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答到:“老大你刚才打扮的太投入,都没注意。”老大问:“注意啥?”小五答:“刚才吴天赐一听要给那个女生过头七,他脸就变色了,按说他这样不把人命当回事又确实有本事颠倒黑白的人,没理由听到个这么点‘小事’都会紧张。然后他不是就去教学楼了嘛,回来后他跟咱们说的那几句话不就是在暗示这个嘛。他去教学楼肯定是找校长去了,校长都能听他的搞那个狗屁表彰大会,发布个这样没什么毛病的通知还不容易?”
老二说:“是啊,吴天赐这是不想让咱们给那个姑娘过头七,他什么目的呢?减小事件的影响?不能啊,过个头七影响再大也没法儿跟昨儿的表彰大会的影响比啊,为什么呢?是为了让学生们尽快忘掉这件事?”
我一直没把过头七这事儿放在心上,于是我说:“你们呀,就是想的太多,不让过咱就不过呗,本来也不是跟咱们有关的事,也不是啥法定节假日。再说了,就咱们学校这德性你们还不知道?校长最多也就是广播一下,咱们上学这么久什么时候见过他老人家加过班?他哪天不是还没放学就走了?老大你要确实想去的话等天黑你们直接去就是了,绝对没人管,信不?哎国宝,你们滨海城过头七有啥说道没?”
正在走神的国宝听我叫他就抬起头说到:“三哥,你说头七啊?在我们这儿就是说这天死者的魂魄会最后回来看一眼,死者的亲戚朋友们就上离他去世时最近的那个路口烧点纸,等于给他点盘缠钱,然后再说点好听的安抚安抚他让他好安心上路,全国差不多都这个意思吧?”
我想了想我老家的风俗,确实差不多也是这样,刚想说些让大伙安心的话小五忽然说:“不对!国宝,你的意思是说你们这里头七是用来送魂的是吧?”国宝点点头说:“对啊,咋了五哥,你们那儿不是这样吗?”小五从自己床头拿过他那个习惯随身携带的小本子边翻边说:“国宝,锁魂符是为了困住魂魄是吧?”国宝“嗯”了一声。小五接着提高音量问:“兄弟们!美食街鬼楼吴天娇的灵堂,不出意外的话是谁建的?”我们一起回答:“吴天赐!”老二似乎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说到:“我靠!老五你的意思是……”
小五把本子往桌上一拍说:“吴天赐……吴天赐杀了这个女生,然后还想困住这个女生的魂魄,不让别人给她过头七,不让别人给她送魂,他想用和对待他姐姐同样的方式对待这个女生。”
我有些无法理解小五的脑洞,问他道:“五儿,鬼画符研究傻了吧你?你说的这什么玩意儿啊?老二你怎么也跟着瞎起哄,你们说的这都没边的事啊。”
小五一副痛苦思考的表情半天不语,老大有些不耐烦的解开领带扔到床上说到:“肃静!肃静!”小八说:“老大,就你在说话呢,你这是让谁肃静?”
老大把西装外套脱下来扔到床上说:“提问:都给我投个票,不让给那个女生过头七,你们说这是学校为了实现和谐新社会在破除封建迷信还是这根本就是吴天赐的主意?”
我举手说:“这一票我投给吴天赐,咱们校长可没这闲心。”
我说完后大伙也都举手投了吴天赐的票,老大解开衬衣最上头的那颗扣子边给自己刚才已经被西装闷的直流汗的脖子扇风边说:“姑娘死的冤吧?”
我们集体点头,老大开始解裤腰带,边解边说:“给她烧点纸啥的不算过份吧?”
我们继续点头,老大脱下西裤扔到床上,顺手拿过旁边的牛仔裤给自己边穿边说:“大爷的吴天赐!姑娘这个头七我一定要给她过,就算昨儿那几个女生不给她过我也要给她过,我特么就不信往后咱们学校还吴天赐说了算了,呸!什么东西?你们怎么说?”
我站起来说:“一块儿呗,人多还热闹点儿。”
小五说:“这回难说啊,往常校长都是自己说了算,这回明显主事的不是他,我估计学校不会想往常一……”老大打断小五说:“你就直接说你不敢去不就得了?逼我跟你耍嘴皮子是吧?”
小五一撇嘴说:“我有啥不敢的,打架有小四小六国宝呢,轮也轮不到我啊,走,谁怕谁?”老大系好裤腰带说:“这还差不多。”
看着老大和小五的对话,有一瞬间我真的怀疑在孝贤庄那天最后老大到底有没有失去意识?他真的不知道最后是小五捅的他爹吗?为什么自打从孝贤庄回来后我老感觉他总是对小五有些偏见呢?希望只是我的心理作用吧,我安慰自己说。
春末的天气已经不冷了,老大把厚西装西裤换成白衬衣牛仔裤,整个人看上去……虽然没好看到哪儿去,但总算感觉清爽了一些。老大处处想跟吴天赐作对的心情我非常能理解,不光我,私下我和老二谁的也聊起过这事儿。老大是从小就被畸形孝道洗过脑的人,虽然后来接触了外部社会让他变得正常了许多,但是这毕竟是根植在他骨子里的观念。
如今的老大已经认准了吴天赐就是去年打伤他爹的人,后来我们的孝贤庄之行,包括小四到现在都还没解下石膏的手臂,这一切要说起来归根结底可以说都是由吴天赐那次打伤老大爹开始的。有时我会觉得,老大之所以这么不掩饰对吴天赐的反感,可能也是把我们去孝贤庄救他时受的伤全都算在了吴天赐的头上。
像往常一样,大家全票通过这次决议,头七……还没在滨海城给谁过过头七呢,岂有不去凑热闹的道理?就在大伙准备好一起出发的时候,老大忽然说:“哎?那三个妹子是不是只邀请了我一个?你们跟着瞎起什么哄?都在宿舍呆着吧,别给我们二……四人世界添乱。”
七个人十四根中指差点没把老大戳死,直到老大终于求饶说:“我错了我错了,都别闹了,那个她们不是说会给咱们打电话嘛,等着瞧呗,她们要是还带着别的小伙伴的话你们就跟我一起去。”老二说:“先不说她们会不会带别的人,老大,你说经过刚才校长那通广播,她们还会给你打电话吗?”
老大开始沉思,老二赶紧躲,因为老大一沉思老二就有可能丢东西,有时是烟,有时是口香糖。
小五说:“要不,老大,你主动找她们去?你毕竟是男的嘛,让人家女孩子主动多不绅士。”老大不屑的说:“绅士算个毛线,我家连烈士都有,不过你说的对,我该主动点,哎?对了,我是不是该买点纸钱?”小八在一旁一惊一乍的说:“我靠!老大!你……你除了打扮自己什么都没准备啊?”老大腼腆的说:“人家是第一次,没经验嘛。”
说完还娇羞的用双手捂住了他那张皱纹堆垒的老脸,我们集体呕吐。
就在老大忽悠我们给他集资的时候,电话响了,小八接起来喂了一声后说:“老大,找你的,学妹。”然后小八就把电话开到了免提模式。
老大咳嗽一声用男中音问:“喂请问是找我吗?”对面传来几个女生的讨论声,似乎是无法确认是不是老大本人,老大也有些尴尬的换回正常声音问:“嗨,妹妹们,昨天也没问你们啥名字,还有去世那姑娘叫啥啊?”换回正常声音后对面似乎也确认了老大是本尊,于是有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在电话那头说:“你好学长,是我昨天邀请的您,我叫林小兰,我们去世的那个同学叫田一丹,这个您不知道吗?学校都传遍了。那个学长,刚才的广播您听到了吗?怎么办啊,学校不让去祭拜一丹,刚才我们班主任还特意打电话让我们今天不要去给她过头七。”
林小兰最后一句说的我们都皱起了眉头,学校这明显是有针对性的嘛。老大扭头看看大伙,老二点点头,我也点了点头表示支持他做出的任何决定。
老大没理我们,冲电话说:“小兰你好,我叫韩子春,韩就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的韩,子就是圣人孔子的子,春呢,就是我和春天有个约会的天……的春……”老二踹了老大一脚小声说:“正经点!”
老大咳嗽一声说:“小兰,你叫上你们要去纪念一丹的的小伙伴,你们现在就过来,这会儿天还没黑,咱们趁现在就出去,老师他们不会这么早就开始拦咱们的,咱们抢占先机。”
对面犹豫了,老大又强调了一下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终于林小兰答应了一声后挂断了电话。
电话挂断以后老大问我们:“我这急中生智怎么样?牛吧?”老二苦笑着说:“你说牛就牛吧,那咱准备下楼吧,我们今天就表演给你做小弟。”老大白了他一眼说:“你们本来就都是我小弟。”说完他带头,大伙一起往外走。
刚到楼下不到两分钟,从宿舍楼走出来好几个其他宿舍的人,当先一个冲我们这边喊到:“哎!韩子春!你们去这么多人啊?”我扭头一看,是同学陈贺,老大问:“你说啥?”陈贺说:“刚我对象给我打电话说了,出事那女生不是和我对象一个宿舍的嘛,我对象刚给我打电话说她们约了你去给那个女生烧纸,我还以为就你自己呢,你们这是……全宿舍都去?”
老大说:“啊,我这种人出门哪儿能不带着小弟?你们这是干嘛?”陈贺嘿嘿一笑说:“我对象当然我罩着,你没听刚才学校那段破广播嘛,谁知道会不会出啥幺蛾子,我也一块去,这也都是我小弟。”
说着伸手指指他身后他们宿舍的人,他们宿舍的人也和我们对老大一样,没人鸟他。老二逗趣到:“两位大哥,别特么瞎得瑟了,姑娘们都来了。”
我们一起看向女生宿舍楼的方向,我去,不是只有三个妹子吗?这人数看起来……比我们这边只多不少啊。
妹子们走到我们近前以后大家都有点尴尬,可能是都没想到对方这边会来这么多人吧?小八小声说到:“这是……头七会要改相亲会的节奏啊?”
女生比我们心细,她们或多或少人手都有一捆纸钱,而我们男生则全体都是空着手的。陈贺和老大相互数落着对方做事不周全,这俩人明显是想在女生面前表现自己,不过没闹几句就不说了,因为女生们的表情都不太好,有几个眼睛还红红的明显刚哭过不久。
林小兰问老大:“韩学长,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啊?”老大说:“我们?私奔吧!不是不是,那啥,咱们赶紧出校门吧,姑娘们你们手里的东西都收一收,别太明显,出了校门就好办了。”有女生问:“校门今天值班的是那个挺严肃的大爷,他会不会不让咱们出去啊?”老大不屑的说:“什么大爷?那特么也是我兄弟。”
老大说完一招手,三十几号人一起往外走去,边走老大边问陈贺他们要烟,陈贺不给,老大告诉他们这是要用来贿赂看门大爷。一帮女生直骂陈贺宿舍的人小气,连他女朋友都明显生气后吓得他们宿舍赶紧抢着往外掏烟。
到学校大门口,铁栅栏门竟然真的关着。老大二话不说就带着老二一起进了门卫室,然后透过门卫室的窗户就看到老大老二俩人背对着我们和看门大爷聊起天来。
不到五分钟,电动铁栅栏门缓缓打开一条不到两米宽的缝隙,老二把手伸到背后悄悄冲我们打了个手势,我赶紧招呼所有人往外跑。
女生先出,然后是陈贺一帮人,最后是我们宿舍。出校门我们就一起往路口跑,十分钟后老大老二赶到,一切顺利。
一直聊着天等到日落西山渐渐的天色开始变暗,林小兰从女生堆里走过来问老大:“韩学长,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啊?”老大看看天冲国宝说:“国宝师弟?算一下时辰,看何时最合适。”国宝点点头有模有样的开始掐着手指头算起来,几个女生看向老大和国宝的目光似乎多了一丝崇拜。
不一会儿国宝说:“大哥,就现在吧。”老大点点头说:“大家准备吧,纸钱啥的都拿出来准备烧,陈贺!打火机!”陈贺他们拿出打火机分给女生们几个,然后我们开始一起摆纸钱。
不一会儿纸钱铺了一大片,大伙围成一个圈蹲在地上,即是当风,也是为了显得有仪式感。林小兰让另一个据说和田一丹生前关系最好的女生点着第一张纸,然后其他女生也都陆续点着面前的纸钱,这时女生们渐渐的有人发出抽泣声,我们男生则都是沉默不语。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大喝:“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都给我停下!停下!”
我们一些男生站起来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校长带着三个老师正在向我们这边奔跑,天色已暗,他们跑近了我才看清那三个老师竟然人手拿着一个灭火器!
然后就在大伙还不知道该做何反应的时候,校长一声令下,三个老师就一起拿着灭火器冲着燃烧的纸钱喷了起来。
有好几个女生还在地上蹲着没起来,三个男老师技术也有限,这一喷之下纸灰干粉弄的哪儿都是,女生们尖叫的尖叫,大哭的大哭。陈贺的女朋友被喷了一身的干粉,把陈贺气的一把推开了那个老师,谁知校长今天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指着陈贺冲另一个男老师歇斯底里的喊:“他妈的小王八蛋,敢袭师?给我喷丫的!”
陈贺宿舍的人赶紧上前帮忙拉偏架,我们宿舍的赶紧去保护那些女生。只是在纸灰和干粉形成的视线屏障中大伙都看不太清环境,三个老师不管不顾的肆意喷着,校长一直在外围跳脚骂着,女生们一直在哭着喊着,现场一片混乱。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响起了汽车喇叭的长鸣声,听起来不止一辆。终于三个老师不喷了,女生们的哭声也变成了小声的抽泣,烟尘渐渐散去后喇叭声才终于停下。
两辆熟悉的商务车加一辆大一号的金杯面包车。第一辆商务车上走下来吴天赐和他的手下以及305的几个人,另外两辆车上下来的都是手持棍棒的小痞子。吴天赐下车后先挥了挥手,似乎很反感车外的空气。然后他一步步走到此刻已经哆哆嗦嗦的校长面前一脸不满意的说:“这点小事竟然都办不好,你这校长还想不想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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