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一兄,前方危险,不可再向前去!”周长青试图拉住高定一。
高定一坚定道:“不,我必须要去。”
周长青道:“只怕还有连锁爆炸!九号车厢去不得!”
高定一惨然一笑,他现在心中后悔得无以复加,他和炸药打了半辈子交道,如果他不掉以轻心,小觑徐玉俭,秦双也不会陷入爆炸之危。
“不会的,十号车厢的爆炸,从释放的气体种类来看,应当是小型混合炸弹。”高定一道。
“可是,它却引发了如此大的震动,难保不会引发其他隐藏的炸弹。”周长青问道。
高定一摇摇头,说道:“之所以造成这样大的震动,是因为爆炸发生在一节15米左右的密闭车厢里,瞬间冲击波所致。从释放的气体体积来看,这枚炸弹爆容、爆速都有限,若是会引发连锁爆炸,只能是爆炸波波及事先已经埋好的其他炸弹,而爆炸波的波阵面总是有一定区间宽度的。”
高定一神色自信,他顿了一顿,说道:“这个波阵面不够!波及不了那么远。”
高定一不会任何功夫,可是他的绝技,却比任何人都更激烈,更有杀伤力!
他知道九号车厢不会再发生连锁爆炸了。如果有连锁爆炸的可能,在刚刚十号车厢爆炸的时候,早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对于高定一来说,光从耳朵听,从鼻子嗅,就能知道这个炸弹的波及范围有多大,他很清楚,十号车厢的炸弹,基本上就到此为止。
“我要去找秦双!”高定一甩开了周长青的手,快步走了出去。
“定一兄!”周长青没有拉住他。
周长青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他顾不得吴真祯,也顾不得高定一,他被裹在拥挤的人潮中,艰难地向车头快步走去。如果列车长因为十号车厢的爆炸,让整个列车停下,那么将触犯另一个死亡规则——不准令车停下,否则亦将引爆炸弹。他必须阻止列车停下。
十号车厢的爆炸,波及九号车厢,浓烟猛烈地向前面几节车厢倒灌,而吴真祯、秦双等人,正被困在浓烟之中。浓烟呛人,高定一眼睛都红了,他不停扳开涌上来的人群,吃力地往浓烟深处走去。
走入浓烟中的高定一,双目已经看不见物事,他俯低身体,伸出双手摸索向前。当他摸到一个冰冷的身体,他先是心中一凉,当确定不是秦双的时候,又长松一口气。他一身冷静,不愿过多表露情感,此刻如此激烈的心情,如何能与外人道哉。
他对秦双的情感一直没有表露,他就像一个长者一样,默默关照这个活泼乱跳的小丫头,秦双有时候也会和他讨论一些很温柔的文字,这是高定一孤傲的生活中,为数不多的温柔的事,就好像刚才,他还和秦双一起在讨论大师沈从文的句子:“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如果找不到秦双……”高定一心中已是万分焦急,他的每一寸脚步却移动得那么艰难。
顺向行走当然比逆行要快得多,周长青已经顺着人群跑到了三号车厢,可是眼前的一幕,比一枚炸弹更让他惊讶。
赵肆死在罗三省手上,红心4变成了黑桃4。
“你……”周长青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盯着他。
罗三省迎上了周长青的目光:“你是不是以为是我杀了他?”
周长青道:“你认为呢?”
罗三省又道:“你是不是以为我就是内鬼?”
周长青很冷静,他脑中一直重复着高定一刚才的话:“有些时候‘看见的’不一定是真的,‘听见的’也不一定是真的。”
在没有确切证据和完整的推理之前,绝对不能冤枉任何一个同伴,徐玉俭告知他有内鬼,不就是想起到分化瓦解的作用吗?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锁定哪一个是内鬼,那么就有可能中了徐玉俭的计。
周长青看着罗三省,这个男子眼中锐利的目光已经像刀一样刺到了他的身上。周长青一字字道:“我只是想问你一件事。”
罗三省道:“请问。”
周长青道:“刚才的爆炸你知道吗?”
罗三省道:“知道。”
“那么,你在爆炸之前,去了什么地方?”周长青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手已经灌满了力量,他需要罗三省不在场的证明,因为罗三省擅自离开位置,并且在他的桌子上刻着徐玉俭的留字:“你犯规了,十号车厢不保。”这么多人伤亡,如果是罗三省干的,他就一定要受到惩罚。
罗三省默默地看了下窗外漆黑的天空,没有回答。有些事,本不必说。可是有些事,说了也没用。没有回答,也就成为了目前最大的嫌疑。
周长青看了一眼手中的怀表,如果“津北号”列车遇到紧急情况需要突然停下的话,从飞速前进到速度归零需要的时间是5分钟。现在列车已经开始在减速,列车长应该已经启动了制动装置。他需要用最短的时间解决罗三省。
“你还有什么话说?你一直是我们敬仰的英雄,你为什么要背叛!”周长青大声道。
罗三省道:“只怕我说什么都没人相信了,至于赵肆的死,我可以告诉你,谁才是杀他的凶手。”
“谁?”周长青道。
“能把短刀使得如此厉害的,只有一个人!”罗三省道。
周长青自然知道罗三省说的是谁。
罗三省顿了顿道:“伍令城!”
可是伍令城根本没有作案的时间,陆十一出事的时候,他和周长青、吴真祯、齐卫东、张久庭、赵肆在一起。而赵肆出事的时候,他和秦双、吴真祯、王六行、齐卫东、张久庭正在排雷呢。
罗三省这说的不是废话吗!你已经有很大嫌疑了,还指认一个不在现场,证据充分的人。如果伍令城是凶手、是内鬼,那么陆十一的暗号是怎么回事,赵肆手上的硫黄是怎么回事?这些该怎么解释?
周长青沉吟道:“伍令城出身自‘短刀会’,身手高超,确实具备行凶的能力。”他顿了一顿,说道:“可是,具备行凶的能力,并不一定就是凶手。”
罗三省道:“哦?那你的意思是?”
周长青道:“具备这样能力的人,还有一个,别忘了,这人也是出身自‘短刀会’。”
罗三省突然面露痛苦的神色。
“这个人,就是你!我命令你卸下武器,在我查清楚之前,不可擅自行动!”周长青压低了声音,他的威严和杀气,已经将罗三省笼罩,长期以来的潜伏生涯,练就了他对死亡和危难的冷静,也造就了他的指挥威信。
罗三省一愣,道:“如、如果我不呢?”他根本不会想象得到周长青这样一个看似文弱的书生,能有这样的震慑力,他的抵抗变得很没有底气。
忽地一个女声道:“如果不,那就要付出代价。”
周长青心中一阵狂喜,这个声音是吴真祯,代号红心Q。
周长青转过头,眼中几乎已经有了泪光,他看见吴真祯正端起一支长枪,对着罗三省。
红心皇后回来了。她坚毅地立在那里,就像一面永远不会倒下的旗帜,她从爆炸与浓烟中来,灰头土脸,满身都是烟渍、灰尘……可是这些却丝毫没有影响她的光芒,她只要一握住步枪,就有着皇后般的威严。
在西洋扑克牌里,红心Q又叫红心皇后,是西方《圣经·旧约》中的人物朱迪思,朱迪思是古希伯来的美丽寡妇,亚述军入侵希伯来地区,朱迪思杀敌方将军于营帐中并割下头颅,使亚述军惊吓溃逃,因而拯救了城市。这个代号,和吴真祯真是太匹配了。
任何人都不要冒险,去试试吴真祯的枪法到底有多准。这个道理,已经成为行内规则。所以罗三省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
“激动什么劲儿啊,周长青你个大木头,我困在浓烟中,你居然跑到这里玩!”吴真祯揩了下脸上的灰,嘴上又开始数落周长青。
周长青知她是有意数落,倒不顶嘴。周长青见她安然无恙几乎抑制不住内心之喜,他二人自搭档以来,默契颇深,既然吴真祯可以制住罗三省,那么他的当务之急,是如何阻止列车停下。
只见吴真祯扬手就给周长青扔过一件物事。
周长青稳稳接住,定睛一看,这是一张国民党保密局北州站的证件。
周长青欣慰道:“看来齐卫东也从浓烟中脱困了。”
齐卫东不愧是轻身功夫最好的人,在爆炸的前一刻,他拿着马明才的证件走在最前面,准备挨个搜查炸弹,在炸弹爆炸的一瞬间,他一蹬地,反向弹射而出,他纵出老远,正要远避,忽地一瞥之下,见浓烟之下,九号车厢有孩童被人群挤倒,一个厚重的行李箱正要翻覆下来,他又折返而回,在迎面冲来的人群肩膀上点足而行,抓起受困的两个孩童,自己却被一个行李箱重重砸伤。
当时十号车厢爆炸,人群本能地往前面几个车厢涌去,齐卫东护住两个孩童,在一节车厢里躲了下来,直到吴真祯找到他,他才得以腾出手来包扎伤口。他口中对徐玉俭充满轻蔑,可是这下炸弹爆炸,让他知道徐玉俭所言非虚,既然排雷引发了炸弹,那么列车自然不能停下。十号车厢炸弹引发的不仅仅是直接伤害,还有全车人的恐慌,车内乘客从车尾向车头涌去,肯定会要求列车停下。
齐卫东将证件交给吴真祯,周长青现在需要一个身份,来维持大局,保密局北州站的马明才就是最好的身份,他周长青扮起保密局人员来,绝对似模似样。
吴真祯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车头,阻止列车停下!”
她一通发号施令,搞得周长青倒成了被指挥的对象。代号红心K的周长青才是行动指挥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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