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味道,我从来都很敏感。喜欢那样一种味道,比如花香、风吹过青草的香、雨后夹着泥土气息的植物芳香、阳光晒过的棉被的香、婴儿的奶香、红枣泡茶的香、新书的油墨清香,有时就是普通到一粥一饭的食物香气……
我想我若是老了,必定会依靠气味去回忆很多事情的。
馄饨的味道总是与母亲联系在一起。母亲包的馄饨好吃又好看。一只只小巧玲珑,整齐地码在不锈钢托盘里,像一件当代雕塑品。馅儿不管是荤的还是素的,总那么清香可口。寒冷的冬天,热乎乎的馄饨慰藉我空荡荡的胃,而母亲厚厚的黑棉外套的口袋则温暖我冰凉的双手。
皮蛋瘦肉粥的味道总是与父亲联系在一起。稠黏的白粥,皮蛋切成丁,瘦肉切成丝,翠生生的葱花,端上来时总还汩汩冒着热气。我和妹妹一人一碗,中间放一小盘花生米,心满意足。
爽身粉的味道总是与宝宝联系在一起。炎热的夏天,还没学会走路的宝宝最喜欢在地板上爬。凉凉的木地板泛着光晕,衬得宝宝的脸更加红扑扑的。她爬到爸爸跟前,抓着大拖鞋玩,一只玩腻了便随手一丢换另一只,两只拖鞋可以玩好久。傍晚时分,给宝宝洗完澡擦上爽身粉,那个味道最好闻了,常惹得我们情不自禁地在宝宝的背上轻轻咬一口。
花儿的味道总是与春天联系在一起。早在寒风瑟瑟的冬日,就一心期盼着与玉兰花有个约会,与春天撞个满怀。淡紫淡紫的玉兰花瓣微翘着,薄如蝉翼。远远望去,像下了一树树的雪。原本不起眼的大街顿时鲜活起来。即使花谢以后,那一树树的绿叶也是这一条街最生动的风景。因为,有了绿便有了活力与生机。
还譬如书香的味道,它总是与优雅联系在一起。腹有诗书气自华,阅读是一种优雅的姿态。我的书房不大,却充盈着那种好闻的油墨味儿的气场。空余时间,我大抵是在书房度过的。觉得靠墙的那一排排整齐的书就是一位位知己,默默无闻地陪伴着我,令我心地踏实,神态安详。我喜欢把自己想象成一首纤巧雅致的唐诗宋词,隐居在江南某个安静的小巷。那些清丽的诗句从苍凉的土壤里醒来,和灵魂一起开在三月的枝头。做个简单温暖、明眸皓齿的书香女子,我愿意。
《追忆似水年华》里有一段描述玛德琳点心的话:即使人亡物毁,久远的往事了无陈迹,唯独气味和滋味虽说更脆弱却更有生命力,虽说更虚幻却更经久不散,更忠贞不渝,它们仍然对依稀往事寄托着回忆、期待和希望,它们以几乎无从辨认的蛛丝马迹,坚强不屈地支撑起整座回忆的巨厦。
感谢生活,让我品尝到如此丰富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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