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没有如果2-番外二 可惜没如果,只剩下结果——傅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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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倾城被人绑架,从二楼跳下去,并且昏迷不醒的时候,时容正满身疲惫地从新闻现场回到电视台。

    一周里,时容去看过傅倾城好多回,每每有空就会去,可每次都只是期待而去,失望而归,第一个发现傅倾城醒过来的是秦年。

    秦年每晚都候在她病床边,握着她的手,总会有无意间趴在那里睡过去的时候,这天昏沉沉的时候,却感觉到她的手指略略一动。

    本来就睡得不熟,察觉到之后他立刻惊醒,他一直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的手指。

    终于,又过了一会儿,她的手指再一次动了动,秦年兴奋地将她的手捧在手心,而后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看,今天她的睫毛颤得尤其厉害,眼珠在眼皮下面不停地打转,总让人觉得下一秒她就会醒过来。

    她的眼皮动了动,他能看到她的眼珠,心都快到嗓子眼。

    她顿了顿,终于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她呆呆地眨着眼睛,像是没有反应过来状况,双眸空洞而干净,里面什么都没有。

    秦年已经忍不住站起来,俯身将她拥入怀中,脸颊贴着她的,万分感动:“青青,你终于醒了。”

    她没有动作,只是木木地任由他抱着。

    他终于抬起身子,双手去抚她的面颊,温柔唤她:“青青……”他叫她,嘴边含着难以抑制的温柔的宠溺笑容,“谢谢你醒过来。”

    傅倾城眼中却有些莫名和不安,看着他的时候竟然还有躲闪,她张嘴想说话,却发现嘴里只能发出“啊啊”的声响,语不成句。

    秦年低头吻了一下她的额角:“等一下,我去找医生。”

    医生过来检查一番之后说没有什么大问题,既然已经醒过来,那就只能等她慢慢恢复。

    病房里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人,秦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傅倾城却惴惴不安地看着周围,有些瑟缩。

    “青青……”他叫她。

    她依旧怔忡地看他,像是根本不认识他一样。

    他总算觉出些许不对来:“青青?”

    傅倾城眨一眨眼睛,费尽力气终于说出话来,声音喑哑,还带着颤抖和哭音:“外婆呢?青玺哥呢?你是谁……”

    秦年如遭雷劈,一时之间没办法接受,他自然也知道脑部损伤可能会有的一些后遗症,替她治疗的医生也和他谈过这个问题。

    医生再一次被找来,一系列的检查之后,站在门外对秦年说:“目前这个状况你也应该看出来了,刚刚了解了一下,她的记忆好像只到十六岁。”

    秦年从窗户看进去,傅倾城在床上缩着身体,对一切都有些害怕:“那……”他的声音有些干涩,“什么时候才有可能恢复……”

    “这个说不准。”

    秦年重新走进病房,坐在床边看着她留给他的背影,她甚至在微微颤抖,她很害怕,很紧张。

    秦年伸出手去,手刚刚碰到她的肩膀,就感觉到她一个震颤,身体缩得更紧了。

    他只能柔声叫她:“青青……”叫了一遍又一遍,让她知道他没有恶意。

    傅倾城终于肯转过身来,身体却全都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你是谁,为什么会认识我……”

    秦年从一开始的无奈到现在的接受现实:“我是秦年。”他认真地介绍自己。

    “秦年……”她默默地在嘴边读,好像很顺口,却一点印象都没有,“叔叔,我想见外婆,还有青玺哥,我在哪里,你是好人,带我去见好不好……”

    她有些急,眼巴巴地看着他。

    他虽然比她大上几岁,过去的时候她也就叫他一声哥哥,可是现在,她居然叫他叔叔?

    他一瞬间想笑出声来,不过想想她如今当自己十六岁,他已经三十几,可不真的当得起她一声叔叔?

    她还一脸渴盼,像是把所有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他不想去做那个戳破她美好梦境的人。

    这样的她,好像让他忆起了最初见到她的模样,一过已经十年,原来她在心中印刻得那么深。

    “叔叔……”见他不说话,傅倾城又轻声唤他。

    秦年长叹一声,忽然说起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来:“我那么老?”

    “啊?”她眨着眼睛,不明所以,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尴尬地笑了笑,“哥哥,你认识我,那就帮帮我,好不好?”

    “你叫傅倾城。”他说。

    她点点头。

    “今年几岁?”

    傅倾城觉得她问了个再蠢无比的问题:“十六岁呀。”

    其实傅倾城和十年前的确也差不了很多,穿一套校服去装装中学生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看着她认真地回答,他却还是忍不住想笑:“不,你已经二十六岁了。”

    傅倾城的瞳孔顿时放大,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而后伸手去摸自己的脸,她怎么可能已经二十六岁了!他不会是大骗子吧?

    她便皱了眉头:“叔叔你真的不是骗子吗?你真的认识我吗?”

    居然又叫他叔叔,他倒是没有再介意:“当然认识你。”

    他忽然觉得这样的傅倾城也很好,那么单纯可爱,没有任何不好的记忆,想什么就说什么,不像是曾经的她,忍受了那么多痛苦,所以变得畏怯,变得隐忍,不管是什么样的她,都是他心头的人,可是如果可以,她可以活得更轻松一些,也并不是一件坏事,不是吗?

    就当那些不好的事情全都没有发生,她来到J市,一直都在跳舞,认识他,然后在一起,结婚,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你叫傅倾城,最喜欢……跳舞,母亲早逝,从小和外婆还有赵青玺一起生活……身高一米六三,体重,你大概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少,穿三十六码的鞋,胸围八十,腰围五十八,臀围八十六……”

    “够,够了!”她连忙制止,捂着自己的胸口,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他觉得这样的她实在太可爱,想逗她玩玩,凑近,在她的耳边低声说,“因为我是你的丈夫。”

    “什么?”她猛地抬头,额头撞到了他的脸,不顾额头上的疼痛,往后退了退,“你说,什么?”

    “我说,我是你的丈夫。”秦年说,“你已经二十六岁了,我们结婚好几年,你因为出了意外事故才会受伤。”

    “那……”她满脸震惊,嘴巴都快合不拢,“那,外婆呢?青玺哥呢?”

    对于这两个人,秦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解答,毕竟他知道对于目前的她来说,最为重要的肯定就是这两个人。

    “他们……”秦年微叹一声,“外婆是因为身体不好才把你送到J市来的,所以早就去世了,至于赵青玺,他患有心脏病……”

    傅倾城怔怔地点头:“所以……”已经猜到了点什么,但是却不肯相信。

    “对不起,青青……”

    傅倾城根本听不清楚他后来还说了什么,脑中满满的都是:外婆去世了,赵青玺也去世了,她在这个世界上便成了孤身一人,无依无靠。

    眼泪悄然间落下来,沾湿她雪白的面颊,睫毛微颤,上面也沾了晶莹。

    秦年替她去擦眼泪,她抬眼看他,他满脸温柔,瞳色深沉,可以从他的眼中看到自己,头发散乱,额上还有伤口贴,满脸都是泪,他的大掌正以一种温柔的姿势抹去她脸上的泪。

    她还有一个丈夫。

    “你……”她声音颤抖着,“你,真的没有骗我吗?”

    “没有。”他说,坐到床边将她搂入怀里,“我不会再骗你了。”

    她靠在他的胸口,耳边是他震颤的胸膛,跳得很快,让她忽然觉得安心下来。

    可还是将他推开,抹着脸上的泪,说:“我不能只凭你的一句话就相信你。”

    小丫头倒是有防人之心。

    秦年也不觉得气,反而安心:“那你先休息。”

    他看着她躺下来,见她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才出去打电话通知该知道这件事情的人,打完一圈转过身,远远地就看见她居然打开门探出头在看他。

    见被发现,慌忙缩进去,把门关紧。

    他无奈地笑出来,这才记起来当初第一次见她,她其实就有些古灵精怪,大晚上在路上转圈,如果不是太过压抑,她应该会活得很开心,再来一次的话,他希望她这次可以过不一样的生活,活得恣意畅快,而不用像之前一样小心求全。

    他走回病房门口,却见到远远走来的丁香。

    丁香也见到他,脚步便顿了顿,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过来。

    病房的门又被打开,一个脑袋又探出来,看到秦年的同时就想把头缩回去,没想到一转头就看到了丁香。

    傅倾城愣一下,也不管秦年了,直接开门出来,惊喜地叫她:“阿紫!”

    她还没什么力气,声音也虚虚的,其实站不怎么住,所以只能扶着门框,要不然大概已经跑过去了。

    丁香怔忡,没想到还能从傅倾城嘴巴里听到这个名字,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阿紫。”她又叫一声,“你是来看我的吗?”说完便看到了她身上的衣服,“你当医生了吗?”

    原本还有些不相信秦年的话,怎么可能一觉醒来就过去十年,可如今看到丁香,却有些相信了,只是丁香和以前不一样,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但就是不一样,可傅倾城依旧很开心,因为在她彷徨无助的时候看到了她。

    她和丁香从小一起长大,除却赵青玺最熟悉的就是她了。

    丁香醒过神来,第一反应就是看向秦年。

    如果可以,秦年不希望她们两人遇见,但既然已经如此,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所以他对丁香点了点头。

    丁香小步走过来,看向她,有些艰难地叫出她的名字:“青青……”

    傅倾城看了秦年一眼,拉着丁香的手,小步小步地进去,让她一起坐到床边:“他说,我已经二十六岁了,是真的吗?”

    丁香原本并不知道傅倾城的状况,但是听到这句话之后略有了解,点了点头。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也来了?你当上医生了吗?我记得你以前就说以后的梦想是当医生的,还有外婆呢?青玺哥呢?他们真的……去世了吗?”她有好多好多话想问。

    丁香又看向秦年,秦年给了她一个眼神。

    她和他同事的时间不短,更何况她喜欢他那么多年,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能清楚地理解是什么意思,她其实可以说出真相,但如果那样,她大概再也没有可能在这家医院出现。

    她没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勇气,所以只能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你出了意外,所以失去了一部分的记忆,你真的二十六了。”

    从丁香口中说出来的话,傅倾城还是相信的,她伸手抱住了丁香,将脸埋在她的肩窝,闷声道:“幸好还有你,阿紫,幸好你还在我身边……”

    丁香微微地抬头,看向秦年。

    秦年没有说话,朝她点点头。

    丁香犹豫着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傅倾城削瘦的背脊。

    秦年也没有让丁香多呆,没一会儿就以她还有工作为由送她离开。

    秦年送丁香出去,走得稍微远了些才停下来,脸色冷冷地看她。

    丁香低着头:“我没有乱说话。”

    秦年轻轻应了一声:“说话小心点,她把十六岁之后的事情全都忘记了,你依旧是她的好朋友,不要让她看出来,有些事情你应该知道该不该讲。”

    丁香没有反驳,秦年便要转身离开。

    “可是,”她忽然说,“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她会重新记起来的。”

    “那就到时候再说。”秦年说完,大步离开。

    他并不是想骗她一辈子,只希望她可以无忧无虑的,开开心心地过上一段时间,或许也就是他之前说过的,那个“重新开始”。

    她现在就像是一张白纸,他不愿意那么快就在她上面划上一道道污渍。

    秦年重新回到病房,傅倾城对他略微有些戒备,靠在床上,见他进来,说:“我虽然相信我已经二十六岁了,但是我不相信你是我的丈夫。”

    秦年也不气恼:“好,那这次就让我来追你。”

    耶?这和她以为的场景好像有点不一样,她还以为他会生气,没想到却听到这样一句,不过,什么叫这次就让我来追你?

    她微微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问。

    秦年已经轻轻地笑了:“你大概也不记得了,当初是你先喜欢我的。”

    傅倾城瞪大了眼睛,像个小孩子,他不免笑出声来,觉得畅快。

    傅倾城不相信,努着嘴说:“不可能,反正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你怎么说都可以啦。”

    秦年笑得更厉害。

    原本得知消息过来的赵珊心里还十分着急,可刚刚到门口就听到秦年的笑声,心顿时放了下来。

    秦年从来都不会在外人面前露出什么特别大的表情变化,这样畅快的笑声,赵珊几乎也是第一次听到。

    她敲敲门,里面的笑声便逐渐停下来,她推门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上满脸恼怒的傅倾城和脸上还带着笑意的秦年。

    “青青,你没事了吧?”她走过去,拉着她四处看了看。

    傅倾城当然不认识她,不过因着她是长辈,乖乖地让她查看。

    赵珊知道傅倾城的记忆有些混乱,也从秦年那里知道了他的想法,见她果真好好的,便松一口气:“醒过来了就好,我都快担心死了。”

    傅倾城怔怔地看她。

    “不记得我了吗?”赵珊问,“我是阿年的母亲,是你的婆婆。”

    傅倾城一时之间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些不解,更加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和婆婆相处,讷讷地不知道说什么。

    赵珊拍拍她的手:“因为不记得所以生分了吗?以前可是和我很亲的。”

    赵珊还要去看望老太爷,所以呆了一会儿就走了,虽然相处时间不久,傅倾城对她的感觉却不错,就像是母亲一样温柔体贴,虽然她从未感受过母亲对她的爱。

    傅倾城知道她在J市有个父亲,以前不知道,也就近几个月,或许可以说是十年前的近几个月才知道的,外婆开始无意间提起,而且会试探她是不是想到J市来,她还记得那个时候她的回答是:“我不要去J市,我要陪在外婆身边一辈子的。”

    可是看来她还是来了J市,如果照秦年那般说法,那就是外婆在发现自己病重,或许没办法再继续照顾她的时候便有了将她送来J市的心。

    秦年见她一直低着头愁眉苦脸,便道:“你才刚醒过来,需要多休息。”

    她乖乖地躺了下去。

    他替她盖被子,在即将把手撤开的时候,她忽然抓住他的衣袖,他有些意外,低头看她。

    她缓缓抬起眼睛:“等我出院了,你能带我去看看外婆和青玺哥吗?”因为是请求,她难免压低了声调,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他反手抓住她的,轻轻一握:“好。”

    这是给她的承诺。

    时容得知情况后也赶过来,秦年在门口拦住她:“在电话里我和你说过了,青青她,不记得十六岁之后,来到J市之后的事情。”

    时容点点头。

    “所以,她也不记得你了。”他说。

    时容庆幸傅倾城可以醒过来,虽然她可能不再记得她们曾经的友谊,但是没有关系,她想,既然她们过去可以做朋友,那么,也可以重新开始,所以她对秦年笑一笑:“我知道的,没关系,就算她不记得了,我想我们还是可以继续做好朋友。”

    “青青她……我希望她可以快乐地度过一段时间,而不是……”

    “我明白,我有分寸的,她过得很辛苦我也知道,如果她可以轻松快乐地生活,我也希望这样。我也相信就算她记起了这十年的事情,也不会生气的。”

    时容终于进入病房,傅倾城刚刚一觉睡醒,正呆呆地望着窗外那灿烂的阳光。

    她走近一些,傅倾城便看到了她:“你是……我的朋友吗?”

    时容笑一下,比了个OK的手势:“恭喜你,答对了!”

    傅倾城虽然不记得,但却有莫名的熟悉感,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你坐啊。”

    时容坐下来,轻哼一声:“真是不够义气,居然把我给忘了,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呢。”

    “我也不想的,就是记不起来了。”她敲了敲自己的头。

    时容忙去抓她的手:“别乱敲。”

    傅倾城便要她说她们认识的经过,时容笑着把两人之间的一些事情说了一遍,当然省去一些不好的不说。

    傅倾城有些困惑:“我去当记者了吗?”

    时容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幸好秦年进来,时容忙把这件事情推给了他:“青青在问呢,她为什么不跳舞,反而当记者了,这件事情你清楚吗?”

    秦年心甘情愿地接了这个话茬,给时容倒了杯水:“这种事情当然是当事人才最清楚的,你这个决定当时做的很突然,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你也没有说,或许是不喜欢舞蹈了吗?”

    傅倾城连忙摇头:“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不喜欢舞蹈?”

    “那也没事,等你恢复了就再去吧。”

    傅倾城欢欢喜喜地应下来。

    时容陪了她很久,傅倾城很快就熟悉她,她走的时候还有些舍不得。

    等到晚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秦年问她:“为什么相信别人的话,却不相信我的?”

    傅倾城抬着下巴:“因为你是男人呀。”

    这和男人女人又有什么关系?“你还性别歧视?”秦年笑。

    “外婆说了,不能随便轻易相信男人的话,尤其是嘴甜的男人,会骗人,一不小心就会把你的心也骗走了。”她说得一本正经。

    秦年觉得更加好笑,她外婆说了那么多,她怎么还对他一见钟情?

    “那我要怎么样,才能把你的心给骗走呢?”

    她皱皱眉:“无赖!”

    秦年又笑起来。

    当初那个怯怯地叫他秦年哥哥的人,如今却敢叫他叔叔,却敢骂她无赖,秦年忍不住感激,可以让她找回本来的自己。

    “这样就是无赖了?”他说,忽然站起来,双手撑在病床边,慢慢地俯下身去:“那,这样是什么?”

    傅倾城蓦地伸手抱住胸,瞪他:“无耻,流氓!”倒是有些像她刚刚从大马士回来时候的模样。

    他继续俯身,脸几乎要碰到,甚至能感觉到她灼热而急促的呼吸:“我不是流氓,青青,我是你的丈夫。”

    “虽然,虽然你是我的丈夫。”她有些语无伦次,“但是我根本不记得你了,你不能随便就对我做什么,不然,不然我就……”

    “你就怎么样?”他不撤开,继续这么靠近她。

    “我就……”她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出来可以怎么办。

    秦年忍俊不禁,笑得更加温柔,趁她皱着鼻子想办法的时候已经低下头,在她的鼻尖轻吻了一下。

    她顿时怔住,鼻尖上似乎还停留着他唇瓣的柔软和湿润,一时之间没办法动作。

    他再一次俯身,直接就吻住了她的唇。

    傅倾城有点不想理秦年,因为他不经过她的同意就亲了她。

    傅倾城继续骂他流氓,他都笑着受了,然后还冲她挤挤眼睛:“你都这样说我,如果我不做点流氓的事情是不是对不起这个称号?”

    所以傅倾城就更气了,一句话都不想和他说,心里也觉得莫名其妙,自己怎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男人,还嫁给了他。

    秦年见她闭上眼睛休息,倒也是不吵她了,坐在一旁拿着报纸慢慢翻看。

    傅倾城过了一会儿没听到声音,就悄悄地睁开了眼睛,眯成一条细缝,偷偷去看秦年,她思来想去,如他这般性格的人,她怎么会喜欢上他?

    可结果就是头疼欲裂,她皱了皱眉,便不愿意想了,又去看他。

    没想到他却忽然抬起头来看她,她根本来不及闭上眼睛或者移开头,就已经和他的视线对上,她呆了一下,便以“我就是看你了,你能奈我何”的表情瞪着他。

    他只是笑了下,柔声问:“怎么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他眼中有两个光点,散着氤氲的光,似是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这样子的他其实很能让她动心。

    她轻哼一声转了个身:“没什么,就是看看你有什么好的,我怎么会喜欢上你。”

    “怎么?后悔了?”他笑。

    “有点吧。”

    “可惜,不退货。”秦年说。

    傅倾城撅撅嘴,没回话,过了好一会儿忽然想起来:“你说我们是夫妻,那我们没有孩子吗?”

    秦年略略一怔,随后轻轻地嗯一声。

    幸而傅倾城没有看到他的表情,还松了一口气:“这还差不多,如果我一觉醒来,不仅多了个丈夫,还多了个老公,未免就有点吓人了。”

    秦年没有说话,眼神看向窗外不知名的地方,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傅倾城只能吃点流质的东西,晚上的时候是赵妈煮了汤汤水水过来给她,傅倾城倒是想自己喝,可手却没什么力气,用勺子舀起来便会洒掉一大半。

    秦年看不下去,伸出手去抢了她的勺子:“照你这么个吃法,得浪费一大半。”他舀起一勺,送到她嘴边。

    她抿着唇没有张开。

    秦年啊一声,示意她张嘴。

    她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满满的都是温柔,其实他这个时候还是很好的,她想,所以傅倾城乖乖地张开了嘴,一口一口地喝下去,味道很好,她敛着眉眼都喝完了。

    秦年还抽了纸巾替她擦嘴:“这么乖乖地多好。”说着轻叹一声,“你以前总是很听话。”

    明明知道他说的还是自己,傅倾城却有些气不过:“我现在不好吗?”

    看着她气鼓鼓的脸,秦年笑出声来,伸手捏了捏她鼓着的脸颊:“好,都好,只要是你,就都好。”

    他这话说的有些腻味,傅倾城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接什么话,有些尴尬,又有些受用。

    因为怕她闷,秦年便弄了辆轮椅过来,趁着太阳下山推着她出去走走。

    她昏迷一个星期,早就想念外面的新鲜空气,竟在外面不愿意回去。

    秦年把她的轮椅放在长椅边,自己坐着,一手抓住,而后便百无聊赖地看她,她一直微微仰头看着天空。

    这会儿夕阳刚刚要走,西边的天空处有泛红泛黄的亮色,而天很蓝,蓝得澄澈,上面还有一道淡淡泛着银光的弯月,很美。

    傅倾城看了一会儿之后忽然说:“我家乡的天空才最美,那么蓝,蓝得像湖水。”

    秦年只是笑一笑。

    傅倾城回过头来看他:“你答应我了的,等我出院会带我回去。”

    “是,我答应你了。”秦年点头。

    见他没耍赖,这才放下心来。

    昏迷那段时间,一直都是秦年陪在身边,连看护都没请,所以说连擦身什么的这些贴身的事情全都是由他动手的。

    等如今傅倾城清醒了,他居然还习惯性地要给她擦身体,她吓一大跳,捂着胸口骂他:“又耍流氓!”

    傅倾城坚持自己擦洗,其实她更属意洗个澡,可身上还有伤,洗澡不方便,怕秦年耍流氓,她进了卫生间之后还锁了起来。

    秦年过去敲门:“青青,不要把门锁上。”

    她在里面喊:“不。”

    “乖,别锁门。”

    “谁知道你会不会进来!”

    秦年叹一声:“乖,我不会进去,别锁门,要是出事我进不去。”

    傅倾城在里面静默了一会儿。

    秦年以为她听不进去,还想继续说话。

    她却忽然闷声说:“你确定不会进来。”

    他笑:“嗯,是,我确定。”

    她这才犹犹豫豫地将锁给撤了。

    秦年当然没有进去,他也得在她面前有点公信力。

    傅倾城对于他说话算话这点还算满意,出来之后便让他帮着躺到了床上。

    他也去卫生间洗漱,她便躺在床上,因为身体差的关系,躺了没多久竟然就觉得困倦,本来是想等他出来的,可后来神智迷迷糊糊的,竟然就这样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之间,傅倾城觉得床忽然挤了起来,耳边似乎有人在说话,低低沉沉的,她听不清楚在说什么,但觉得耳廓热乎乎的痒,也觉得吵,便伸手推过去,随口说:“秦年,别吵……”

    朦朦胧胧中,觉得自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拥着,她却觉得舒服,没有一点想要离开的想法。

    这个怀抱很舒适,让她记起了小时候被外婆搂着睡觉的时候。

    她小时候并不乖,赵青玺总宠着她,她有些无法无天,不可一世。

    不过外婆总是对她很严厉,信奉棍棒教育,所以她的无法无天在外婆的打击之下很快就消失无踪。

    外婆曾经狠狠揍她一顿,她哭得不行,连赵青玺的安慰都没法办治愈她。

    最后还是外婆将她搂在怀里,粗嘎的声音慢悠悠地说:“是不是很讨厌外婆?”

    傅倾城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

    “等你长大了,长大了就能明白了。”

    “为什么一定要长大了?”

    外婆不说话,只是将她搂了搂紧。

    现在,她又是在谁的怀抱里,被人轻轻地搂着哄,她想知道,却睁不开眼睛,干脆就不看了,笑着睡了过去。

    她睡得早,所以醒的也早,有意识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

    不小的病床怎么变得这么挤?她的脸颊上为什么总会有灼热呼吸扑面而来?

    她缓缓地睁开眼睛,就差点被眼前的这一幕吓到,眼前秦年的脸很大,凑得很近,她只能看到他的眼睛紧紧地闭着,睫毛又长又翘。

    她想要从他的怀里脱困而出,没想到他的力气那么大,她根本就挣脱不开,想了想,她干脆伸出手来,轻轻地从她的睫毛上掠过,指腹上酥酥麻麻的,她看到了他长睫微颤,突发奇想,伸出手指直接捏住他的睫毛,用力一扯!

    他轻呼一声,不醒也得醒,装睡也装不下去。

    傅倾城得意洋洋,看着手指间的那几根被她扯下来的睫毛,有些莫名的得意。

    他捂着眼睛,简直无话可说。

    她随手那将那几根睫毛扔在地上,然后问:“你怎么会在床上?”

    疼痛已经缓过去,他又能淡定非常:“我昨天不是和你说了,你可是点头答应了的。”

    她高声道:“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他悠然自得,“我可是征求你同意的。”

    她欲哭无泪,他却还能将手伸过来,将她揽在怀里:“乖,还早呢,再睡一会儿。”

    她总算和昨天夜里的一些场景重合起来,迷迷糊糊的时候,他似乎的确躺到她身边,将她搂到怀里,唇抵着她的耳廓,轻声问她:“我和你一起睡,嗯?”

    她不作声,他便继续说话:“不好吗?”她觉得烦,一手把他的脑袋给推开了……

    哪里想到一早上就看到他把自己抱在怀里睡得好好的!

    “想起来了吗?”秦年循循善诱。

    傅倾城坚决不认:“没有,完全不记得!”

    “好吧,那就当我昨晚上耍流氓了。”

    秦年在赵珊过来看她之后,他便找了个借口出去了,倒是让傅倾城有些不习惯。

    赵珊见她的眼神依旧追随着秦年,不免笑笑:“青青,有时候记忆虽然消失了,可是感觉却依旧在的,你难道不觉得和阿年之间有熟悉的感觉吗?”

    其实她很依赖他,她知道的。

    赵珊怕说多错多,所以一直在听傅倾城说话。

    傅倾城觉得赵珊这个婆婆格外亲近,也愿意说那些旧事,一些小时候的搞笑事情,是她从来都没有说过的。

    她说得有些累,赵珊还倒水给她喝,她捧过杯子,喝了一小口润了润,而后低声说:“虽然我从小身边就没有妈妈,但是你好像我妈妈啊……”

    赵珊笑着抚她的头发:“你以前也这样说过呢,以后继续叫我妈吧,就像之前一样。”

    “好。”傅倾城用力地点头。

    秦年并没有离开很久,重新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不免眼前一亮。

    他大概是回家好好梳洗了一下,脸上的疲惫消去不少,嘴边的胡渣也没了,换了套清爽的衣服,如果他是以这个样子出现在她面前,那么之前她应该也不会叫他叔叔了。

    赵珊见他来了,便起身要走。

    傅倾城本来说不用这么快走,可刚想说话,就见秦年一个眼神扫过来,话就梗在了喉咙,不知道为什么说不出来了。

    秦年手背在身后,大步走过来,坐在一旁,看着她。

    她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笑笑,别开头。

    他说话:“怎么?不敢和我单独相处?”

    她哼:“才不是!”

    “怕我?”

    “当然没有。”

    “那你刚刚那个想挽留别人的眼神是为了什么?”

    “我……”她顿了顿,“我和妈很投缘,所以想和她多聊一下,不行吗?”说完不免得意洋洋。

    没想到秦年轻笑了一声:“是吗?妈?她可是我的母亲,你叫她妈的话,那就是承认和我的关系了?”

    她愣一下,想要反驳。

    “没关系,就算你还不想承认也没有关系,我不是说过,这次换我来追你,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的。”他笑。

    他曾经说想和她重新开始,说要等他的负面新闻过去,但是现在他不这样想了,时间太有限,他不想因为别人的看法而放弃自己的幸福。

    他是因为没有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才会让她遇到危险,这一次,绝对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了,他会把她好好地护在身边,不让任何人伤害。

    傅倾城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嘴巴张开了又闭拢。

    秦年只是笑笑:“把眼睛闭上。”他温柔地说。

    “干什么?”

    她不听话,他只能伸出手去,将手捂住了她的双眼,轻笑:“乖,闭上眼睛。”

    她好像被下了蛊,他怎么说,她就怎么做,乖乖地把眼睛闭上了。

    秦年感觉到她的睫毛轻动,双眼微阖,便扬着唇,将手缩了回来。

    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也伸了出来,手里竟是满满一捧花,右手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本子放在上面,随后双手捧花,送到了她面前。

    傅倾城有些战战兢兢,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让她闭上眼睛,心中的猜测不少,还想着他会不会又忽然耍流氓亲她,可是过了一会儿,她却没有感觉到他的接近。

    她隐隐闻到了一阵熟悉的香味,她好奇,皱了皱鼻子,用力闻了一下。

    秦年看到她这个样子,心里颇为痒痒的,笑:“睁开眼睛吧。”

    她睫毛轻颤,而后慢慢将眼睛睁开。

    眼前是一片蓝光,直到睁开眼睛,她才发现面前的居然是一束美丽的绿绒蒿,花梗上的刺都已经被清理干净,她有些惊喜,不敢置信地看他:“绿绒蒿?你怎么知道这种花的?”

    这种花并不多见,她却十分喜欢,家乡有许多,只是没想到秦年居然会知道。

    “说了我们是夫妻,我有什么不知道?”他有些得意,“等你出院,还有更大的惊喜。”

    她翦水般的眼睛眨啊眨,异常动人,他心脏跳得有些快,轻咳一声说:“你就只看到花了吗?”

    “嗳?”她低呼一声,终于看到了花里那个不大的暗红色小本子,拿起来一看就囧了。

    秦年挑着眉眼:“你看,没有比这更有力的证明了。”

    这是一本结婚证!

    傅倾城翻开来看,果然是她和秦年的,居然那么多年前就已经结婚了,照片中的她是印象中的她,有些青涩,只是没有笑容,她便问:“当初不会是你强迫我去结婚的吧?我怎么苦着一张脸?”

    他当然还记得当初结婚时候的场景,她不情愿,自然就没什么好脸色,此时只能低笑着回:“大概是在闹脾气吧。”

    傅倾城觉得这个理由一点都不够,可秦年太会插科打诨,居然就这样硬生生地把话题给扯走了。

    “你看,结婚证也在了,你难道还要抵赖?”

    傅倾城早就信了,只是一时无法接受而已:“哼,谁知道是不是假证!”

    “……”

    他难得也说说不过她的时候,她便有些得意洋洋,把结婚证递给他,反倒是低头看那束绿绒蒿。

    她最爱蓝色的绿绒蒿,靛蓝色的花瓣中间是浅黄色的花蕊,又艳丽,又清纯,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她伸出指尖去抚触那些柔嫩的花瓣,开始怀念在家乡时候的日子。

    秦年好像也看出来:“我说过的,等你出院之后就陪你回去。”

    “好。”她扬起头,冲他微微一笑。

    在医院的时间着实很无聊,她问过秦年究竟是怎么受伤的,秦年没有半分隐瞒全都说了。

    她听完之后便觉心惊肉跳,抓着他的衣袖问:“那个凶手被抓起来了吗?”

    “当然。”秦年的眉心微皱,眼中闪过一道凛冽的光,“他不会再伤害你,放心。”

    秦年很管着她,不让她做着做那,就是要在养病期间做到完全的静养,傅倾城有点闲不住,等过了几天身体好上一些,能靠着自己走路还有做一些事情的时候,便想让秦年放松对她的管制。

    只是,得到的却是秦年的坚决反对。

    经过几天的相处她已经大概了解了秦年的性格,他很宠着她,惯着她,也喜欢逗着她,但关键时刻,却不会让着她。

    傅倾城虽然觉得恼怒,却也没胆子发动政变。

    她的行动被限制,便只能在网上看自己的一些视频,从最开始的舞蹈视频到后来当记者之后的一些新闻视频,她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原本舞蹈是她最爱,她以为一生都会和它相伴,但事实上,她早就放弃了舞蹈,而且选择了这个她一点都不熟悉的职业。

    傅倾城也问过秦年,想知道她为什么会选择记者这个行业。

    秦年略一思忖之后,虽然有些不愿意承认,但不得不说:“大概是有受傅北易的影响。”

    傅北易她是知道的,来看过她一次,他虽然性格有点冷淡,但骨子里对她还是不错的,那次来看她,话说得不多,但字字句句里都透着关心,甚至说到之后她如果想再回到JNTV,他也会帮忙。

    可这个时候的她,满脑子都是她的舞蹈,根本没有想过自己还会回到电视台。

    当她看到她曾经去大马士一年的时候,她更多的是吃惊和震撼,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婚后做出这样的举动,这样的质疑当然是得问秦年。

    秦年只是不管不顾地搂着他的腰,说:“那时候我们在吵架,你一气之下就离开了。”

    她便撅着嘴哼:“看来我们的夫妻关系也没有很好嘛,说不定我受伤之前都准备和你离婚了呢。”她也就随口一说。

    秦年眼眸深沉,有些黯然:“不要胡说。”他沉着声音,道。

    她推着他的胸膛:“干嘛对我那么凶。”

    他回过神来,将她搂得更紧,唇便贴着她的额际:“好,对不起,我错了。”

    他这样乖乖认错,她便也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也有点知道他为什么情绪变化,因为她说到了“离婚”这两个字。

    这段时间以来,他对她的好,她都是看在眼里的,撇去那些耍流氓的事情不说,他对她真的是好得没话说,只不过是她一直没敢把自己的真心交付。

    第二天,傅清瑜来看她,傅北易解释:“阿瑜正好来医院检查,所以非要过来看看。”

    “你好,阿瑜。”傅倾城叫她。

    她说话也有点困难,有些听不清楚:“……”

    傅倾城为难地看她,是傅北易翻译:“她说你终于叫她阿瑜了。”

    “啊?”

    “你以前都叫她清瑜。”傅北易说,“她说这是你还和她隔着一层。”

    傅倾城不知道自己和傅清瑜之间有什么,只是如今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她,觉得自己应该不是不喜欢她。

    傅清瑜不能在外面呆太久,过了一会之后傅北易便要带着她走。

    走前,傅清瑜却看了一眼傅北易,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傅北易:“阿瑜说想抱一下你。”

    傅倾城立刻下床,走到了她面前,微微矮下身,轻轻地拥住了她,本来不想说什么的,可感觉到她瘦如骨柴般,心里便有点疼,忍不住说:“你会好起来的。”

    傅清瑜在傅倾城直起身子之后,尽量清晰地发出一个音调,她说:“好。”已经费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在傅清瑜离开之后,傅倾城的情绪一直不好,看着秦年,她说:“我和阿瑜,关系不好吗?”

    她现在想知道什么,也只能求助于秦年了。她不知道他会不会骗她,但是如今和她最亲密的就是他,她倒是想找丁香聊天,可是却从来不见丁香来看自己,秦年说医院里太忙,丁香过来的时候她正好都睡着了。

    “不是不好,只是不够好。”秦年坐在一旁给她剥荔枝,剥好之后送到她嘴里,见她吃完还伸手过去,她自然地将核吐在他的手心,他便继续剥,“你那个时候很像刺猬,对所有人都不敢给予真心,傅清瑜,其实对你一直很不错。”

    她想说话,没想到他的荔枝又送过来,她吃下,吐掉核之后才说:“所以你是说都是我不好吗?”她这话有点兴师问罪。

    他却依旧笑嘻嘻的,等她说完才塞一颗荔枝进去:“是啊……”见她表情突变,马上继续说道,“只是那个时候做一只刺猬,才是最安全的。”

    就像他当初一样,也是刺猬,只是一直都用笑容来掩饰他内心的刺。

    现在的傅倾城不是刺猬,她是一只山林里狡黠而单纯的兔子,扑通一下就跳到了他怀里。

    傅倾城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他却已经把手掌放到了她唇边,示意她把核吐出来。

    她醒过神来,微微低头,红唇微张,褐色的核便从唇瓣间滑下来,落到他的掌心,甚至还打了几个转。

    她一时之间没有移开视线,他的手掌略微有些粗糙,手指上还有些不明原因的伤口,而现在,这样的手却在接她吐出来的荔枝核。

    她心头忽然猛地跳动了几下,心脏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

    他丝毫不觉,只是继续用那只会帮人做手术,上面有无数伤痕的手,给她剥荔枝。

    傅倾城呆呆地看着他,竟然忘记把视线收回来。

    秦年再次抬头的时候就看到傅倾城用那双和兔子一样的眼睛盯着自己瞧,偶尔一眨,长长的睫毛便也扑闪一下,异常勾人。

    他笑:“怎么了?”

    她忙移开眼神,莫名尴尬:“没什么。”

    他笑得更开心:“是忽然觉得我长得很不错,所以看入神了吗?”说着把荔枝塞到她嘴巴里,拿过手机照了照,“唔,我这边角度好像的确好一点。”

    她直接翻了一个白眼。

    他笑着捏她的鼻子,她忙躲了开去。

    她还要吃,他却不剥了:“不能吃得太多,今天就这样。”

    傅倾城哼一声,眼馋地看了一眼那一串鲜红鲜红的荔枝,嘴巴馋得要死,她看着他用湿巾擦手,忍不住问:“北易哥和阿瑜……不是亲兄妹吗?”

    “嗯。”他随口应,“我没有告诉你吗?”

    “原来如此,我总觉得,北易哥对我虽然也不错,但没有这么贴心,可是对阿瑜就完全不一样呢。”

    “他不贴心?”秦年皱皱眉,“你有我够贴心不就行了吗?”

    她真想拿胶布把他的嘴巴给贴上。

    2

    一个月之后,傅倾城可以出院。

    出院那天,丁香穿着医生的白大褂来送她。

    她有些不开心:“你这么久都没来看我。”

    丁香的说辞和秦年一样:“医院里太忙了,我也来过,你正好在休息,也就不吵你了。”

    “好吧。”傅倾城也没怎么特别在意,毕竟是好朋友,总要相互理解,“那之后,等你周末有空,我们一起去玩好不好?”她眼睛亮亮的,“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吗,瞒着奶奶和外婆,还有青玺哥,偷偷跑到集市去玩。”

    丁香轻轻地笑了笑,说记得。

    秦年走过来,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她还要忙,你放过她。”

    傅倾城切一声,目送着丁香走开,然后转头瞪他:“你不也是医生吗?为什么不用工作?”

    他笑:“不是说了在休假吗?”

    前期不是休假,后来医院也已经派人请他回去,他往常难得有假期,干脆就请了假,可以好好和傅倾城相处。

    医院方面其实也有点郁结,秦年在医院的地位不低,之前也是为了平众怒才做出那样的处理。

    而且原本秦年没有澄清,是因为想以此来对傅倾城道歉,但当后来发生了那些事情之后,他的想法便改变了。

    在傅倾城昏迷的时候他去参加了一个采访,把当年的事情全都说得清楚明白,同时也道歉,因为当初没有将白苓的失误公布,与此同时他也保证除了那一次,绝对没有别的手术失败是因为医生本身的失误造成的。

    秦年让傅倾城在病房里等他,自己先将她的东西拿下去,因为东西太多,势必要拿上两趟,他又舍不得让傅倾城这个大病初愈的人拎东西。

    傅倾城在病房里百无聊赖,正好看到秦年的手机放在桌上,便拿过来玩玩,玩了一会便有人打电话进来,可是只显示号码,没有名字。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想着不接,可又想她是他的老婆,接个电话怎么了?而且要是紧急的事情怎么办?

    傅倾城厚着脸皮接通了:“喂,你是谁?”

    那边静了一下,是个略显沙哑的女生嗓音说话:“傅倾城?”

    “哎?”她有些意外,“你认识我呀?你是谁?秦年现在不在,有什么事情我帮你转达。”

    说话间,傅倾城已经看到秦年走进来,便叫他:“秦年,有电话。”

    秦年大步走过来从她手里把手机拿走,看了号码就立刻掐断,然后拿起东西,对她一笑:“走吧。”

    他这一串动作太过利落,她还没反应过来:“你怎么就把电话挂断了?那个人知道我的名字,还是个女人……”她顿了一顿,猛地叫他,“秦年!”

    “怎么了?”他面色很正常,没有一丝异样。

    “不会是你的外遇吧?”她一字一句地问,“怪不得连号码也没存!”

    秦年笑出声来,用没提东西的手捏她鼓鼓的脸颊:“想什么呢?就是一个骚扰电话而已,觉得没必要接。”

    “骚扰电话?那她怎么知道我名字的?”傅倾城不让步。

    他没有正面回答:“是以前的一个病患,走吧,手续都办好了。”

    傅倾城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心里便觉得可能是秦年的追求者,过不多久便抛到了脑后。

    秦家自然也是完全没了印象的,傅倾城有些小心翼翼,幸而赵珊很热情,秦斌虽然不怎么说话也在她回来之后的饭桌上说了句恭喜出院。

    饭后,秦年带着傅倾城去散步,等逛了一圈之后,便已经天色昏暗,傅倾城觉得累,想回去,秦年却忽然说带她去一个地方。

    她有些好奇,到底还是任由着他拉着手,走到了那个他想去的地方。

    还远远的,秦年便站在她身后捂住了她的眼睛,她觉得有些无奈:“那边能有什么宝贝?还用得着这样?”

    秦年却半点不透露,只说:“惊喜。”

    他领着她过去,一步一步地,她看不见,却一点都不觉得彷徨不安,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习惯了依赖他,相信他。

    秦年终于停下来,唇就贴在她的耳廓处,每说一个字便有热气扑出来,她微微缩了缩脖子。

    他说:“好了,就是这里,把头低一下,慢慢睁开眼睛。”说完,秦年将手拿开。

    此时天色已黑,只有不远处的路灯带来晕黄的灯光,暖暖融融,像是能触及人的心,而傅倾城就在这温暖的光线下,看到那角落里满满的几簇绿绒蒿已经盛开,那一朵朵靛蓝色的花在晚风中摇曳,仿佛是最优美的舞姿。

    她惊喜异常,猛地蹲下身去,指腹轻轻地抚过花瓣,花茎上有些或软或刚的刺毛,她也不觉得扎手,双眼像是扎了根一般,无法离开。

    秦年依旧站在她身后,双手插在口袋里,低着头,看着她,唇边含笑,那样的温柔和宠溺。

    傅倾城看了一会,抬起头来看他,脸上是欣喜的笑容:“这是怎么回事?”

    他也微微蹲下身,“当初你来的时候,我和你一起在这里种的。”

    只是后来她那么恨他,直接就全部踩烂了,一棵都不剩,他后来无意间又见到了这种花,便鬼使神差地带了回来,独自一人默默种下,现在长得那么好。

    这些事情不用提起,留在记忆中的,只要是美好的就够了。

    傅倾城眨眨眼睛:“真的吗?”

    “我难道又骗你?”

    她便不怀疑,仔仔细细地一朵一朵看过去:“长得真好。”

    “嗯,是啊,长得真好。”他却没有看花,而是看着她的侧脸。

    她也意识到了他的视线,尴尬地瞪他一眼:“你看什么呢?”

    “看你。”

    她脸红,那股热烫都到了耳廓,她却装镇定:“有什么好看的。”

    “当然是,好看才看。”他声音里带着令人荡漾的笑意,他的手抬起来,抚过她的面颊,还有那泛红的耳廓耳垂:“害羞了?”

    她怎么肯承认,偏过头:“才没有。”

    走的时候傅倾城摘了一支绿绒蒿。

    当初秦年摘的那小小一束在医院的时候就已经枯萎,她又舍不得摘多,只摘上一支,说要拿回去插在花瓶里。

    他自然不阻止,只是淡淡地笑着看她。

    回去的路上她便开心了许多,连脚步都轻盈起来,甚至还因为无人而转了几个圈,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转起圈来的时候裙角飞扬,像是一片薄薄的云,她的笑容更加美丽。

    让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她时候的场景。

    和今天的夜色差不多,深蓝色的天空里还点缀着钻石般的繁星,他走回来,百无聊赖,却远远地看到有一个女孩子正带着满脸的笑意,不停地转着圈。

    他被她吸去了眼神,一时之间竟然忘记要离开,直到她像是一只翩跹的蝴蝶一样,来到了他的面前,撞入了他的怀里。

    他眼神微暗,大步上前,走到了她前面。

    她果然没看到,直直地就撞进了他的怀里,在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他用手揽住了腰,她无法退却。

    她只能用那只空着的手抵着他的胸膛,微微的推拒:“你干什么?”

    “没什么。”他说,声音也有些深沉,没像第一次见面那样,很快就放开她,掌控欲极足地将她搂住,不让她逃开。

    她抬起头来看他,发现他的表情格外认真,只有眼中微微带了笑意,他的眼睛那么好看,比天空还要干净,比海水还要澄澈,不过是眨眼间,就能将人的神思掠走。

    傅倾城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狂跳,却极力压制,眼睛却离不开他的双眼,好像已经沉入他如深井一般的眼眸,再也没有办法脱困而出。

    秦年说话,眼中的笑意更甚:“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这么扑到我怀里来了。”

    她从他双眸的蛊惑中挣扎着逃出来,嗳一声,低声讷讷:“怎么可能。”

    “你不记得了当然会抵赖,可我还记得清清楚楚的。”他低头在她的额角轻吻一下,“你,赖不掉。”

    他用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另外一只手则是抚过她的脸颊,将那些黏在她脸上的发丝全都理到她耳后。

    她有些痒痒的,缩了缩脖子。

    没想到他的手指直接就插进她脑后蓬松的头发里,微微一用力,她便已经往他怀里靠得更紧,他的唇舌也很快下来。

    秦年灼烫的嘴唇印在了她微张的嘴,原本星眸半掩的她在一个震惊之后,竟然忘记了任何抵抗,反而轻轻合上眼帘。

    他像是一座大山,紧紧地将她拢住,她没有任何可以逃的机会,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可奇怪的是,她对这种掌控并不觉得反感,反而有那么一些,小小的眷恋。

    她的呼吸愈发急促,感觉到他同样灼热的脸颊磨蹭着她的,热度明显,她觉得尴尬,却又觉得亲近,一点都没有排斥的感觉,好像他们两人本来就该这样,本来就该,这样相濡以沫,不分彼此。

    他的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离开她的后腰,转而变成捧着她的脸,那张红得不像话的脸。

    他撤开,说话间的灼热气息依旧让她觉得赧然,不禁微微垂下眼眸,睫毛轻颤,却不知道自己这副模样,在别人眼中却更加诱人。

    她嫩白如玉的脸上泛着桃花一般粉嫩的红,长而翘的睫毛在眼下画下一道半圆的阴影,轻轻颤抖的样子好像蝴蝶在轻扇着自己的翅膀,唇上水光潋滟,微微嘟起,似是在引人采撷。

    他捧着她的脸,让她抬起头来,又在她泛着水光的唇上轻轻地咬了一下。

    呼吸交缠间,他笑,让整个世界都要颠倒。

    她呆呆地看着他,看着他清冽却又热情的脸庞,看着他畅快恣意的笑容,看着他温柔缱绻的眼神,她入迷了……

    忽然就想通了自己怎么会对她一见钟情。

    有着这样一张诱人的脸,不一见钟情大概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吧?

    她想要移开眼神,没想到他却开口,带着喑哑和低沉:“是不是忽然被我吸引了?”这话由他说出来,这样天经地义,不容置疑。

    傅倾城,你感觉到了吗?

    我的心脏,正在为你而跳动,在庆幸你死里逃生,就这样活生生地陪伴在我的身边。

    虽然并不排斥秦年,但傅倾城一时之间还是没办法接受和他同床共枕,虽然在医院里有好几次,秦年都死皮赖脸地爬上她的病床。

    没想到秦年倒是没有反对,直接去了隔壁房间睡。

    对于这个房间傅倾城当然觉得意外,毕竟有哪对夫妻会搞这种房间?她倒是也没仔细问,因为至少她不用和秦年同床共枕!

    她将花插在花瓶里放在床头,睁眼便能看到,大概是累了,躺下去不多久就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模糊不清的梦,梦中有个孩子叫她妈妈,从婴孩到会写字的小孩,长得异常可爱,会抱着她的腿叫妈妈……

    有一个名字像是要脱口而出,可偏偏说不出来。

    整个梦中,这个孩子一直缠在她的身边,她也觉得喜欢,只可惜脸却看不清楚,和梦一样都是模模糊糊的,可转眼间,孩子却凭空消失了!

    她莫名地觉得惊慌失措,哭着惊醒,坐起来的时候满头满身都是汗,睡衣黏哒哒地贴在身上,很难受,可她满脑子都是刚刚在梦中出现的孩子。

    她满眼都是无措,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隔壁的秦年听到她的声音,慌忙跑过来,便看到她呆呆地坐在床上,两眼无神,好像是在看着什么地方,又没有焦距……

    秦年大步过去走到床边坐下,抓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揽在怀里,轻抚着她的长发:“怎么了?”

    他的心脏跳得比她还要快。

    因为她刚刚醒来的时候惊叫了一声,他听得一清二楚,她叫“晗晗”。

    傅倾城没有推开他,任由自己靠在他的怀抱,眼睛一闭,原本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便掉下来,她慢慢地平复情绪,哑声道:“我,我也不知道……”

    “傻丫头。”他低声地笑,可笑意不达眼底,有些失措。

    “我刚刚……”她说话,“做梦了,梦到了一个孩子,可是我看不到他的脸,他很乖,叫我妈妈,可忽然之间,他就消失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心好疼好疼……”

    秦年只是轻轻地抚着她的背脊:“没事,没事,只是做梦而已。”

    她却忽然从他怀里抬起身来,直起身子:“我的小腹上有一道疤,那不是因为生孩子吗?”她的眼神灼灼,死死地盯着他。

    他抬手抹走她脸上的泪:“嗯,你曾经有过孩子。”他顿了顿,“是宫外孕。”

    傅倾城微微皱眉:“宫外孕……”她喃喃自语。

    她对这个名词不熟悉,但却不代表她不知道,她心里阵阵揪疼:“这样啊……”

    “嗯。”他说,抚着她的头发,“别想太多了,本来不想告诉你,就是不希望你太伤心。”

    她低着头,闷闷地说:“你看,你会隐瞒我,其它的事情大概也会瞒我,所以我才会不相信你。”

    他搂住她,将她的头压在怀里:“青青,你忘记了很多事情,有些或许我一下子没办法告诉你,但是你只要知道,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他一直都在她身边,不管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他永远都不会离开她。

    傅倾城听到这句话,鼻尖莫名地就一酸,软下了身体,浅浅地倚在了他的怀里。

    此时天还未亮,她从窗户向外望去,月色和灯光似是融在了一起,那般的美妙而和谐。

    不用傅倾城吩咐,秦年已经订好了两张去云南的票,像是献宝一样送到她面前。

    她开始整理行李,秦年又开始耍赖:“要不我的行李,你也帮我整理一下?”

    “当然……”她刚想拒绝,可眼珠子一转,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口就答应,“……可以啦,你有事就去忙吧,我自己整理就好了。”

    对于傅倾城这么的……善解人意,秦年觉得肯定是有什么阴谋在等着他,可想想,整理个行李还能有什么阴谋,正好医院打电话过来,他就起身出去接电话。

    傅倾城见他出去,急忙先打开他的行李箱,把他的东西收好了,行李箱关好上锁,然后才慢悠悠地收拾自己的。

    秦年回来的时候果然吃惊于她的速度:“你确定理好了?”

    傅倾城拍着胸脯保证:“当然,你是不相信我吗?那干嘛还让我帮忙?”

    她把话说得这么严重,他都不敢检查一下,只好继续坐在一旁看她理自己的东西。

    “等你回来,要去一下舞团吗?”秦年问她。

    因为是正经事,傅倾城也不和他开玩笑,手里的动作顿了顿,摇摇头:“你不是说我这些年都是在当记者,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跳舞了吗?我原本以为,我怎么可能把舞蹈给忘掉,可是……”

    可是,她在没人的时候偷偷试过,和她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样了,她的思想跟不上她的动作,甚至还会出神。

    “我这样的功力去舞团,大概会被赶出来的吧。”

    看到她的表情落寞,他马上说:“生疏了而已,多练习练习就好了。”

    她轻应一声:“我也这么希望。”

    傍晚去搭飞机,晚上的时候就到了那边,因为太晚,秦年便打算在机场附近找酒店住下。

    一直到进了酒店,傅倾城在发现秦年只订了一间大床房的时候才能真正地骂上一句:“居心不良!”

    秦年却偏偏十分无辜:“我哪里居心不良?只是游客太多,没有别的房间了。”

    这话说出去谁信?

    即使傅倾城万般不信,却还是和秦年一起走进了那间大床房。

    酒店不算太差,房里也不小,房间好像是刻意布置过一样,到处都能看到玫瑰,而整个房间里最引人注目的大概就是那张巨大无比的床了,洁白的被子上面是玫瑰花瓣组成的一颗巨大的爱心。

    傅倾城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这房间怎么那么像是夫妻度蜜月才会用的?

    她转头看向闲然自得地坐在沙发上的秦年,忍不住问:“这是怎么回事?”

    他摊手,一脸的莫名其妙:“什么怎么回事?”

    “这个房间怎么这样?”傅倾城皱着眉。

    秦年耸耸肩:“唔,或许这里本来是帮一对新婚夫妻布置的?那对夫妻取消了,所以就轮到了我们?”

    反正傅倾城是不信的,走到他面前,咬牙切齿地低声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秦年笑起来,伸手环住了她的腰,轻轻一揽就让她坐到了自己怀里,不顾她的挣扎将她禁锢住,在她的脸颊上亲一下:“怎么?不喜欢吗?”

    傅倾城瞪他:“真的是你干的?”

    “你不是说忘记了?”秦年又亲一下她的脸颊,“那我就补给你一个新婚旅行。”

    她再次环顾整个房间,对秦年的想法从无奈到接受,颓然说:“好吧,可是你不觉得玫瑰太多了吗?”

    于是秦年被傅倾城指示着把所有的玫瑰都收起来,叫客房服务拿走了,只剩下床上那个孤零零的爱心。

    傅倾城觉得碍眼,过去弯下腰想要打乱。

    手才刚刚伸过去,就从身后探过来一只大手,握住了她的,她回身看,秦年对她笑。

    她居然被那个笑容给蛊惑,有一瞬间的失神,然后秦年就趁着她失神的一刹那,搂住她的腰,直接倒在了床上,打了个滚。

    那些玫瑰花瓣沾满了两人的身体,连发丝上都有不少。

    秦年将她压在身下,看着她惊魂未定,呼吸急促,脸色惶然的模样,心头猛跳,唇边带着笑容。

    他的手抬起来,抚过她有些热烫的脸颊,将她的乱发握在手心,而后轻轻一吻:“青青……”他叫,声音微哑。

    傅倾城眼睛眨得很厉害,对于他的呼吸扑在脸上的灼热感觉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是第一次这样靠近,但却是第一次她觉得危险,她有些紧张,微微地挪动身体。

    他怎么会感觉不到,低声笑着:“怎么?害怕了?”

    她不肯认输,瞪他一眼:“怎么会……”声音陡然低下去,因为他靠得愈发近了,让她浑身都僵住了,“你,你干什么?”

    “不怕?”他眼中笑意荡漾。

    她梗着脖子,不愿意认输。

    他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呼吸掠过她白嫩纤细的脖子,那是她的敏感地带,她忍不住颤栗,呼吸中头透露着紧张和不安。

    “真的……不害怕?”他说这话的时候,唇在她的脖子上轻轻一吻,感觉到她整个身体都僵直,忍不住低声闷笑。

    “怕什么?”他又抬起头,用下巴去磨蹭她的脸颊。

    他当然没有对她怎么样,他不希望在她不愿意的时候和她发生什么。

    这种事情,本来就要顺其自然,等到她真正放开心怀,真正将他放进她心里的时候,那才是他真正想要的瞬间,而他也相信,总会有这样一天的。

    傅倾城看着秦年站在床边细致地将那些散乱在各个地方的花瓣都一一收拢起来扔进垃圾桶,忍不住笑起来。

    床很大,两个人躺着都不会轻易碰到对方。

    傅倾城躺在床沿,背朝他,他在床上没什么动静,安静得她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的确够累,不久之后困意便席卷而来,她闭上了眼睛,神智开始模糊,不知不觉,一只大手揽住了她的腰,她觉得别扭,动了动身体,嘴里习惯性地叫:“秦年,干什么……”

    “睡在那么边上,不怕摔下去吗?”他低声说,随后手臂一揽,就将她搂了回来。

    她被迫换了个方向,眼前就是秦年那种熟悉的脸,她半梦半醒,却还记得要和他保持距离,想要躲开。

    他的手臂那么紧,死死地搂着她的腰,让她动弹不得,他说:“不会碰你,乖乖睡觉。”

    她哼一声,大概是不信他。

    他低头在她额上吻一下:“你要是再动来动去,我可不保证了。”

    果然,她听得这话,马上乖乖不动。

    他抚了抚她的头发,轻声说:“乖……”

    他的怀抱其实很舒服,所以她很快就忘记了身处何地,沉沉地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一早,她依旧靠在他的怀里,以最亲密的姿势。

    他已经醒了,感觉她睁开眼睛,便低声笑着对她说:“早安。”

    她从他的胸口抬起眼睛,有些莫名地眨了眨,总算反应过来。

    两人起床之后便在酒店吃了早饭,一大早就租了车赶往傅倾城的家乡。

    傅倾城看似没什么表情,其实心里很紧张,放在腿上的手都绞在了一起。

    虽然她早就已经认清了现实,知道已经过了十年,物是人非,可她还是存着一丝的希望,希望回到家的时候会看到外婆坐在门口,会看到赵青玺从屋里走出来……

    她忽然就有些鼻酸,忙低头掩去,眨眨眼睛,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清醒过来。

    车子终于来到她家门口的院子,不用下车,她就已经看到了冷落的门庭,大门紧紧地关着,上面甚至已经有了蜘蛛网,已经很多年没有打扫过了,尽管早就知道自己的希望是奢侈,可看到的时候还是抑制不住,泪水倏地从眼眶掉下来。

    秦年轻叹一声,伸过手去替她拭去泪水:“别哭……”

    她的脸颊在他手上蹭了蹭,声音有些喑哑:“我只是,有点伤心。”

    “没事,一切都会过去的。”

    两人从车上下来,傅倾城走在前面,秦年跟在后面,看着她站在门口,有些怯怯的,不敢开门。

    秦年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给她勇气,她回头看他,他对她露出一个笑容,让她原本动荡不安的心平静下来。

    在门边那个已经空了的花瓶下拿出一把钥匙,傅倾城终于站到门口,伸手开锁,锁都有些生锈,她用了些力气才打开,是老旧的木门,打开的时候还有吱嘎的声响。

    扑鼻而来的是浓重的灰尘气息,已经多年无人问津的房子里一股霉味,傅倾城想去开灯,可灯已经亮不着,幸好是白天,屋子里还算亮堂。

    她走到了自己曾经住过的房间,是朝南的一个小房间,此时阳光照进来,能看到屋子里飞舞着的尘土。

    她站到窗户前,那个她曾经的书桌前,桌上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一个被压倒的相框,她拿起来看,里面有张照片,是她大概十岁的时候和外婆还有赵青玺一起照的。

    家里很难得有合照,这几乎是唯一一张,她看着差点又忍不住落下泪来,抚过相片上的人,指腹上积起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她轻轻捻一下,有些涩意。

    秦年一直陪在她的身侧,默默不语。

    离开家里,秦年带着她去了她亲人的墓地。

    来之前买了三束白菊,每个人都送了一朵,墓碑上的照片依旧那么鲜活,可他们却早就已经不在,在那幽湿冰冷的地下,再也见不到了。

    秦年没有打扰她,远远地站着,看她蹲坐在那里,轻声细语不知道说些什么。

    傅倾城在那里坐了许久,秦年到底看不下去,不希望她太过伤神,所以还是走上前去将她扶了起来。

    她的腿脚已经发麻,站都站不住,只能倚着他。

    她脸上是潮湿的,他将她一搂,让她靠在怀里,而后把她打横抱起:“我们走吧,他们应该也不希望看到你这么伤心。”

    她不作声,只是将头埋在他的怀里不动弹。

    他抱着她走过难走的山路,却好像如履平地,没有一丝不稳,将她好好地护在怀里,她慢慢缓过来,微微抬起头看他,他没有看她,眼睛只看着路,生怕踩不准,站不稳让她觉得颠簸,认真严肃的神色看上去却那么动人。

    他忽然低头看过来,她却慌忙收回视线,不敢和他对上,只偷偷地躲在他的怀里,任凭心脏一下又一下,剧烈地跳动着。

    秦年开车和她一起离开,却没有回市区,而是到了古镇的景区外。

    傅倾城有些意外,秦年说:“我们曾经来过这里。”

    “故地重游?”她眼睛依旧红红的,嘴边已经有了些许的笑意,“可是我不记得了。”

    “就是不记得才带你来。”他伸手捏捏她的脸,“下车吧,我们先去旅馆。”

    傅倾城觉得这一趟都是秦年刻意准备,从一开始傍晚的飞机,到那间刻意布置过的房间,还有现在已经订好的旅馆……

    她本来以为这只是一趟简简单单地旅程,看过她的亲人们就回J市,没想到他竟生生把整个行程变成了蜜月旅行,不过傅倾城心里还是甜滋滋的,他对她的好都表现在明处,像是温暖的阳光,躲不开,也不想躲,整个人都暖融融的。

    已经是傍晚,两人先把行李拿到旅馆,而后才出来找东西吃,秦年有备而来,直接带她去当地一家老夫妻开的川菜店。

    上菜的时候阿姨笑着说:“你们又来了啊?”

    秦年笑着回应:“阿姨您还记得我们。”

    “怎么能不记得,两个人都长得那么好看,见过了就忘不掉。”阿姨笑,“既然是熟客,等会儿再给你们加一个菜。”

    “那就谢谢阿姨了。”

    傅倾城等阿姨走了之后才问:“我们以前来过这里?”

    “当然,难道阿姨还记错人?”

    傅倾城吐吐舌头,故意说:“那可说不准,谁知道你是不是带着别的女人来过,阿姨记错人了呢!”

    秦年笑着夹了鱼送到她嘴边:“就知道乱说!”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她张嘴吃下,里面一点骨头都没有,鱼肉软嫩鲜辣,她笑起来,或许真的曾经来过,所以才会有这种感觉。

    秦年看着她吃,看着她笑,这种实实在在的感觉很好,他不用担心她什么时候又会离他而去。

    3

    傅倾城已经恢复得差不多,而秦年也重新回到医院工作,她嫌呆在家里有些闷,便想找点事情做。

    她最先想到的当然是舞蹈,没过几天就去了舞蹈团,是赵珊陪她一起去的。

    当年的老师如今已经五十几了,却还在教学生,看到傅倾城居然还认得出来,她惊喜地迎过来:“这都多少年了?居然还能在这里看到你?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呢。”

    赵珊把傅倾城的情况解释了一下,老师点头:“原来是这样,那现在身体还好吗?想回来了?”

    “我只是……”傅倾城有些忐忑,“我能先来看看吗?已经那么多年都没有跳舞了,我怕……”

    “当然可以,就在一旁看她们练习吧。”

    赵珊陪着傅倾城在舞蹈室的角落坐着。

    傅倾城看着那些年轻又有活力的身体轻盈地舞动,心中有些羡慕。

    “想回来吗?”赵珊拉着她的手问。

    傅倾城点点头,却又摇摇头:“我不知道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但是我想我现在离她们已经太远太远了……”

    练习告一段落,学生们都在一旁休息,老师便过来问她要不要试试看。

    傅倾城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老师说等一下,去电脑处找音乐。

    那是傅倾城最后演出的那段舞蹈的音乐,她不记得了,但是却依旧觉得耳熟。

    老师冲她招手,无声地说:“来,试一下。”

    在大家的注目下,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眼前浮现出来的是小时候外婆教她的一点一滴,除却身体略微有些僵硬,她的舞姿还是很美好的,一侧身,一旋转,都那么的美丽动人……

    一舞结束,当中也有些瑕疵,但瑕不掩瑜,整体还是不错,她跳完之后便累得喘气,额头上也渗出汗珠。

    老师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其实你要是回来的话,也不是不行的,考虑一下吗?”

    傅倾城笑着摇摇头:“我会经常过来玩的。”这也就相当于拒绝了。

    老师有些失落,轻叹一声:“你们傅家两个小姑娘我是印象最深刻的,你有天分,又努力,清瑜呢,比不上你,但是胜在刻苦,一步一步往上走,也那么成功。可惜啊,你不跳了,清瑜她又得了那种病……”

    “对不起……”傅倾城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酸酸的,那是曾经的她,曾经将舞蹈作为生命的她。

    赵珊和她离开,问她:“真的不会后悔吗?”

    “不会的,我觉得喜欢舞蹈也不是一定要进舞蹈团不可,这样已经很好了。”傅倾城笑着说。

    有时候梦想这种东西,也不一定是要抓在手里的,就这样远远地看着,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傅倾城去了一趟电视台,她站在门口,仰头看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心情紧张,她先给傅北易打了个电话。

    傅北易刚刚录完节目,助理就把手机递给他说有电话。

    他看到名字,接起来,眉眼间有浅淡的温柔笑意:“嗯?”

    “北易哥……”她有些小心翼翼的,“我在电视台的门口。”

    “想回来?”他说,“你上来吧,我在电梯口等你。”

    她说一声好,挂了电话,深吸一口气,昂头挺胸地走进去。

    傅北易果然在电梯门口等她,看到她进来还难得露出了一个笑容:“来了?”

    她有些赧然:“嗯,我这样来,没事吧?”

    “嗯,你是想回来上班?”

    “我就是想,熟悉熟悉……”她说,“总不能我记不起来,那就什么都不做了,我想我当初选择做记者应该也有我的理由吧。”

    傅北易拍拍她的肩膀,带着她走:“时容应该在,既然都忘了,你可以先跟着她学一学,看看你是不是可以。”

    她点点头,之前在医院的时候时容也来看过她几次,知道两人曾经是好朋友,所以也没有什么负担。

    时容果然在。

    傅倾城跟在傅北易的身后,见时容听到声音转头的那一瞬间,脸色有些僵硬,随即又恢复过来,浅浅淡淡地一笑。

    傅北易往后看一眼,示意傅倾城站出来:“她想回来看看,你有空的话就带着她,让她学学。”

    时容点点头,一直保持着很好的礼仪。

    等到傅北易离开,时容才笑着拉过傅倾城:“你怎么也不早跟我说你要来?”

    傅倾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我能做什么,我先跟着你看看吧?好不好?”

    “当然了,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别的好说?”她哼一声,“你以前可不是这么和我说话的,感觉有距离了。”

    “我只是,一时之间还不适应……”

    “好啦,我开玩笑呢。”她抱了一下她,“我相信,青青,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的。”

    傅倾城忍不住笑起来,唇角勾起,眉眼弯弯的。

    事实证明,时容这样的才是她的好朋友,而丁香,却早就在人生的道路上和她越走越远了。

    她也觉得不舍,但人生就是这样,总是会失去一些,但也总是会,得到一些,只要得到的依旧比失去的多,那么人生就是无悔的,就是幸福的。

    下午的时候时容要出去跑新闻,傅倾城也跟着她一起去了。

    是郊外一栋老楼发生了煤气爆炸事故,时容需要在现场和电视台连线播报新闻。

    傅倾城就站在摄影机旁边,看着时容面色沉稳,一丝不乱地张口就来,每句话都那么恰到好处。

    拍摄的地方离楼不远,傅倾城抬头看了一下那栋已经呈现半坍塌状态的楼房,只能庆幸里面住的人不多,如今大部分的人已经被救了出来,听说还有一个小孩子还在里面。

    她刚刚收回眼神,却隐隐地听到一声响动,还来不及做出别的反应,就已经听到再一声巨响,楼里又爆炸了!

    傅倾城第一时间看向时容,只见时容就在她面前倒了下去。

    她慌忙冲过去,扶住已经倒在地上的时容,仔细一看,竟然看到她满头的鲜血,刚刚爆炸的时候有石块飞过来砸中了她的头。

    时容的神智已经有些模糊,眼前一阵阵的黑,已经不能再继续做下去,但偏偏还在现场连线中,她能听到主持人焦急紧张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她猛地抓住了傅倾城的手,抬眼看她:“青青,你来。”

    傅倾城有些堂皇:“我?”

    “你可以的,青青,你可以!”她说,看着她,满眼的坚定。

    别的工作人员只知道她受伤,却不知道她失去了这十年的记忆,看到这种情况,最好的选择就是让傅倾城上。

    傅倾城被迫无奈站到了摄影机面前,耳边是主持人在节目中的解释,她深吸了一口气,心脏跳得很快,也很紧张。

    她看一眼被扶到一旁休息,脸上还有血印的时容,时容冲她点点头,她舒出一口气,笑了一下,这才看向了摄影机。

    正式切换到她的时候,她不再有刚刚的怯弱和不安,背脊挺直,唇边含笑,像是她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这个岗位一样。

    “观众朋友们,刚刚出了点小意外,我的同事时记者被爆炸时的石块砸中了头,不能再继续连线。现在请来看具体的情况。从镜头中大家可以看到刚刚那一场爆炸的影响是不小的……”

    她临时上场,表现却不比时容差,直到结束她才松一口气,腿都有些发软,她没有想到自己可以做到。

    刚刚站在摄影机前,她的胸腔里像是被熊熊大火燃烧着,身上的每一处,四肢百骸都被点燃了,都是热血沸腾的,她本来就应该是站在这里的,这才是她的主场。

    她的心中燃起了新的火花,这个战场,这个舞台,更加适合她。

    时容休息了一下,已经好转许多,这会儿用毛巾捂着头上的伤口走过来,对她笑着说:“你看,青青,你可以的,我就说你可以的。”话里还有些隐隐的激动。

    傅倾城也很激动,不过她更在意的是时容的伤,看着那个被血染红的白毛巾,不禁皱起了眉头:“我们快去医院!”

    时容一直说没关系,傅倾城瞪她一眼:“怎么没关系?都流了那么多血!你的脸都白了。”

    “好好好,我们去就是了。”她说,“青青,我等着你回电视台,我们继续一起奋斗,好不好?”

    傅倾城点点头:“好,我会回去的,和你一起!”

    到医院检查的时候才发现破了一道大口子,血流了不少,伤口缝了几针,贴上了纱布。

    时容还能开玩笑:“幸好不是在脸上,不然就破相了。”

    “以后这么危险的地方,你要小心一点。”

    “都是意外。”时容说,“你忘记了,你当初还去了一年大马士,那边战火缭乱,我每天都提心吊胆的,生怕你出事。”

    因为他们去的是秦年所在的医院,时容便问她要不要去见一下秦年。

    她尴尬地笑着:“回家就能见到,现在见什么。”

    时容还在劝她,却听到不远处一阵骚乱,两人对看一眼,走了过去。

    是在医院的大厅,已经围了一圈人,她们好不容易才进去,却刚好看到一个年纪大概五十几岁的女人猛地对穿着白大褂的医生闪了一个巴掌。

    傅倾城惊了一下,看过去,没想到那个捂着脸颊抬起头来的,居然是丁香!

    “你这样的人还算是医生?我女儿差点因为你死了知不知道?你开的是什么药!”那个中年女人气得不行,还想打过去。

    旁边明明那么多人看,却没有一个人去帮忙。

    傅倾城有些犹豫,那是丁香,是她曾经最好的朋友,也是说尽狠话的陌生人。

    时容看了一眼傅倾城的神色:“我们……走吗?”

    傅倾城最终还是大步上前:“住手!”

    时容轻叹一声,有些无奈,也马上跟了上去。

    那个中年女人皱了眉:“你是谁?”

    “我是她的……”傅倾城还没说完,丁香已经冷哼一声,“要你多管闲事。”她站出来,“我不知道你女儿是怎么回事,但我开的药的确是没有问题的,你可以去找别的专家教授询问。”

    “狡辩,要是没有问题我女儿怎么会又晕过去了!”她怒道,直接抓了旁边的一个花瓶就砸过来。

    傅倾城这次毫不犹豫地就挡了上去。

    那个玻璃花瓶砸在了她的背后,框嘡一声,碎了,她的背脊闷闷地疼,站不住,扑倒下去。

    时容慌忙蹲下去:“青青!”

    保安过来维持秩序,看热闹的人被请走了,那个中年女人也被带走。

    秦年匆忙过来的时候,傅倾城已经被送去了急诊室。

    时容和丁香都在外面等着。

    秦年过来,站在时容面前:“怎么回事?她怎么了?”

    “青青陪我来医院的,正好看到……”她看了一眼丁香,“替她挡了一个花瓶,有些碎片扎进背上了,在处理,说没什么事。”

    丁香低着头,咬着唇,没什么表情。

    秦年看都不看她一眼:“你先走吧。”

    丁香顿了一下,转身离开。

    等她走远,时容才问:“青青不知道她和丁香已经……”

    秦年摇摇头:“嗯,不知道。”

    在等她的时候,时容也说了一下今天傅倾城今天突破了自己,播报了那则新闻,说到这个,秦年的嘴角才有了些上扬的弧度。

    傅倾城终于出来了,看上去没什么大碍。

    秦年比时容的动作快了不少:“没事吧?”

    傅倾城笑着摇头:“没事,就是有一点点疼。”

    秦年瞪她一眼:“以后做事情之前先考虑一下。”

    “我考虑了呀。”她说,有些无辜,“我只是不希望她受伤。”

    “那你受伤就可以了?”秦年的声音提高了一些。

    傅倾城缩了缩脖子,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秦年冷静了一下,对旁边的时容说:“时间也不早了,今天就让青青留在这里,等会儿我送她回家。”

    时容点头:“好,那我就先回电视台了。”

    傅倾城瘪瘪嘴,朝时容摆手:“阿容,再见,嗯,明天见。”

    时容笑一下,说:“好,明天见。”

    秦年带着傅倾城回办公室,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傅倾城察言观色,等进了房间之后见他还不说话,便忍不住问:“秦年,你生气了?这有什么可生气的?”

    “我当然没有生气。”他说,顶着一张明显生气了的脸,“你看不出来我有多开心吗?你这么舍己为人。”

    傅倾城吐吐舌头:“好了,我知道啦,以后不会这么冲动了。”

    他的表情稍微好了些:“我看你也就说说,该冲动的时候还是继续冲动!”

    傅倾城不和他针锋相对。

    他过了一会儿就消气,拉了她在身边说:“我只是担心你。”

    这话说得有些深情,傅倾城脸微微一红,有点不好意思。

    他想抱一抱她,却听到有人敲门,他要去手术室了。

    傅倾城想躲开他,他却长臂一勾,将她揽到了怀里,用力地抱了抱,这才松开,说:“不要随便乱跑,我回来的时候要看到你。”

    这样的生活,其实也很好,不是吗?

    傅倾城重新回到了电视台,以见习的身份工作了一段时间之后就继续开始了她的记者生涯。

    她和秦年的生活也在继续,他像之前一样,会逗她,也会宠她,护着她,没有人比他对她更好。

    她重新进入这个行业,十分有激情,有时候回家甚至比秦年还晚,秦年因此说过她,她却只要笑嘻嘻撒个娇,他便拿她没有办法。

    有时候撒娇也没用,他逼着她亲他,她没办法,快速地亲一下,没想到他会忽然转过头来,扶住她的头就用力吻上来。

    他的吻是温柔的,和风细雨的,偶尔也会是霸道的,侵略的,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已经越来越不排斥秦年对她一些身体上的接触。

    他偶尔也会抱着她一起睡,偶尔也会动手动脚,但始终都没有跨过最后一步……

    她知道他为什么不动她,因为他曾经说过,他要等她同意,还没等她放下矜持,真正与他的内心贴近的时候,她却需要出差。

    她的家乡附近发生7.0级地震,因为是清晨发生的,所以很多民众们都还没有起床,所以造成的影响不比在夜里发生的弱。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她只来得及回家收拾了一下东西,和秦年发了个短信就直接上了飞机。

    傅倾城原本是要给秦年打电话的,可偏偏打过去是无人接通,已经要上飞机,同事在旁边催着,她没办法,只好发了个短信,“要去灾区一趟,到了联系。”

    上飞机之后,傅倾城便关了手机,一到机场便是一阵混乱,因为地震的关系,来这里旅游的游客都要提前回去,挤在机场。

    有同事留在机场做采访,傅倾城则是跟着另外一拨同事赶往重灾区。

    她坐在面包车里往重灾区移动,同事们说着曾经在灾区的一些经验,她想起手机忘记开,忙开机。

    一开机,手机铃声就响起来,她忙接通,小声地叫:“秦年。”

    “你在哪里?”他的声音有些急迫。

    傅倾城有些没底气:“我已经下飞机了,现在正在赶过去……”

    “你胆子可真是越来越大了!”秦年叫一声。

    她吓一跳,闷声说:“那我本来就是干这一行的嘛。”

    “台里没有别的记者了?非要你过去?不知道我会担心吗?大家都避之惟恐不及,也就是你,傻傻地撞上去!知道有多危险吗你就过去!”秦年被气到了,话也说得有些冲。

    傅倾城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可也不喜欢他这么质疑自己的决定:“我之前不是也去过大马士?那时候我不也在那边待了一年!”

    “你还跟我说过再也不会做这种危险的事情,一切都以自己的生命安全为重呢!”秦年气道,“怎么也不见你履行。”

    “我不记得了。”她说,“你忘记我本来就不记得那些事情了吗?反正我已经来了,我保证我会好照顾自己,不会让自己受伤的,真的,你别担心了,我不会有事的。”

    傅倾城觉得所有人都在看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匆匆地挂了电话。

    旁边的摄影师大哥笑着问:“你老公打来的吗?是不是不同意你来这里?”

    她有些尴尬地点点头。

    “他担心的也有道理,大家都怕出事所以不敢来,我们这些都是经历过的,所以也都有些经验了,要不是你当初在大马士待过一年,上面估计也不放心把你派过来,毕竟还是个小姑娘,这种地方多危险,到时候要是我们顾不上,你自己小心点,别往危险的地方去。”

    傅倾城笑着说:“好,知道了,谢谢大哥。”

    很快就到了灾区附近,因为是在山里,地震的关系让山路都有些坍塌,车子进不去,众人只能下车,徒步进去。

    外面的感觉还不算很深刻,越往里走,感触便越惊心,他们要去的是地震影响最严重的一个地方,叫闵知县,平时几乎与世隔绝,只有一条不宽的山路进出,而现在,那里就像是坟场,埋葬了无数生命。

    已经有很多家媒体都到了,正在争先报道着。

    傅倾城他们在了解了具体情况,找了一个当地没出事的村委在一旁作为嘉宾之后,就开始了和台里的连线直播。

    主持人的声音很遥远:“好,那么我们现在就从傅记者这边来了解一下闵知县现在的具体情况,傅记者?”

    “主持人你好,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我现在是位于闵知县松保村的村口,大家可以很明显地看到房屋损害的情况。我的家乡就在附近,这里原本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如今却满目疮痍。闵知县和外界的通道有很多地方都发生了断层和破裂,需要徒步翻越。但是大家现在可以看到,已经有不少救援人员赶到,正在极力营救当中……”

    连线结束之后,傅倾城也没有时间休息,和同事一起在废墟里到处赶,空余的时候也帮着进行救援,甚至连一杯水都来不及喝。

    几个小时之后喉咙就已经沙哑不堪,可她却一点都不觉得累,转头看向四处,残破不堪的废墟让人的心里闷闷沉沉,连休息都像是罪恶的。

    摄影大哥看到她不停咳嗽,替她要了一瓶水递过去:“来,傅记者,休息一下,喝口水。”

    傅倾城感激地道了声谢,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喝了口水,原本刺痛的喉咙总算得以缓解,才坐不到两分钟,就听到有同事过来说:“快,去那边,营救出一对姐弟,现在姐姐重伤,弟弟被她护在下面了。”

    傅倾城马上把矿泉水瓶的盖子旋紧,往那边跑去。

    两姐弟都被放上担架,傅倾城看过去,姐姐昏迷不醒,头上有一道很大的伤口,正在泂泂流着鲜血,正在进行应急处理,弟弟只是闭着眼睛,脸上是一层灰,看不清楚面容。

    不知道为什么,傅倾城心头一动,像是有只手在她的心脏上捏了一下。

    傅倾城想要去采访,可那家受了轻伤的妈妈却百般阻挠,伸手推着:“采访什么采访,给我走开走开!”说着还死死地捂着弟弟的脸。

    她的反应有些奇怪,这里的村名都很淳朴,就算不想接受采访也不会用这样激烈的方式。

    这里的医疗条件不好,所以这样的病患只能送去外面镇上医院,而偏偏去镇上的路都不好走,没办法,只能在紧急处理之后先徒步到可以坐车的地方。

    傅倾城总觉得不对劲,便询问隔壁人家的幸存者,好些人都不肯说,只是摆摆手推脱着,最后是一个小孩子,天真无邪地说:“你是说听不见,不说话的阿鹏吗?他是买来的呢。”

    这话刚说完,他就已经被他家长辈抓了过去,随即赔笑:“孩子在开玩笑呢,没有的事儿,阿鹏是他家领养的。”

    “可是……”孩子还想说话,却被他妈妈给捂住了嘴巴。

    傅倾城是知道有些地方的百姓没有法律知识,因为生不出男孩所以还会买孩子的,她没办法置之不理,加之那两个孩子的事情的确也有新闻度,便和摄影大哥跟了过去,而别的同事则是留守在这里。

    好不容易赶到了医院,姐姐受的伤比较重,幸好应急措施做得好,没有生命危险,弟弟的伤相对来说比较轻,只是检查出来腹部有积水,但是问题不大,脸上有少许擦伤,显得人很瘦弱。

    原本孩子的妈妈反抗很激烈,但看采访也没有仔细拍孩子的脸,所以也就作罢。

    傅倾城在关了摄影机之后站在男孩子的病床旁看,耳边都是家属的哭声,病患们的喊痛声,她却像是进入了一个真空的世界,只有这个瘦弱的孩子。

    孩子长得很可爱,和他的姐姐一点都不像,头发短短的,脸很俊秀,尽管看上去有些营养不良,可依旧让傅倾城的心中微动。

    她心里头的某一块地方,像是被人用刀割去了一样,血淋淋的,很疼,但是说不出来,只是闷闷的。

    可是,为什么会这么疼呢?不止是心,还有脑袋,阵阵发晕,耳边像是有鸣叫,搅得她头昏脑胀,连站都快站不稳……

    “他叫……”傅倾城低声问,“阿鹏?”

    孩子的母亲对她还是很有戒心,只是点点头:“你也看得差不多,是不是该走了?”这就是在赶人了。

    傅倾城知道自己没有什么资格和理由再继续呆下去,但却怎么也迈不动步子,愣愣的,只是站在原地,最后还是手机铃声叫醒了她,她猛地回过神来,转身出去接电话,却没看到孩子已然微微睁开的双眼……

    电话是秦年打过来的,声音很急:“你在哪里?不是说在松保村吗?”

    傅倾城还有些混乱:“我刚刚到外面镇上的医院去采访了,怎么了?”

    他顿了顿,说:“好,那你就不要再进来。”

    傅倾城缓了一下才意识到:“你难道在那里?”

    秦年低低地应一声:“嗯,这里是重灾区,需要医生,你的采访在外面也可以做,不要再进来。”

    她没有答应秦年,在镇上采访了之后,她又重新和同事赶回了松保村,回到松保村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越过后来那些山路的时候,路都有些看不清楚,她一个不小心就被石块绊倒,扑了出去,身上穿得不多,所以摔在地上之后被擦出了伤口,尤其是手心和膝盖,刺刺地痛,她却只是拍拍手,笑一笑,说了声没事之后就继续走了。

    只是她也没想到才到松保村就会见到秦年,正好从废墟里营救出一个受伤严重的病人,她远远地就看到有人抬着担架往一个帐篷跑去,而担架旁边正跟着秦年。

    他穿着一身白大褂,脸有些脏,眼神专注,表情认真,只盯着担架上的病人看。

    她看到她的侧脸,忽然心头一跳,他的模样,一点一滴地在她的心口镌刻。

    她忽然低低地笑出声来,那就是她的丈夫啊,是她从前就爱着,现在依旧爱着的男人。

    摄影大哥顺着她的视线,也看到了逐渐远去的秦年:“傅记者,那不是秦教授吗?他也来了?”

    “嗯。”她唇边还有隐约的笑意。

    “大概是担心你吧,傅记者你可真有福气,老公对你那么好。”

    傅倾城带着温暖的笑意:“嗯。”

    只是她并没有时间直接去找他,因为一赶到松保村又被叫去进行各种采访报道,等可以休息的时候,她便走到了医疗队的帐篷附近。

    刚刚她已经听说,秦年所在的医院派了不少医生出来救援,本来是不放秦年的,他却硬要争取,所以才在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她在帐篷外走了走,知晓秦年大概很忙,便也补想打扰,转身想要走,只是没想到有人忽然从帐篷里出来。

    傅倾城一转头,看到那人便顿了下,表情算不上好,也算不得不好,只是略显尴尬地笑了笑:“丁香,你也来了。”她没有再叫她阿紫,这样亲昵的称呼已经不再适合她们。

    丁香只是淡淡地瞟了她一眼,表情算不上好,身上有些血污,脸上也是。

    傅倾城觉得愈发尴尬,想走,却听到她叫住了自己:“傅倾城。”

    她顿住脚步,回身去看:“你知道他是为了谁来这里的吗?”

    傅倾城眨眨眼睛,看着丁香坚定而又执拗的眼神,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

    她一直不知道为什么她们之间原本深刻的感情会如此不堪一击,一直不愿意去相信她们的感情已经破裂,甚至还想过要寻找原因,可是找不到,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来,她想不出来究竟是因为什么事,才会让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如今形同陌路……

    直到现在,她才像是忽然开窍,一切的为什么,都在这一刻有了结果。

    “你……”傅倾城有些不敢置信,“你喜欢秦年?”她知道,只有这一个可能。

    果然,丁香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之后点头:“是,我喜欢他。”

    “原来是这样啊……所以我们不再是朋友了?”

    丁香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

    “我们从小就是最要好的朋友,丁香,从小时候开始,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我们都会分享,你还记得吗?可是,他不行。”傅倾城说,那样坚定,“我想我以前应该也跟你说过这样的话吧,什么都可以,就是他不行。”

    丁香微微垂头,许久之后有低哑的声音从她口中传出来:“是,其实你一直都没变,变的是我。”

    “你问我知不知道他为什么到这里来,丁香,你大概喜欢他,却又不了解他,我为你觉得悲哀。”

    傅倾城不再迟疑,转身就走,没想到会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叫她:“青青?”

    她唇边顿时扬起笑容,一瞬间之后是被发现的赧然,不好意思地转头,看他一眼:“秦年……”

    秦年就站在丁香身后,和丁香一样,衣服上也有血迹,看上去有些脏污,他脸上有欣喜,也有不悦,两种极端的表情让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奇怪。

    秦年根本没有理会站在他身前的丁香,大步往她走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你怎么又回来了?”

    她笑一下,扬起头来:“嗯,因为你在这里。”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甜甜的,依赖的笑容,让秦年的责备说不出来,长长地叹了一声,最后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知道这里有多危险吗?”

    她点点头:“知道。”

    她的确知道,因为就白天已经发生过余震了,而且也有可能会有感染疾病蔓延,可是她不怕,或者可以说,她之前是怕的,是觉得孤单的,但是在这一刻她不怕了,因为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会在她的身边,还有什么好怕的?

    秦年拿她没有办法,拉了她的手,刚想说话,却摸到了她手心的粗糙,放在眼前一看,才发现有伤口表面的血已经凝结,她居然没有处理过!

    他立刻皱了眉头:“怎么回事?”

    傅倾城心中懊恼,忙道歉:“我不小心摔了一跤,太忙忘记处理了。”说着可怜巴巴地看他一眼,“呐,你有时间吗?要不要帮我?”

    秦年也舍不得骂她,长叹一声之后将她带回了帐篷,让她坐在一旁,拿出医药箱替她处理伤口。

    他又发现了她膝盖上的伤口,已经连说她的力气都没有,只是一点一点,耐心地替她处理,而后贴上创口贴。

    傅倾城低头看着他蹲在她脚边专心致志的模样,心中有些暖洋洋的:“谢谢你,秦年。”

    谢谢你,很多。

    还没完全帮她处理完伤口,又有患者被送了进来,患者胸口心脏附近有钢筋戳了进去,秦年起身稍稍抱一下她,话都来不及说就已经转身去看了。

    傅倾城也很有自知之明地出去了,只是最后还是回身看了一眼,秦年认真专注的表情那么让她着迷……

    她唇边勾起了笑容,迈步离开。

    晚上也没什么时间可以休息,半夜的时候有一场余震,那会儿她刚刚浅浅睡了过去,似乎还隐隐约约地做起梦来,可是梦境模模糊糊,像是在一场雾中,她漫无目的地走,总觉得她面前是有一个人影的,小小矮矮,她却看不清楚……

    想要追上去,可却怎么都追不上去,人影依旧是人影,怎么都抓不到手心里。忽然,那个人定住了,她欣喜,急忙追上去,猛地抓住了那人的肩膀,将他翻转过来。

    那是一个小孩子,她目不转睛,想要看到他的脸。

    他缓缓转过来的脸上有着凝结的血迹,有着厚厚的灰尘,快要看不清楚他的真容。

    可傅倾城却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阿鹏,是那个被姐姐护在身上的小男孩,他却忽然张嘴,在叫:妈妈……

    她出了一身冷汗,忽然感觉一阵震动,被吓得顿时醒过来,坐起来抱着腿,依旧心神未定。

    傅倾城满头的冷汗,心跳那么快,小男孩的脸照旧还在眼前,那么清晰。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偏偏对这个小男孩印象这样深刻,她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只能把这件事情归结于莫名其妙。

    傅倾城披了衣服出来,救援行动还在继续,而且因为余震的关系更加艰难。

    有一队救援人员一直在一户家庭旅馆,那家里面住得人不少,但是偏偏建筑又不合规,地震发生的时候很快就倒塌了,逃出来的只有主人一家,住在里面的房客没一个逃脱的,依旧在紧急救援当中,已经救出来一些,有大难不死的,也有伤重去世的。

    看多了这些,傅倾城心里很不好受,纵然已经有了强烈的心理建设,但还是很不舒服。

    4

    凌晨的时候又进行拍摄,全程都在关注家庭旅馆,因为据老板的说法,里面至少还有十个人没有出来,而且还有一对母女,小女孩儿听说才五六岁的模样,大概撑不了许久。

    好消息很快就传来了,那对母女被找到并且营救出来,和昨天那对姐弟一样,母亲护在了女儿的身上,那瘦弱的身躯承受了无比大的重量,母亲被救出来的时候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年轻的母亲脸上都是凝住的血,孩子只是晕了过去,没有大碍。

    那个年轻的母亲在送往救治的时候忽然睁开了眼睛,满眼都是血色:“小雪……”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哑得几乎听不到,唇边已经又溢出了血液。

    傅倾城总觉得“小雪”这个名字那样熟悉:“小雪是你女儿吗?她没事,但还在昏迷中,还没苏醒。”

    年轻母亲没有焦距的眼神忽然看向傅倾城,眨了两下之后,瞳孔猛地缩小:“傅……”

    傅倾城心中有些奇怪的感觉。

    年轻母亲来不及说完就猛地咳嗽起来,大口大口的血往外喷……

    傅倾城拿了手帕替她擦,她却忽然抓住了她的手,不知道她怎么有那么大的力气!“你……是不是很开心?”她说,咬牙切齿,“救我的小雪,我告诉你晗晗在哪里。”她一边咳血,一边说话,那样困难。

    可晗晗是谁?

    她愣愣地点头,年轻母亲的手力气忽然松了下来:“晗晗,他就在……”话还没说完,她忽然大口地吐出血沫,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傅倾城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同事拼命示意她才记起来还在拍摄,忙回过神来,把拍摄继续下去。

    拍摄结束之后,她远远地秦年走到担架旁,也看到了他的微一愣神,她总觉得那个女人的声音很熟悉,这会忽然想了起来。

    之前她曾经接过秦年的一个电话,那个声音和这个声音重叠起来,那个女人,是他们的旧识吗?

    傅倾城去看了下那个叫作小雪的小女孩,小女孩已经醒过来,在哭,旁边的小护士正在安慰她。

    听到她进去的声音,小雪抬起头来,忽然跑下床,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拉住她的手:“阿姨,我妈妈呢?我妈妈没事对不对?”

    傅倾城不大会说谎话:“她在治疗,你别担心。”

    小雪非要去见她妈妈,小护士和她都没办法,只好带着她过去。

    秦年正好从帐篷里出来,原本拉着傅倾城手的小雪顿时放开了她,猛地跑过去抱住了秦年的腿:“秦叔叔,我妈妈呢?你救救我妈妈,救救我妈妈……”

    傅倾城看过去,心里有些不舒服,却还是走过去,小心翼翼地问:“那个,她怎么样?”

    “昏迷中,还是要送到外面医院,这里的医疗设施不够。”他说,然后将小雪抱起来,“别担心。”

    小雪将脸埋在他肩膀上呜呜地哭,秦年拍拍她的背脊,给了傅倾城一个安抚的笑容。

    傅倾城还不至于和一个小女孩争风吃醋,露出了一个笑容给他。

    小雪和那个年轻的母亲都被送了出去,小雪拉着秦年一起,秦年便亲自送她们到了医院。

    秦年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白苓和白雪,他对她其实没有什么特殊感情,只是究竟相识一场……

    他重新回到灾区,傅倾城在等着他,问他的第一句话就是:“刚刚那对母女,我们认识吗?”

    他不知道如何解释,只能点头说是。

    她犹豫了一下问:“她,是你的前女友?”

    秦年不敢再骗她,也不想再骗她,于是点头,说:“是。”

    傅倾城点点头哦了一声,怪不得她说“你现在是不是很开心”,只是,傅倾城将那个一直萦绕在她耳边的名字说了出来:“可是秦年,晗晗,是谁?”

    秦年身体一僵,看向傅倾城那张懵懂的脸,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傅倾城没有注意秦年的神色,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刚刚,她说,她要告诉我晗晗在哪里,可是,晗晗是谁?”

    这是秦年最怕傅倾城问出来的问题,也是最不敢碰触到的禁忌,她不是在逼问他,他却觉得紧张。

    幸好这个时候有护士来叫他,他松一口气:“等事情忙完,我和你解释。”

    傅倾城点点头,不想打扰他,说一声好。

    只是傅倾城心里终究还是在意着,傍晚去医院进行采访的时候看了一眼白苓,白苓伤得很重,依旧昏迷不醒,而且随时都可能去世,在重症监护室里靠着呼吸机活下去,小雪一直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低着头,很是颓然。

    看到她来,小雪的眼睛亮了亮,叫她:“傅阿姨。”

    她坐过去,坐在小雪的身旁:“你还好吗?”

    小雪却不敢看她,许久之后讷讷地说:“我没事……傅阿姨,对不起。”

    傅倾城不解地看向她。

    小雪抬起头来,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她看:“傅阿姨,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之前不该把晗晗推下去的,你能不能原谅我?”

    再一次听到了晗晗这个名字,傅倾城心头一跳,看着小雪。

    “我知道晗晗因为那件事情听不到了,我……我也想亲自说对不起,我只是,那个时候我只是觉得他太幸福了,傅阿姨,你不能原谅我吗?”

    听不到?

    傅倾城的心跳越来越快,像是要蹦出来一样:“哦,好,好……”

    记忆中像是有什么要拨开云雾……

    “傅阿姨,你能借我你的手机吗?”小雪像是个小大人,问她。

    傅倾城把手机给她,信号比较弱,她拿过去拨出一个号码,走开了一些开始讲话。

    她声音很轻,傅倾城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没一会她就走了过来,把手机还给她:“谢谢傅阿姨。”

    原本要离开医院,可她却忍不住走向阿鹏所在的那个病房,阿鹏父母并不在病房里,所以她毫无顾忌地站到了阿鹏的病床边,低头看着他。

    他还在睡觉,俊俏的小脸上眉心皱起,傅倾城忍不住坐到床边,伸手抚上了他的脸,又转到他皱起的眉心,她想要替他抚平,却忽然看到他睁开了眼睛。

    他就这样睁开了眼睛,大而清亮的眼睛没有半点朦胧,静静地看着他。

    她也看着他,他的瞳孔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慢慢地,被吸了进去,而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睛里,缓缓地蓄起湿雾,一滴澄澈的泪水从他的眼角滑下去。

    眼泪正好滑到她那只贴着他脸颊的手,那样的灼热滚烫,让她心头一疼,之前那种心疼的感觉又冒了出来,他忽然张嘴,就像她梦中的那般,无声地讲话:“妈妈……”

    她心里一跳,手倏地收了回来,不敢置信地看他。

    他的眼神是眷恋的,渴盼的,也是失落的,绝望的。

    傅倾城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她总觉得和眼前这个小男孩可能有什么关系,可她有点害怕。

    傅倾城想要说话,病房的门却被推开,阿鹏的妈妈忽然走进来,看到她便顿时紧张起来:“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她站起来,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出去,阿鹏需要休息。”

    傅倾城反抗不了,被她推得步步后退。

    看向病床上的小男孩,他依旧盯着她看,满眼的祈求,她心头一紧,猛地站住:“不,我不走,他不是你的孩子,他不是!”

    阿鹏妈妈愣一下,瞪她,不管不顾地吼:“他不是我的孩子,那是谁的?难道是你的吗?你还不出去!”

    傅倾城说不过她,可看不下去那个小男孩绝望的眼神,不管旁人的指责,依旧说:“不,他不是,他肯定不是你的孩子。”她说不出别的理由,只有这句话在她的心里,脑海中徘徊。

    小男孩拔掉了手背上的针头,挣扎着坐了起来。

    “大家都评评理,怎么会有这种人?不要以为我们家阿鹏听不见,不怎么会说话就可以随便乱说!”

    听不见,傅倾城忽然想到刚刚小雪说的话,晗晗因为那件事情听不到了,她一个晃神,竟然被那个女人一把推倒在地,她听不清楚那女人骂骂咧咧什么,脑海中只有那个名字。

    晗晗……

    晗晗……

    晗晗……

    傅倾城惶然抬头,看向已经踉跄着朝她跑过来的小男孩,低声叫他:“晗晗?”

    他听不到,却看到了她的嘴型。

    她在叫他晗晗。

    他猛地跑过来,用尽了所有力气,一把推开那个所谓的母亲,而后扑进了傅倾城的怀里。

    “妈妈……”他的声调怪怪的,却又无比清晰地叫出了这两个字。

    傅倾城像是被一支箭射中了内心。

    他这样扑在她的怀里,软软的身体紧紧地抱着她,叫她妈妈……

    “晗晗?”她叫。

    眼前好像有画面一帧一帧地闪过,过往那些好的,坏的,幸福的,悲伤的,全都在瞬间涌进她的脑海里。

    晗晗?

    她低声喃喃,脑海中有一个影像,与面前这张清俊又瘦了太多的小脸重合在了一起,眼泪毫无预警地落了下来,淌过白皙削瘦的脸庞,她低头看着晗晗扬头看她的模样,心头一阵真的抽痛。

    她居然把她的晗晗忘记了,她紧紧地将他抱住,呜咽着:“晗晗!晗晗!晗晗……”

    那个自称是阿鹏妈妈的中年女子没料到这一幕,心里有些慌,忙上前去将两人分开:“你认错人了!他是我的阿鹏!你放开,放开!”

    “不!”傅倾城哭叫着,“他是我的儿子!他是我丢了的儿子!”她用力地将晗晗护在怀里,从来都不曾那么有力气过,这个时候,她是一个母亲!

    “什么你的儿子!他是我的儿子!”

    傅倾城紧紧地护住晗晗:“如果他是你的儿子,他又怎么会把你推开!他又怎么会扑到我的怀里!”

    病房里不止他们,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有别人在指指点点,傅倾城便趁机将晗晗抱了起来:“他是我的儿子,我不会再让你碰他一根手指头!不管他是怎么到你家里的,现在,我都要把他带走!”

    傅倾城抱着晗晗转身就冲出病房,感觉到晗晗死死地搂着她的脖子,心里又软又疼。

    中年女人要追出来,幸好这个时候摄影大哥找过来,看她匆忙地跑便问什么事,她也来不及说,只急急忙忙的:“帮我拦住那个人。”

    傅倾城抱着晗晗跑到了车里,终于没有人再追上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低头看着怀里的晗晗,眼中又开始泛起湿意,她低声叫:“晗晗……”

    “妈妈……”他低声哭着。

    方才的一切来得太突然,她还没有缓过神来。

    她记起了所有,包括那些让她觉得开心的,觉得伤心的,刚刚的一瞬间她也恼过秦年,可她马上就释怀了,秦年是在隐瞒,但是她相信他的痛苦大概不比她少,也正因为他的隐瞒,她度过了那段轻松快乐的时光,在她无忧无虑的时候,他却一直承受着各种的压力。

    傅倾城将晗晗抱紧,找到了晗晗,那一切都不要紧了。

    “晗晗,妈妈找到你了……”

    摄影大哥已经回来了,看到傅倾城的模样,有些不解:“这不是昨天那个弟弟吗?怎么了?”

    傅倾城抬起头来看他,脸上带着笑,又有泪:“他是我的儿子。”

    摄影大哥愣一下:“啊?和秦教授的?”

    傅倾城点点头:“他是我的孩子,是我丢了很久的孩子,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孩子……”

    因为身旁有晗晗,傅倾城知道再回到灾区有些不大安全,可如今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至少应该和秦年说一声。

    晗晗的身体还很虚弱,又昏了过去,傅倾城有些担心,医生检查之后确定没事才放下心来。

    她要把这件事情告诉秦年,所以看着晗晗稳定,又还没醒过来,便让人帮着照看一下,自己去找了秦年,她知道秦年正在进行一场手术,所以等在外面,她想和他开开玩笑。

    所以等秦年出来的时候,她满脸都是恼怒冷淡:“秦年。”

    秦年愣一下:“怎么了?”

    她一句话都不说,转身就走。

    秦年不解,不知道她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就变成这样,忙追上去抓住她的胳膊:“青青。”

    她停下脚步,却不肯回头,声音冷冷的:“你骗过我。”

    秦年心头一跳:“青青?”

    “我给你机会,你说,你究竟有没有骗过我!你又骗了我什么?!”她的语气冷冽严肃。

    “发生什么事了?”

    “你回答我的问题!”听着他有些仓惶的声音,她差点忍不住笑出来。

    “我……”秦年有些不知所措。

    傅倾城作势要甩开他的手,他忙从身后将她抱住:“是,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

    “晗晗呢?你也会跟我说,他到底是谁吗?”

    他心头在跳,这会儿却只能点头:“是,我说,我全都说。”

    傅倾城抿了抿唇,挣开他:“跟着我。”

    他果然亦步亦趋地跟过去。

    傅倾城走到了晗晗所在的帐篷外,感觉到秦年跟在身后,便掀开来走了进去。

    秦年也进去:“青青……”

    傅倾城却忽然转过头来看他,脸上笑意盈盈,“嘘。”她说。

    秦年微一怔愣,便已经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躺在床上,正在输液的晗晗,一瞬间涌上心头的便是不敢置信!

    看向傅倾城,秦年依旧心头起伏。

    傅倾城只是朝他柔柔地笑:“是,我把我们的晗晗找回来了。”

    “你……青青,你记起来了?”

    “是,我都想起来了,所有的,包括你一直都瞒着我的事情!”

    谢天谢地,除了这几个字,秦年几乎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大概是上苍依旧眷顾他,眷顾他的家人,所以在经历这么多事情后,依旧将他的妻子,他的孩子全都送回了他的身边。

    秦年坐在了床边,低头看着久未见到的晗晗,傅倾城就站在他的身边,微微俯下身子,从身后抱住他:“秦年,你看,我们的晗晗回来了,我们一家人还在一起。”

    晗晗睁开眼睛的时候,便发现秦年和傅倾城都在眼前,他顿时湿了眼眶,张嘴叫:“爸爸……”声调不准,却情真意切。

    秦年从来没有那样感动,他抱住晗晗:“嗯,是爸爸,爸爸在你身边,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

    秦年不一会儿便被人叫走,只是临走前也不忘说:“现在这种状况,你还是带晗晗先回去,也好让家里人放心。”

    傅倾城知道,但也需要报备一下,而后等台里再派别人过来。

    晗晗在失踪之后就没有戴过助听器,听力退化得厉害,而且在那个“家”里他又不肯说话,所以到现在,他已经急需去医院进行新的检查和治疗,和晗晗的交流也有些困难,好在晗晗会写字,傅倾城看着他慢慢地写下这段时间他所经历的一切。

    傅倾城庆幸,她想大概冥冥之中都是有安排的,一切都是上天的旨意,她总会在合适的时机得到她想要的所有。

    她伸手将晗晗抱在怀里,紧紧的,像是要将他嵌入自己的身体里,她知道他听不见,但她还是说,在他的耳边说:“妈妈不会再离开你,再也不会!”

    她是在保证,也是在发誓。

    除了是一个母亲,傅倾城更加是一个记者。

    这个工作让她不可能一直陪在晗晗身边,就连夜晚,她也不能睡觉,而是跟着同事们一起战斗在第一线,将所有的第一手资料全都传回去。

    她很忙,很累,却一句话都没有抱怨过,因为她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

    凌晨的时候她有些许的时间可以陪陪晗晗,晗晗睡得浅,她躺到他身边的时候竟然醒过来,抬手也将她拥住。

    她低头亲一下他的额角:“晗晗,妈妈爱你。”

    只是才躺下去不久就被叫起来,她安抚地抱抱他,对他说:“等妈妈回来。”

    晗晗看懂她的嘴型,乖乖地点头。

    没想到她出去之后就碰到了丁香,丁香看到她,就当做没看到,转身走开。

    傅倾城犹豫一下叫住她:“之前我把我们之间的不愉快全都忘了,以为我们还是十年前最好的朋友,希望这段时间没有惹你不愉快。”

    丁香知道晗晗被找回来了,也猜到傅倾城恢复记忆,淡然说一句:“是吗?我还没有恭喜你,把晗晗找回来了。”

    “谢谢。”她没有时间和丁香多说,匆匆离开。

    丁香站在原地看着她走开的背影,想走,却又停住,而后转身,走进了晗晗所在的地方。

    晗晗还没睡着,见有人进来还以为是傅倾城回来,猛地坐起来,脸上还有笑,待看到丁香的时候顿了一下,把笑容收起来。

    丁香知道他听不见,也不知道说什么,就这样和他大眼瞪小眼地尴尬了许久。

    刚想说话,帐篷的帘子忽然猛地被人掀开。

    “谁?”丁香转头看去,便见一个人影倏地冲了进来……

    傅倾城刚刚采访完,地面忽然一阵晃动,她自然知道是余震,所以也并不怎么担心,只是没想到这次格外厉害,她竟然站不稳摔倒在了地上。

    不远处那原本就岌岌可危的楼房轰隆一阵响动,居然倒了下来!

    一阵浓厚的尘雾弥漫过来,傅倾城咳嗽了几声。

    幸好那栋楼里的人全都清空了,应该也不至于有危险,只是她担心晗晗,毕竟他一个人留在帐篷里,可因为这次的余震程度比较大,附近又发生了房屋倒塌事件,她根本不能回去,只能继续进行播报。

    刚刚结束拍摄,她便匆忙想赶回去看晗晗,还没来得及过去,就见她摆脱照顾晗晗的小护士匆匆跑了过来:“傅记者!”

    小护士满脸的焦急,见到傅倾城才停下来,大口地喘气:“糟了,晗晗不见了!”

    “不见了?”她大惊!

    傅倾城忙跑回去,帐篷里果然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她摸了一下晗晗睡过的地方,已经有些冰凉,大概不在很久了,可是他能去哪里?他会去哪里?

    傅倾城焦急异常,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除却焦急便是愧疚,她才刚刚和晗晗说过:她不会再离开他!

    傅倾城漫无目的,她只能先去找秦年,秦年刚做完手术出来,看到失魂落魄的她便心头一惊:“怎么了?”

    “晗晗又不见了!我就是出去了一下,他就,他就不见了!”

    秦年揽住她,拍着她的背脊:“别担心,晗晗不会有事!”

    他正在问小护士具体情况,却见一个同行的医生过来说:“秦教授,你有看到丁医生吗?她之前说出去一下到现在还没回来。”

    丁医生?

    傅倾城一怔,猛地看向那个医生:“丁香?”

    那人吓一跳,回过神来便点头:“是啊,好久没见到她了。”

    傅倾城想到什么,抓着秦年的衣襟:“刚刚我从晗晗那里出来的时候见到她了!和她说完话我就走了,没注意到她走了没!会不会,会不会是她……”

    秦年皱了皱眉,嘴里却是在安慰:“没事,她应该不会,不会,你放心,我们让人去找找。”

    傅倾城愈发急,眼泪直流,她好不容易才把晗晗找回来,好不容易才把她的美梦找回来,难道这么快就要破灭吗?

    不!绝对不!她绝对不要再经历一次失去晗晗的痛苦!

    可是,她的晗晗究竟去了哪里?

    灾区也有不少义务来帮忙的学生和社会人士,大家都是热心肠,听说他们在找孩子之后忽然有人说:“刚刚看到有人跑向那个塌了的楼哪里去了,不会是……”

    傅倾城差点没站稳,秦年扶住她,仔细地问:“什么时候?是什么人?”

    那人抓抓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天色有些黑我也没有特别看清楚,就好像隐约看到两个人追着跑过去了。”

    “大人?”

    “是啊,前面那个好像抱着个孩子,后面有个人追着,跑得特别快,一下子就不见了,就从我眼前晃过去,我还以为看错了,不过记得是跑到那个方向去的。”

    两人都不愿意放弃,便追过去看了,还没到那里就发现了不对劲。

    因为已经有救援队伍在那里聚集。

    傅倾城原本还不愿意相信,可这会儿看到这阵势,心头一痛,死死地忍住眼眶的泪水。

    不会的!她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对自己说,不会是晗晗!老天爷不会那么残忍,把她刚刚才找回的珍宝又收回去!

    秦年比她要镇定一些,去问具体情况,便听到他们解释说刚刚看到有人跑到附近,结果遇到余震,楼倒了下来,正好埋住了。

    “是,什么人?”

    “听说是两个大人还有一个孩子,因为掉下来的砖块有些多,现在正在进行救援行动。”

    听完这句话,傅倾城便软了下去,秦年将傅倾城抱得紧一些,再紧一些。

    有专业的救援人员,他们便只能在一旁等着,等待总是格外的漫长和可怕。

    傅倾城双眼灼灼地盯着那堆废墟,她的晗晗,就在里面。

    救援行动虽然在稳定而快速的进行中,但对于傅倾城来说,却觉得太慢太慢……

    晗晗刚刚才从废墟中解救出来一次,身体原本就虚弱,谁知道这次会出现什么意外?

    天色已经慢慢地亮起来,黎明的曙光逐渐地将这篇废墟照亮……

    她的晗晗就是在这样的时刻出生的,她是难产,从前一天的晚上痛到了第二天的黎明时分,痛得她以为自己要死掉,终于在黎明前将晗晗生了下来,那一声薄弱而又清脆的哭声让她的心顿时发软。

    对这个孩子她从来都没有倾注特别多的爱,可那个时候她却觉得心酸,那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与她血缘相连。

    她曾经也害怕面对他,所以不敢好好地抱他,如今她后悔得一塌糊涂,只恨不是一直将他护在怀里,替他遮风挡雨,给他足够的爱。

    所以,晗晗,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留在我的身边,留在妈妈身边,让妈妈可以赎罪,可以好好地爱你一辈子。

    傅倾城的眼中泪意泛滥,终于推开秦年的禁锢,冲了过去,疯了一样地去挖那些石块,她已经疯过一次,所以这次更加无法忍受。

    秦年想扶她离开,她却不肯,哭着喊:“我也要救我的晗晗!我也要救他!”

    这样的声嘶力竭,秦年根本没办法拒绝,只能陪着她一起,这样的动作是无力而又奔溃的。

    傅倾城哭得脱力差点晕倒,秦年才将她扶到了一旁,她的手指有些擦伤,秦年长叹一声,知道这会儿也不可能让她离开这里,只能先让人拿医药箱过来替她处理一下,刚刚把伤口处理完,就听到有人叫:“快,在这里,我看到了!”

    秦年和傅倾城都匆匆跑过去,两人其实都很紧张,手都在微微颤抖,谁都不敢说话,那里的石块已经被翻开,可以看到里面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蜷缩着,原本洁白的白大褂上晕开了暗红色的血迹。

    只消看一眼,傅倾城就知道那是丁香。

    丁香被抬了出来,大家才发现她怀里居然还有一个人。

    不是别人,正是晗晗!

    傅倾城的眼睛都红了,忙扑上去。

    晗晗还有意识,没有昏迷,而丁香的整个后背被砸伤,外伤无数,更别说是内伤了,头部也有伤口,流血不止,看上去很可怖,气息奄奄。

    晗晗在看到傅倾城的第一眼就哭了出来,扑进了她的怀里。

    他的脸上也有血迹,不是别人的,正是丁香的。

    丁香被送往急救,晗晗也需要进一步的检查。

    傅倾城要跟着一块离开,在那之前却听到又有人说找到了人,她回头去看,被救出来的居然是曾经将晗晗买了当作阿鹏的中年女子!

    “啊,这个人没呼吸了!”

    晗晗检查之后也没有别的问题,丁香伤得重一些,却也没有到性命危急的地步,所有的伤其实都不是致命的,只唯一有一处。

    是她的右手,她被石头砸伤,粉碎性骨折,食指伤得尤其严重,基本没有复原的可能,作为一个医生,谁都知道那是多么严重的摧毁。

    晗晗睡着,傅倾城不肯再让晗晗一个人,所以抱着他来到丁香在的地方,秦年也在,见她进来,便找了椅子让她坐。

    “丁香她……”傅倾城犹豫着问,她有些过意不去,她曾经怀疑是丁香将晗晗带走。

    “没有生命危险,就是她的手……”秦年顿了下,没有再说下去。

    没多久,来接替她的记者就已经过来,傅倾城没想到会是时容。

    时容来看她,给了她一个拥抱:“你辛苦,接下来就轮到我了。”

    傅倾城瞪她一眼:“你不知道这里多危险吗?”

    “既然危险,你怎么又会来?”时容笑,“好啦,难道我还不会照顾自己,你好好带着晗晗回去就好。”时容已经知道傅倾城记起来所有。

    傅倾城无可奈何:“那你一定要小心。”

    时容当然点头说知道:“你等着我回J市。”

    “当然,我还要找你算账,居然联合秦年一起骗我。”

    时容作出害怕的模样:“你大人有大量,可不能斤斤计较。”

    傅倾城叹一声,抱住她。

    临走之前,傅倾城让时容帮忙看着晗晗,自己却是去看了丁香,丁醒了,也知道自己右手废了,从醒来之后几乎没有说过一句话。

    “丁香。”傅倾城站在病床旁,叫她。

    她没有声响。

    “不管你是因为什么救了晗晗,我都谢谢你。不管你是怎么定义我们之间的感情,我总归都不会忘记,我们曾经有一段,只属于我们之间的青春。丁香,谢谢你。”

    丁香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直到傅倾城离开。

    她一直用背脊面对着所有人,傅倾城离开的脚步声响起,她缓缓闭上了眼睛,眼角分明就有一滴泪滑过。

    傅倾城带着晗晗离开,秦年却还要继续留在这里,秦年送他们离开,晗晗倚在秦年的怀里不愿意走。

    他到底还是将晗晗送进傅倾城的怀抱:“走吧,到地方了记得给我短信。”

    她说好,可是却抱着晗晗不动弹。

    秦年微笑,走近,将两人都抱住,“等这里的事情结束,我也会很快回去。”他说,声音温柔。

    她说好,却依旧不动。

    秦年笑,揉她的头发,扶着她的肩膀送她进了车里。

    晗晗被放坐在里面,傅倾城坐在外面,依依不舍地看向门外的秦年。

    秦年只是冲她笑。

    傅倾城眼眶有些湿热,忍不住探出身来,抱住了他的脖子:“我在家里等你!”她咬着他的耳朵,一字一顿地说。

    秦年说:“好,我很快回去。”

    晗晗还在,她不好意思,却依旧轻轻地在他唇上掠过,泛红了脸颊:“我,等你回来。”

    他继续说好。

    傅倾城终于坐回车里。

    车子开动,她回身看一眼站在原地摆手的秦年,而后张开手臂将晗晗抱住:“没事,晗晗,短暂的分别,是为了更美好的重遇。”不是说给他听,她是在说给自己听。

    傅倾城笑,抚摸着他的头发,晗晗将脸倚进了她的怀里,全心全意地依靠着她,她又回头,秦年的身影越来越小,车子转弯,他便彻底离开了她的视线……

    她拿出手机,给他发短信:“怎么办?才刚刚分别,我就已经想你了。”

    他回得很快,说:“你可以多想我一点。”

    傅倾城笑起来,回:“如果你也一样想我的话。”

    “我会想你,比你想我更多。”

    傅倾城将手机收起来,那点离情别绪忽然被冲散了,就像是她刚刚说得那样,短暂的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遇。

    一路而去是她很熟悉的风景,因为这是她的家乡。

    十年前,她从这里离开,来到千里之外的傅家,从此开始了她的一段新的人生,喜怒哀乐,所有的悲伤快乐,无奈绝望,希望失落她全都经历过,而这,大概就恰恰是所谓的人生吧。

    上苍还是厚待她的。

    因为她遇到了秦年,因为她生下了晗晗。

    她将晗晗搂在的怀里,对他说:“晗晗,我爱你。”

    晗晗抬着头,似懂非懂,回过神来便也笑,声调怪异地说:“妈妈,我爱你。”

    傅倾城笑,拿出手机,再一次给秦年发短信:“秦年,我爱你。”

    随之而来的不是短信的声音,是电话铃声。

    她接起来,他说:“我也爱你。”

    这样的人生,大概就是美好的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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