过林徽因:“有一句话,我只问这一次,以后都不会再问,为什么是我?”这个问题率真可爱,却又让人唏嘘心酸,不知道故事的结局,不奢望最后的圆满,他就已经付出全部地去爱。甚至在好日子来临之时,还要傻傻地问一句:“为什么是我”。

    对于这样憨厚的问题,林徽因给出了属于她的答案:“答案很长,我得用一生去回答你,准备好听我了吗?”这回答俏皮动人一如林徽因的性格,又如何不让梁思成深陷?其实早在这回答之前,林徽因就已经用实际行动做了回应。

    1923年5月7日,是给梁思成的生命和情感带来双重转折的一天。这一天,思成和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思永一起从学校回到家中,骑上大姐思顺给买的哈雷摩托车,打算去长安街与同学们会合,一起参加北京学生纪念“二十一条”国耻日的示威游行活动。

    行至南长街口,北洋军阀金永炎所乘坐的一辆小汽车呼啸而来,从侧面撞倒了二人的摩托车。汽车没有停留,径直地开走了。坐在后座的思永被摔出去很远,而思成则被压在摩托车下,不省人事。流血不止的思永惊慌失措,飞快地跑回家求救,家人被思永满身的血迹吓呆了,家里的人飞快奔向出事地点背回了思成。

    两个人被送往医院后,经过初步诊断,思永只是轻微的擦伤,住院一个多星期就可以出院。而梁思成则被诊断为左腿骨折,一直留在医院住了三个多月。同时,当时并不发达的医学水平让医生认为梁思成的骨头并没有断裂,因而不需要进行手术,结果耽误了最佳的治疗时机。从此以后,梁思成的右腿明显比左腿短了一小截,留下了终身残疾。

    以前总认为,“祸兮福之所倚”是刊印在书本上的句子,但是对于梁思成,却真切地发生着。这场意外拉近了他和林徽因的距离,促成了两个人一同出国,铺垫了通往美好婚姻的地毯。在他躺在病床上看到林徽因的第一眼,就忍痛笑着说:“差一点就见不着你了。”那一刻,林徽因泣不成声。

    人都在面临失去的时候更懂得珍惜,选择的结果通常是心底最真的感受。如果说还有伦敦残留的雨雾萦绕在林徽因的心头,如今也已被因为梁思成而流的泪水冲刷干净。在梁思成的记忆里,那病房里的时光定然无关乎漫长,就算打着石膏,缠着绷带,却有林徽因陪在身旁。

    夏的酷热,因为爱而变得清凉。林徽因每天都要来医院看望梁思成,他不便挪动的身体需要有人经常帮着擦汗、翻身,林徽因呵护备至,还经常开玩笑或读报纸来分散他身体的疼痛感。人们都喜欢说“惜缘”,却又大多是在失去之后体会更多,这次的意外没有将梁思成从自己的身边带走,所以对林徽因而言,才愈加想要珍惜。

    亲密的举动落在长辈们的眼里,变成惊天巨雷。梁思成的母亲李蕙仙出身于官宦之家,深谙“妇德”,对林徽因的举动万般不满。她将自己的评断加之于未过门的儿媳,十分反感林徽因自由、现代的“洋派”举止。以她的观念,一个尚未过门的大家闺秀理应微言慎行、深居简出,而不是出现在医院的病房,在炎热的天气和衣不蔽体的病人独处。

    对此,梁启超却不以为然。他劝慰夫人李蕙仙,称这本就是林徽因应做的事,且打心里为两个孩子的亲昵感到高兴。在梁思成住院的时间里,梁启超还要求儿子研读《论语》、《孟子》、《左传》、《战国策》等国学典籍。梁思成后来回忆时,感慨地说:“我非常感谢父亲对我在国学演习方面的督促和培养,这为我后来研究建筑史打下了基础。”

    这是场美丽的意外,铭刻在相爱的人心间。身体留下的残疾反而让两颗心越靠越近,林徽因怀着感恩的心在珍惜,她珍惜还能和爱人一起身陷红尘里,继续品味世间的百味杂陈。况且这意外还莫名地让两个人的旅途更加同步,在梁思成因为车祸不得不将赴美留学的时间拖延到1924年夏天的同时,林徽因也从教会女中毕业并考取了半官费留学,两个人因而得以一同漂洋过海、“比翼双飞”。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了一个词语——“羁绊”。因为有共同的经历,有共同的记忆,萍聚在一起的两个人开始变得再也无法分离。就算世事变迁,就算斗转星移,也总有一盏灯亮在心头,总有一盏茶浸润心脾,这便是世人穷尽一生追寻的幸福。在生命千千万万个意外之中,因为有心爱的人守候,也就温柔了岁月,灿烂了年华。对于梁思成,1923年因为有林徽因的守护,将永远成为他心中最温柔的回忆。

    羁绊·情丝难断

    关于爱情的过往,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回忆的城,进去何其容易,出来却无比艰难。谁都明白,只有出城才会有新的风景可以感受,只是留恋束缚了前进的脚步,所以才愿意和回忆相伴。

    有时候想来,人在伤痛的面前何其渺小。一个过客匆匆,就能在心中留下无尽的伤痛,一遍遍想要忘记,却又在无人的夜晚一遍遍温习。牵过的手还留有余温,说过的话还记忆犹新,只是到最后才发现,说什么遍走天涯,说什么生死相依,不过是误以为可以天荒地老,不过是太天真忽略了自己。

    都说时间是治愈一切伤痛的良方,当初以为可以刻骨铭心的爱恋,也终究会烟消云散。回头再看世间数不尽的痴男怨女,才发现自己当初也不过只是其中之一。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长圆,所谓忘记,不过就是认定了沧桑岁月的无情,以期冀换来现世的片刻安稳。

    徐志摩无法忘记,过去的回忆都还历历在目,心爱的人却已不在身边。奈若何,就算忘记了一切,也始终忘不掉林徽因的谈笑风生,忘不掉伊人曾经的吟吟浅笑。只有寄希望于忙碌,以期得到内心片刻的安宁。一如他诗中所说,“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既然不能在未来的路上同行,不如就在前行的路上化成一颗明星,为你一生守望。

    1923年,徐志摩创办了《新月》杂志,他联合胡适、徐申如、黄子美等人,在北京西单石虎胡同七号租下了一个院子,为上层知识分子的聚会提供方便,并成立了“新月社”。社名依据印度诗人泰戈尔的诗集《新月集》而起,并且徐志摩对“新月”有着自己的态度——“它那纤弱的一弯分明暗示着、怀抱着未来的圆满。”

    如果还有什么借口能多看几眼林徽因,即便无关乎爱情,徐志摩也愿意。新月社的成立无疑为二人的后来的联系提供了机会,尽管林徽因从来不认为自己是“新月派”成员,但她确实热爱文学,并积极参与新月社组织的文学、游艺活动。其中,她的《笑》、《深夜里听乐声》、《情》、《仍》四首诗被选入《新月诗选》。

    如果从不曾忘记,又缘何需要想起?用友谊的借口填平爱情的伤痛,就算是饮鸩止渴,徐志摩也没有丝毫的犹豫。或许在他心中,用平淡的问候慢慢冲淡心中的思念,才能从过去的记忆里真正地走出来。然而,一场美丽的意外却打破了他的预想,再一次让他跌进爱的深潭。

    1924年4月23日,在北京讲学社的邀请下,泰戈尔访华。讲学社委托徐志摩负责泰戈尔访华期间的接待和陪同,并担任翻译,徐志摩则邀请林徽因一起负责陪同和翻译工作。泰戈尔的访华一度轰动一时,各界媒体纷纷报道,其中有这样的记载:“林小姐人艳如花,和老诗人挟臂而行;加上长袍白面、郊寒岛瘦的徐志摩,有如松竹梅一幅三友图。”

    世间的不如意充满无奈,以往的相见伴着诗情画意,现在两人却只能一左一右陪伴着贵宾。或许在泰戈尔看来,身旁郎才女貌的两个人理应结为秦晋之好,但是他了解,林徽因正在和梁思成恋爱,就算自己再欣赏才华横溢的徐志摩,也只是爱莫能助。

    5月8日是泰戈尔64岁的诞辰,文化界四百多位名人出席了他的生日宴会。为了给泰戈尔祝寿,新月社成员用英语赶排了泰戈尔的诗剧《齐德拉》。其中林徽因饰演公主齐德拉,徐志摩饰演爱神玛达那,梁思成担任舞台布景设计。

    剧中的公主为了赢得邻国王子的青睐,向爱神祈祷,请求爱神赐予她美丽的容貌,从而最终得以和王子结合。都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台下难舍难弃的情感居然被搬到了台上,对徐志摩而言,压抑了许久的感情终于可以肆意地表达,再也无须隐藏。每一次的对视都包含了如水的温柔,却也刺痛了台下的观者。

    彼时梁思成坐在台下,默默地看着台上珠联璧合的两个玉人,心中五味杂陈。是否林徽因和徐志摩在一起才能释放原本属于她的璀璨光芒?是否和徐志摩在一起,她才能够真正开心?自己又能带给心爱的人什么?这样的纠葛落在梁启超的眼中,无端又生出莫名的不安。

    然而纯净安然如林徽因,又岂会被偏见所牵绊?诗人的气质让她和徐志摩相知相怜,在诗人的世界,一秒便可成流年,一花便能称世界。但飞鸟也要学会收起双翅栖息,落叶也要回归大地,理性的魂灵牵扯着诗的韵律,林徽因知道该在哪里追寻一份现世的安稳,又该如何停靠她不安的心。

    偏偏徐志摩难以忘怀,他私下对泰戈尔说,他仍然爱着林徽因,希望泰戈尔能代为求情。然而老诗人却依然没能说动林徽因,并且,转眼到了诗人要离开的日子。5月25日,徐志摩陪同泰戈尔离开北京,他知道,下个月,他的徽因就要和梁思成一起赴美留学,今日一别,就要天各一方,至少四年不能相见。

    我们无从得知,清醒理智如林徽因,是否也曾为泰戈尔的劝说而动摇过,但是我们却能从一封没有寄出的信中体会到徐志摩面临离别时的苦楚:“离别!怎么能叫人相信?我想着了就要发疯。这么多的丝,谁能割得断……”

    终于明白,有些人,哪怕近在咫尺,也只能远远凝视。望着车窗外送行的人群,他眼里只剩下林徽因,万千愁思在内心搅做一团,只感觉五内俱焚,只听到胡适在一旁轻声询问:“志摩,你怎么哭了?”他才意识到,不知何时,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忘不掉的莫如都交给时间,用新的记忆去愈合旧的创伤。徐志摩不会知道,在不久的一天,会有一段新的感情来帮助他忘却这段记忆。此时伴着声声汽笛,泪眼婆娑中,只剩下泰戈尔赠给林徽因的那首诗一遍遍回荡在耳边:

    天空的蔚蓝,

    爱上了大地的碧绿,

    他们之间的微风叹了声“哎!”

    携手·远渡重洋

    人们常说,人的一生都在路上。悲戚伤怀过后,仍要轻装上路。谁也不是谁一生停滞不前的借口,或许在某个转角,偶然遇上,尚能轻轻说一句“你也在这里”。缘起缘灭,或如一瞬,放下则是天堂,忘记便是澄明。

    1924年7月的阳光,轻柔地洒在林徽因和梁思成的身上。美国清新的空气沁人心脾,一个多月前和徐志摩的离别也不再揪心。说起来,每个人都是浮华人世的过客,总归要在一生中留下印记。踏遍青山,尝尽悲喜,似乎唯有如此,才不枉岁月的流逝,以铭刻尘世的记忆。

    为了适应美国的环境,梁思成和林徽因先到康奈尔大学补习。林徽因选了户外写生和高等代数两门课程,梁思成则选了水彩静物、户外写生和三角。在梁思成写给父亲的信中,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这里山明水秀,风景美极了!”

    世间本无绝对的公平,安静的角落总伴着萧肃。对于梁思成,他的安静沉稳让人心安,却也常被忽略掉真实的情感。都说爱情中的人多愁善感,他又如何不知道徐志摩对林徽因的眷恋。或许正因如此,梁思成才迷恋这远隔重洋的独处,再无纷纷扰扰的纠缠,踏实而简单。

    然而好时光并不总是时时相伴,在两个人逐渐适应美国生活的同时,家里传来了不好的消息。梁思成的母亲李蕙仙被检查出患有乳腺癌,并且已经处于晚期。梁启超决定召回梁思成“尽他应尽的孝道”,然而就算从美国马不停蹄地赶回家,也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梁思成想不到才刚一个月,母亲就已经病逝了。

    让林徽因更难过的是李蕙仙至死仍对她心存不满,对他们两个的婚事耿耿于怀。这样的情绪在梁家逐渐蔓延,让身在美国的他们也深感不安。自信骄傲如林徽因,无法忍受冷眼和流言,若是真的不在意,当初也不必从有关徐志摩的恋情中抽身离开。

    爱是修行,爱是成全,爱是向所爱的人展示最真实的一面。或许世人眼中的林徽因完美无瑕,却也终究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受了委屈,林徽因同样需要宣泄,于是在那段时间,她赌气远离梁思成,她放大生活中的矛盾,她挑起一次又一次的争吵……

    人在悲戚唏嘘的时候,总愿意流连于过往的回忆,以求在另一份记忆里寻求片刻的心安。或许每个人都有脆弱的时候,只想肆意地放纵自己做一场梦,梦醒了,生活还会继续。林徽因给浪漫的徐志摩去了信,“……我的朋友,我不要求你做别的什么,只求你给我个快信,单说你一切平安,多少也叫我心安……”

    似水流年,多少人想要忘记从前,却又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无端地想起。或许徐志摩是想忘记的,毕竟烟火尘缘,自己不能守护的,莫如交给时间去忘怀。可是一接到林徽因的信件,原以为尘封的思念,平地而起,霎那间便控制了他所有的情感。

    飞奔到邮电局,徐志摩发出了写给林徽因的电报。走在回去的路上,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林徽因的一颦一笑,似乎还在昨天。恍恍惚惚之间,他又回到邮电局,要求发一封电报,却被别人提醒,他刚才就已经发出了一封同样的电报。徐志摩自嘲地笑笑,有些人,自己终究忘不掉。

    短暂的补习很快结束,终于到了去宾夕法尼亚大学报到的时间。上帝却和林徽因开了个玩笑,在一切准备停当的时候,校方告诉他们,建筑系只收男生,不收女生。短暂的沮丧和气愤过后,林徽因选择了改报美术系,同时选修建筑系的主要课程。

    飘香岁月里,佳丽万千,因一个“奇”字为后人乐道者,却不多见。流年易逝,容颜易老,唯不变的才情更引后人称道。不同于梁思成,林徽因入学前并无绘画、制图方面的底子,却凭着极高的悟性常常设计出令老师赞赏的作品。

    不仅成绩优秀,林徽因后来还成为建筑设计教授的助理,不久又担任了建筑设计课的辅导员,这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打破了宾夕法尼亚大学的规定。同时,林徽因活泼开朗,能讲一口流利的英语,这改变了美国学生对于中国留学生“书呆子”的偏见。

    走过青春初识的悸动,爱情路上避免不了磕磕碰碰。再美好的爱情也要经过打磨,在宾夕法尼亚大学读书的最初,林徽因和梁思成并不能时时地保持和平共处。或许正验证了林徽因当初的选择,梁思成用他的缄默和沉稳包容了林徽因的任性。

    时光静好,正是林徽因当初想要的模样。然而天不遂人愿,或许冥冥之中真的自有安排,平静里突来巨石重重砸在林徽因的心头——1925年12月,父亲林长民遇难。他死于反对张作霖军阀专权的战争中,系不幸中流弹身亡,时年49岁。

    林徽因盼着这消息只是误传,却又得到梁启超确认的回复:“遭难情形,我也不必详报,只报告两句话:(一)系中流弹而死,死时当无大痛苦。(二)遗骸已被焚烧,无以运回了……”

    美丽的徽因倒下了,梁思成五内俱焚,他谨记父亲梁启超的叮嘱,“徽因遭此惨痛,唯一的伴侣,唯一的安慰,就只靠你。你要自己镇静着,才能安慰她……”看着活泼好动的林徽因突然变得沉默,看着爱人清澈灵秀的双眸忽然溢满忧郁,梁思成但求多分担一点。

    或许,终究有些路需要一个人走,终究有些痛要一个人承受。坚强如林徽因,理智如林徽因,此时不得不暂时抛却了她唯美的追求,从诗意活泼的生活中沉寂下来,满脑子充盈着父亲的死,思索着以后的路。

    这段不幸的日子,愈加衬托出身边的温暖。从某种意义上说,林徽因是幸福的,在痛苦的时光里,梁思成但求分担她所有的痛苦,而在遥远的故土,又有梁启超代为照顾。在写给梁思成的信中,梁启超言之切切:“……徽因留学总要以和你同时归国为度。学费不成问题,总算我多一个女儿在外留学便是了,你们更不必因此着急。”

    比沉浸在悲伤中更重要的,是对未来的打算。儒雅倜傥的父亲永远地离开了,剩下偌大的家庭,实难安身立命。林徽因甚至连悲痛的时间都没有,年幼的弟妹,孤独的母亲,还有漂泊海外的自己……作为长姐,她必须担起生活的重责。

    林徽因明白,梁启超待己如父。从父亲死后,二娘带着孩子回了福建老家,梁启超承担了林徽因的学费,他还希望思成能早日学成,觅得一份好工作,好让徽因和她的母亲有所依靠。

    但是林徽因并未因此感到轻松,她明白,生活的困难终究要自己去面对。慢慢,她开始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习中去,忘我地汲取知识,利用和梁思成的互补共同完成了诸多优秀的设计。建筑,逐渐成了梁思成和林徽因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除去爱情,他们还有一条稳固的“第三边”,这让他们的幸福比别人都更为牢固。

    像一个爱做梦的孩子,盼着不要下雨,不要忧伤,却终究学会在阴雨的天气收起衣裳。如戏人生,终有落幕,悲伤过后的坚强是最快的成长。上一次漂洋过海还处处离不开父亲的那个丫头,擦干眼泪,学会了在记忆的梗上,开出娉婷的花苞。

    归宿·各自安好

    有多少人能守着当初的风华,甘心一生寂寥?多半是柔情地依偎着后人,讲着前人的故事。而当初一生执着的信念,早已伴着一缕茶香,一米阳光,消散在水天之间。爱情里的诺言本不能当作束缚人一生的锁链,爱了,淡了,散了,转过身还能再邂逅别样的情感。为何要责怪?权且珍惜生的时光,烟雨画楼,且醉且醒,但求无悔而已。

    对于徐志摩,或许他也没有料想到,在别了林徽因的岁月里,还能在心湖荡起如此繁复的涟漪。然而,就在梁思成和林徽因专心在宾夕法尼亚大学读书的时候,徐志摩和陆小曼的爱情慢慢拉开了帷幕。

    不同于林徽因的淡雅悠然,陆小曼更像是一杯浓郁芬芳的红酒,醉人心脾。至于陆小曼的美丽,在当时有“南唐北陆”之说,即指上海有唐瑛,北京有陆小曼,皆在两地以美艳出名。并且陆小曼极爱交际,喜热闹,闲下来时喜爱画画,并作得一手好文章,可谓“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或许是伤得越深,就越渴望安慰。徐志摩在感情最灰心的时光遇见了陆小曼,瞬间被她的热情点燃,恢复了爱的生机和活力。很多人说,他们是相识于舞会,一见倾心。诗人的浪漫情怀在短暂的压抑之后,彻底复苏,当下又掀起了一场轰动的追逐。

    现在看来,徐志摩和林徽因的分开或许是必然。浪漫如徐志摩,他的每一段感情都那么肆意澎湃,聚集着世人的眼光和流言,而林徽因只不过希望得一分自在和安然。当初徐志摩不惜和张幼仪离婚,来追求林徽因,现在却又爱上了已经结婚的陆小曼。

    一个是清纯学生,一个是京城名媛,徐志摩对前者爱得深沉,对后者爱得热烈。在人来人往里,只一眼,徐志摩就读懂了陆小曼藏在眼中的落寞。在后来的日子里,他成了陆小曼的家中常客。

    陆小曼奉父母之命,1922年与王赓结婚,但是二人之间的性情不合,加之王赓专注于工作,不免会冷落陆小曼,外人看起来美满幸福的婚姻实则千疮百孔。爱交际的陆小曼时常闲不下来,她想要去玩的时候,王赓就把她推给徐志摩:“我没空,叫志摩陪你玩吧。”

    王赓清华毕业后被保送美国,先后就读于密歇根大学、哥伦比亚大学、普林斯顿大学,后转入西点军校,耿直热情的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觉得朋友间再寻常不过的拜访会酿就自己婚姻上的变故。

    人们都说,真正的爱是成全。在看到陆小曼眼中的决绝时,王赓就知道,即便留住她的人,也再难留住她的心:“看来,你意已定,那么,我也不再阻拦”,“你别哭,我是爱你的,但是我平时对你不够关心,这是我的性格所决定的”,那一刻,陆小曼泣不成声。

    不管为了怎样的信念,陆小曼不顾家里的反对、世人的非议,舍弃了深爱她的丈夫,和徐志摩越走越近。然而沉浸在自由的爱情中才没有几天,陆小曼发现,自己竟然有了王赓的骨肉。为了刚刚看到的光明,她隐藏了这个秘密,偷偷跑去流产。结果手术并不成功,从此,陆小曼再也不能生产。

    关于徐志摩和陆小曼的消息,多半是从胡适和梁启超那里陆续传给林徽因的。1927年3月,胡适到纽约访问,应林徽因之邀,到宾夕法尼亚大学作演讲,两个人聊起了几年来的变化。从国内的局势到林长民的去世,谈得最多的,却是徐志摩这段新的恋情。

    或许,林徽因是为徐志摩高兴的,红尘中两个相爱的人能相守一生,值得人们送上最真挚的祝福。同时,林徽因也是忧虑的,因为至今徐志摩的前妻张幼仪还被徐志摩的父母认定为儿媳,在老人的眼里,是不接受陆小曼的。

    1926年10月3日,在北海公园,陆小曼与徐志摩举行了婚礼。婚礼当天,梁启超被强拉去证婚,他慷慨陈词、直叱新人:“徐志摩,你这个人性情浮躁,所以在学问方面没有成就;你这个人用情不专,以致离婚再娶。以后务要痛改前非,重新做人!”这件事在他写给儿子的信中也有提及:“我昨天做了一件极不愿意做的事,去替徐志摩证婚……”

    林徽因可以想象到婚礼现场的尴尬,她同样明白,自己能给这位老朋友的,也唯有祝福而已。都说红尘多俗事,有时候,大家不过是追寻一份云淡风轻的感情,却总难脱离世俗的纷扰。

    有时候,一个结束的句号更像是一场仪式,总要将全部的记忆一一翻过,关于康桥,关于新月社,还有关于徐志摩的一切……都说世无不散之筵席,林徽因明白,又怎能因为自己是一场风,而无端阻隔了花的飘零?

    走过了当初的青春岁月,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在未来的日子里,倘若再见,也只能似隔了海远远相望。再也不会喜怒于颜色,也不会沉沦于过往,成长,像木槿花开,温柔了岁月,抚平了流年。

    轻轻的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轻轻的招手,

    作别西天的云彩。

    那河畔的金柳,

    是夕阳中的新娘;

    波光里的艳影,

    在我的心头荡漾。

    软泥上的青荇,

    油油的在水底招摇;

    在康河的柔波里,

    我甘心做一条水草!

    那榆阴下的一潭,

    不是清泉,是天上虹;

    揉碎在浮藻间,

    沉淀着彩虹似的梦。

    寻梦?撑一支长篙,

    向青草更青处漫溯;

    满载一船星辉,

    在星辉斑斓里放歌。

    但我不能放歌,

    悄悄是别离的笙箫;

    夏虫也为我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来;

    我挥一挥衣袖,

    不带走一片云彩

    几年前,徐志摩写下这首《再别康桥》,几年后,他真的与康桥渐行渐远,与那段朦胧却刻骨的过往挥手作别。在往后的日子里,远离了清新的、充满雨雾的求索,逐渐沉沦在凡尘人世的烟火幸福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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